就在他快继续不下去之时,方雪霏终于猛然爆发,狠命伸手将他推开,她将身体蜷缩在床角,离章君砚远远地、远远地。
这真是痛创一个男人的自尊呀!但看她像只饱受惊吓的小动物般惶惧失措,章君砚一时也开不了口逼问她理由,只得??问著:“你应该记得我最喜欢你哪一部分!说说看。”
方雪霏瞠大一双无助的眼眸,用力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摇头?”章君砚满怀愠怒,伸手攫住她的细腕,“我们每晚都在一起,你应该知道我特别迷恋你身体的某个地方。”
“咦?”方雪霏被这个问题给愕住了,这她从未听绮儿提过呀!
“说呀!”章君砚催促著,眼中盛满急切。他相信,雪霏的答案可以帮他印证一切。
“是……”方雪霏支支吾吾,一咬牙终于打定主意回答他:“脖子。”
一道深不可测的笑容在章君砚唇边勾起,他喃喃重复她所说的:“脖子?”
尽管头皮发麻,方雪霏还是硬撑,“你说它细细白白的,很美。”说这话的同时,方雪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章君砚,带点征询的味道。
“嗯,你的颈子的确很美。”章君砚同意,他放开她的手,穿上衣服迳自走出门去。
***
疯也似地找了几天下来,仍是遍寻不见罗绮的踪影。
失去罗绮的滋味实在太难熬了,让章君砚宁愿不吃不喝、彻夜不眠,丝毫也不浪费分秒寻找情人的时间;为此他饱受父亲痛?,还看到母亲?自己掉泪,但章君砚仍不由自主地找著绮儿,才两天时间,他整个人已憔悴消瘦不少。
心烦意乱的他快步行经走廊,正想再派人到附近镇上问问,不料一个眼尖,瞥见一个鬼祟的身影。
娟娟的身子半低,耳朵则用力贴紧在一样东西上,看起来好像极力想听见些什么,章君砚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隐在草丛中的东西竟是一口井。
过了好一会儿还不见井里有任何动静,娟娟才站起身来,双手合十道:“我不是故意害你的,拜托你千万不要来找我报仇,也请你不要去找小姐,我们都是不得已的,对不起……”
匆匆再拜了几拜,娟娟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看见后才迅速地离开。
她后脚才离开,章君砚的前脚已马上跨了上来。他微敛了敛紊乱的呼吸,在用力掀开井盖的同时,他多希望自己猜错!
天,千万不要让绮儿掉进这井里来,别说这井深不见底,掉下去只怕不死也会深受重伤,再加上被关了两天两夜,存活的机率更是极其渺茫。
章君砚正打定主意进入井里一探究竟,屏书也正好找来。
“少主,原来您在这里,老爷和夫人要见您呢!”
不等屏书走近,章君砚便一声不吭地纵身跃入井里。
“啊──”
屏书尖锐的叫声充斥了整个迎曦山庄,没多久时间,少主跳井殉情的事情已然传遍,还惊动了老爷、夫人、少夫人及许多奴仆围在旁边。
井里──章君砚一跃而下后,随即发现井底是湿软的泥土,经过小心的摸索,黑暗中他碰著了一具身子。
“绮儿,是你吗?”章君砚急忙将她拥紧,温柔地出声询问,发现她不作声,他更紧张地探她鼻息。
还好,只是昏迷了。君砚乐得将她奋力拥紧,趁此大好良机,他更一把除去她右脚上的鞋袜,轻易摸到她踝上正有一个金环。
喜悦的心情涨满了他的胸臆,章君砚快乐地连连吻了她脸颊好几下,还不停地说道:“我就知道是你!”
