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碰碰双颊,果真是热呼呼的。
盼煦当然明白双颊发烫的原因,是以尴尬地表示:“大概受了一点风寒吧。”
什么理由不说,竟然拿“疾病”当借口。那一夜他二人至眉坊用完餐后,她便开始觉得不太舒服了:头晕、心悸,难受得很。
她的异状引来阿晃的注意:“盼煦,你没事吧?”
她是觉得自己有些怪异,但却不知道征兆已这么明显,她问他:“我的脸很红吗?”
他摇头说道:“你的脸不光只是红,还唇色发白。”
这是什么怪病?脸红、唇白,还夹带发晕呀!
在意识再也无法保持清醒下,盼煦有点摇摇欲坠了。
男人毕竟是男人,阿晃一只胳臂便撑起她全身的重量。
在她失去意识之前,耳边传来一阵惊呼。
迷蒙中,她知道自己挨了针,一股刺鼻的药水味扑来;进这才发现,她对花粉并不过敏,过敏的是诊所里满室的药味。
她应该沉睡,但下意识却清晰可知阿晃宽阔的胸膛是她温暖的避风港。长这么大以来,她头一回有这么安心的感觉。
躺在家中柔软的被褥里,额间不时有只温暖的大手来回关怀著;即使昏昏沉沉,仍然感到窝心。
阿晃坐在床畔,很细心地涂息著她的动静。只要她稍稍呻吟出声,他便打足精神照料;又是茶水、又是冰枕,无微不至地侍奉著。
结果,隔日一早,盼煦的精神全恢复了,却换他像要挂掉似的。
盼煦临出门煎熬了锅鱼骨粥,叮嘱他:“我以上司的身份强迫你公休一日。”
阿晃反驳:“可是我并没有不适呀。”
盼煦犹自坚持:“有,你目光呆滞无神、眼眶发黑,这是失眠的症状,好好休息吧。”
盼煦此刻强硬的模样,比起昨晚的娇弱可怜相差太多了。
*****
盼煦到了公司,才一坐定,夏尚法的电话随之而来。
“喂,黑与白室内设计公司。”
彼端传来黏匿的声音:“盼煦,我送的礼物你收到了没?”
礼物?什么礼物?盼煦很不高兴。他一大早便丢了这个烂借口来让她伤脑筋,她语气不悦地表示:“夏先生,我根本没有收到什么礼物,所以——”
尚法打断她的话:“也许快递还没送达吧。到了十点如果还没收到,麻烦你call我,我的电话是××××××××,我会催他们的。”
催?没送更好,她哪肯给他机会让他催呢?她对夏尚法表示:“其实你大可不必在我身上费周章。”
他不以为然,仍是固执地说:“你爸已同意我们的婚事了。”
“他同意,那你娶他好了。”盼煦巧妙地将问题丢回给他。
尚法岁数虽已不小,但对感情的处理态度却还不成熟,甚至可说是有点幼稚,甚或是急躁、不稳重。见无法挽回盼煦的想法,心便开始急了,也没个结束便匆匆挂上电话。
被挂电话的盼煦喃喃抱怨:“没见过这么没教养的男人。”
搁上话筒,她拎著今天要的卷宗便匆匆出了公司。
在电梯门口,阿晃拦住她:“你去哪?我送你。”
盼煦先是看到他时的开心,随即又不高兴地表示:“你不待在床上,来这做什么?”
阿晃感性地回一句:“我不放心任你一个人东征西伐。”
不放心?她一时迷惘地问:“什么意思?你——”
他的表情是——别你呀、我呀,反正就是这么来著。至于你了不了解,也无所谓啦。
盼煦不再与他争辩,答应了他的坚持,两人同往地下室取车。
途中,阿晃真的累了,斜躺著便入了眠。
看一眼他的睡容,盼煦心中泛起一丝甜蜜。刹那的芳心悸动,教她无力自拔地深陷在他的魅力之下。
做完了简介,乔治亚的大老板还作东请吃饭。吃过饭,盼煦打电话回公司,公司里的小张转告,大老板找她找得十万火急,据闻还将带领大批人马杀到公司呢。
为了安全起见,他劝盼煦:“你下午干脆别回公司了,只剩我们这几位不懂世事、不怎么起眼的阿猫、阿狗在,大老板应该不会为难我们才对。”
嘿,才几年的调教,个个都伶牙俐齿起来了。
盼煦本来也打算下午跷班陪阿晃,现在可好,理由更充足了,当然是顺势答应下来。
收起大哥大,见阿晃倦惫的眼神仍然投注她身上,盼煦玩笑一句:“瞧什么?
再瞧脸皮全教你瞧薄了。”
阿晃迅速闭上眼,均的鼻息好似又沉睡了。
盼煦不信,侧了身贴近他;一个不小心,他的手已不声不响地箍住她的臂膀,热烈的吻在他们之间爆发。
良久,两片胶著的唇始分开,犹剩激烈的喘息伴随著他们。
盼煦迅速坐正,原本艳丽的脸庞这会更添色彩了。混沌的脑子停止运转,唯一感受得到的是快速发酵著的火花与胀得酡红的娇颜;一时之间,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阿晃略带歉意:“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没有考虑就脱口而出:“不!”一会才发现自己失态了,随即又说:“虽然我并不介意,但我希望——”
“你希望什么?”
