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也不吭声，从怀中拿出一朵含苞的芙蓉花，去向空中。
含苞的花在空中转了几圈，突然间光芒大盛，花朵盛开，放射出千万缕光芒，凡是被射中的鬼差都痛哀著消失。
她的反击吓退了许多鬼差，后面涌进来的却不知道厉害，一直朝她出手攻击；
但他们根本近不了她的身，更遑论伤害。
盛开的芙蓉在空中转著，花瓣散成一片片，四处飞散，每一瓣散落便幻化成一朵芙蓉花灯，刹那间满天满地都是花，犹如一层保护罩，将芙蓉包围在中间。
冥界在短短的时间内灯火通明，溢著满室清香。这是芙蓉自创的法术“千灯不灭”，既可进攻方可防守，曾经让她得意很久呢！
仗著周围花灯护身，她一路打进冥王殿。
她环视冥王殿，这是芙蓉第一次见到严肃阴森的殿堂，处处透著死亡的讯息。
冥王不在殿上，偌大的殿内竟只有身穿白色长袍的判官一人。
“姑娘有礼，不知到此有何事？”判官右手执判官笔，左手拿生死簿，看见芙蓉浑身灵气，知道她已超脱妖魔之列，众鬼差是无法接近她的，再打下去只有损兵折将而已。
于是判官轻摇笔，示意大家退下。
既然是判官的意思，大家当然乐于从命。霎时，鬼差们闪得精光。
芙蓉见他有礼，气消了一半，白细的手指一转，收起千灯不减之术，表示她并没有恶意。
“冥王不在？”
“王外出办事未归，姑娘有何指教？”
她看向判官手上的生死簿。
“我要借你的生死簿一用。”
判官反射性的握紧簿子，“不是判官不愿意，而是冥界有规定，生死簿除了判官外，任何人不得翻阅，就连王也不行。”
“借一下都不行？”
“恕判官无能为力。”
“你……”
在同一时间，山洞内的至轩握紧长剑，寸步不离的守在刘家钰身边，怀中紧紧揣著那颗五彩石。
不知何时，刘家钰身边出现了两个青面獠牙、面目狰狞的人，一身黑衣，使得身体几乎看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那张可怖的脸。
他们一人手持铁炼，炼上有个小小的令牌，上面有个“拘”字。
另一人则手拿一支古铜色的大叉子，那叉子非常的长，特别的是它有五个弯曲的尖刺。
他们安静的在刘家钰身边等待著。
至轩看见他们，出声大喝：“走开！不准你们靠近少爷！”
鬼差并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至轩站了起来，就在此时，怀中的五彩石散发出五彩的光芒，随即又恢复原貌。
“走开！”他再一次警告。
鬼差这次居然听懂了他的话。
“此人阳寿将尽，我们要拘走他的魂。”鬼差表明他们的立场。
“只要有我在，你们别想！”至轩握紧剑柄。
鬼差冷笑，“凡阻挡我者，我就有权拘走他的魂魄，小子，你不想活了是吗？”
至轩豁出去了，厉声喊：“只要能护他，我死了也甘愿。”他立即拔出长剑，决意与鬼差一搏生死。
鬼差一点头，拘字令牌就往他头上砸下来。
至轩一低头，闪了过去。他一剑刺向鬼差，鬼差居然呼痛。
“可恶！”
奇怪的是，鬼没实体，剑怎么能刺中？
两名鬼差对望一眼，“小子，你施了什么妖法？”
灵光一闪，至轩想起了芙蓉说的话。
如果有两个人要带走家钰，你一定要想办法拖延时间。
他不由得笑了起来，美丽如芙蓉、聪明如芙蓉，这样的女子谁能不为她心动、谁能不佩服她呢？
“你们的本事只有这样而已吗？”
冥王殿内──“你不借我，那就不要怪我！”芙蓉心一横，要从他手上夺过生死簿。
判官笔一挥，挡住了她，“姑娘，请三思啊！”
她不管了！反正已承诺了家钰，今生来世都要相伴，即使不能成仙、即使要堕入轮回，所以他不能先她而去呀！
