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飞对她晾着白眼,「小姐……」被人拒绝了她还这么高兴?而且她高兴的地方每次都不在重点上。
「是表小姐。」她摇摇指纠正他。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好,表小姐,妳说咱们该怎么办?」在被拒绝了后,他们是该让那票长老拉下身段再去黄泉国一回好呢,还是干脆他们天宫也摆出一副跩样,不理会三道结不结盟的事?
霓裳抚着形状优美的下颔想了想,眼珠蓦地一转,改绕至被派去鬼伯国的雷昂身上。
「马秋堂没空见咱们,那段重楼呢?」听说段重楼是个斯文人,斯文人该不会也把贵客给拒在门外吧?
雷昂脸色比童飞的更臭,「段重楼出发去找转世的女娲,他家的宰相也是同样的说词,没空。」
她坏心眼地笑笑,「哟,这么巧?」敢情段重楼是和马秋堂说好了,打算趁此机会一报上回他们地藏找上天宫,而天宫三山全都不给面子不见他们的仇?
「他们分明就是故意不给咱们面子!」只差没被鬼伯国的宰相拿扫帚赶出来的雷昂,气呼呼地瞪着她那张笑得乱开心一把的笑脸。
「谁教天宫与地藏是世仇呢?」霓裳不以为意地轻耸香肩,「一报还一报,他们会泼咱们冷水也是正常的。」
顶乱不已的童飞两手捉着已被他搔成鸟窝头的发。
「只可惜现下咱们没空管什么世仇不世仇的东西……」他们天宫这回真的没打算要地藏,也没有要继续跟他们耍性子啦,他们是真有要事才会硬着头皮去找地藏,偏偏地藏的人就是没一个信。
「为什么?」刚回城的霓裳,还不知在她出门逃家的这段期间,三道与帝国间究竟发生了何事,以致天宫会积极地想找地藏结盟。
「因为再不想想法子团结三道,咱们就快大难临头了。」雷昂几乎把两道粗眉拧成一圈麻花,「中土的探子来报,帝国六器中的赤璋与白琥两位将军,已准备出发至西域国境的边郡,而苍璧与黄琮两位将军则是准备朝北,似也有意警告天宫别轻举妄动。」
霓裳微微瞇细了美眸,「帝国要兴兵来犯?」
「不,真要动武,帝国会派的是四域将军而不是六器将军。」雷昂朝她挥挥手要她先放心,「六器不过是来探探情况,若发觉有必要代四域出手的话,他们才会动手。」
大抵明白了情况后,霓裳一手托着腮,开始思考在维持了百年的和平后,一向将天宫三山交给北域将军夜色负责的帝国,为何会突然派出六器将军。
该不会是为了谕鸟所说的天孙吧?只是素来掌管东域的紫荆王已经捞过界地铲过托云山天苑城一回了,这回若是要再铲天宫另两城,那也该派夜色或紫荆王,可帝国却改派六器将军,那个多年来一直镇守着帝国北域的夜色是在搞什么鬼?怎会让他人轻易踏上她的地盘代她出手?
该不会是……帝国的四域与六器在争权或是闹内哄?
「表小姐,妳说该怎么办?」童飞总觉得她这个天垒城的副城主,远比正牌的城主还要英明可靠好几倍。
「嗯……」她两手撑着下巴,把她先前的推论摆一边去,留待日后再研究,专心研究起眼下到底该怎么解决结盟这件事。
「妳就替咱们拿个主意吧。」无计可施的雷昂也只能指望她了。
心思转得飞快的霓裳,转眼问已想出了对策。
她先朝童飞弹弹指,「我家那个不负责任的流浪汉你们到底找到了没有?」
童飞叹息地垂下了肩,「小姐,妳也别这样说城主……」他不过是不负责任了些,以及爱四处乱跑了些,何必讲得这么难听呢,何况他还是她的亲表哥。
「我有说错吗?」一提到自家表哥就满腹新仇旧恨的霓裳,威胁地压低了纤嗓。
「妳没错、妳没错……」惹她不起的童飞赶快摇首撇清立场,表明是站在她这一国的。
她伸出一指,警告地亮在童飞的鼻梢前,「你给我派人去告诉你家的城主大人,既然他那么爱四处乱跑,那就叫他亲自去地藏黄泉国一趟,要是天宫还是不能与地藏结盟,到时我就全都算在他的头上!」
被当成替代炮灰的他,含泪地接下这不合理的命令。
「是……」说得真简单,他到哪去找那个到处跑的流浪汉啊?
