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出言制止:“你做什么?”她的口气十分不悦。
他嘻皮笑脸的躺上床,拉高被子。“睡觉,休息。”
喂喂喂!金花在心底臭骂他一顿。
而他可好了,良久才开口:“娘子,睡了吧,夜已深沉。”
睡?她哪睡得著。他这一回可不像上一回,酩酊大醉地不省人事,这一回他很清醒,这太危险了,他的蛮力她可试过了。不,她坚持不。
可惜,她的坚持太过微不足道了,撇过头看了他一眼,他竟微微打鼾。可怜的她,只好乖乖陪他同床共枕了。
才躺下不久,他的一只大手竟打横了过来,她安静、小心地移开它。可没半刻,他又来了,这一回她还是耐著性子将它归原位。也许是真的太累了,当第三次它又来时,她已没力气再去移动它了。
反正横著也没什么大碍,随它去了,她真正睡了。
这一回换他张开眼,仔细的、好好的观察她。
她的睡容很安详,真的,他这一回不玩了,也准备收心了。
*>*>*>李罡得到急诏,要他火速回宫。为了怕她在伴云居闲著无聊、没事做,于是也带她进宫。
不知情的玉萝就这样跟著进宫了。
没进顺天门,也没进太极殿,只由东面的春明门进入。
玉萝只知来了这,如进入世外桃源般,一切景物都不像在人间。她的一双眼眨个不停。
李罡吩咐她:“小玉,你乖乖待在这,我大概最迟一个时辰会回来,你在这附近走走,记住,别离开这。”
“好,我知道。”听过他的一番交代,她总算可以一个人自由地四处走动。
她看过朱府、樊府、冼府后,再来到此地,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天壤之别了。
这处的每一花草树木,无一不是奇花异树。这儿的建筑两侧有飞廊双阁,道上两侧装有青石栏杆,地面铺有花纹方砖,墙上绘有绚丽壁画,琉璃瓦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气派雄伟极了。
她在一座大殿前左右走动,抬头看见“麟德殿”三个大字。
玉萝只知皇宫有“三大内”,却不知皇宫“三大内”是何模样,也不知这还有什么殿呀、宫呀的存在,是以全然不知,她已进了人人企盼一窥究竟的神秘皇宫“三大内”之中。
玉萝又钻入一座大型花园中。初秋时节,竟然处处桃红花艳,百花竞相绽放著,好稀奇啊。
游荡好一会,忽见数位身著官服的男子走来,她立即躲入矮丛后。只听见——“皇太子将于秋分纳太子妃。”
另一男子问道:“那,皇上有没有下令,什么资格方可入选为太子妃呢?”
礼司官答道:“需丹青一幅、黄金万两,才可得太子妃遴选资格。”
数十名人员又浩浩荡荡走过她身前。
他们的对话,她可听仔细了。“丹青一幅、黄金万两”?小意思,这对冼家来说,不过是沧海之一粟。
她耐著性子,一句也不吭,心里悄悄计划著她的千秋大业。
李罡一得到父皇命令,知道准备要为他遴选太子妃一事,二话不说地便全凭父皇决定。
商谈结束,便匆匆赶到麟德殿外,见她仍乖乖待在原地,他才放下心来。
“走吧,咱们回去了。”
“喔。”
他假,她更假,两人各怀心思,精细地盘算。
他要菩提大师吃瘪,而她则要他刮目相看。一个不怕死、一个死不怕,鹿死谁手仍不知呢。
一回伴云居,她恬静得很,而他也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泄露,他心中窃喜,他将见到她失策后的哭丧脸。
玉萝一时大意,而忘了收妥搁在画室中的随兴水墨画,竟无意中让进入画室的李罡瞧见。
他赫然发现画上的落款竟是“冼玉萝”,但根据卷上的水墨痕迹看来,却是新墨。
他不免心中纳闷,此画作的主人究竟是谁?因为冼玉萝乃是朱二哥之娘子,而她的画作竟出现在他的画室,难不成朱二嫂子的画会飞天遁地吗?
为了慎重起见,他下令召集所有伴云居内的大小仆人前来画室。
待大小奴仆全员到齐后,他一一询问,经过一番过滤,还是毫无线索。
这时,有一侍婢突然想起一事。“前些日子小玉姑娘曾进过画室。”
哦?李罡稍稍起疑,他决定找个机会向她问清楚。
今日一早,恰巧与她在后花园碰面,他顺口提及此事:“小玉,你可知我在伴云居内,拾获一幅署名‘冼玉萝’的水墨画?”
玉萝楞在当场!她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懊恼,讪讪的说道:“真有此事?”
