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湘骇然不已,胸口不住喘息。
他们瞪视着彼此,忽地他使劲一扯,她整个人扑进他怀中,在震惊之余他强占了她的唇,她的眼瞪得很大很大,在他还来不及享受亲吻的甜美,猝然一记疼痛传来,血的腥甜在口中化开,暴怒的他猛然推开怀中的她,狂放火爆的离开这闲静的湖边,留下错愕的她。
唇上的血凝聚成珠,骤然滴落在她的手臂上,赤艳艳的……
那晚,雅特兰伯爵晚餐缺席了,斯湘手足无措、食不知味的默默吃着,不意外的,因为她再度弄丢了一双鞋,张玉的脸色臭得像陈年酱缸里腌制失败腐坏的酱菜。
不过她无暇理会,因为面具问题而暴怒的雅特兰伯爵已经完全占据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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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特兰伯爵一连离开了城堡好几天,有人说他去旅行,有人说他去工作,总之就是不在城堡里。他是真的生气了,斯湘知道。
近来,丹尼斯的情况虽然有稍许进步,但成果仍是不彰。
他明显缺乏家人的疼爱与关怀,以至于处在极度不安全感中,跟人的互动也很有限,而且容易对她产生转化的依赖,对其他人则一概排拒。
这天清晨,她一边思索着待会课堂上要与丹尼斯进行的互动训练,一边在偌大的城堡里游走,不知不觉,她竟然走到她不曾来过的地方,此处极为幽静没有看见任何人走动,更因为偏僻而听不到任何一点人声。
墙边的一把火把孤独的燃着,斯湘心想,是谁这么粗心,漏了这火把?她正要上前帮忙熄灭。
「唔,这里的墙面好象不大一样,」她好奇的伸手摸了摸,「哇,还是石门欸,那不挺重的,没点气力的话只怕推都推不开。」她喃喃自语,难掩讶异的看着面石墙上那扇不起眼的门,禁不住好奇的伸出手,使劲的推推撞撞,那门果真如她所想,不动如山。
就在她四处寻找可以使力的工具时,石门骤然一开,她吓了一跳的连退数步,而对方也吓了一跳。
「斯湘老师,妳怎么会在这儿?」金非汉一改平日稳重冷静的模样,瞪大眼看看她。
待看清楚眼前的人后,她失笑的拍着胸口,「天啊,吓我一大跳,金管家,原来是你,我没想到这里还有房间。对了,这是做什么用的?这扇石门真重,推都推不开。」她有些傻气的抱怨着,不忘睁着好奇的眼睛,拚命想要往石门里头瞧。
这时,门后又走出一个人,是那个一身凛然不可侵犯的雅特兰伯爵。
她愣了半晌,心里纳闷着,他怎么在这儿,她以为自从那天在湖边大发雷霆后,他就出远门了,没想到这会会看到他,而且向来沉稳的金管家还露出十分紧张的意外表情,到底他们在做什么,这样神秘?
雅特兰伯爵走出,金非汉马上将石门上锁,连点偷窥的缝隙都不留。
那是一把十分特别钥匙,长长的柄,镂刻着不同于一般钥匙的花纹,钥匙上的齿痕繁复又吊诡,蓝色琉璃珠串制的流苏坠了一把。
蓝色琉璃珠!她好象在哪儿见过……对了,就在伯爵的书房里,她看过他将它锁在抽屉里。
「妳在这里做什么?我以为这个时间妳该待在丹尼斯的房里了。」雅特兰伯爵口气不佳的质问她,眼睛锐利的瞪着她那身不合宜的服装,还有她不安分的眼。
赶紧收回视线,「我、我只是随处走走。」她涨红了脸。
「金管家,送斯湘老师离开。」他语调严厉的命令着。
「是,伯爵。」金非汉将钥匙交给伯爵,随即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确认着她离去的每一个步伐,直到看见穗子捧着衣服,在她房前急出一身冷汗。
「金管家。」穗子见了他赶紧鞠躬。
「快帮斯湘老师更衣,别耽误丹尼斯少爷的上课时间。」
「是。」待他一走,穗子边抱怨边跟进斯湘的房间,「斯湘老师,妳去哪里了,害我找下到,以为妳发生什么意外。」
张玉已经很多天没来了,这几天都是由穗子捧着衣服来帮她束胸更衣。
「也没有啊,我只是随处晃晃。穗子,怎么今天又是新衣服?」打从她来到这里开始,她每天的衣服都不一样,再美丽的衣服也只会在她眼前出现一次。
穗子没搭腔,只是苦笑,可能是因为被张玉训斥太多回,怕了,不敢再多嘴。
「穗子,这些Voile手工裁制的衣服都很昂贵吧?」斯湘摸着上好的衣料问:「这样是不是太浪费了点?」
穗子眼神无辜的说:「浪费?」
「对啊,我只是个家庭教师,每天还穿这么好的新衣服。」她有点受宠若惊。
