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筝在他怀抱中感到全身一阵酥麻,从未被人如此亲密地碰触过,在他男性躯体的拥护下,心头不由得漏跳一拍。
关震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看清来者,虽然还是无法见到出招的人,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对方是位拥有绝世武艺的高手。
在一阵旋风之后,天地又恢复宁静,所有被吹乱的树叶也渐渐平息下来,就连漫天的落叶也缓缓沉淀。
他在纷飞的落叶之中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威风凛凛地杵于石壁之上,凝神仔细一看,对方拥有一头白发,还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利眸,正凌厉的审视著入侵者。
关震一见到他庞眉皓发的特征,立刻认出他的身分,高兴的心情很快的淹没当下对危机的警觉心,赶紧跑上前表示诚意。
“前辈,在下关震,千里迢迢来到峪山,有一件要事想相求于前辈。”
华晏微眯起双眸,不屑的看著不知死活的男子,“小子,难道你不知道入侵峪山的不速之客,一律是死路一条吗?”
关震笑容敛了大半,不过他仍是执著地说道:“希望前辈能给关震一个说话的机会,若是关震的诚意仍是无法说服前辈,那么前辈要关震死,我也瞑目。”
华晏冷笑了几声,“很好,那么你就准备领死吧!”
“前辈等等,我只是 呃!”关震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见前辈以脱兔之势,凌空向他袭击而来。
白眉神医一个提气,对准了关震的胸口,奋力击出双掌。
“唔……”关震被连续击中好几掌,因为承受不住前辈毫不留情的掌力,在华晏使出最强烈的一击时,被打飞了出去。
他全身瘫软的倒在一颗巨石之上,胸口一阵腥味涌至口中,立刻吐出一摊鲜血,染红了巨石。
只见白眉神医一个旋身飞上了石岩,居高临下的看著眼前不堪一击的小伙子,冷笑的声音缓缓从他的丹田传偏了整座山谷。
白眉神医用力吸了一大口气,很快的酝酿出足以破石的气势,准备使出最后的一击。
在危急存亡之际,关震腰背一用力,使劲向后仰,撑起身子反掌回档,双方气功相碰的瞬间,“砰”的发出巨响,两人各自倒退了数步,不过由于关震气亏在先,只觉眼前一阵昏天暗地,让他不支倒下。
白眉神医见到对方体力不支,更是狂傲的仰头大笑。
“哈哈哈,准备受死吧,臭小子。”他双臂划圆,将天地之气酝酿在掌心之中,准备使出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穿透迷雾,宛如皓月破云般的传进他的耳朵“住手!”白眉神医原本已经提高双掌,在听见女子的声音时,动作停顿了下来。
他缓缓的回过头去,浓浓的白雾逐渐散开,一张令他怀念的容颜慢慢的印入他的眼底。一时之间,他以为又是自己的错觉,直到对方慢慢的走出迷雾,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他才恍然清醒原来这不是幻觉。
“筝儿?”白眉神医看著自己多年不见的女儿,一股激动的情感瞬间涌入胸口,填满这多年来的空虚与寂寞。
华筝愤怒的眸子毫不畏惧的与自己的父亲对视,“放开他。”
白眉神医将双掌的气势减除后,抬头看向那石岩上苟延残喘的男子,再低头看著自己蜕变得艳丽出众的女儿,一颗脑子因为种种疑惑而无法思考。
“他是你什么人?”
华筝冷然的别开脸去,没有理会白眉神医的问题,迳自走到关震身旁,小心翼翼将他扶起靠在自己的肩上,担忧的采视他的伤势。
老天!他身上的旧伤尚未复元,如今又承受强烈的重击,他怎么能受得住?华筝忧心的想著。
白眉神医见到筝儿这般举动,更是著急的追问:“筝儿,我在问你话,回答我。”
华筝抬手替关震拭去嘴角的血渍,眼眸极度冰冷的眯起,“十年前,我用著同样迫切的目光望著你,希望你对我母亲的死亡提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你却只说了一句“多问无益”,推翻了我所有的期盼。如今你再以相当期待的眼神看著我,希望我对你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做一个解释,试问你不觉得这种画面有点讽刺吗?”
白眉神医因为女儿的一席话而退了几步,他不敢相信的拧起双眉,“筝儿,都十年了,你还是无法原谅我当年所做的决定?”
