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沉沉,火光烈烈,宁宁首次见识到异族的另种风情,这些人热情奔放,大口喝酒,大口啖肉,豪迈恋情。
她也首次见识到何谓斗牛大会。
锣鼓喧天中二对对男女弹起大三弦,跳起欢乐舞蹈,插边的标杆上挂着球形的“彩虹”,谁斗牛获胜,他的牛就可以挂上它,一声令下,斗牛开始,主人们将自己的斗牛放,八场中,任其格斗。
凶猛的公牛插蹄甩尾向对方攻击,角对角地碰擅,直到将对方斗败为止。
感染了场上的激昂兴奋情绪,多日以来,宁宁第一次暂时抛去扫(忧,开心地觑着赛局,这斗牛在形式上虽与她的斗鸡相似,但体形高壮威猛的公牛,拼斗起来的狠劲却绝非她那几只斗鸡所能比拟。
纤巧秀丽而陌生的宁宁自是很快就引来了众多目光绝大多数来自男子!这些男人都有着热情的眼神,她并不在意,只要没看见季风扬,她就没什么压力。
蓝芽始终陪着她,不知情的人会以为笑意盈盈的两人是对好友。突然,宁宁感觉到背后一股灼热而熟悉的视线始终跟随着自己。
她心跳加速的仔细看清楚那个人,结果却很失望,看她的人是个全然陌生的男子,身上被着羊皮褂子.头上一便毡帽压得低低的,蓝芽告诉她,那是纳西族人惯穿的服饰,这个大节日上,各个种族的人都看得到。
可是那男子的眼神让宁宁想起云行止,但两人面貌迥异,那男子下巴光溜溜的,一根毛也没有,不像云行止的满脸胡子。
对于这纳西族人给她的视线,宁宁回敬了个大鬼脸,井暗自期望他别找上自己。
斗牛大会结束后,芦笙与四弦琴的音乐声扬起,众人围着止堆绕个大圈,一对对热情洋溢、看对眼的男女在扬中翩然起舞,一群男人挤到了宁宁身旁,蓝芽笑笑,退到一旁,由着她的族人们对闪躲着却语言不通的宁宁用晨开热情攻势。
男人太多,看上的对象都是宁宁,最后只得用老方法搏斗决定,几个男人陆续赤膊上阵,先互相拥抱,以示友好,在裁判令下,两人开始角力,最后以把对方摔倒、双肩着地即为胜者。
宁宁睁大眼,搏斗虽然够刺激,但以她做为奖赏就太夸张引他们比他们的,干她屁事呀!
她想表达自己的意思,但这些人压根听不懂她的话,只以为她是害羞,最后竟然是由那个一直死瞅着她,分明想把她吞进肚里的纳酉族男子获胜。
欢呼声中,他先是拉着宁畜在火堆旁“打跳”——这是一种西南各族流传的集体舞蹈,在欢乐场合中十分风行,奔放豪迈,动作简单,老少皆宜。
宁宁怒瞪着眼,想甩掉这纳西族男子的手,却颓然发现根本甩脱不掉,到最后甚至还让他给突然打上肩头,在众人的朗笑声以及她的抗议喊叫声中,给带出人群,进到树林子里。
她的喊叫,只让人误认认是她的热情!
进了昏暗的树林子,四周转为寂静,宁宁又恼又惧,在这蛮荒之地,这些男人都是这么样得到他们想要的女人吗?
“等落了地,她望着纳酉族男子,七手八脚比划着,想表达自己的不愿意。
“我不喜欢你!”她比比自己再比比他,摇头兼摇手,像波浪蚊似的,”如果你敢碰我……”怒目圆睁,她佯装一胜凶狠,指指他将手在颈上一划,伸出舌头,“我发誓会杀了你!”
对于她的可怕威胁,纳西族男子却毫无惧意,他双臂交捏,服中是沉稳而笃定的笑意。
“你听不懂吗9”她吼叫着, “你这个野人!走开厂她逼了几步,不停地挥动着双手。
他不为所动,笑意不减,就在她踏身捡拾起地上石块,打算砸死这个该死的只会笑的野人时,他竟然开了口,刹那间,她恍若中了魔咒,无法动弹!
“若真将我赶走,你一定会后悔的,”他一口流利汉语及慵懒低沉腔调,她感觉熟悉至极, “受了这么多教训,你依旧没变,发誓总拿来当饭吃。”
“你?!”宁宁用望着他,像见了儿似的,手一软,石头掉下砸到自个儿的脚,疼得她眺着脚哎哎叫,“为、为什么?难、难道……你竟然……可是……胡子——”她结结巴巴的,话不成话。双眼发直觑着他。
“蠢丫头就是蠢丫头!”他笑了笑, “亏我领着你跳舞,还扛着你走了段路,分离不过数日,你真将我给忘得一干二净?”他拿下毡帽在她面前扬着笑,他正是云行止!
