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季璇这项巧心安排,宋子平和许佩雅事先完全不知情。
许佩雅在下班前半小时,才接到季璇的电话邀约。
“佩雅,我是季璇,今晚是平安夜,你下班后,能不能到我家来?”许佩雅握在手里的话筒传来季璇热情的邀约。
“恐怕不行耶,我得回去照顾我父亲。”许佩雅有些困难的推却。
“这点你放心,我已经打过电话给你弟弟,他答应今晚要代为照顾你父亲。”
“好吧!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你来就知道了,不会害你的啦!”季璇神秘兮兮的笑著,可惜隔著话筒,许佩雅看不到。
“好吧。”
“就这么说定了。下班后,我让陈伯开车去接你过来?”
“是!”
※※※
下班之后,许佩雅来不及换掉身上的制服,便坐上等在百货公司门口的陈伯的车子,直奔位于万寿山上的“明娟园”。
当她到达“明娟园”时,出来迎接她的只有陈嫂,而不见季璇。
“陈嫂,你好!”她下了车,立即朝出门迎接她的陈嫂打招呼。
“好,许小姐,欢迎你来。”陈嫂笑盈盈的向她走来。
“陈嫂,季璇呢?是不是在客厅里?”
许佩雅随著陈嫂往屋子里走去。
陈嫂对她的询问只是一迳笑而不语。
进入大厅后,许佩雅被沙发上突然站起的陌生男子吓了一跳──陈嫂笑嘻嘻的他俩介绍,“许小姐,这位是宋子平先生。宋先生,这是我们璇璇交情匪浅的好朋友,许佩雅小姐。”
“你好,许小姐。”
“你好,宋先生。”
他们彼此礼貌的打过招呼后,不约而同的问陈嫂︰“季璇呢?”
“两位请随我来。”
陈嫂神秘的笑了笑,领著他俩到事先布置妥当的餐厅。
看著桌上柔美的彩色烛光和精致的西餐,宋子平和许佩雅皆一脸莫名其妙。
“陈嫂,这是……”许佩雅问。
陈嫂自餐桌上拿起一张圣诞卡,递至他俩面前。“璇璇留给你们的。”
宋子平极具风度地用眼光示意许佩雅,让她先行拆开。
于是,许佩雅接过那张卡片,打开来看。
子平、佩雅:愿你们有个甜美、浪漫、难忘的平安夜!季璇聪颖的许佩雅岂会不明白季璇的用意,她顿时羞红了脸。
“季璇怎么说的?”宋子平奇怪的看著两颊酡红的她。
许佩雅将手上的卡片递给他,随即低下头不敢看他。
宋子平看完之后,不禁哑然失笑。季璇这个闷葫芦,怎么一声不响的就帮他安排了这场“相亲”呢?既然季璇如此热心的巧思安排,许佩雅给他的印象又不错,宋子平决定顺水推舟,给自己一个机会。
“许小姐,如果不介意,一起享用这顿烛光晚餐吧?”
“嗯……”许佩雅娇羞的点头。
陈嫂见任务已经达成,在为他们放上柔美的音乐后,便悄悄退出餐厅,将这个温馨、浪漫的空间,留予他们去编织爱的故事。
※※※
事情果然不出季璇所料,在烛光晚餐的浪漫气氛中,宋子平与许佩雅果真彼此来电了。
虽然事后,许佩雅忍不住向季璇嗔怨了一顿,季璇还是非常开心。因为她最好的朋友已经有了可以疼她、爱她的男朋友,这就足以令她高兴万分了。
接下来的日子,在平静中一天天过去。
南台湾的春天来得较早,才三月初,天气便开始暖和了。
经过这几个月的休养,季璇的心已逐渐平静。
然而,就在她试著将那段伤痛沉淀,埋藏在心底最深处时,美玉的一通电话,打破她好不容易才趋于平静的生活。
电话铃声响起时,季璇正巧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里看杂志。
“喂。”她放下手上的杂志,拿起话筒。
“请问季璇在吗?”
“我是。你哪位?”
“季璇,我是美玉。”
“表姊!是你啊!”季璇不自觉的提高些音量,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最近好不好?”
“差不多啦!还不就是这样,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日子再简单不过了。”
“有时候,简单也是一种幸福呀!”这是季璇最近领悟的。无风无浪、平凡宁静,并不是人人都能够拥有的生活方式。
“你说的不错,简单的生活其实并不容易,像有些人就……”话筒那端的美玉欲言又止地。
季璇直觉她一定有话要说,“表姊,你是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说?”