她的神态有点不自然,甚至给人牵强之感。他也注意到了,不过,他并未当场拆穿。
由于现在正值遴选太子妃之际,故他并未将此事扩大调查,只是将这一幅画小心收妥,打算来日若有机会与朱二嫂子碰面,再将画作交还。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正当他开心一切天衣无缝,遴选太子妃的计划也正在迅速进行著,玉萝早悄悄差人捎信给爹爹——冼老爷,并交代策画,要冼父拿几千两白花花的银子,让礼司官帮助她顺利进宫,参与太子妃的遴选。
嘻!成了。
至选妃之日,李罡告诉她:“小玉,我有事先出去,你乖乖在这等,别乱走喔。”
乖?她口中答应,但实际上,乖与不乖,就难说了。
他前脚一走,冼府派来的轿子也随即接玉萝返冼府准备。
早在玉萝通知冼府她的下落之时,冼夫人已迫不及待想接她回来了。但玉萝总以一句“为了成大事,得稍安勿躁”来安抚冼夫人迫切的心。
当她告知皇太子将择妃之事,冼老爷更佩服她的神通广大。只要能成国丈,要他做什么都行,他豪爽地一句:“只要成了,别说千两,十万两银当酬谢。”
贪官,自古便有,可以一下子贪这么多,礼司官说什么也要好好褒奖冼家小姐的美丽过人、才华出众。
谁教冼老爷什么不多,偏偏钱多。这年头银票、黄金最长眼睛了。自然,由银锭层层叠成的太子妃梦,也不远了。
礼司官姓甫,名耀连,叫快了成“不要脸”,什么通天本事没有,独独拍马屁、献媚工夫是一流。
尤其他那一张嘴,死的东西经他嘴中一描述出来,也会飞天钻地、无所不能的活蹦乱跳,这死盖的工夫,绝对了得!
皇上年纪大老眼昏花,耳根又软,是以他说哪一套,皇上便信哪一套。
也因此,造就了玉萝如愿当上太子妃的美梦。
欲选太子妃的美人们,由各地如雪花般飘来丹青画。
礼司官将冼老爷交由的“官场献金”——打通关专用金,再偷偷塞给五位礼司官们,一人三千两。三千两耶!末了,不用挑,也不用选了。一致推选冼家二小姐——冼玉紫为太子妃。(因玉萝已是朱府媳妇了,故只能伪造身份。)
万中选一,太神奇了!皇上花眼一瞧,迷□NB427□中的冼家小姐却是美人一个。再加上她的身份与地位足可匹配太子,更可信赖的是,五名相士一见冼家二小姐,说得好似她是天生的皇后命似的:又是可助国运的超级富贵命格、又是可补皇上寿命的完美命格……举凡大吉大利的说词,全落在她一身,看来是非选她不可了。
皇上立即下令要冼小姐进宫。
此令一下,不知哭死了几家千金的爹娘,没中还不打紧,可怜的是十万两黄金也全泡汤了。
对玉萝而言,这事进行得实在太顺利了。菩提大师说对了,而她也做到了,一切都太完美了。
第九章
至于李罡这厢,他连冼家小姐什么模样也没见著,便认命地接受她。他为自己的认同,感到可笑至极,也深觉荒谬不已。
不过,他也大笑小玉的娘娘梦告吹了,这不大好?
但……他开始忧心有这么个完美的女子当娘子,会不会对方也是……?再说,外边曾流传一阵子冼家小姐有缺陷,然朱二哥的娘子却是个绝美的女子。该不会这位二小姐才是传说中的女主角吧?
他不敢想像,一个可帮夫且助国的娘子,如魏晋南北朝时某皇后长得一张阴阳脸……不,他宁可不要。他开始怀念起小玉来了,他宁可要她当上太子妃,至少他见过她,而他也承认她是个美人。
哇!后悔显然已经来不及了。父皇下了诏,是收不回的。当他垂头丧气回到伴云居,但见小玉人仍待在伴云居内,一股怅然油然而生。
他差下人打了壶酒。“小玉,来,坐下陪我喝几杯。”
玉萝浅笑。“怎么了?”
他愁眉苦脸的。“你知道太子选妃的事吗?”
她点头表示,“知道。”
他惊讶她的神通广大,几乎一步也未曾踏出伴云居的她,竟也知道这事,太不可思议了!不过,她的冷静也令他讶然。
“你失去机会了。”
只见玉萝淡淡地说道:“天若要太子妃身份归我所有,它便是我的;若不,我也不强求。”
看得挺开的嘛!不过,他却没她乐观,他说:“小玉,坦白告诉你吧,其实我就是太子。”
她不以为然地说:“你若是太子,我便是太子妃,你别开玩笑了。”
她全然不信他的话,只当他是受了打击、乱了神智,才会诓她他是太子。不过,也无所谓了,她冼玉萝已成了准太子妃了。这个事实想必令人无法接受,尤其是他——李公子。
李罡后悔未及时拉拔她一手,至少经这数月相处,他对她也产生了浓厚的情苗。
现在呢?晚了,一切全来不及了。眼见跟前这位美丽的女子……唉!怪她的菩提大师失算了,怪他们无缘,怪……怪来怪去还是得怪他的倔,坚持要阻挠她的太子妃梦。这下可好了,什么都成定局了,才后悔莫及。
他懊恼地一杯接一杯,苦呀!酒苦心也苦。
看他猛灌愁酒,玉萝劝道:“藉酒浇愁愁更愁,别喝了。”
“你知道我苦什么吗?”
