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南对他的轻蔑还以颜色:“没三天好风景的。”
“去你妈的乌鸦!我如果和贞仪有事,我非塞了你的臭嘴不可!”
阿晃见他二人似乎要阋墙了,赶忙打圆场:“好了啦。来这是喝酒,开开心心的,你何必呢?来啦,干一杯,没什么事可闹的。咱们是好兄弟,对不对?”
一句“好兄弟”暂缓了先前的紧张气氛。
浩南自知语气太冲,故也不再提起与此事相关的话题。
也不知他们哪来的小道消息,听闻阿晃最近有了新欢。对于此事,阿晃自是努力辩解:“没那回事。”
“没?不会吧?若真没有,才不会有这样的流言传出咧。”阿南可不相信他的话。
“他们?谁?”他非揪出那些三姑六婆不可,无中生有嘛。
幸武与浩南对望了一眼后才说:“是谁传出来的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真的亲眼看见你和一个女人出入蛋头PUB,而且你还软趴趴地上了TAXI,这事你该清楚吧?”
这事确实不难记起,他对两人老实招了:“有啦,是有这事,但她是我现在的老板。”
“老板?那更好了,办公室女上司与下属间的不伦之恋耶。”浩南一说完还哈哈大笑,这话题果然暖昧。
阿晃挥手便往浩南的脑袋一敲。“什么不伦之恋!她未婚、我未娶,也没破坏对方的家庭,哪来的不伦?再说我们的年纪相差有八岁那,她可是大姊级的老板,我们怎么也不可能热起来,哪还能传出什么恋情来?拜托,你们也看一下主角好不好,我配吗?”阿晃将自己贬得低下。
浩南还怀疑地问:“真的没什么?”
“说得很白了,不是吗?”
虽是半信半疑,不过阿晃既然说没有,必然是没有的。他们也不在这话题上打转,酒瓶东倒西歪,卤菜也见底了;在尚存一丝清醒的状况下,各自回家。
*****
阿晃的车行经一家料理店时,一辆眼熟的车子令他忍不住驻足。
若他没记错,这车肯定是刘姊的。也不知哪来的兴致,他竟待在原地等她出现。
盼煦在父亲的施加压力下,点头答应了与父亲生意伙伴兼好友相亲。
说真的,她有多心不甘、情不愿,但终究还是来了。
对方已四十三岁,是父亲生意伙伴的好友;前额高了些、皱纹多了些,还有中年人微凸的小腹。
盼煦还真为自己感到悲哀。她不过是年纪大了点,但花了大把钱所堆砌出的美貌可没有随著年龄增长而衰老。何以今日她得在婚姻这条路上毫无选择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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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喋喋不休的介绍词,她一个字也听不进,甚至在她踏出料理店的同时,她也忘了对方叫什么名字;更甚者,除了对方步入中年的特征外,她竟一点印象也没有,真是可笑。
一走出料理店,她看见熟悉的人影,雀跃的心情迅速浮现;但她还是提醒自己——刘盼煦,你早过了少女思春期了,少来小鹿乱撞这一套了。
她稳重、矜持地走向泊车处,身后杀风景地传来刚才那位先生的叫唤声,害她杵在中间,既无法进,更不想退。
她优雅地转过身。“你——还有事吗?”
说来也真丢脸,她竟一时想不起他姓什么来著了。
夏尚法对她的第一印象很好,第二印象是非常的好,对她可以说是中意至极;
能干、高贵、爽朗,绝对是贤内助的最佳人选。另外,她的美丽风采绝不像是三十六岁的女人所还能够拥有的,他实在太、太、太倾心于她了。
尚法非常绅土地邀约她:“刘小姐,明天有空吗?”
盼煦浅笑并摇头道:“明天我有case要赶,所以——”
有case要赶?他退而求其次:“那后天呢?”
她不想再与他有所纠缠,是以直截了当地说:“从明天开始,我们公司大约有半个月的颠峰期,后天以后的日子你也毋须再问了。”
尚法顿了一会又问:“通通电话总可以吧?”
盼煦有多希望他能就此打住,不过又不好将话说重伤人,索性说:“随你。不过,我不一定有空接。”
有她一句“随你”,尚法认为自己仍有机会,故也不再缠她。
盼煦至车位取车,阿晃随即拉开面罩问她:“刘姊,你的朋友吗?”
