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上的手表,显示著六点十分。
奇怪!六点半殷冀棠不是应该去晶华参加慈善晚会吗?怎么他打从四点去会议室接受采访之後,就一直没有回来?
难道他直接到会场去了?
书文觉得不放心,决定亲自到会议室看看。
她走出经理办公室,穿过企画部与业务部,来到走廊尽头的会议室。
公司的同仁大部分部下班了,唯独会议室的灯还亮著。
书文死盯著那灯光,觉得自己快要昏倒了!他还没走?
书文惊骇地推开门,看见殷冀棠正笑嘻嘻的和两名前来采访的女记者聊天,他的外套脱了,袖子卷起来了,领带松松的挂在脖子上,手上还托著一块吃到一半的披萨!
殷冀棠看见书文呆站在门口,立刻对她招手。
“嗨,书文,你来得正好!我们刚刚叫了披萨,有海鲜口味,还有牛肉口味哦!你要不要来一块?”
书文脸色发白,脚步虚浮,但还是强撑著摇摇欲坠的身体朝他走过去,耳边还听他对两位记者介绍她——
“她叫季书文,是我的秘书,很能干的!如果没有她,我大概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了。”
他的玩笑话让两位记者笑得花枝乱颤。
“呵呵呵……殷总真爱开玩笑!”
“就是说啊!”
书文的表情更难看了。
“来来来,你坐我旁边!”他替书文拉好椅子,然後转头问其中一名女记者,“玉米浓汤还有没有?一碗给她。”
“不用了。”书文强迫自己忍住尖叫,却无法阻止自己咬牙切齿,“请问两位的采访结束了吗?”
一名相貌甜美的女记者笑著回答:“由於殷总的配合,我们的工作在四点半就结束了。”
四点半?而他们竟然聊到现在,还叫披萨来吃?!
偏偏殷冀棠还不会看人脸色,像个等待赞美的孩子似的对她邀功。
“你看,我这次有努力工作吧?只花了半小时就搞定喔!”书文嘴角抽搐,握紧粉拳,免得失控犯下“殴打上司”的罪名。
她无视於殷冀棠的存在,努力维持著良好的教养。
“辛苦两位了,既然工作已结束,我们殷总另外还有行程,请恕我们失陪了。” 两位女记者意识到自己似乎打扰太久,脸上浮现羞愧的红晕,连忙起身收拾录首笔与电脑。
“真是不好意思,耽误殷总这么久的时间,我们也该告辞了。”
殷冀棠极力慰留,“干嘛急著走呢?吃饱再走……噢,好痛!”他的脚冷不防被书文给踩了一下。
“抱歉,脚滑了。”她笑得很是僵硬。
女记者们再怎么白目,也清楚的接收到来自总经理秘书的逐客令。
“谢谢,我们先走了。”
“两位慢走。”书文恭送两人到门口,才气冲冲的折返回来。“你!别站在那里啊!还不快去准备!”
殷冀棠眨眨眼。“准备什么?”
书文失控得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准备去晶华参加慈善晚会!”
“可是现在去已经来不及了。再说,我已经派了曼蒂代替我……”
方曼蒂是公关部经理。
“不行!为了公司形象,你一定要亲自参加。我调查过了,台湾电信和中华大哥大的老板也都会亲自参加!”书文推著他往外定,“快点!现在赶去还不会迟到太久。”
唉……真是败给她了!
要是她在感情方面也那么积极,他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好好好,我去就是了。你去叫老王备车,我去换套衣服。”
这套Gccci已经穿了一整天,实在不适合再穿去参加宴会。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先到健身房泡个三温暖再去……
“还换什么衣服?”书文濒临崩溃边缘,终於大吼了出来:“这样就可以了,快点走吧!”
“等等,外套……”
“不用了,你车上有大衣!”
“可是……”
“没有可是!”
就这样,殷冀棠被他娇小又强悍的秘书,亲自挟持到会场,抵达时间——
六点半整!