可虽说人是云行止,却又令她陌生得紧,他的下巴刮得干干净净,俊逸的五官首次完全在她眼前展露,少了胡子,少了粗扩,却多添了分让女人望之脸虹心跳的魅力,那双眼像会勾魂撮魄似的。
“你、你的……胡子呢?”宁宁依旧结巴,似乎还无法消化这个事实。
“丫头,你不知道胡子是可以刮掉的吗?”他漫不经心的道,“那东西是长出来的,难道有人初出娘胎就带了一脏胡须?”
心头一紧,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她傻傻地望着他问;“是为了我?”
”是呀!”云行止淡淡颔首, “是为了你这个通缉要犯!”语气虽严厉,但他眼中却掩不住作弄光芒。工次分手前,我说过别为了想让我拘留身边,就去干些违法乱纪的事情,没想到你不但不听,还变本加厉,连私纵杀人犯的轰轰烈烈大事也干得出。”
宁宁轻咛一声,扑身投入他怀中,破涕为笑地由着他骂,真好!教人骂的感觉真好,至少她不用再孤单面对那狂徒了!
他环臂揽紧怀中的她,悬挂多日的心首次安定。
另个念头浮起,她突然拧开他, “为了捉通缉要犯,你连未婚妻都不顾了吗?”她的语调很酸。
“我来这儿,”他笑笑,毫不在意,“就是想要带回我那成了通缉犯的未婚妻。”
见宁宁眼中明摆着不信,他握住她双肩,眼神难得认真,”叶芙蓉与我是表兄妹关系,除此之外,再也不可能多出别的,纵使她再想要嫁给我,我也不可能同意,因为我喜欢的是个很蠢、很置,蠢到体会不出感情,非要人家说出口的蠢丫头!”
她脸红脸,哼了声,“可她说……你曾帮她洗过操,连这等逾礼的事情都做出了,你凭什么不发人家?芙蓉不像会说谎的人,难道这事儿是她诬赖你?”
“这事儿倒不算诬赖。”见她气得红了眼,云行止笑得神态自若,“只是你该问清楚当时芙蓉几岁,一个十三岁的表哥因着姨娘托付,帮个三岁小表妹洗身子,不算逾礼吧?”
“三、三岁?!”宁宁傻愣住,这才发觉自己实在错得离谱。
这会儿她总算知晓了自己在云行止心中的地位,可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不该来这儿的!季风扬掳我走就是为了要对付你,你快点儿离开,那家伙毫无人性,对官府的人更是深恶痛绝!”
“我知道。”他点点头, “从他沿路留下线索我就知道他意不在你,也不在逃亡保命,他恨我,鲜少失败的他,绝对承受不起自我这儿遭遇到的挫败,是以当我发现你们是向着西南一带来时,便委托西南各族的朋友留意你们的行踪。”
“我不知道你竟能结交到这些偏远民族的朋友。”宁宁目中露出敬佩。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云行止揉揉她的发,”皇上曾派官员至西南这边来,当时我与御前第一侍卫同行,那次结交了不少朋友,没想到这会儿竟派上用场。
“别担心季风扬,我已与白族族长打过照面,这人是我大唐缉拿的凶犯,我请他们与我合作缉凶归案,晚会前,我已托人在季风扬酒里下了昏睡药,待会儿,我带你过去将他捆绑妥当,明日一早返转中原。”
“回去之后,我……”松了一口气的宁宁又担心起自个儿的未来。
“私纵犯人,罚充军边塞二十年。”他说得不经意,她听得心惊胆跳, ”不过,看在你域罪立功.自首认罪带回凶犯,改易科罚金——”
闻言,她安下心,前阵子她在鸡场赚了不少银子,想来该足以应付吧!至于和云婧她们的赌局,管他的!约期早过,她也没心思管谁怕谁赢,发生这么大的事,这会儿小命比较要紧。
”不过……”云行止清清喉咙,一奉正经,“对官府方面你尚可罚银善了,但对本捕头在执行公务期间,抛下四方巡视要务,花时间、耗精神,攀山越峙,不眠不休追捕你的损失,你得要另行负责。”
“罚什么都成。”经此教训,她倒是变乖丁,只要这男人别把她扔在这言语无法沟通的蛮夷之地,即使要再蹲大牢也成,对于他,这会儿她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她微嘟嘴低语, “对不起连累了你,这回,我是真的闯大祸了!”
“知道就好。”他敛起正经,轻笑着将地圈入怀中,”你要受的处罚是得拘留在我身边,”他凝睇着她,少有地纵容真心,表达出深情,“一辈子!”
她轻呼了声,手掩住嘴,霎时泪服模糊,她只觉得小小的身子似乎快要承受不住这样的喜悦了。
他拉开她掩嘴的手,摇摇头,“别给我这么一副惊讶万分的表情,这样我会以为你辈到连我有多爱你都毫无知觉。”
他低下身吻住她,薯然间,宁宁心口狠狠抽痛,她原以为是兴奋过度,可下一刻她竟无法控制地拔起他腰间的刀刺向云行止心口。
若非云行止机灵,瞬时敏捷的躲过了这一刀,这会儿足当已身受重饬。
宁宁脑中馄乱,她明明是爱他的,可为何她的心嘶吼着要他的命!
