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培弘研究了一下名单,不得不佩服巧芸的办事能力,虽然才上任,可是所选用的人,竟都是原本就准备升迁的,仿佛她早看过他们的表现般。
“没有,我这就去公布名单。”他说完便离开了董事长室。
***
巧芸依照惯例,每天下班之后,便先到医院看她父亲。经过一个多星期的调养,方维清的病情已渐有起色。
方维清看见巧芸走入病房,便急著想起身,结果引来一阵巨痛。他咬著牙根叫了声:“巧芸。”但捺不住疼痛的折磨,又倒回病床上。
巧芸冲了过来,俯向床前,神情紧张,“爹地,您没事吧?还疼不疼?要不要我叫医生?”
方维清摇摇头,“公司还好吗?”
“放心,好得不得了。”巧芸故意用夸张的语气,欲减轻维清的烦忧。“我会把它完整无缺地再交还给您。”
“有个能干的女儿真好。或许我该考虑退休,安心享享清福了。”方维清一面摸摸巧芸的秀发,一面若有所思的说道。
“您还年轻,我才不放您退休。”她在维清怀里撒娇道。
“小丫头,你都这么大了,爹地还能不老吗?”
“我不管。”她霸道的说。
这时,雅萱由家里送了些补品来。
“小芸,又在烦你爹地呀?”雅萱一开门,即说道。
“才不呢!”
“你也看过爹地了,先回家休息吧!”方维清心疼女儿两头奔波。“明早你还有得忙呢!”
“好吧,那我先走了,拜拜!”
巧芸走后,雅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啦?”方维清先开口问道。
“你……”她走到床边的椅子坐下,“你确定你没得罪过谁吗?”
“我不记得我有惹过谁,更何况在商场上,我一向公正行事,做正当生意,照理说也不该会与人结下深仇大恨。”他拚命回想,就是想不起来。“难道这次也是……”
雅萱点点头,“是的,警方已证实你车子的煞车是人为破坏的,他们还在继续调查究竟是何人所为。”
“怎么会这样呢?”他不信的喃喃自语道。
“所以,在坏人未落网之前,你自个儿要多子心保重。”
“我现在担心的是巧芸,我害怕再失去她。”他声音颤抖的说。
“我们也只能祈祷,警方早日捉到歹徒。”
他们无可奈何的相对而视。
***
“方董。”庄培弘敲门,进入了董事长办公室。
“美国有个财团要找贸易商,本周五会到台湾,下周二决定签约对象,这段时间他们会到各处参观,以便决定哪家厂商为合作对象。这是个大CASE,一般都是由董事长亲自接洽。”他仔细为巧芸解说著。
“好,我去。”她果断的说:“我希望你陪我一块去。还有,其他各项细节联络好再通知我。”
“是,那我先告辞了。”他转身离开办公室。
这天晚上,所有的人都下班了,巧芸还一个人在忙。
“方小姐,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去?”许瑞耕和善的问著。
巧芸抬头一看,“嗨!许伯伯,辛苦您了。”
许瑞耕是公司的工友,没有儿女,所以住在公司里。全公司的所有清洁工作,都由他负责。他为人亲切,所以和公司同仁都处得很好。
“方小姐,你就是这么尽责,难怪公司生意愈来愈好。”
“许伯伯,您太夸奖了。还有,我不是跟您说过叫我巧芸就好。”
“上下有别,礼貌不能忘。一个女孩子家别太晚回去,家人会担心。”
“谢谢您的关心,我正准备要走。”她整理一下桌面,背起皮包,“许伯伯,那我先走了,拜拜。”
***
美国财团的人一下飞机,便被各企业派来的人,团团围住,于是立刻开了个招待会,与各代表约定时间,安排参观工厂及产品。
庄培弘也陪巧芸出席了招待会,会场全是各企业界的精英。突然眼睛一亮,巧芸看见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崔圣杰。“他也来了?”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啦?”庄培弘注意到巧芸的不对劲。
“没什么。你认识那个人吗?”
庄培弘顺著巧芸的视线望去,“他叫崔圣杰,是鸿茂企业的负责人,也是我们这次的劲敌之一,更是我的老同学。”他将视线收回来,望向巧芸,“你认识他?”
“他曾帮过我。”
圣杰也注意到了会场中那颗耀眼的星星──方巧芸,为何会对她有著非常特别的感觉,他自己也想不透。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从来未在商场上见过她。这时,他注意到她身旁的男伴,竟是他的老同学。“天啊,该不会是他的女朋友吧?!”他随即摇摇头,打断这个想法。
他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朝他们走去。
“嗨!培弘,想不到这么快又碰面了。”
听到声音,庄培弘转过头,一看是圣杰,立刻露出笑容,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嗨!哪次大场面会没有你呢?”