为了那份历经了千百年的感情。她不要自个儿的命了，招招为夺那簿子，招招不防御地舍命出招。
判官怎么会是她的对手，生死簿终于被她夺走。
一抢到生死簿，芙蓉激动得泪止不住。她急急翻开生死簿，找到写有刘家钰名字的那一页。
正当她要下笔删改时，那一行字突然从眼前消失。
“怎么会这样？”她失声问。急忙再翻开，却再也找不到登录他名字的地方。
她几乎要发疯了！那么辛苦到冥界，伤了无数的鬼、抢到生死簿，眼看就要成功了啊！
“你冷静一点。”判官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一旦消失代表生命之火已灭，魂魄片刻就会被拘到了。”
“不！不可能的！”她记得自己给了至轩五彩神石，至轩应该有能力与鬼差相抗衡。至轩是重义的人，他不会去下家钰不管的！
难道是至轩发生了什么事吗？
“姑娘，天命不可违，你请回吧！”判官从失神的她手中拿回生死簿。
她抢回生死簙，哈哈大笑。“谁说天命不可违？天到底有没有眼睛？好人不长命，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这根本不分平！”
她提起笔，翻到空白处，想要重新填入刘家钰的年寿。
“姑娘，不可以！”判官阻挡她。
“别挡著我！”她怒喊。
争执间，一阵阴风凄凄吹过。
“刘家钰带到。”鬼差喊。
芙蓉蓦然回首，只见刘家钰无神地随著鬼差飘过，手上炼著拘魂锁；他不再是神辨飞扬的刘家钰，只是个魂。
“家钰！”她扑了过去，“看看我！我是芙蓉，你醒一醒！”
“芙蓉？”他重复著，好似有了一点知觉。“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自己正跟一群旱啻兵打斗，一路打、一路逃，但呼尔竟在前面设陷阱，我中了十几箭。”
他回忆著，再看看四周，突然有些明白了。
“我死了，这里是阴曹地府。”
他和芙蓉已经没有未来了。
刘家钰微微一笑，抚著伏在他怀中哭泣的女孩，“别难过，死要死得有价值，我值得了。芙蓉，放弃我吧！去完成你的心愿，别让自己再有遗憾。”
他朝鬼差点了点头，鬼差拉了他要走，他轻声说：“我要走了，这一次我会喝下孟婆汤，因为我找到了你，也明白了你的心意，所以我再也没有遗憾了。”
“我不让你走！”她抱著刘家钰不肯放。“是你给了我对感情的希望，你怎么可以亲手粉碎它！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就在她要大展法术，强行带走刘家钰的时候，空中有道虹霞直射而下。
大家同时抬头，只见一位清秀的仙子和冥界之王缓缓飘落。
“不会又来一个捣乱的妖怪吧！”鬼差咕哝著。
“放肆！”冥王大喝。“不得无礼。”
鬼差被骂，赶紧闭上口。
那名清秀的女子，芙蓉是认得的，那是她多年的好朋友──水仙仙子。
她又惊又喜，放开刘家钰迎了上去。
“水仙！”
水仙含笑看著自己的好友。“恭喜你，芙蓉。”她笑著道贺。
“啊？”她满头雾水。
她交给芙蓉一顶通体透明的水晶琉璃芙蓉花冠。
花冠随著光线，呈现出不同的色泽。
“你与凡间的尘缘已了，群仙册上已登录了你的名字。芙蓉，你做到了！从今以后，你是掌管天下芙蓉花的仙子。”
“怎么会？”她讶异的说不出话来。
“你不觉得自己不一样了吗？”水仙著实替好友高兴，毕竟芙蓉经历了不少波折。
芙蓉细细回想。
是了！怪不得鬼差见到她怕得要命，原来那不只是灵气而已，还有仙佛之气，莫怪他们要退避三舍。
“恭喜你，芙蓉。”刘家钰也替她高兴。