她还没打算放过他,「还有。」
「还有?」他已经很想哀号了。
「叫我家表哥在回来前顺道去把那个天孙给我带回来。」她是很奉行输人不输阵那套的,「人家鬼伯国的段重楼都已经出发去找女娲了,他的动作要是比那个斯文人慢,我保证到时一定会让他很后悔。」
他低声在嘴边咕哝,「你们两个吵架关我什么事……」他要是把这话原封不动地转给城主,到时肯定少不了城主的另一顿火气。
霓裳横他一眼,「你说什么?」
「没有……」
「你。」一旁的雷昂还在庆幸自己没被牵连到时,她已经把下一个目标对准他。
他垮下了一张脸,「我也有事?」
「你立刻去一趟沐雾山织女城,去通知风破晓一声,为免帝国的苍璧与黄琮两位将军有入侵天宫的举动,他最好尽快派兵守住天宫三山的山口,我天垒城目前城主不在城内,不便调度协调四方兵力,就请他先替咱们多担待着点。」找天孙与防帝国这两件事,可得双管齐下才行。
「我这就去。」他放心地吁了口气,在她又追加命令之前赶紧脚底抹油开溜。
「小姐,那妳呢?」满心不平的童飞看着凉凉没事做的她,「妳要做些什么?」她不会就只是动一动嘴皮子而已吧?好不容易才把她给逮回来,难得她这回竟会这么安分,这实在是太不像她的作风了。
「我?」霓裳露出一抹令他头皮发麻的邪恶笑意,「我正准备去捅一些楼子。」
「啊?」又要捅?
「在我表哥回来后……」才又被城中那些奉她表哥之命的长老,强拉去相亲的她,记恨地扳了扳十指,「哼哼,我要他很后悔他又想把我嫁给另一个糟老头。」
「……」
第六章
近日自黄泉国边境的关防发现,帝国派出了六器中的赤璋与白琥两位将军,驻防在帝国边郡后,这让平静了一阵子的黄泉国,再次全国上下紧绷成一片。为此,马秋堂赶在因战事而起的耳语,开始在宫里宫外四处流传前,先行派出六旗旗主赶往关防以安定民心。
这阵子下来,无论是帝国与黄泉国,两者只是这般对峙着,皆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也没有半点兴战的预兆,据潜伏在中上的探子说,帝国的西域将军孔雀在得知赤璋与白琥私自进入他的西域后,直接找上了皇帝兴师,并要求皇帝下令,若黄泉国无半分威胁西域的举动,赤璋与白琥两位将军亦不得前往侵犯,不然,孔雀将不顾帝国内部的和谐,亲自率兵将两位六器将军给赶回京都。
马秋堂不知是该因此而感激孔雀,还是该为仍在等着他神功大成的孔雀而暗生心火。
孔雀会这么做,是否等于在明白地告诉他,他根本就还不成气候,依旧还是没能让孔雀看进眼里?
在马秋堂还未理清孔雀究竟对他存着什么心态时,察觉到战事可能在不久后将发生的族中长老与朝臣们,为心烦意乱的他,再添了道他不能拒绝的难题。
长老与朝臣们纷纷在朝中进谏,王上应当在三道兴兵前完成大婚,并为黄泉国留下子嗣,以免在战中若有个万一,黄泉国将后继无人。
对于这些再合理不过的谏言,马秋堂没有任何可拒绝的理由,但这消息听在花咏的耳里,却有着无限的失落。
站在殿后聆听着朝臣们一声声、一句句进谏王上尽早完成大婚的言语,本站在殿后等着马秋堂下朝后,就陪他去练斧的她,忽地失了所有练斧的兴致,近来一幕幕她与马秋堂独处的情景,一直飘绕在她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温柔的声音,总是在人后单独为她提供的拥抱,日后,或许再也不会只属于她了,在这一日,她从没那么清楚地察觉到他俩身分的分野,他是黄泉国的国王,而她,不过只是个百年前女娲的婢女,若不是冥斧,他们原本就不该有任何交集的。
只是在她胸臆里,那份怅然若失的感觉又是什么?她并不想去承认,在乍听这个消息时,她的心,为此而隐隐感到刺痛。
几道不平静的气息出现在她的前方,原本沉陷在自己心事里的花咏猛然抬首,戒备地微瞇着眼,在火炬下紧盯着来者,当来者们小心翼翼地走近她时,她有些不快地敛紧两眉。
「你们还敢来此?」
「先祖……」三名仍有伤在身,却硬是闯进宫的旗主,有些惧怕地看着一脸防备的她。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们动王上一根寒毛的。」以为他们又想再反一回,花咏眼中顿时冒出杀意。
「您误会了!」黄旗旗主忙不迭地挥着手解释,可说到后来,声音却愈缩愈小,「我们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
白旗旗主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今日我们会来此,是想求得王上的饶恕,王上若愿开恩,我们希望王上能痛快的赐我们一死……」