“我……”美玉整整考虑了三天,才决定把事情告诉她,偏偏这一刻如此难以开口。
“表姊,什么事?你快说嘛!”季璇被她的吞吞吐吐搅得跟著紧张起来。
“好吧,我说。”美玉一副豁出去的语气。“颜育奇他家出了点事……”
“什么事?是阿奇吗?他怎样了?”季璇全身的神经倏地紧绷起来。
“不是他,是他父亲。他父亲签了六合彩输了不少钱。”
“六合彩?那是什么东西?”季璇曾经听过这个名词,却不了解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种赌博的游戏嘛。”她的单纯令美玉为之莞尔。
“哦,我懂了。他爸爸输了多少钱?”季璇心中的大石已经放下。她自小到大,一直是衣食无缺,所以对钱毫不在意,只要颜育奇本人没出什么事,她便放心多了。
“他父亲输了五百多万,现在一些债主不停的登门向他们逼债,颜育奇的父亲打算卖掉杂货店对面那块田地,和他们现在住的那间房子来还债。”
“房子卖了,他们要住到哪里去?”季璇紧张的问。
“我也不知道。我是想,你或许能帮他们一点忙什么的,因为我实在不忍心看著他们世代相传的家园,就这样拱手让人,毕竟是几十年的邻居,都有感情了。”
季璇想了一下,心中立即有了决定。“表姊,这件事我有办法,明天我就赶到你家去,我们见面再详谈。”
挂上电话之后,季璇立刻拿起话筒,直拨谷正杰的行动电话号码。
※※※
“什么事情,这么十万火急的把我找来?”谷正杰跨入大厅,来不及坐下便急著问。
“爸,”季璇上前,挽著他撒娇道︰“你先坐下,我再告诉你嘛!”
谷正杰被她拉至沙发前坐下。
“陈嫂,麻烦你泡一壶冻顶乌龙茶来好吗?”季璇知道,谷正杰一向不喝咖啡,在所有饮料当中,冻顶乌龙茶是他的最爱。他还曾笑说这是他的养生之道。
陈嫂点了点头,立即往厨房走去。
“丫头,到底是什么事?说吧!”谷正杰一手拥著她的肩,无限爱怜的问道。
“爸,我想到‘梦菲’去上班。”
“梦菲”是谷正杰为季璇开的一家贸易公司,专门代理欧洲进口的名牌服饰,地点在彰化市中心。
谷正杰大感意外,“你怎么突然想到‘梦菲’去上班?”
他还记得,去年季璇高中毕业,说什么也不肯听他的话,继续升大学。他退而求其次的要她去打理“梦菲”,更是被她一口拒绝,甚至还扬言,这辈子绝不踏入“梦菲”大门一步。怎么事隔不到一年,言犹在耳,她却改变主意了呢?“爸,过了年,我都二十岁了,总不能就这样一直无所事事的在这里待一辈子吧?”
“那有什么关系,爸爸可以养你一辈子呀!难不成你怕爸爸养不起你吗?”谷正杰有的是钱,他的财富可是季璇难以想像的。别说一个季璇,即使百个、千个,他都养得起。
“爸,您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每天无所事事,生活毫无目标,生命似乎变得毫无意义了,您不觉得吗?”
尽管季璇说的似乎是很有道理,睿智的谷正杰仍然觉得事情绝不是如此简单,其中必定还有隐情!“璇璇,你想到‘梦菲’的原因应该不止是这样吧?”谷正杰低下头,两眼锐利的直视季璇那张逐渐转红的脸。
“爸……”被父亲看穿了心事,季璇有些困窘的娇嗔著。
“你这颗小脑袋瓜里有几条神经,几颗细胞,我可是非常清楚。”谷正杰揉揉她秀发如云的头,又捏捏她粉嫩的脸颊。
对父亲这种超于常人的敏锐观察力和洞悉人性的能力,季璇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不好嘛?爸……”季璇一迳的对谷正杰撒娇道。她知道,这招对谷正杰一向是很管用的。
“答应你可以,不过你得先把你真正的目的告诉我。”为了防止她再受到任何伤害,谷正杰决定问清楚这件事的真相。
“爸……”季璇怕说了他会反对,迟迟开不了口。
“你不说,我是不会让你去的。”谷正杰显然非常坚持。
于是,季璇不得不投降了。
“我有一位朋友,家里出了点事,急需要一笔钱和一份高收入的工作。”她嗫嚅的说。
“什么样的朋友?男的还是女的?”
“一个不错的朋友,是……男的。”季璇垂著头,不敢看谷正杰,只是用眼角偷瞄著他脸上的表情反应。
一丝不悦爬上了谷正杰棱角分明、英挺潇洒的脸。“是不是那个男孩?”
季璇知道父亲指的是谁,她只敢点头承认,却不敢吭一声。
“你不是说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吗?”