虽然他们在商场上,常会因抢生意而碰面,不过他们始终公私分明,从不影响他们的友谊。
“喔!对了,忘了跟你介绍我们董事长。”他这才想起巧芸被冷落在旁。
“这位是我们方氏企业新上任的董事长──方巧芸。”庄培弘慎重介绍道:“这位是鸿茂企业董事长──崔圣杰。”他又指向圣杰道。
崔圣杰一听到那三个字──方巧芸──他便愣住了,真是那个令他怀念的女孩吗?
他直盯著巧芸瞧。研究她那迥然不同的装扮,还有依然熟悉的脸庞。
巧芸被看得不好意思,便打破沉默道:“崔先生,你好。”她伸出右手。
圣杰赶紧拉回思绪,伸出右手,“你好。想不到方小姐年纪这么轻,就能掌管这么大的企业。”他露出赞赏的眼光。
“哪里,家父身体不适,我只是暂时代理而已。”
他们又闲聊了一会儿,圣杰才举步离开。似乎很有默契的,他们俩都未提及前次意外的邂逅。
***
圣杰满身疲惫的倒在床上,原本该呼呼大睡的,但此刻浮现在脑海的却是方巧芸的那张脸。
第一次见面,她是那么天真无邪;第二次见到她,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而这一次,却是个标准的女强人。
她──这位千面女郎,究竟是何许人,为何一次又一次勾起他的注意力?
他随即被自己可怕的念头,吓得摇头。不,他绝不会爱上任何人。他再一次坚定地告诉自己。
爱是痛苦的,他看过太多、太多的例子了,他不想尝试,更没有勇气接受那种后果,他不会傻到让自己也套上这个枷锁。
他父亲不幸的婚姻便是最好的警惕。
他母亲在他父亲事业最困难时,背弃了他父亲,偷走了保险柜里的钱,和别人远走高飞。
他父亲因而消沉了一阵子,后来暗自发誓,他要再站起来,绝不为女人所苦,更不能为女人而沮丧。他将所有的时间与精力都花在工作上,终于开创出属于自己的天地──鸿茂企业。
圣杰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所以他的心病很重。有一次他鼓足勇气,克服心病,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没想到对方在他入伍后,竟发生了“兵变”,使他痛不欲生,伤口久久无法抚平。从此,他再也不敢让自己相信任何女人了。
没想到今天这个小女人,又让他有蠢蠢欲动的感觉。“真该死!”他暗暗诅咒自己。
***
经过一个多月的细心照顾,方维清终于出院,回到了家中。不过大家都不愿让他太劳累,所以公司依旧由巧芸代理。
而巧芸的表现也真是无可挑剔,公司营运不但没有因而变差,反而有更好的趋势。美国财团的案子,被她争取到了,许多人都因而争相一睹这位商业界的奇才。
巧芸为感谢公司同仁的配合,所有员工都加发绩效奖金,所以,大家对于她的带领也都十分配合,没有丝毫抱怨。
不过,世界似乎不会永远这么美丽,不幸的事依旧发生了。
“方董。”庄培弘急急忙忙从外面跑进来,连门都忘了敲。
“到底怎么回事,瞧你慌张成这样?”
“今天要出的那批货,好像被人恶意破坏过,全都──”
“快带我去看看。”庄培弘话未说完,巧芸已起身往外走了。
巧芸忙了一个上午,此刻正全身虚脱的靠在椅背上。她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差错,他们公司一向非常注重品管,所以声誉良好,也因此美国财团才会选上他们。
而类似这样的事件,更是前所未有。
这次,她特别叮咛过品管要更严格,她也曾去突检好几次,一直都没问题。甚至昨天,她还交代再检查一遍,并清点数量是否正确。怎么会一夜之间……
唉!她怎么想也想不透。
很明显的是:这整个事件是人为的。
但究竟是谁呢?又为什么呢?
巧芸摇摇头,想甩掉那份无助感。
当然他们已报警处理,可是合约损失却不是一笔小数目。巧芸宁愿赔钱,也不愿产品勉强出口,而使公司信誉受损。
只是这笔亏损何时能补得回来?公司能不能顺利渡过这个难关?她真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更重要的是,她父亲有办法接受这么大的打击吗?不,她随即否定了这想法,她绝对不能让父亲知道。
她立刻找来庄培弘,研究如何将消息封住,不让她父亲知道,也不要让外界知道,免得公司形象受损。
“对了,庄总,你知不知道有哪家信誉不错的公司,能帮我们赶这批货?我怕我们自己重新生产会花太多时间。”巧芸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他想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鸿茂企业或许可以帮我们。虽然我们两家公司是处于对立的情况,常会争同一件CASE,不过倒也从未有过剧烈争执。最重要的是,他们公司信誉不错,而且以我和崔圣杰的私交,他应该会卖我这个面子。”
听到这个名字巧芸又僵住了,她最不愿的事,就是和他扯上关系。她害怕自己对他的那股莫名的好感,还有无法控制自己思绪的那种无助感。以她目前的状况来讲,她还没有本钱谈恋爱。她慢慢将飘远的思绪拉回来“我考虑看看再告诉你结果,你先去忙吧!”
