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刘家钰递上一杯茶,“你忙了一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她接过茶,轻声说:“你这阵子过得很辛苦吧!是我连累了你。”
“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再辛苦也值得。”他将手放在芙蓉纤细的肩上,“你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嗯。”她靠著他的臂膀应道。
夜深人静、凉风轻拂,除了伤者沉重的呼吸外,四周几乎没有一点声响。
刘家钰抚著心爱女子及地的青丝,一遍又一遍。
他宁愿时间就此停止,这样就能拥著她直到永远。
直到这个时候,芙蓉都不愿意答允,刘家钰只感到无奈。自己不断的付出,却得不到一点点的回应。
“对不起。”她像识破他的心事般道。
“说对不起没有任何意义,也许在你心里,我根本就不占任何分量,所以你可以轻易舍弃。”他非常无奈。
“不!不是这样的!”芙蓉喊了出来,“你对我好,我不是不知道,只是……”
“只是你不爱我。”他替她接了下去。
“谁说的!”芙蓉脱口而出。
刘家钰几乎被喜悦淹没,心底不由得狂喊:她终于承认了!
看著狂喜的刘家钰,芙蓉却深深叹了口气。
他将她圈在怀里,“既然你爱我,那么我们在一起,永不分离,好吗?”
“即使是我将堕入轮回道,也在所不惜吗?”她淡淡地说。
闻言,他吃了一惊,“芙蓉?”
“我这次是奉天命下来收拾残局的,因为这场战争是因我而起;一旦这场战争结束,我和你的缘分便尽了。”芙蓉落下泪来,“到时候如果我再动情,便会触犯天条被打下凡尘,你和我将永远没有相见的日子。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
他紧紧拥著她,喑哑地开口:“假使你离开我,我甘愿战死沙场也不愿苟活;
假使你被打入轮回道,我也会追随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我都会找到你。”
“家钰!”她落下晶莹的泪,望著他决绝的神色,绽开一朵微笑。
“我不会离开你,绝不会!”他的声音回绕在山谷里,良久不绝。
三日后,营里的士兵几乎部以极快的速度痊愈。这不可思议的医术,让芙蓉在营里走动时,常常受到士兵们崇敬的眼神。
张震雨这几日和几个将领们商讨如何突围,军中粮食已经所剩不多,看来呼尔真的打算将他们困死在这山谷内。
午后,芙蓉独自一人悄悄走出山谷,来到重兵把守的山谷口。
“我要见你们小王。”芙蓉冷冷地说。
守卫的十几个人中,有一人认出她。“是那个可怕的女人,我见过她,她会妖法!”
“那你帮不帮我传话呢?”芙蓉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
“传、传!”那士兵立即一溜烟跑掉了。
呼尔正在营帐中分配任务,听到士兵来报芙蓉要求见面,心中当然高兴。
“就这么做,立刻执行,不过注意要静悄悄的,别打草惊蛇,知不知道!”呼尔吩咐完,挥手示意将领退下,转头对那位士兵说:“赶快带芙蓉进来。”
“是。”
不一会儿,芙蓉已经站在呼尔面前。
“你改变心意了吗?”他命人摆上酒菜,一边问她。
“你认为我是因为改变心意而来的?”她反问。
呼尔示意她坐下用餐。
“当然,旱啻胜利在望,而你们呢?你们平时不练兵,打仗还倒戈,哈!必败无疑!”他非常骄傲。
“如果我希望你停战呢?”芙蓉淡淡地说。
“是因为刘家钰吗?”
她摇摇头,“我是为了那些因为战争而失去家人的百姓而来。”
呼尔坐在她身旁,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她,她却不肯接下;他倒不在意,自己喝了另一杯。
“你考虑一下,跟著小王,你一辈子吃穿都不用发愁,走到哪儿人人都对你恭恭敬敬,比起那个什么御前侍卫强大多了。”
他伸手欲揽她的腰,芙蓉却连人带椅向后一滑,避开了魔爪。他也不在意,依旧说著自己的种种优势。
“你醉了。”芙蓉嫌恶的站起身。“在这种状况下,我跟你谈什么都没有用。
我先回去,我们下次再谈。”
他眯起眼,嘿嘿直笑。
“醉?我可没有那么容易就醉,我们旱啻的勇士,个个都是海量。”他拍拍胸膛说。
芙蓉不想理他,举步便往门口走去。
呼尔一侧身,挡在门口不让她出去。
他冷冷一笑,“既然你人已经来了,我怎么可以让你走呢?”他扬声叫:“来人!”
门外立即闪进许多士兵。
“将她带到我房里,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他看著芙蓉,“不管你同不同意,你都得留在这里。”
士兵举起长剑,架在她纤细的颈项上,“走!”
她瞧也不瞧一眼,好整以暇的问:“你当真以为留得住我吗?”
呼尔大笑,“留不住又怎样,就算你回得去,恐怕也没几个人还活著。”
闻言,她心下一鷘,“你说什么!?”