“是的,我无法原谅。”华筝抬起一双生气的眸子,瞪视高高在上的父亲,“因为我无法接受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为了医官一职,选择牺牲母亲的性命。”
“筝儿,我已在峪谷忏悔足足十年了……”
“不够,永远不够,因为这一切不过是自食其果的代价罢了。”
“筝儿……”
“你的无情与残酷注定换来良心永远的谴责,包括自己女儿的反目成仇。你早该想到自己扼杀的不单单是一个圆满的家庭,还有我这一生最敬重的娘亲。”华筝无情的诉说自己心里的话,同时也将重伤的关震扶了起来。
白眉神医没想到事隔十年,女儿的恨意非但未减,还因日积月累而加深了许多,这样的结果实在令他无奈。“筝儿,回到谷里来吧,我需要你……”
“我不会回来的,永远不会。”丢下一句肯定的答覆后,她很快的带著关震离开,目前必须先找个地方替他疗伤要紧。
白眉神医紧握拳头,隐隐露出了青筋,看著女儿再一次离开自己,一颗心就像还未复元的伤口又再被划上几刀,痛上加痛的感觉侵蚀著他的四肢百骸。
他缓缓的松开拳头,原本迸射出强焰的眼神也逐渐平缓,看著女儿窈窕的纤影,再看著她身边壮硕的男子,他露出了数十年不曾出现的笑脸。
“你会回来的,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会了解爹爹的用心良苦。”
第六章
“唔……”关震在昏迷中感觉到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忍不住倒抽的一大口气,冷空气舒缓了他些许的灼热感,同时也将他浑沌的思绪拉回现实当中。
他缓缓的睁开沉重的眼皮,最想见到的身影即是华筝。
“别乱动,你体内的筋脉全被震得大乱,千万不可硬撑,否则真气溃散,小心连命都没了。”华筝在感觉到他清醒过来时,赶紧按住他的双肩,不希望他坐起身子。
关震趁势握住她的小手,压在胸前。能够知道她依旧在自己身边,自然是放心不少。
不过当脑海里涌起了一件要事,他随即全身肌肉紧绷,想要以肘撑起上身,强迫自己坐起,“快,扶……扶我起来……”
“关震?!”华筝蹙起秀眉,不知该扶他还是该强制将他压回石床之上。
待他完全坐起身子之后,又贪心的想要站起来,不过他力不从心,只能紧紧拉著华筝的手要求道:“筝,帮我站起来,我……没时间,我得再去找前辈谈谈……”
“关震,你快别这样。”华筝因为担心关震体内的真气全部散乱,所以一直不敢帮他,反倒轻轻的压制他,阻止他轻举妄动。“你难道没想到你若死了,那云儿该怎么办?”
关震头昏目眩的瘫坐在石床上,他一心只想到关云可爱的笑容,什么都顾不了了。
“我……若是再不赶紧得到前辈的援助,那么云儿就即将离我而去,我无法多待一刻,筝 ”
“你……”华筝对他的执著实在感到生气,却又不能阻止他为妹妹牺牲的念头,毕竟若换作是她,她也会这么做,遑论他是那么的深爱自己的妹妹。
“快扶我起来……”
华筝没有理会他的央求,只是冷然的放开他,站起身子,“你既然执意要去,那么就由我帮你去游说好了。”
关震蹙起剑眉,一时之间不太懂华筝话里的意思,“由你?”
“是的。”她深吸了口气,故意将话说得毫无感情,“反正上次你帮我挡了一剑,这次就当作是偿还你的恩情,所以由我去替你游说好了。”
听见她有这项打算,关震激烈的摇头反对,并且拚了命的硬坐起身子,“不……别去,我不准你单独前往,那太危险了。”
“可是你这个样子”“不,别去……”他忍不住将她拉了过来,伸长双臂紧紧拥在怀里,想要用自己宽阔的臂膀保护她的安全,阻止她这冲动的念头。
华筝被他突然的动作给吓楞住,在他怀里愕然的眨著眼,感觉自己的心仿佛就要跳出胸口,“关震?”
关震紧张的圈紧自己的臂膀,并且激动的说:“与其让你去冒这个风险,还不如我自己去受死,要是你受了伤,我所承受的痛会比任何伤更剧烈,所以你千万不可单独前往,听见没有?咳咳……”
他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牵扯到伤口,轻微的咳嗽就引来强烈的灼痛感,让他眉头不由得深锁起来。
华筝见状,也不敢再与他争辩,连忙答应他的要求,安抚他的情绪,“好好,我不去就是,你快躺下。”
关震再度被她压躺在床上,不停的喘息,以消化方才那阵剧烈的痛楚。
他再度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向她担忧的神情,仍是不放心华筝的口头保证,所以一只手紧紧的握著她的手,并且以强制的口吻命令道:“筝,不准离开我身边,听到没有?”