“爸,虽然我们之间真的已经结束了,但他毕竟是我爱过的人,我不能眼睁睁看著他陷入绝境,而不伸出援手帮他,我做不到……”季璇有些激动的说。
“你这么对他,他知道吗?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值得吗?”谷正杰为季璇的痴傻感到心痛无比。
“我不在乎他知不知道,也不管值不值得,我只知道我一定要这么做!爸……求求你……”一颗颗晶莹的泪珠,自季璇的眼角溢出,顺著她的脸庞,悄悄滑落。
“傻丫头!你为什么这么傻、这么痴,又这么固执呢?”谷正杰万般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眸中不自觉的泛起层层薄蓩。
“爸,我真的好爱好爱他,就像你爱妈妈一般。求求你,答应我好吗?”季璇偎在父亲怀里祈求道。
“傻孩子!爸爸是怕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上次那件意外,差点让我失去你,我绝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在你身上,一次都不行!”谷正杰激动地拥紧她,像是深怕她会从他身边溜走似的。
“不会的,爸,我向你保证,我会照顾自己、保护自己,绝不会让自己受到一丁点的伤害的。”
季璇的固执一如她母亲季明娟。只要是她决定的事情,几乎没人能拦得住她。
谷正杰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她了。“让陈伯和陈嫂跟你一起去吧!有他们照顾你,我才能放心。”
“不要啦,陈伯和陈嫂留在‘明娟园’打点这屋子里里外外的事,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真的可以,你相信我嘛!”
“你这孩子,为什么总是不接受爸爸为你安排的事,非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呢?”谷正杰对这唯一的掌上明珠一点办法都没有。
“爸,人生的路程是那么遥远又漫长,你总要让我自己去闯一闯,这样我才会成熟,对不对?”季璇说得头头是道。
谷正杰也拿她无可奈何。他只希望,答应季璇去打理“梦菲”这项决定,千万别是个错误。
他真的希望!※※※
季璇、美玉及国森三人,一起聚在美玉房里。
季璇与美玉顺著床沿并肩而坐。
国森则拉开书桌前那张木椅,跨坐著,手肘和头都抵在椅背上。
“表哥,这个忙只有你能帮,你一定要帮我。”季璇用满是祈求的眼神凝视周国森。
“你考虑清楚了吗?这么做,将来让阿奇知道了,他可能会很生气喔。”
周国森非常了解颜育奇的个性,他担心将来颜育奇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定不会原谅他们的。
他是没关系,顶多失去一个好哥儿们,可是他怕季璇会再次受到伤害。那责任可是他负担不起的。
“我已经考虑清楚,也决定了。不管将来他会不会怪我,我都不在乎,只要现在能先帮他解决眼前的困难就够了。”季璇坚决道。
“那好吧。明天我就去跟他说。”周国森见她心意甚坚,也只好顺从她了。反正,这也是一份他梦想多时的工作。
“表哥,还有一点,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除了我们三个。”季璇不甚放心的叮咛道。
“我知道。”周国森点头允诺。
“表姊?”季璇侧过脸看她。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美玉也保证道。
于是,季璇放心了些。她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爷安排了。
※※※
周国森带著颜育奇到“梦菲”的大门口,差点就不敢走进去。
“梦菲”位于彰化市中心,一座占地约八百坪,十二层楼的玻璃帷幕建筑大楼。光是一楼大门那两片金碧辉煌的水晶玻璃镶金框门,就已经显示出这家公司的气派和不凡了。
周国森曾经想过,“梦菲”应该是家规模不小的公司,却没想到它的规模竟是如此庞大。
站在气势磅礴,宏伟壮观的大楼前,周国森犹豫著要如何走进去。
“国森,你会不会弄错了?像这种公司怎么可能要我们这种只有高中文凭的人呢?”颜育奇愈看愈觉得没信心。
“不会错的啦!我那个拜把兄弟他老爸是这家公司的人事部经理,他老爸答应他,留两个空缺给我们的。”
“真的是这家‘梦菲国际贸易公司’没错吗?”颜育奇仍然无法置信。
“错不了的,我们赶快进去吧!迟了不好意思。”
周国森拉著他,步上半圆形的黑色大理石阶梯。电动门开启后,步入大厅,迎面的是一大片黑色丝绒布墙,上面嵌了几个金色闪闪的大字──梦菲国际机构圆弧形的原木柜台内,坐了一排四位面带笑容的接待小姐。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们服务的吗?”一位小姐站起身,笑容可掬的对他俩说,眼睛却直盯著颜育奇不放。
“敝姓周,周国森,我想找人事部的邱经理,麻烦你代为通报一下。”
“好的。请稍等一下。”
那位小姐低头拾起话筒,按了号码,“喂!邱经理,有一位周国森先生找您……好的。”挂上电话,那位小姐抬起头,带著微笑说︰“邱经理请你们到他的办公室去,他的办公室在六楼。”她伸手指向右边不远处的电梯,“你们搭那部电梯到了六楼,出电梯门左转第三间办公室便是了。”
“谢谢!”
向那位小姐道过谢之后,周国森偕同颜育奇搭上电梯,到六楼找邱经理。
※※※
“两位请坐!”
受了季璇的指示与交代,人事部的邱经理对周国森和颜育奇极为客气。
“谢谢!”
两人在沙发上坐定后,经理助理送来三杯咖啡,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