自他们闯入宫中扬言要反后,这阵子来,马秋堂只是将他们圈禁在自家家中,派重兵看守着他们,既没告诉他们何时将会执行死刑,亦没让他们造反的消息传至其它九位旗主的耳里,这反而让他们等待得无比煎熬,既担心马秋堂可能会在下一个明日砍了他们的人头,或是会派人在夜里默不作声地杀掉他们。
与其这般提心吊胆,心神紧张得快崩溃地过日,他们情愿闯出圈禁的自家,冒死再来宫中一回,以求得一个痛快。
一只大掌拦在花咏的面前,阻止了花咏再对他们多说些什么,她侧首看着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旁的马秋堂。
「你不是在忙?」
「忙完了。」已经下朝的马秋堂将她推至身后,两眼直视着眼前这些闯进宫中见他一面的旗主。
「王上……」见他出现在他们面前,三人忙不迭地伏跪在地。
「相信你们应当也很清楚,造反,即是死路一条。」马秋堂先把话说在前头。
殿廊上安静无声,早已知道这下场,仍是冒死前来的三位旗主,没人敢出声求情,相反的,他们反倒情愿亲耳听马秋堂赐他们一死。
「谁是主使者?」马秋堂并不急着处置他们,心底所挂记的,是那个幕后的主使者,因他知道这三位旗主,不过是马背上的英雄,是些不懂得耍心机或玩手段的武人,他们之所以会做出这种事,定是有人在耳根软的他们耳边教唆了些什么。
「是海道的人。」黑旗旗主首先供出。
那个自称来自海道,长相也似海道的人,在积极地煽动他们拉马秋堂下台时,不断地告诉他们,与其把黄泉国交给一个接替先王的幼主,他们这些劳苦功高,并替黄泉国打下天下的旧臣,还不如就把那个只是凭血脉就当上国王的马秋堂拉下,改由他们联手治国,并共同分享这个富裕的黄泉国。
「海道?」马秋堂皱紧了眉心,「哪一岛的人?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我们只知,他的主子想一统三道,再开创另一个神子的国度。」黑旗旗主愈想愈觉得一时利欲熏心的自己,现在想来实在是很愚蠢,那么简单就被个陌生人给利用。
得了这个令人诧异的消息,马秋堂一手抚着下颔深思着,素来安分且只待在东域里,不与其它两道往来的海道,竟会做出这等事,而他更加没想到,现下的三道里,某个野心分子,恐怕不只是想挑起黄泉国的内乱,还可能早已在三道众国里种下不安的种子,日后将继续挑起更多各国的动乱。
「王上?」他们既怕又紧张地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庞,全都等着他在下一刻宣判他们的死刑。
他忽然把话题一转,「帝国屯兵在关防外的事,你们知情了吗?」
「知道。」
「我不杀你们,我愿再相信你们一回。」在他们皆有一死的心理准备时,马秋堂却给了他们一个意外的答案。
三位旗主不解地抬首,一旁的花咏也讶异地看着他,不知他在想什么。
「先王在世时,曾对我说过,十二旗旗主,皆是我黄泉国铁铮铮的好汉,也皆是我黄泉国不可或缺的支柱。」他徐缓地说出他的心情,「我情愿教自己相信,你们只是一时受了迷惑,才会辜负了先王的期待,因我还记得,当年你们助我复国时,你们为了黄泉国是那么的奋不顾身,并置生死于度外,你们不但助我复国,更助我稳稳地站立在黄泉国上,因此,即便我马秋堂再不懂得何时该适时的法外开恩,我也懂得做人当知恩图报。」
「王上……」因他的话,三位旗主纷纷红了眼眶。
马秋堂沉稳地说着:「当年我欠你们的,现下,我还给你们。」
他们皆为此深恸不已,「罪臣罪该万死……」
「别把生死看得那么轻贱。」他不同意地摇首,「与其因一时的迷惑而死,你们还不如给自己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正缺人手的马秋堂,将希望放在他们的身上,「若你们真有悔心,那就立即前往边关助其它六旗旗主守住黄泉国。」
「王上……仍信得过我等?」黄旗主颤颤地问。
「我正等着去相信。」他反而将答案留给他们,「你们会让我相信吗?」
「臣等万死不辞,定不辜负王上的期待!」泪水盈眶的旗主们,整齐地向他叩首,并大声向他回答。
马秋堂朝旁一望,「药王。」
「都跟我来吧。」一直站在殿旁看着的药王,不情愿地扯了扯嘴角,将那票冒死进宫的旗主都给领走,准备先治治他们身上未愈的伤再说。
当他们走后,廊上还有个解决完了家事的马秋堂,以及一直站在一旁没有插手干预的花咏。
「没事了。」马秋堂走至她的身边,一手轻推着她的肩,「走吧,咱们去练斧。」
「还是先别练了吧。」花咏扯住脚步,并将他的手自她的肩上移开。
「为何?」都已经练得只剩两套斧法而已了,她却要在这时半途而废,她不是一直很希望他能早点练完吗?
「你有选亲的事得忙。」她小声提醒他。
「我已将它搁着了。」方才他在退朝之前,就已向长老与朝臣们说过改日再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