井里,章君砚心满意足地搂著罗绮,恬适得直希望时间可以就此静止,可惜井外的世界一直纷乱不休,且有愈来愈乱的趋势,先是有人不停“少主、少主”地唤他,渐渐还夹杂著一点哭泣声。
为了平复这一切,章君砚才恋恋不舍地抱起她娇软无力的身躯,大幅度的震荡让罗绮星眸微睁,漆黑的井一点也不防碍她的辨识能力,他的胸膛、他的气味,全都让她熟悉到只想起一个人,虚弱的她气若游丝地呓语著:“君……君砚。”
“我来救你了,你放心,以后我会日日夜夜守在你身边,绝不再让别人有机会伤害你。”
章君砚低沉的嗓音充满了爱怜,听在罗绮的耳里,让她放下一百二十万个心,可惜她现在脑袋重得像铅块似的,根本也无法多想,于是轻轻“唔”了一声算是回应,接著便在他怀里昏昏沉沈地睡去。
章君砚搂紧了她,飞身出井。
一出井,他一眼就对上了父亲担忧而严厉的眼神,章君砚没空解释,当务之急是先将罗绮安顿好──娟娟趋身向前要扶罗绮,章君砚严声说道:“慢著,她交给屏书就行了。”
章君砚当然猜到是雪霏主仆害绮儿的,这笔账他都还没算呢!若再将绮儿交给她们照料,后果一定更不堪设想。
闻言,屏书马上扶过绮儿,章君砚还不放心地仔细交代著:“好好照顾她,我要她活著。”
没空管娟娟尚愣在一旁,屏书马上连声应著:“是的,少主请放心,有我的悉心照顾,包管她不到三天就又活蹦乱跳的。”
等最让他挂心的事情都处理好后,章君砚这才腾出一双手,拥住那早已泣不成声的陆千云,“娘,孩儿没事,只是去救绮儿罢了。”
“你这浑小子,救人也用不著自个儿冒险啊!庄子里那么多家丁,你何必这样让我们操心?我们可只有你一个宝贝儿子哪!要是有了个万一,你教我和你爹怎么跟章家的列祖列宗交代?”陆千云瞅著他,气愤到咬牙切齿,还边哭边说。
“您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章君砚还在笑,甚至不惜挤眉弄眼逗他母亲。
“没个正经的。”陆千云啐了他一口,也跟他努了努嘴,“去瞧瞧你爹吧!他都快气疯了。”
站在一旁始终默不吭声的章敬恒,此刻已火冒三丈。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亲手调教长大的儿子,竟会为了一个女子而失魂落魄,让他们两老担心!原本还冀望他可以一肩挑起经营迎曦山庄的重责大任,他却如此不成材,心思只系于一名女子身上,看来他多年来的苦心教养全都白费了。
“爹。”章君砚唤他。
“不用叫我!”章敬恒一声喝断,“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德行?惑于美色,什么都不顾!我章敬恒没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儿子。”大袖一挥,章敬恒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方雪霏冷冷地瞥了章君砚一眼,也语带讽刺地对娟娟说道:“走吧!别在这儿杵著,以免碍著相公的大事。”
章君砚正想叫住方雪霏,陆千云忙拉住他的衣袖问道:“君砚,到底怎为了?你和雪霏才新婚五天,你们不是还很相爱吗?”
望著方雪霏离去时的白色背影,章君砚目不转睛地凝视著,语出惊人──“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妻子,我爱的另有其人。”
这话清晰有力,陆千云忍不住失声大叫:“你说什么?”
那道正移步远去的白色影子,隐约中也听见他所说的言语,故而一颤;打击如此之大,这动作如此之小,一切都被章君砚清楚察觉。
第六章
大厅之上,章敬恒、陆千云以及章君砚和方雪霏都在此。
“荒唐,真是荒唐!”章敬恒无奈地说道:“怎么会有找人代行周公之礼一事?”
方雪霏低下了头没有言语,她知道自己捅了一个大楼子,这下可麻烦了。
万一章家要休了她……方雪霏咬住下唇,表情闪过一丝阴冷。
就在这时候,章君砚打定主意要知道一切,他冷静地望著方雪霏,问著他早就想知道的事:“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告诉他一切,事情是不是就会有所转机?君砚会接受她曾遭人非礼的事实,甚至会对她怜借?曾有那么一刻,方雪霏的眸子盈满了泪光。但她一想到夫君真心爱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那……说什么都是多余。
方雪霏唇边带冷的笑像利刃般划过章君砚的胸膛,不顾是否会让他受伤,她清楚地说道:“很简单,因为我不喜欢你。”
“那你为何要答应婚事?又为什么要嫁过来?”章君砚愠怒,双手紧握。
“你别天真了,婚姻大事哪由得了我们做主?迎曦和鸿景两大山庄可以联姻是一件多?美好的事,我们两边都会因此而获益,我怎能不嫁?”
章君砚的眼里有受伤的神情,他极力稳住自己悲痛愤怒的情绪,说道:“其实你根本不需要这样委屈自己,还把绮儿也扯了进来。幸好我也没有糟蹋过你,就如你意,你可以回去了。”
这话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方雪霏更不敢置信地叫道:“你说什么?”
“反正我们之间也没有感情,你留在这里也只是更没意思。我打算和绮儿成婚,我们的婚姻就这么算了。”
方雪霏暗中绞紧了长袖,凝声问道:“你要休了我?”
这种说法倒显得他负心了。章君砚难掩痛楚,望著方雪霏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认为你想待在我身边,绑著彼此对大家都没好处。”
谁说她不想待在他身边的?如果再让方雪霏选择,她还是想嫁给他!
方雪霏的唇边扯出一道冷笑,“我们的婚事不是两个人说定就可以了,你休了我,别人会怎么说?你会落个始乱终弃的罪名,我则背著弃妇之名过一辈子。你倒是说说,我爹娘或是整个鸿景山庄,会这么善罢甘休吗?”