的确,从刚刚到现在,她还是不知道他饮酒的原因,她摇头回道:“我不知道。”
他欲言又止地直喝闷酒。
玉萝对他说:“你如果缺妻子,将来我或许可以作主许配个美人给你;你若缺银两,我也可以赐给你。但你若不说出你心底的渴望,我又怎么帮你呢?”
缺妻子?她要帮我?李罡太中意这句话了,他问:“你说的话可算数?”
“或许以前说的话无法算是,但从今开始,我说的话肯定算。”她太有把握自己身为太子妃后,身份及权力将有多大的提升。
到时候,只要她在太子身边美言几句,那么,李公子要三妻四妾都行,怕什么?
大丈夫何患无妻,不是吗?
太有把握,有时也是坏事,他要求的,却真的教她为难了。
他开口说道:“我什么都不缺,只缺你。”
这……这是什么要求呀?害她被一口烈酒呛著喉:“李公子,你——”
“你答应的,对不对?”
她扯出一抹苦笑。“我是说过算数,但,这事……太为难了。”
他唉的一声,再举酒杯欲饮之时。她不忍地说出:“我有婚约在身,你……我……怎么可以呢?”
他不加思索果断地说道:“悔婚!”
“不。”她怎么可以让梦寐以求的美梦付诸东流呢。不,这事得重新考虑。太子妃与李公子之妻,这差距太大了,要她舍弃太子妃之位,怎么想都划不来,这会换她左右为难了。
可她下定决心,为了美好的将来,她只好对他说声:“对不起,恕难从命。”
哎!他哭丧脸道:“天绝我也!”
玉萝安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独恋一枝花呢?”
花呀!他喃喃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玉萝见状,也无能为力了,只有在一旁频劝。
见他已呈半醉状态,唤来几位家仆,扶他回房,安置好他,才退出房。
可她不知,在她合上门的刹那,他也淌下一颗泪。
他深深体会到,原来,身为皇族太子,并不代表他可以拥有想要的东西,眼前的她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次日,鸟语啁啾声唤醒了枕上的人儿。玉萝心忖:也该是她离开的时候,毕竟她的身份已不同往昔,待在此地与他相处,日后将会成了他人的话柄。故留书给李罡——李公子,叨扰多日,小玉也该走了,谢谢你数月的照顾。
小玉留书笔墨未干,她人已悄悄离开伴云居……。
*>*>*>离大婚之日已近,冼家备齐珍珠、宝物、绸四千疋、丝四千疋、黄金万两、粟谷三千石八百斛,嫁奁丰厚,风光送她入宫。
大明宫北倚太液池风景区,内分含凉殿、紫兰殿、长阁及玄武殿等重要的建筑群。
乍入宫中,光见那些雄伟的建筑,便教她目不暇给。
一顶宫轿将她送入宫,进宫后,净身、食斋七日,方送入紫兰殿内。
身为未来太子妃,礼仪方面必不可失,繁文褥节一一照著规矩,一声苦也喊不得。玉萝开始怀念与李罡在一块时的自由自在了。
皇宫的生活,不如她想像中好。习书写字,莫不认真来,苦不堪言,宫内的宫妇对她的要求可苛严:笑时不可露齿,言谈不可諠哗……天呀!好累耶!
大婚前夕,还得经皇后及贵人们审核。幸好,她真是福气之人,没太多为难,顺利过关。
皇太子纳妃当日,太子妃乘坐重翟车,这是官方家属专乘礼车。“重翟车”车体以红色为主,车厢上有翟羽的装饰外,红色、紫色的各种丝帛为团盖,四柱有帐幕遮挡。同时四边垂下宽大的带子,车子由四匹马来驾驶。
横辕上还有香炉,设有青灯、香匮、香罐等,都有龙螭之类的装饰。
驾车的马也是赤红色的,马脸上装有铜顶面罩,头上插翟羽,胸有绿带结与胸铃,异常地漂亮。
重翟车出皇宫绕行朱雀门街,良辰吉时再回掖庭宫。
玉萝看见冼府大小,但当行经伴云居时,却见大门深锁,她的心好犹豫也好彷徨。但未来享不尽的荣华、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奢华的美好未来景象教她不得不——回掖庭宫,静待入夜的新婚花烛夜。
心乱如麻,坐立不安,如坐针毡,她的心坦然不了。一来怕托付之人不可靠(外貌差);二来又怕不得宠。乱、乱、乱,一颗心直绞成团。
李罡由麟德殿往掖庭宫来,推开寝殿大门,再入内殿,抵达内室,重重关卡。
他心烦今夜的到来,但他无法抗拒,无力感重重。
皇太子大婚,这可算是天大喜事,文武百官、缙绅大贾均受邀列席,冼老爷及夫人也出席女儿婚宴。
载歌载舞,大奏雅乐,声传掖庭宫。
玉萝手中的红绫手绢,不知绞动几回了。门哗啦推开,由远而来,直至内寝这道门,她的心儿漏半拍。晔啦!最后一道门打开来,怦怦怦!她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