不准离开!”华筝从来不接受任何人的命令,却不知为何独独面对他霸气又温柔的态度时,无法坚持自己的主张,甚至不由得点头允诺,“好,我答应你绝不离开,你休息吧,等伤好些后,我们再去一次。”
关震在听到她的答覆后,终于漾开了今晚第一个笑容,最后,他任凭沉重的眼皮覆盖住自己的视线,就连思绪也逐渐涣散不再设防。
“筝……”他在昏睡前,想起了一句话想要告诉她。
“嗯?”华筝轻柔的回应,等待他的下文。
关震紧抿著唇畔,轻轻逸出一声叹息,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许多,“筝,你永远不会知道你在我心中有多重要。”
华筝因他昏迷之前的一句话脸红心跳不已。他紧握著自己的手,感觉到一股暖流从他的掌心流窜至自己全身。
看著那彼此相连的手,她不由得也加紧了力道,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正慢慢的溢满整个心坎。
是他的缘故,让她冰冷的心重新有了温度,同时也感觉到依赖的渴望。
她轻轻的将他的大手搁在自己冰凉的面颊上,兀自沉浸在眼前短暂的爱恋当中,深深陷入,无法自拔……
◆ ◆ ◆
黑夜之下,盈月当空,白发苍苍的老人独自伫立在高耸的岩石之上,怡然的神情透著笑傲江湖的壮志,清心寡欲的胸怀却对江湖俗事早已淡然置之,一生中唯一的遗憾,莫过于女儿的背道而驰。
他盼望女儿归来,足足盼了十个年头,无奈却是盼到如此不堪的情景,然而他对自己的行为从不曾想要解释,即使女儿因为误会而憎恨他,他也依然故我。
这世间唯一了解他的,大概只有他最挚爱的娘子石芙蓉了。
华晏仰望著明月,心中的思念随著晚风吹去,虽然已经过了不惑之年,每当思念起自己的娘子时,他仍是会沉沦于过往的回忆之中,难以自拔。
虽然他拥有再世华佗的美誉,以及世人拥戴的身分,无奈却怎么也医不了自己的相思病,只能任凭回忆侵蚀自己的情感,成了一具无生命的躯体,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只为等待女儿的宽恕与谅解。
在他沉思之际,隐隐传来落叶碎裂的声音,他唇畔逸出一抹笑,毋需回头即可猜出是谁到来。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华筝手中紧紧握著芙蓉剑,缓缓走向父亲的身后。
手中的剑是父亲当年为了证明对母亲的爱所精心打造的上等宝剑,她带走它是因为父亲没有资格再拥有它,如今手中紧握著它,仿佛可以感觉到十年前她拚命想要留住母亲的难过心情。
“你应该知道我回来的目的。”她语中不带任何情感,目光也格外冰冷。
“你想要拿走那世间仅存的仙丹?”
“是的。”
华晏轻笑了几声,笑声在风中吹散开来,传过了整座山谷。“筝儿,你难道没想过这颗仙丹很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拥有救你一命的价值吗?如今你却告诉我,你要将它拱手让给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华筝美眸微眯,握剑的手更是加重力道,“我只想到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这颗仙丹而枉送性命,唯有让它消失在这混乱的时代,才是最好的方法。”
“那么你可以选择服下它,它可以增强你十年的功力,就算是受到再重的伤也能不药而愈。”华晏缓缓的回头说道。
“若是可以,我宁可将这权利让给我最爱的母亲,可惜她已经不在人世,那么就算我拥有绝顶的功夫又如何?一个人的心已死,活下来只不过是在等死罢了。”
华晏闻言,心头凛了一下,他黯然的垂下眼睑,几乎是喃喃自语地附和,“是啊,心已死,活著不过是在等死罢了……”
华筝因为面向月光,而父亲刚好又站在月光之下,阴影覆盖住他的轮廓,让她完全看不见父亲的五官,只能凭借那宛如隔空传来的话语,感受父亲的忧伤情感。
她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声音是否真如自己的猜测,因为父亲曾经是那样无情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的一段话而感到哀伤?
她原本想要追问他对母亲的感情是否依旧,却在父亲沉默的凝视之下,开不了口。
“筝儿,你喜欢上那臭小子了,对吧?”
华筝抿了抿唇,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我是来向你讨药的,不是来接受你的质询。”她冷淡的回答,不想给他任何答案。
华晏对于女儿的态度实在有些寒心,不过他并不怪她,怪只怪自己当年的决定伤她太重,才会导致女儿对自己的忤逆。
“我对你向来是有求必应,不过这次我可不允许你再胡作非为下去。”
华筝挑起秀眉,看向高高在上的父亲,“你到底想怎样?”
华晏似笑非笑的抚著长须,凌厉的目光睇向女儿慧黠的黑眸,“既然你是来讨药的,那么就该懂得以物易物的道理。你说,你想拿什么来抵这价值连城的仙丹?”
“我……”
华宴见她心虚,更是得意地讥讽道:“你什么都没有,凭什么来向我拿药?”
华筝闻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父亲说得没错,她确实什么都没有,凭什么向他老人家要求仙丹?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而且还是厚颜无耻的行为。
华晏看出女儿的困窘,索性主动替她回答,“不如这样,我给你两条路选择,一是留在谷里,永远不得出谷。二是离开这里,永远别让我再看到你。不过选择第二条路之前你可要想清楚,若是那不怕死的浑小子又跑来找我,我可不保证会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