“你刚刚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下令全面进攻,不留一个活口,所以你回去也没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你真卑鄙!”芙蓉生气了。
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算算时间,他们也应该没东西吃了,与其在那里挨饿受苦,还不如让他们早点解脱,或者他们要投降也可以。”他沉吟了一下,又接著说:“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特地网开一面喔!”
芙蓉压根儿就不想跟他耗时间,她心里牵挂著许许多多的人。战场上的杀戮,她不能不管。
不再跟他多说,芙蓉一施法,轻易地就脱离刀剑的威胁,飘逸离去。
见状,士兵们面面相觑。
“一群笨蛋!赶快给我追啊!”呼尔跳著脚骂。
但他们哪还追得到呢?芙蓉早就走远了。
风急急地吹著,吹得细沙满天,空气里都是尘土味。在风中,隐隐飘著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呕。
一道身影在风中拼命的飞,她不能不及时赶到,不然她的罪过就更大了。
她终于见到对峙的人马。这哪叫作两军对战、行军打仗,根本是血腥屠杀!
旱啻的士兵一个个像著了魔似的,见人就砍、杀红了眼。
倒在地上的,许多都是她前两天耗尽真气救回来的人啊!如今救与没救,又有什么差别呢?
“住手,全部住手!”她狂喊,用尽力气的喊。
但她的声音完全被淹没在嘶杀声中,一丁点不剩。
芙蓉走了定神,立即施法穿梭战场,凡被她挥手指到的人都变成像石头一样不能动。
渐渐地,情势逆转过来,剩下的士兵彼此帮忙脱困。
“将军呢?”她问其中一名士兵。
士兵黯然回答:“将军壮烈牺牲了。”
“那刘侍卫呢?”
“不知道,只知道他受伤了,被人群冲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
“受伤!?”闻言,她的心像是揪成一团。
眼看旱啻的士兵不断增加,而她终有疲累的时候,不得已,芙蓉抓起地上的沙,反手掷回地上,瞬间,黄沙成兵,任早啻的士兵怎么砍也砍不死。芙蓉即带著残存的士兵逃回山谷里。
旱啻军队久攻不胜,呼尔非常火大,派人送来一封信,要求公平决战。
芙蓉回信,言明旱啻注定必败,中原气数未尽,新的真命天子即将即位,殷殷劝他撤兵回旱啻。
收到回信的呼尔不信邪,依然派兵攻打。
芙蓉用黄沙变成千军万马,只守不攻,让旱啻的士兵打得筋疲力竭却无人受伤。
几场仗打下来,呼尔的挫败感一次比一次重,加上收到消息,中国新皇帝即位,任用贤良将士、重整军备,现正往这里出发,准备收复失土。
呼尔为此慎重的考虑议和之事。
战事稍缓,芙蓉终于可以喘一口气。她安顿了这些日子以来和她相依为命的士兵们,并要他们等待新的将官安排。
但是她却安不了自己的心,因为刘家钰失踪了。
无论芙蓉找遍山谷里外,以及附近的山区都没有看见他和至轩,她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第九章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芙蓉急得踱步,生怕刘家钰有个什么差池,就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登仙位,好掐指算出玄机。
如今她只能干著急,什么也不能做。
她的忧虑越来越深,眉间几乎终日深锁。
也许是不忍心,想替她分担些什么吧!有一位伤了腿的老兵,拄著拐杖慢慢走到她面前。
“姑娘,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他朝离众人较远的地方点点头。
芙蓉会意,扶著他走了过去。
他朝美丽的芙蓉慈祥的一笑,“我的腿是你救回来的,只要能帮上你的忙,我一定帮。你想知道那天的情形吗?”
芙蓉的眼睛一亮,扶著他生了下来。
“那天将军和刘侍卫在营内商讨突围的事宜,我们已经知道这几天会打仗,因为库存的粮食已经不够了。由于当初是在很仓促的情况下逃进谷来,东西都不齐全,所以将军在商量的时候,大家也在私底下分配装备。
突然间,毫无预警的涌入大量早啻兵,他们见人就砍,大伙儿猝不及防,好几人受了伤。大家为了保命,哪管得著分配的东西,拿了兵器就打,打不过顶多就是烂命一条。”他休息一下,喝了口水。
芙蓉听他说得惨烈,心下不禁侧然。
“那时我恰巧在将军的营帐附近,看见一大队旱啻兵包围了营帐。”
他回忆著,痛苦的经历让他不自觉握紧拲头。
“那一队是专门对付将军的,一大队人马只对付营里几位大人,就算穿著盔甲,也是血肉之躯呀!将军就这么惨死在乱刀之下,刘侍卫则和另一位大人边打边逃。”
芙蓉眼眶都湿了,“伯伯。”
他挥挥手,露出一抹笑,“后来姑娘你就出现了,像天神一样救了我们,没有你,就没有我们。”他握住芙蓉的手,“刘侍卫受了伤,向西方逃走,后面有一队人马追著他们,这是我知道的全部了。姑娘,你快去吧!珍惜你所爱的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芙蓉向他道谢,立即往西方寻找,没多久就看见斑斑血迹一路滴著,偶尔还有士兵的尸首倒在荒漠之中。
她越走心越急,到第五天几乎是用飞的在找,却仍然没找到他们。
她见路旁的尸首越来越多,而且都是旱啻兵,心想,这是不是表示他们还活著?那人呢?到底在哪里?