“我——”基于女性的矜持,她不肯太过放纵自己任由情欲奔泄,真矛盾呀。
见她不答,为免她难堪,阿晃也不逼问,只是做出倦相,又闭目养神去了。
*****
尚法在刘父无法予以确切的回应下,由爱生妒,心中一把占有欲的情火熊熊烧起。
他知道刘父专宠第五任的妻子,是以尚法三不五时地买些五太太最爱的珠宝、小吃送去巴结她,还不时在五太太的耳边煽风、搬弄是非;说盼煦这人太伶俐,万一将来以口才说服刘老将大笔的财产全扫进三太太的口袋中,难保到时候她这个下不了蛋的五太太可要落得一个子也得不到。
东煽煽、西吹吹,没几下就动摇了五太太的心。刘老只有盼煦这个女儿,而盼煦这娃儿口才又溜;虽说她的叛逆心重,但却也不难看出刘老对她的关心与重视。
这样的“危机”在夏尚法的提醒下,五太太也不得不重视了。
五太太因夏尚法的话而一夜不能眠,次晨一早——“焕宗呀,盼煦和尚法的事到底怎么了?行不行得通呀?”
刘焕宗对此事已有淡忘的念头,现在一经妻子提起,这事一下子又回到了现实。
不过他也挺疑惑的。他这个老婆一向不喜欢盼煦,怎么今天也会关心起她的婚事?他半开玩笑地问她:“爱玲,你开始关心他们啦?”
爱玲立即摆出娇相。“怎么,我刻薄了他们吗?”
见她撒娇,他忙解释:“没,我又没说什么。才说你一句,就想掀屋盖了吗?”
一哭、二闹、三撒娇,全派上用场。原本已无望的事,在五太太的挑动下再度败部复活。
这会,刘父更加积极不懈,几乎每隔三天莅临一回盼煦的工作室,每隔五天拜访她的香闺,教盼煦烦不胜烦,大呼受不了。
不过,因为家里的干预,也更加速了她与阿晃的感情进展。不过,神速进展归神速,盼煦的心底总对两人年龄的差距而有所顾忌。
一日——“盼煦,今天烂兄团的一位烂兄阿南过生日,你可以陪我去参加吗?”阿晃尊重地询问盼煦的意愿。
盼煦从未见过阿晃口中的狐朋狗友,是以听到他提议,心里有那么一点心动,但却——“可是我和他们并不熟,我怕——”
“怕什么?他们又不会吃了你。再说,我爱你,我要他们全知道我爱你。”他的表白真够直接的。为了不伤及他的一番好意,她欣然同意了。
可是,当她步入他口中所谓的烂兄阿南的家中时,却只有四个字能够形容她的心境,那便是——“退避三舍”。
这退避三舍不是针对房子,而是阿晃朋友的打扮、装束……噢,MyGod!太前卫,也太夸张了吧。
放眼看去,只有她和阿晃正常点,其他的人头发不是染成砖红便是紫蓝色,衣著更不用说了。女烂妹们脸上的彩妆层层叠,最少的也有四层;男烂兄们更恐怖了,牛仔裤挂在屁屁的一半,要掉不掉的,看起来怪恶心的。她实在怀疑,他怎么能够与他们相处融洽,更甚者成为好友死党?
为了使自己的神经松懈下来,盼煦挑了个最没人打扰的角落,放松一下刚刚所受到的刺激,平复一些险些停摆的心脏。
安顿好盼煦,阿晃端来两杯——盼煦猜是酒的饮品;但当她将酒杯置于鼻下吸上一口,她几乎要被刺鼻的味道冲昏了。天啊,是醋那!她压抑下因一连串的刺激所衍生出的无法忍受之气,问:“你们在搞鬼吗?”
阿晃以不懂的神情看著她,仿佛当她是外星人似的。
盼煦是很大方、很开朗没错,但是再开朗的人面对这种情形时,肯定也没几个人能够接受。
她慎重地问道:“你们在一块都是这样子搞的吗?”
阿晃终于明白她的不适应了,扯著嗓大喊:“你们吓到我老婆了!”
真见效。他一句话立即使音乐降下三十分贝,男孩们迅速将牛仔裤拉回原位,女孩们则卸下调色盘似的彩妆恢复正常。
盼煦无法置信地看著雒晃。“他们——你们——”
不一会,阿南走了过来,边走边将脸上的刺青撕下来,一脸的腼腆和刚刚的凶神恶煞相差何止千万里。
毕竟盼煦也不是在社会上白混的,立即有礼地向他祝贺,这会可换成他错愕了。
阿南以为她会排斥他这种不入流的下阶层,殊不知她也是个随和的人。
盼煦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送给阿南,阿南眼眶一红,竟然哭了。
盼煦被他的举动吓著了,转头向阿晃求救:“阿晃,他——”
阿晃耸耸肩推说不知,好一会阿南才哽咽说道:“你们知道吗?长这么大,我从没收过生日礼物——”
话未说完,已有人丢来空罐子抗议了:“胡说!三年前的今天,我才送你一个吻,这不是礼物是什么?再说生日的隔天,我……我都献身给你了,你还敢说我没送你礼?”