一个被雕弃的女人在这年代不但不光彩,还会孤苦终老,永远承受著别人异样的眼光。鸿景山庄一定不会让方雪霏受到这种天大的侮辱,这也就是联姻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雪霏说得没错,砚儿,我不管你们夫妻要如何,总之这件事绝对不能张扬。”章敬恒已经表态,语气中净是不容置喙的威严,陆千云无法提供意见,只能为难地看著儿子。
章君砚做梦也没想到雪霏竟会这样威胁他。“为了大局著想,我愿意跟你维系这桩有名无实的婚姻,只是我很意外,你不是不喜欢我吗?居然会为了名节两个字而放弃重获自由的机会,难道你真甘心就这样终老在此?”
硬是要待在这里看君砚与绮儿双宿双栖,的确是教人难受得快要窒息。但,无论如何,她就是不想离开。没有君砚的地方,到哪里都是一样!
方雪霏冷冷地说著:“你何必管我甘不甘心?除了名节,我还想保住两大山庄的名声,这个交易我觉得很合得来。”
这女人,章君砚仔细地端详著──心思缜密、似湖海般深沉,让他有捉摸不定的感觉。
“随你。”章君砚也要把话先说在前头:“名义上你还是我的元配妻子,可是其他的事,我希望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这我可以答应。”方雪霏答得干脆,故意忽略心头那不停涌现的酸涩之意。
“还有一件事我要问清楚。”章君砚锐利的眸盯著方雪霏,求证道:“绮儿会掉进井里,都是你安排的?”
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苍白,方雪霏寒著脸反问:“这很重要吗?”
天晓得他要花多少精力才可以勉强将愤怒压下去,要不是思及逼急了她,对绮儿只是有害而无利,否则他一定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这一次我不想再追究,但我希望你弄清楚,我绝不再容许有下一次。”
他决绝的态度说明了绮儿有多重要,说定了这件事,章君砚转身便要走。
“砚儿,你要去哪里?”陆千云急忙叫唤。
“我要去照顾绮儿。”章君砚停下脚步,但却未回头。
章敬恒一听不免生气,出口吼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顾那个丫头?”
“绮儿不是丫头,她是真正与我有夫妻之实的人。不管今后情况会如何,我已经打算要照顾她一辈子了。”章君砚说完他要说的,跨步便离开。
犹听见章敬恒愤怒的声音充满整个大厅,“放肆!君砚这孩子真是太放肆了。”
“敬恒……”陆千云将手轻轻放在夫君的肩,悲伤地说著:“这件事君砚也不愿意呀!为了我们,他已经答应留著雪霏,其他的就随他去吧!”
***
在众人的细心照护下,罗绮已渐渐痊愈,章君砚虽忙于迎曦山庄的业务,但只要一有空,他一定会马上去探望她。
少主对她的亲密照顾让罗绮感动于心,两人间微妙的甜蜜之情更是有增无减。
章君砚端起一碗药,凑至罗绮唇边,“来,喝了它。”
要她喝了这碗长得丑、味道又臭得呛鼻的药?罗绮娇声说道:“我不喝,它太苦了!”
“怎么会苦?我问起来还觉得它挺香的。”为了哄她乖乖吃药,他不惜睁眼说瞎话。
罗绮拧起了眉,作势闻了一下后嗔道:“你骗人,它味道那么呛人,闻了就想吐。人家之前已经喝过好几碗,身体也差不多全康复,可以不喝吗?”
“这怎么成?”这下换章君砚紧紧地皱紧眉心,他的关心听起来还有几分霸气,“你的身体只是稍有起色,还得持续喝药才行。别*唆,快,一口气把它给喝了。”
罗绮低垂著粉颈,看似无限委屈,“可是,它真的让人难以下咽,又臭又苦的……”
话还未完全说完呢!她弧形优美的下巴已被轻轻勾起,章君砚凑唇靠近──两唇相触,舌齿相碰,一道熟悉的苦味流窜而来,她咽了咽,将那些药全吞进肚里。
离开了她的唇瓣,章君砚笑意深深地望著她,说道:“这样就不觉得药难喝了,对不?”
没想到少主竟然出此下策喂她喝药,罗绮羞得双颊酡红,让人直以为方才她喝的是酒。
章君砚又含了口药汁,低身喂与罗绮,两人就这样对坐,甜蜜而缱绻。
如果时间可以就这样静止,那该有多好!
这个奢望如电光石火般在罗绮心头一闪而过,蓦地激起她的抗拒。
她用力把他推开,戒备地直视章君砚错愕的眸。
“怎为了?”不是吃药吃得好好的,怎会突然就换一张严厉的脸?
她的脸蛋冷峻依旧,无情地说道:“我自己来就行了,不用劳烦少主!”一手端过药碗,也不再推拖拉的,佯装勇敢的一口气将那剩下的半碗药喝尽。
瞧著她紧蹙的秀眉,章君砚不禁觉得又爱又心疼。
“这么干脆是最好,身体是你自己的,要好好照顾!”章君砚充满关怀之情望著她。
“谢谢少主关心,绮儿知道了。”
发现罗绮突然变得格外生疏有礼,章君砚知道一定是刚才自己唐突了佳人,心存愧疚的他柔声说道:“你的病若要好得快,就要常到外面去走一走,别老闷在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