第三章
华丽的水晶吊灯,照耀得满室生辉。为了替失聪儿募款而举办的慈善晚会里,冠盖云集,觥筹交错。
晚会现场,席开十桌,出席的全是台湾百大企业经理级以上的大人物,这些人只要随便跺个脚,就会使股市大幅震荡。
即便处在这些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当中,依然掩盖不了殷冀棠的光芒。
虽然会场里不乏企业家第二代出席,每个人的家底不是镶钻,就是镀金,但没有人像殷冀棠那样,一站出去,就是镁光灯聚集的焦点。
他俊美无俦,还有一双爱笑又很会放电的眼眸;他的家底富可敌国,可是却没有半点公子哥儿的骄气。
他就像是鸟园里的孔雀,只要他出现,就能攫取所有人的视线,让女人们心动不已。
而陪同殷冀棠出席的书文,感觉自己就像只小麻雀,只要是站在他的身旁,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妆点门面——他也只有这个优点了!书文叹息。
或许全世界的女人都会羡慕她,可以天天跟这么个俊美多金又好相处的男人一同工作,但是如果有人想要取代她的职位,她真的很愿意让贤,因为殷冀棠有本事把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子,整成一位老妈子。
“来,吃龙虾。”
一片沾著沙拉的龙虾,空降到书文的盘子里。
台上的主办人正在致词,台下的与会者皆专心聆听,只有殷冀棠迫不及待的动筷,完全不鸟上面的人在讲什么。
“殷总!”她低声制止,觉得好丢脸。
“你不喜欢吃龙虾吗?那鲍鱼呢?我刚试吃了一片,发现那是货真价实的二头鲍,可不是罐头鲍鱼哦!来,吃一片试试。”
殷冀棠热心的为他的亲亲秘书布菜,还亲自喂到她唇边,殷勤得很!
但坐在他右手边的公关部女经理可就没有这种待遇了,只能在一旁坐著冷板凳,嫉妒得要命。
在周遭众人暧昧的眼光中,书文的脸都涨红了。
她伸手挡开,尴尬地说:“别这样,有人在看!”
他却落落大方,“没关系,让他们看,我不介意啊!”
他还巴不得别人把他们想得越暧昧越好咧!
书文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可是我介意!”她从牙缝中进出话来:“麻烦你把注意力摆在耳朵上,而不是摆在嘴巴上。”
“啧!那些废话有什么好听的?办募款晚会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要钱嘛!要被痛宰前的羊,总有享用丰盛大餐的权利,所以啦!管台上的人讲得天花乱坠还是口吐白沫,我们台下的人只要努力吃饱就行了。”
说著,他又夹了一块迷迭香丰肋排到她盘里。
“你一定饿了吧?别客气呀,多吃点!我总觉得你最近瘦了点,这样不好,我不喜欢。”
啊……真会被他给气死!
要不是同桌还有其他人,书文一定会对著殷冀棠破口大骂。
忍无可忍之下,她突然起身,“对不起,我出去一下。”
他也跟著起身,拉住她的手臂,“书文,你怎么了?书……”
天哪!他做什么拉住她?大家都在看啊!
书文又气又急,低斥:“不要拉著我!”
殷冀棠呆住,总是带笑的黑眸首度盈满错愕与受伤。
他的眼神让她的心有瞬间的刺痛,但说出口的话已无法收回。
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最後只能在同桌人诧异的目光中,从会场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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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坐在会场外走廊的沙发上,书文觉得有点内疚。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凶殷冀棠的,但谁教他老是说些令人气结的话,害她忍不住冒出无名火……
可是,殷冀棠至少是她的顶头上司吧?为她夹菜总不是恶意呀!她怎么能用那种态度对他?
想到方才的情况,她沮丧地垂下双肩。
他是天之骄子,凭著一副俊帅外表,只要不说出他的真正性向,哪个女人不争相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他肯赏她面子,纡尊降贵的替她服务,她应该要感激涕零才对,可是她竟然还摆架子,当面给他难看!
会场里的掌声一波接著一波,致词的贵宾已不知道换过几个,又过了一会儿,里头流泄出室内管弦乐团的轻柔音乐,看样子,用餐时间开始了。
一个人待在外头,她越想越是坐立不安,忍不住跑到门边,举目往里头看去
他不在?!
书文诧异,不相信的揉揉双眼,再看一次。
他真的不在!
围得圆圆满满的圆桌,硬是多了两个凹洞,一个是她,一个是她临座的上司。他们迅音电讯只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关部经理在撑场面。
要命!他跑到哪里去了?该不会是觉得晚会太无聊,趁她不在时偷溜了吧?
书文慌得失去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现——
对了!停车场!
如果他开溜,那他的车子一定不在停车场;相反的,如果车子还在,他就一定还在晶华,只要把他揪出来就没事了。
打定主意,她急冲冲的冲到电梯口,正巧电梯门开启,她立刻冲进去。
“好痛!”
她根本没注意到里头还有乘客,这么一冲,正好撞进一副伟岸胸怀里。
顾不得发疼发红的鼻尖,她难为情的後退,向对方鞠躬道歉。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她抬起小脸,正好迎进一双冷酷的眼眸中,书文立刻变了脸色。
对方显然也认出她了,眼眸一眯,唇角微扬。“原来是你!”