真是马不能失蹄,人不能失言;才说了一句话,马上被“吐槽”。
阿南辩说:“我是指礼物,你怎么连我们之间的私事都抖出来?你三八呀!”
小两口竟当众相互吐对方的槽,说到无话可说之时,更当著众人面表演kiss。
两人真性情又吵又爱的,教盼煦好生羡慕,让她不禁幻想起与阿晃的未来。
不过,只消十秒钟,幻想便遭自己否决掉。基本上,年龄就是一个大问题。
玩闹了好一会,阿晃才偕同盼煦离去。
一路上,两人很有默契的——沉默,但沉默却并不表示是僵持。
霎时,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口。
不一会,阿晃开口了:“你先说。”
盼煦点了点头。“你的朋友真是包罗万象。”
“怎么说?”他仍是专注地看著前方。
盼煦努力地回想适才的点点滴滴,略带羡慕地说:“他们来自各个阶层,有了同职业的女朋友、妻子……喔,我记起来了,你刚刚向他们介绍我,好像说我是你的……”
“我的什么?”阿晃故意钓她的话。
“我不知道。”她哪好意思说出“老婆”二字!一来,她当他姊姊都绰绰有余,又怎敢痴心妄想呢?二来,阿晃不但年轻,本钱也够,追他的觎女肯定一大票。自己年纪不小了,要跑也跑不过人家,想追一定也追不上;一思及此,好心情忽然全没了,换来的只有泄气。
盼煦突来的变化教他生疑,他腾出一只手温柔地握住她。“想什么?”
她摇头不答。
阿晃打了方向灯,便将车切入路旁停了下来。
此举令她不解,盼煦问他:“为什么停车?”
良久,他才说:“你有事瞒我。说嘛,说来听听,别闷在心上,OK?”
禁不住他的执拗,盼煦才不怎么确定地问他:“阿晃,你还年轻,应该有一大票的美女伴著你,你的身旁不该只有我这么一个老女人。”
“你也是美女,真的。”他眼口心一致地表示。
盼煦在他的脸上找不著半丝的虚伪与谎言,但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阿晃,你该不会只是一时迷惘——”
“错!感情事我雒晃不会迷糊的。盼煦,我知道我现在无法给你安全感,但我保证,只要你肯给我半年的时间充电,我相信你不会再□NC021□徨。”
盼煦哑了声音:“阿晃……”
雒晃给她的保证,对她而言确如一剂强心针;一些纷乱的想法,更因他的保证而井然有序了。
*****
盼煦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会,阿晃顺从地答应她的要求。
一进大厅,便见老爸安稳地坐在沙发上。
“爸,你怎么‘又’来了?”
一个“又”字实在刺耳得很,不过刘焕宗早习惯了女儿的伶牙俐齿了。
他招手要她过去,盼煦顺从地在他指定的位子上坐下;没一会,姓夏的竟闪了出来。
乍见这种情形,盼煦心里不快;但有些事不做个了断也不行,于是也就纵容父亲的刻意安排。
尚法一坐定,又是花、又是礼物地递过来。
只是盼煦一点也不领情,一样也不收。已要谈判、摊牌的男女,还收受什么礼物呀。再说,他们两人什么关系也不是,这样的礼更是收不得。
尚法望向刘父,刘父只能无奈道:“不急著送,等有了眉目再送还来得及。”
焕宗的话令尚法退缩了。
刘父正色地问女儿:“盼煦,你为什么不喜欢尚法?”
“爸,理由你是知道的。”
他父女二人的对话,教尚法一头雾水。他们父女俩之前已有共识了?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他们两个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盼煦,你也三十六老大不小了;既然不喜欢尚法,也该找个人嫁了吧。”
找个人嫁了?盼煦脑中立即闪过阿晃的影像,但马上又遭到否决。盼煦真没把握,他们若是结了婚,是否还能存在两人相处之际那种令人脸红心跳的激情。不过,为了让这个姓夏的死心,她还是决定先拖阿晃下水。
“爸,我早有人选了;不然的话,我怎么会放弃夏先生呢?”继而转向夏尚法。
“很抱歉,我们无缘。”
尚法脸色遽变,无法置信地望向刘父。“伯父,真有这回事?”
焕宗也被盼煦吓了一跳,怎么平白无故地钻出个意中人,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以耳语悄悄问女儿:“你说有,那人在哪?”
“爸,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叫他来我们家。”
见他们犹自讨论个不停,神神秘秘地交头接耳,教尚法有被出台的感觉,大汗小汗直冒出他秃溜溜的前额。他不耐地插了嘴:“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