就在她气馁了想放弃的时候,远远的地方传来兵刃相交的声音。
芙蓉心中一喜,连忙冲了过去。
远远地,她看见至轩的身影,还有将近十名的旱啻兵。
无暇细想,她吹了口气送走那些士兵;敌人一消失,至轩就瘫在地上。
他的发都纠结成一团,衣著破烂、满身血污,但他眼里仍然闪著精光、藏著斗志。
“芙蓉姑娘,我终于撑到你来了。”至轩露出疲倦的笑,倏地笑容又消失。
“芙蓉姑娘,快来见少爷,他快不行了!”
他慌忙喊,带著她进到一个山洞里。
“少爷受了重伤,只怕……”
芙蓉如遭五雷轰顶,有一刹那脑子是空白的,心也是空白的,精髓被抽走,没有一点点生命征兆。
“家钰。”她颤抖的伸出手,轻轻抚著刘家钰苍白的面颊、紧闭的双眼。
可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听不见她的呼唤。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芙蓉看著他,沉痛的无以复加。为什么在自己不顾一切的争取这迟来的爱情时,却要面对她最害怕的事?
她的泪珠滚滚而下,刘家钰只剩一丝气息。
“至轩已经尽力了,对不起。”他痛苦的说:“荒野没有马匹,少爷失血过多。芙蓉姑娘,你是仙人,你快想想办法救少爷啊!”
至轩一语惊醒梦中人,芙蓉立即施了法术。
但半晌过去,刘家钰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至轩,我需要你帮忙。”
他立即抬头,“只要我能做到。”
“我要去冥界一趟,在我还没回来之前,我要你用生命保护他,别让任何人碰他。”
“至轩会尽力的。”他坚定地道。
芙蓉拿了一颗五彩的小石子给他,“这个你带在身上,它能够让你看见特别的人。切记,如果有两个人要带走家钰,你一定要想办法拖延时间。”她泪汪汪的看著至轩,“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他们带走他,就拜托你了。”
至轩接过那颗五彩石,明白芙蓉姑娘所指的是鬼差;一旦主子的魂魄被拘走,就没有活命希望。他点点头,“姑娘,你放心。”
芙蓉拭去泪,身影一转立即不见了。
天还是夜晚,都是暗沉、昏黄的。
风凄凄,杂著鬼哭神号的声音,阴森刺耳。
风惨惨,满天都是魅影幢幢,幽幽荡荡。
任谁都不喜欢这样阴森的一个地方,这里是属于黑暗的王国。只因冥冥之中很多事都有它的定律,万物才有依循的法则。
芙蓉踏进冥界。
她扯掉遮面的纱巾,下定决心不惜任何代价,无论如何也要救回刘家钰。
从众多鬼魅身旁疾飞而过,芙蓉一身的灵气与耀眼的光芒令周围的魂大感吃不消,纷纷走避;避之不及的则痛苦哀号,因为她周身的灵气都是以日月精华为主的关系。
她直接闯入那个曾经让她找寻很久、存放烛火的房间。
假如说冥界是无边无际的灰暗,那个房间就是冥界唯一明亮如昼的地方。
几千万支的烛火,象征几十万条生命,她在众多烛火中,找寻忽明忽灭的那一“刘家钰,洛阳人,享阳寿十八。”她颤抖著看著那行字,仿佛见到年轻的他早逝。
“不!”
芙蓉忍不住大喊,她冲出“不减房”直奔冥王殿。
“谁?站住!”几个儿差挡住她的去路。
“让开!”她冷冷地喝。
“哪里来的妖魔鬼怪,不想活了吗?”鬼差手中的收魂叉立刻往她身上刺去。
芙蓉大怒,冥界鬼差竟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素手一挥,一条湖绿绸缎像蛇一样,缠住那支收魂叉;再一挥手,收回那条绸缎,收魂叉也在瞬间被她夺走。
她将叉子往地上一掷,那支叉子立刻被摔得粉碎。
“你以为一支叉子就能对我怎么样吗?”她的音调依然是那么冷,那股气势让在场者不禁往后退。
鬼差大吃一惊,一般的妖魔鬼怪根本敌不了收魂叉的一击,那眼前这名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来啊!把她拦下来。”其中一名鬼差喊。
要是传出去,鬼差竟然连一名女子都打不过,放任她为所欲为,今后冥界哪还有颜面立足?
芙蓉一声冷哼。“你拦得住吗?”
长缎再出,如绞龙出海,在敌阵里灵动翻飞;凡是被长缎碰到的,重伤者立即消失,轻伤者无法动弹。
一名鬼差见情况不对,偷溜出去召集更多的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