书文表情僵硬,根本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她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
“很抱歉撞到你,凌先生。”
凌森约莫四十七岁,合身的西服衬得他高大英挺,当他微笑的时候,眼尾有著细微的笑纹,但那无损他的魅力。
他抱胸而立,看著眼前的娇小女子。
书文全身紧绷,如临大敌,但是脸上是不肯示弱的倔强表情。
“凌先生?”他身後的女秘书委婉地唤他,想提醒他注意时间。
“你先进去,我有些话要对……”他顿了下,眸子盯住脸色发白的季书文,唇边笑意更深,“我最重要的人说。”
“是。”女秘书谨遵圣谕,一个人先进会场。
闲杂人一走,书文的警戒值顿时升到最高点。
她的模样令他联想到警觉的小猫,不由得有些想笑。
“书文,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哇!她才不相信凌森会有这么好心。
在她进入迅音电讯之前,曾在凌森底下做事,在他那里,她学到很多,她佩服他的决策力与行动力,但他的无情也是同样驰名——
他会毫不留情地丢掉无用的东西,就像他开除她一样。
“感谢凌先生的惦记,我过得很好。”她淡淡回应。
“凌先生?”凌森挑眉,“我记得,你从前不是这样叫我的。”
书文听到他提起从前的事,下意识的反击——
“从前是我不懂礼貌,还希望你别和晚辈计较。”
凌森当然感觉到了书文的敌意,但是他一点也不介怀,反倒很有跟她闲扯的兴致。“那么,别谈从前,聊聊近况吧!听说你现在是迅音总经理的秘书?”
“是。”
“待遇怎样?”
“很好。”
她紧绷的声音,终於惹得凌森发笑。
“跟我说话,有必要这么紧张吗?”真有趣!
“我没有紧张。”
她防备地瞪著他,心中不断揣测著他的目的是什么。
她太过了解凌森,知道他是个城府极深又难缠的男人,不管他做什么事都有其目的,有时候目的还不只一个!
书文当然不认为他这么浪费时间,单纯就为了和她寒喧,只要想到他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她的脚底就不由得发寒,可是偏偏她惊吓过度,虽然表面镇定,但两只脚就像是被木桩钉死在原处般,动弹不得。
“我听说了很多关於你的事。”他微笑著,语带揶揄,“我知道你在殷冀棠身边干得有声有色,如果不是你在他身边督促,恐怕他早就玩掉了迅音电讯。”
凌森对殷冀棠的蔑视,不知道为什么令她很生气。
“没有这回事,我的上司虽然经验尚浅,却是个很有潜力的人。”
她下意识的为殷冀棠辩护。
“你未免太袒护他了吧?”凌森哼笑一声,“自从殷冀棠接手迅音电讯,短短三年间,就失去了在电信业的龙头地位,这样的人,我真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潜力。据我所知,迅音的亏损是由殷氏财团的盈余来填补,否则迅音怎能安稳的存活到现在?”
书文深吸一口气,不想与他继续谈下去,“抱歉,凌先生,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书文再向他鞠了个躬,转身就走。
凌森并没有追上去,但他低沉有力的嗓音,压过会场内传来的管弦乐,清清楚楚的传进她耳里——
“让你离开我,是我错误的决定。”
书文停住脚步,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你是当主管的料,回『凌云』来,我给把总经理的职务给你。”
书文回过头,看见凌森笃定的笑容,像是没有人能够拒绝他。
她承认,他的条件让她有一瞬间的动摇,但是在同一时刻,她的脑海中浮现了殷冀棠的影像。
不知道为什么,她动摇的心很快的稳住。
书文仰视凌森,语气坚定。“我拒绝。”
凌森挑眉。从来没人拒绝过他!
“你在迅音不会有前途的,别被可笑的人情债困住你的脚步,难道你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屈就小小的秘书一职?你应该知道,跟著我,你可以学到更多,我会培养你,在凌云,多的是你大展身手的机会,难道你要这样放弃?”
他的话字字穿透人心,轻易就看出她犹豫不决的原因。
“我……”
书文正要开口,一缕冷冷的声音抢在她前面插了进来——
“我家书文高兴屈就,你管得著吗?”
书文循声望去,看见一抹修长身影倚在楼梯口。
她倒抽一口气。是殷冀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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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文印象中,她从未看过殷冀棠脸上出现这种表情。
只要是在她面前,他永远是笑嘻嘻,一副不正经样,什么耍赖的招数都不觉可耻地用上场。
她觉得殷冀棠像个大孩子,有点温柔又有点调皮,可是此刻他的表情,连她看了都背脊发凉。
殷冀棠的确是很火大,因为他没料到自己只不过和书文分开一下下,居然就有个没品的家伙,在走廊上公然挖起别人家的墙角来。
凌森不愧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被殷冀棠当场抓包,他一点也不慌张,反而还大方的寒喧。
“殷总,真是幸会。”
啧!他要不要脸啊?竟然还好意思说“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