水仙再遮上一套丝衣，“这是你的仙女彩衣，有了它，你就可以自由出入仙凡界。”
芙蓉默默接过散发著鹅黄色光芒的衣裳，半句话也没说。
好友水仙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而身旁的刘家钰则痴痴的望著芙蓉，仿佛要将她的身影镂刻在脑海，直到最后一刻。
“小王见过芙蓉仙子。”冥王一抱拳。
判官和鬼差连忙行礼，判官虽然知道擅闯冥王殿的她非寻常人物，可是也没料到竟是刚登位的仙子。
“我们走吧！”水仙朝芙蓉仲出手。“我带你去参观百花宫，还有你要住的地方。我们以后可以天天见面了。”她很兴奋。
芙蓉缓缓向前走，每走一步心就碎一回。
她忍不住回头，刘家钰还在那里痴痴凝望著她，那眼神里分明有著无尽的爱，最后一刻，他却选择成全她，甘愿埋葬他俩所有的过去。
第十章
刘家钰凝望著芙蓉舍不得离去的身影，她那样频频回首，令他心痛到无法言喻。他做这样的决定，只是为了让她更好。
可是她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泪眼蒙眬中，芙蓉见到他微微含笑，带著鼓励和不舍的眼神望著自己。
刹那间，她想起自己的前世今生，那些酸甜苦辣、一点一滴的生活全都涌上心头。
她虽然离水仙那么近，只有一步的距离，这一步她却迟迟没有踏出去。
水仙看见好友迟疑的眼神，知道她难舍几百年的爱恋，著急的对她说：“快过来我这里！”
一旦踏出去，她与家钰就真的无缘了。
她的心像千丝万缕，剪不断也理不清，真的到要抉择的时候，一步路竟然像有千斤重般。
一边是自己毕生的心愿，一边是自己深爱的人，她实在难以抉择啊！
“去吧！”刘家钰朝芙蓉点点头。
所有人屏息以待，芙蓉在期待之中，缓缓跨出最后的一步。
水仙欢呼了一声，却在欢呼声中，看见芙蓉猛然回首。
她飞奔到刘家钰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泪水沾湿了她的衣襟，她紧紧搂著他，仿佛此生不愿再放开他似的。
芙蓉的举动吓坏了所有人。
“快回来！芙蓉！”水仙首先从惊讶中恢复。
芙蓉整个脸埋在刘家钰怀里，刘家钰轻轻抚著她长长黑亮的秀发，眼里盛满了泪。
“芙蓉，快回到我身边来！”水仙再次喊道。
芙蓉缓缓抬头，不顾在场众人异样的眼神，她贴上刘家钰冰冷的唇，泪水沿著脸颊滑落，滑进柔软的唇中，温热带点咸味的泪，此刻都是甜的。
水仙一看，心中大喊不妙，决定上前拉走她。
芙蓉紧紧抱著刘家钰，疯狂地喊：“我不要离开他！我喜欢他！我爱他！”
她当著这么多人的面前，坦诚心中的话，在场的人几乎个个为之动容。
她砰的一声跪在地上，拉著刘家钰的手。
“你这是干什么？”
水仙欲拉起她，她却不肯。
芙蓉来回看著众人，“芙蓉自愿舍去千年修行，换取刘家钰二十年的阳寿。”
“不可以！”水仙激动的说。
“你疯了！”她不敢相信的看著芙蓉。“你知不知道你舍去的不只是千年修行，还有免除生老病死的权利？就算这一世结束，都还有下一世，永不停轮回。”
芙蓉握紧刘家钰的手，彼此凝视著。
互相交会的眼神传递著千言万语，往日在雁翎谷的承诺也跃然眼前。
假使你离开我，我甘愿战死沙场也不愿苟活；假使你被打入轮回道，我也会追随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我都会找到你！
“他到哪里，我便到哪里。”她凄然地说。“即使生生世世轮回，我也不会后悔。”
刹那间，芙蓉全身散发千万道七彩光芒，绚烂耀眼。
光芒散尽，芙蓉垂下眼，淡淡一笑。