颈上一个手刀击落,接着,她跌入他怀里昏了过去。
第十章
云行止抱着宁宁,冷冷脸向从一棵树后闪出的身影, “季风扬,你果真有本事,可我没想到,你连宁儿都不放过,她毕竟救过你。”
季风扬无所谓地笑, “救我是她心甘情愿的,不干我的事,况且若非有她,想对付云捕头,在下实在设有必胜的把握。”
“所以你便用了这种下三滥手段?宁可选择用个无辜女人当挡箭牌,也不愿正大光明地与我决斗?”
“你叫人在我酒中下药就正大光明了吗?”他轻哼。
“若非怕你有所警觉,伤害小宁儿,我不会用下药的方式。”审视怀中宁宁半黑的脸及手掌中一条深深黑线,他冷声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下歼情蛊咒!”一个软软的女于嗓音自云行止身后响起,是蓝芽。
“这种蛊咒是针对情侣而下的,通常是失恋拿来报复不再爱她的男人和他的新欢,平时中蛊咒的人看来一切正常,只有在她遇着心爱的人,心颤情动时才会发作。
”发作时,她体内的蛊毒流蹿全身,躁动不已,拼命想移转到所爱的人身上,想杀了对方,可若杀不成对方,这蛊毒便会在体内蹿动,一天后中蛊咒的人就会殒命。”
“所以,”季风插邪恶的勾起笑, “云捕头,别说我逼你,这会儿,你可以有两个选择,一,就是任由这小丫头香消玉殒,二,就是将蛊咒的毒过到自个儿身上,以死圆满你的爱情。”
”是吗?”云行止淡淡一荚,迅雷不及掩耳的抽出腰间匕首抵住一旁的蓝芽,“我似乎还有第三个选择,用你的女人做我们的陪葬。”
蓝芽微青了脸,季风扬脸上却毫无表情。
半晌后,他笑下,笑得极狂佞。“动手呀,云行止!你以为我会在乎吗?我不是你,我没有女人也没有朋友,我有的只是我自己。”
“我倒不觉得。”云行止紧联狂笑的他,淡淡开口,“你还有对福顺镖局的仇,对赵彦硕的恨,不是吗?”
季风扬微愣,寒着瞳眸,“你怎么知道的?”
他摇摇头,“那日我离开余杭到两湖,就是为了查清楚这个案子,你虽更改了姓名,但由于福顺镖局的血案和赵彦硕捕头的惨死时间过于巧合,让我不得不推断,季风扬就是林正琛,也就是十五年前林府血案的惟一幸存者,亦即官府通告有案的弑亲凶徒。”
“既知我连自个儿亲人都能冷血弑尽,”他冷笑,“你又怎会以为我会为个不相千的女人改变决定?”
“因为我知道,”他顿了下,眼中透出怜悯,“林正琛并不是真的弑亲狂徒,他是受了冤屈,不只他,连当年惨遭杀害的白族少年阿卓尼都是无辜的。我明白你对世间充满仇恨,可那应尚不足以让你真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深爱你的女子为你而死。”
季风扬不做声,眼光中写满厌弃,他很这个捕头!恨这个洞悉他心底秘密的男人!
“别理我,风扬。”匕首紧抵着蓝芽,她却毫无惧意,睇着季风扬的眸子闪现坚决的光芒,她真心诚意柔语,“我不在乎你是否真爱我,我只希望能用我的生命帮你换取你想要的东西,别管我,我是心甘情愿为你而死。”
她猛然抓住云行止握匕首的手,欲将那利刃刺向自己。
“住手!蓝芽!住手”季风扬的怒吼在风中飘散,多年以来,他首次感觉心头有了悸动,首次感觉自己还活着。
若非云行止反应快,瞬间出手点住蓝芽的穴道,这会儿她已成了个死尸。
”蓝芽,解了那汉族姑娘的蛊咒!”确定蓝芽没事后,季风扬淡淡启口。
“为什么’”她一脸惊讶,“我不要!她是锁住这男人的法宝,我不会让他将你带回中原的,我宁可为你而死,也不要看着你被捉走。”
“解了她,蓝芽。”季风扬冷冷眠着云行止,”这男人说得对,现在是我们两个男人的战局,不关你们女人的事。”
“我不要!”她含着泪,微颤的唇显露出她的害怕,她不要失去他。
“蓝芽,我不想再说一遍!”对于她的泪水,季风扬逼自己狠下心视而不见,“如果你不解了她的蛊咒,我立即束手就擒,让这家伙带我回中原。”
所有的威胁都比不上这个来得有力,纵然心中有千百万个不愿意,被云行止解了穴遭的蓝芽还是从他手中接过宁于,自怀中取出符咒和一个褐色小陶罐,开始为她解蛊咒。
“走吧,云捕头!该是男人与男人对决的时刻丁。”季风扬淡溃而语,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容,“别担心你的女人,我的女人会治好她的!”
两个高大的男于同时离去—…
天明时分,躺在树林里的宁宁幽幽转醒,她发现身旁只有神情呆滞的蓝芽。
“他们呢?”她急急起身,捉着她的手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