她发动车子后才说:“相亲的对象。”
他由衷地表示:“他太老了。”
无可奈何呀,谁叫我年纪一大把了,仍待价而沽啊。
她感慨地说:“会吗?可是我爸认为我们很速配呢。”
他无心道:“若要你和那种人送作堆,还不如跟我。”
可他却不知,他无心的一句话,竟教她作了一个礼拜之久的绮丽美梦。
也许是向往他的年轻吧,盼煦竟感觉自己有发情的现象。噢,不,这全是自己的痴心幻想。
第三章
这阵子,盼煦接了个case,需由两人合作进行。放眼公司内的设计师,手头上各有其工作在;为了case的需要,她只好求助于阿晃。
自从与刘姊一起扛下这份case,他的追风几乎整整冷冻了半个月之久;再怎么说,还是搭车来得舒适便利。
阿晃有的是年轻与活力,而盼煦的个性是爽朗开明的,两人的合作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的相辅相成。
阿晃怎么也想不到,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对刘姊的好感竟是与“秒”俱增。
盼煦与阿晃接下的工作是一位在北区赫赫有名的大班级名花的金屋。
房子坐落于文山区,是一栋超大型的别墅住家。由于赠屋给她的大亨毙了,为了迎接下一任金主,她打算将屋里的风格来一次大改变。
前任金主是个性好渔色的大财主。据闻,每回只要见到这位名花的胴体,他便无法控制自己荒淫的欲念,所以才会在短短的一年中因肾亏(肾衰竭)而与世长辞。
当盼煦与阿晃带著几名建筑师父来到金屋内,他们这才发现,怪不得前任金主活不长久;每一面墙上都挂上荡漾春意的春宫画,别说是金主本人了,就连他们都不知该将眼睛摆在哪里才适当。
听说当天在场有妻室的同仁,回去之后接连数天都很亢奋地完成份内该“做”的事呢。
名花本人的意思是,现阶段的金主颇为崇尚中国宫廷式的古典与华丽,是以墙上所有“春”字级的壁画全都得拆除。
为了顺应名花之意,盼煦与阿晃走遍全省大小不一的古董店,找齐了所需要的古董字画,更差家具师传照著图样仿雕帐纱大床、菱花妆台与典雅的贵妃椅。
连那原本现代化一流的按摩浴缸也拆下来换成九龙吐泉的宫廷式豪华浴池。
令人咋舌的大手笔,砌成了“富丽堂皇”四个字;不光是盼煦,只要是参与工程的同仁,莫不渴望携带爱妻或者女伴来此销魂一宿。
在工程完成当天,盼煦作东邀请同仁去hppy一下,当是工作后的消遣。
这一回,盼煦可是滴酒未沾,而阿晃也是。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今夜清醒点妥当。
见她不喝,他也不沾半滴,私底下他开口建议:“我们提早走好不好?”
盼煦神情迷惘地看了他一眼,但却没有让拒绝的话冲口而出,只是温和地表示:“待个十分钟再走。”
阿晃同意了。
大伙闹酒闹得很不像话,还好他们是店里的常客,否则不被一一拎著丢出去才至。
见时候到了,盼煦交代公司内的主任一声,塞个两万元便先行离去。
众人都闹疯了,连他们悄然离去都没有人注意到。
一出PUB,盼煦问他:“去哪?”
阿晃只说:“随你怎么开,我们就怎么走。”
好奇怪,今夜令她特别紧张;也因为紧张,更觉得添加了一丝诡异的气氛。
车子在宽阔的马路上徐行,她按下车窗,任由凉风扑面。
九月的星空,干爽而清丽,星辰像是任意放置在蓝丝绒上的无数宝石。
没个明确的目标,盼煦竟开回自家前的巷道。
阿晃没有反对,也没有表示意见;因为两人除了到PUB饮酒作乐外,好像也没什么地方比窝在家中更舒服的了。
阿晃开口问她:“待会我们是不是该出门买点东西?”
“塞嘴巴吗?”
盼煦的想法是——人嘛,嘴巴就是停不下来,不是吃便是说。
然而阿晃却不这么想,叨扰人家总不好空手、带著两串蕉就打混过去。
泊好车,两人一同散步到街口买零嘴。
盼煦开车开惯了,几乎是只要出门就以车代步,是以对突来的夜风感到些许的不适应。
他倒是体贴,宽下外衣为她披上;这么体贴又亲匿的动作,令她心中的感动无可自拔地剧升。嘴里简单的一句:谢谢,但心思却是复杂的。
一进入屋子,还真有点舍不得宽下外套还他;不过,不舍归不舍,总不好这么唐突吧。脱下外套交到他的手上,照例她又回房更衣;一会出来时,见他已拆开点心及零嘴,两瓶麦格啤酒也冰镇得透心凉。
盼煦打开电视,让电视中的娱乐节目先行充斥在这空旷的大屋里,来来回回转台了数次,而后开口对他说:“你自己选吧。”
阿晃接过手,却是按掉开关,举起酒瓶。“来,庆祝我们进大帐。”
她依言干杯,灌了一大口酒。
随即他又说:“第二杯,祝我们公司财源滚滚。”突来一句反问:“滚进哪?”