水仙轻轻叹口气，想不到她还是选择了这条路。“芙蓉，现在你已经没有任何道行了。你要记得自己的承诺，千万别后悔。”她柔声说。
听到水仙这么说，刘家钰才知道刚才的万道光芒是芙蓉辛辛苦苦、一点一滴修来的道行。
他细看芙蓉的眉间、眼底透著些许憔悴，不由得深深自责。
芙蓉望著他，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淡淡扬起一抹笑，笑里却洋溢著幸福。
水仙看著自己的好友自毁前程，却无力阻止，心底有一股说不出的感伤。“我送你们回阳世吧！”
她一扬衣袖，转眼间回到刘家钰的肉体所在的山洞中。
水仙拿出水晶白玉棺，对著芙蓉说：“你没有凡体，不如借用她的身体吧！”
她指著章晓枫。
芙蓉点点头，同章晓枫一拜，闪身进她的身躯内。
从此之后，章晓枫是芙蓉，芙蓉也是章晓枫。
刘家钰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晓枫！”他讶异的开口。
芙蓉回眸，含笑望著他，“不，我是芙蓉。”
刘家钰笑了，现在的芙蓉是真真正正的属于他，不管她用什么方式在这个世界生存著，都是芙蓉！
正欢喜著，他留意到身旁的至轩。
他倒在那里紧闭著双眼。
“至轩，至轩！”他摇著好友。
“他是被鬼差以法术制住了。”水仙一拂手，至轩立即睁开眼睛。
至靬看见主子神辨奕奕，相当高兴。“少爷，芙蓉姑娘真把你救回来了，太好了！”
“至轩，你还好吧？”芙蓉关心的问。
至轩看著眼前的陌生女子，可她的语气听起来似是芙蓉。“你是……”他迷糊了。
“芙蓉。”她笑著答：“中间发生了一些事，回头再慢慢告诉你。”
她转过身笑著封水仙说：“辛苦你了，谢谢。”
“你们就别客气了，我不能久留。”水仙拉起芙蓉的手，深深的凝视她，“以后你就是人，没有任何特殊能力，会生老病死，会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你要好好珍惜、好好保重，我要走了。”
芙蓉笑了，“我会的。”
话语刚落，水仙就不见了。
三人整理身上的衣裳，离开这荒凉的山洞，起程回洛阳。
一路上，芙蓉将来龙去脉告诉至轩。
至轩听了替他们高兴。
途中经过山谷，谷内的兵都已散去，只剩谷外还有旱啻兵逗留。
他们虽然觉得奇怪，也没有想太多。
此时战争已结束，百姓终于获得安宁，过著安居乐业的生活。
三人也放下心头大石，一路游山玩水回洛阳。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李老高兴的替刘家钰开门，一路喊著。
不一会儿，刘府内的老老少少全都出来迎接。
红雁仍是风情万种的嗲声喊：“家钰，你终于回来了！”
她的笑容在见到芙蓉后突然僵住。
“你……”在红雁的认知里，章晓枫应该死了。
芙蓉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你一定在想，我没病死也该被砍死了，怎么可能还活著，对不对？”
“你认得他吗？”芙蓉把至轩推到她面前。
“你是……”红雁仔细看著那仿佛熟悉的身影，面孔却令她感到陌生的至轩。
至轩原本面无表情，在面对她时发出自信又阴冷的笑。
这笑声她听过，一定听过。红雁努力思索著。
“红雁姑娘，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呀！”至轩淡淡的说。
红雁眼睛一亮，想起他是那晚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