庄培弘礼貌性的点个头,带上门出去了。
随后,巧芸又找来公司资深元老,试图了解公司曾经历过的大事,想藉此找出点蛛丝马迹,但天不从人愿,这件事依旧像团谜。
***
俗话说:祸不单行。大概就像这样吧!
短短不到一个星期,然而对方巧芸而言,却有如一世纪那么长。她只知道变了,她的世界彻彻底底的变了。
刚刚赔完违约的罚款,巧芸都还来不及喘口气、喝口茶,庄培弘便像一阵风似的冲进巧芸的办公室。
巧芸发觉庄培弘脸色不对,低语了一声,“天啊!不会又出了什么状况吧?!”
“方董,我……”他抓抓头发,实在不知怎么开口。“我要报告一件坏消息,希望你要有心理准备。”他看巧芸这几天憔悴的模样,实在心疼不已,一个年纪这么轻的女孩子,肩上扛的是那么大一个担子,教他如何忍心再加重她的担子?他到底该如何开口?
“庄总,请你快说,我快急死了。”她脸色沉重的提高音量,且在不知不觉中双手撑著桌面,站了起来。
“刚才接到台中分公司打来的电话,那边的生产部门发生爆炸,整个生产部的员工几乎全受了伤,进一步的详细情形还不知道。”他干脆狠下心,一口气说完。
她愣住了,等一个字一个字在她大脑被消化后,她猛地跌坐在椅子上,嘴中喃喃低语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庄培弘看见巧芸两眼空洞、脸色苍白的跌坐在椅子上,他赶紧奔到她面前,手指轻抚她的脸颊,“巧芸,巧芸,你没事吧?”
巧芸慢慢回过神,她一再告诉自己:我不能倒,我必须坚强的面对这一切。
许久之后,她才轻吐出一声,“我没事。我必须立刻赶去台中,这里的事,由你全权负责。”语毕,她便站起来,准备收拾东西。
“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我可能要待好几天,不能马上赶回来。而公司大大小小的事,都必须有人处理,交给你,我才能放心。”
“可是……可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那么远,我也一块儿去,万一有什么事,才好有个照应。”他仍想说服她。
“我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我希望你帮我把总公司照顾好,我实在无法再听到……”她握住他的手,郑重说道。
他打断她的话,“你放心去办事吧,我会尽全力来照顾公司。”
看见巧芸欲离开办公室,他连忙急急叫住她,“找个司机,你目前的情况不适合自己开车到台中。”
她回过头,勉强挤出一丝保证的笑容,“我会的,谢谢你关心。”
***
巧芸一到台中,便立刻赶到现场,处理善后及了解整个事件,等到所有的人都送医安顿好,她才回旅馆休息。
回到旅馆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打电话回家报告她的行踪,不过她只说有公事要处理。
之后,她又请周靖凯来听电话。
“周大哥,我希望你请几天假,到台中来一趟,我有事想找你商量。”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神情紧张,并微微提高音量。
“嗯!”她轻描淡写带过,只觉得此刻不想多说。“等你来再谈吧!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虽然瞒不了几天。”接著她把旅馆名及房间号码告诉了他。
“好,我搭明早最早的车子南下。”靖凯挂了电话,心中的不祥却挥之不去。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著,最后他决定连夜南下。他留了封信,编了个理由,便偷偷溜出门。
巧芸一直到两、三点才合眼,可是一大清早却又被敲门声吵醒。她看一下表,才五点多,到底是谁恶作剧?!
她原本不想理会,可是敲门声却不断,不得已,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开门,才想破口大骂,但一看到门外的人便呆住了。
“周大哥,怎么是你?快进来吧。”她退后,让他进入。
“你又不肯说清楚,我实在不放心,所以连夜赶来。”他边说边走进来。
两人坐下后,巧芸便将整个事情说了一遍,包括上一次出货的问题。
“所以,我怕公司撑不过这次难关。”巧芸无奈地摇摇头。
靖凯听完,脸色沉重的开口,“这次受伤的情形及人数方面呢?”
“大概有三十多人受伤,轻重伤不等,庆幸的是无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