盼煦笑接:“滚进你我的口袋里。”
“OK,你赚钱,我分红。”
“好,干杯!锵!”酒瓶清脆的响声在宁静的环境下显得特别响亮。
两人一口接一口,好不畅快。
阿晃突问一句:“刘姊,你酒量不差嘛。”
盼煦脸不红、气不喘地表示:“家族底子厚,所以不遗传都难。”
说著说著,她不经意地拂了一下垂落的发丝。
见她拂发,那白皙的手腕让他联想到名花屋子内的春宫图……他咽了口口水,脸红心跳、耳根发热,几乎所有欲念上升的症状全出现了。
盼煦见他不吭声,光看著她出神,也不知不觉地低下头问:“阿晃,你一直看著我有事吗?是我的妆花了吗?”
阿晃怔了一下,随即心虚地忙说:“我要走了。”
盼煦不希望他这么早就走,于是出言挽留:“别这么快走嘛。”
“啊——”
盼煦出言挽留,教他大感讶然。结果,他仍是照著自己的本意,也顺了她的意思留下来。
阿晃不难了解,刘姊只是外表给人开朗、爽直的印象,其实她有著一颗细腻的心,只有愈接近她的人才能得知。
盼煦渴望被爱的情绪在遇见阿晃后日益高张,就像那充了气的球一般,若是将气泄了,也只是一团瘫软的塑胶。是以,盼煦对于爱情,是既期待,又怕受伤害。
在他决危留下的刹那,她著实开心。
盼煦试图和他聊些他感兴趣的事,谁知一聊便聊上了他的私密事。
“阿晃,你有女朋友吗?”
“有是有,不过在进公司前便吹了。”
吹了?幸好他们吹了。
当盼煦发现自己竟然有此要不得的想法时,她替自己感到丢人,也觉得卑鄙极了。
盼煦换了个可惜的口气:“为什么呢?”
阿晃也不知自己的说法会不会引起刘姊的反感,只是随口说说:“也不为什么,反正现在流行‘个性不合’就一拍两散嘛。”
听他的意思不难理解,肯定是女方提出分手的。盼煦露出既可惜、又可怜的眼神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还年轻,机会还很多,不急于一时,慢慢来。”
虽说她对他也抱持著一线希冀,但她会守本分的。考量自己年纪也一大把了,老草自是不敢奢望嫩牛吃。
阿晃欲言又止,良久,他问她:“刘姊,你没意中人吗?”
他已做过多方的打听,知道她一直保持单身的身份。如果她有对象,那她的保密功夫可就到家了,半点消息也没传出。其实阿晃一直不敢相信刘姊会没有男友,是以趁今天这个机会,他决定向她问个清楚。
阿晃的问题问到了盼煦的心坎里。
“只要是人,多少也会有那么一、两段恋爱史的,当然我也不例外。”
阿晃心忖著:她果真有过情人。
盼煦露出一抹愁笑。“也许是年少轻狂,也许是青春幻梦,恋情总是来得快,却去得一点也不可惜。”
其实她一直以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偶尔突发的寂寥感受,且用“不婚主义”的口号来抗议家族对她感情世界的无理干预。
唉,事过境迁,还有什么好提的呢?再说那人已有自己的家庭,昔日的誓言也在分手的刹那烟消云散了。
阿晃打从认识她起,少见她阴沉一面;她是那种该待在阳光底下,露出灿烂笑颜的豪爽女人。
他问她:“说出来或许比较畅快。”
“你想知道?”盼煦反问他。
“只要是和你相关的,我都想了解。”
这言下之意究竟为何?只要是和她相关的事情,他都想知?怀疑的目光向他投去。
阿晃赶忙解释:“朋友嘛,不是?”
盼煦不再细想,手拎著啤酒,好似回到过往的时光。
她缓缓地说:“那年,我和他都读高三,他是我们兄妹校的同学,为人活泼亲和,风头健、待人和善……反正他有著数不清的优点,几乎可说是被光圈围绕的佼佼者;而我只是仰慕他光圈的一个小小份子。”盼煦表情神往:“我和他认识,是因一个好友要我陪她递信给他,我欣然答应了,因为我也想目睹近距离的他。”
她雀跃的表情像是回到了少女时期般,教阿晃不难了解她既快乐、又幸福的模样。
盼煦开心地回忆:“你知道吗?当他接过我同学手中的情书时,他的目光却是扫向我而来。”
“后来呢?”
“后来他在我放学的途中偷偷塞了一张纸条给我,又若无其事地离开。当我打开字条看清里头的内容时,整颗心几乎要蹦出胸膛。”
当她言尽至此,阿晃也充分地感受到少女怀春、情窦初开的美好模样。
“自从那字条传递后,表面上我们还是陌路人;但私底下,我们常常碰面,并一块念书。因为我们都已高三,联考在即,所以我们彼此砥砺,相约一起考上A大后再化暗为明地交往。”当初他们确实有心规划未来,并不因男女之情而荒废读书的义务。
阿晃实在少见像她这么理智的女人,尤其在容易迷失自己的年龄,竟然还可以保持理智地决定先完成课业,再来谈感情。
他露出崇拜的眼神。“听你这么叙述,我觉得以前的我实在好幼稚。”
盼煦喝了一口酒后才说:“你有你的成长过程,怎么会说幼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