年轻的穗子嘴巴安静不了多久,马上又滔滔说起,「斯湘老师不知道吗?伯爵在意大利佛罗伦斯的Serragli小镇拥有最大的Voile生产学院,这些还只是中等的质料,最顶级的早在很多年前就被抢购一空,因为订货数量庞大,前几年的订单到现在都还没出货呢!」她一边说话一边勒紧她的衣带。
「啥?」她大吃一惊,「我还以为英国皇室固定会给他生活支出呢!」
穗子不赏脸的笑出声,「噗哧--怎么可能!伯爵在意大利不只有Voile的纺织事业,还有葡萄酒庄呢,就连在英国都还掌有煤矿跟港口贸易的事业,根本不需要英国皇室的经济援助。」
「那么伯爵岂不是常常得在英国跟意大利之间奔波?」
「还好,大部分的事业都有专人打理,偶尔伯爵才去视察。」
「那伯爵这几天也是去意大利喽?」
老实说,这几天一个人的晚餐真的很闷,而且她自己也对那天的举动感到有些愧疚,原想等他回来就向他道歉的,但是刚刚碰面的时机似乎也不挺好,她有些难过。
「是啊,不过伯爵这次没有在意大利待太久,他已经回来了,昨晚午夜时分抵达盖兹。」
是啊,她知道他回来了,刚刚看见了不是吗?她在心里低叹。
「穗子,伯爵平常会带丹尼斯少爷一块儿出门吗?」
她摇摇头,「几乎很少,因为丹尼斯少爷身体状况不允许。」
「那么在我来之前,丹尼斯的生活起居呢?」
在扎紧的衣带上系好结,「一直都有一位保母在看顾。」
「那么伯爵夫人呢?」
伯爵夫人--
穗子一听,当场脸色苍白了起来。
「就是丹尼斯的母亲啊!」斯湘补充道。
穗子神色骤然一慌,匆匆打点好她的仪容,便要退去。
「穗子,」她唤住她,「妳知道城堡北边那儿有间石室吗?」
「啊?什么石室,我、我不知道啊!」她随口搪塞,「抱歉,斯湘老师,我、我还有事,张太太如果知道我在这儿拖延太久,会不高兴的。」话落,她转头便匆匆忙忙的跑开了。
「怎么了?干么一说到伯爵夫人跟石室就惊惶失措?」斯湘一脸困惑不解。
用过早餐,她搁下满腹的纳闷,一如往常的带着留声机往丹尼斯的房间走去。
整整一个早上过去,她再次出来仍是感到许多的无奈与失落,丹尼斯的情况还是没有改变,甚至还越来越严重,他极度缺乏亲情关怀,就算她再怎么努力教导,仍然无法弥补。
她有试图用简单的语汇询问过他,雅特兰伯爵这次归来是否曾来探视过他,然而他睁大的双瞳盈满无辜困惑,最后怅然的摇头。
为此,斯湘深深的皱起眉,为什么这对父子会如此的生疏,难道伯爵不知道年仅五岁的丹尼斯是多么需要他的呵护吗?
「不行,我一定得跟伯爵表达这件事情,让他知道身为人父,是要懂得付出关爱的。」她握紧拳头坚定的对自己说。
那晚,她终于如愿看到雅特兰伯爵了。
然而兴许是受到湖边意外的影响,两人之间有着解不开的隔阂,一顿饭吃下来,气氛沉闷更胜平常,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的眼神冷漠疏离,那吻过她的唇除了进食、咀嚼,其它时候就是紧抿着了。
「呃,伯爵……」她起了个头。
他停下动作,抬眸一扫。
「嗯,那天,我很抱歉--」她说出道歉,紧张的咬住下唇。
他依然没有响应。
她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听说伯爵去了意大利?」
「嗯。」简单一应,他又径自吃着面前的食物。
「您去看过丹尼斯少爷了吗?这么多天不见了,您一定很想念他。」
听到刻意的敬语,他浑身凝聚一股不快,眼神透着冷冽。
许久,他都闷不吭声,让一旁的她简直像是如坐针毡。
她揪着桌面下的裙襬,气恼他的疏离让自己陷入这么尴尬的窘境,一方面又不免气起自己,可是为了丹尼斯……
终于,雅特兰伯爵放下手中的刀叉,低沉的问:「妳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丹尼斯少爷的情况,我想我有必要跟伯爵谈谈。」
「是心脏复元状况有异状吗?医生没来做例行检查?」他问得云淡风轻,声音里不见紧张。
她摇摇头,「不、不是,他的身体状况目前良好,医生也都定期会来帮他检查。」
「那就好,现在妳是他的家庭教师,最清楚他的所有情况,有什么事情,妳可以全权作主。」
斯湘简直不敢相信她耳朵所听到的,他怎么能够这么说话?!那是他的孩子不是吗?从小在温馨家庭中成长的她,实在很难接受这种亲子关系,这太不负责任了,何况丹尼斯可是一个自闭症的孩子。
「如果没其它的事,妳慢用。」他说完起身便要离去。
「请等一下--」斯湘激动大喊,失望的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你就只能这样说吗?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她眼神透着失望,口中滔滔指控,「我当然清楚他的所有情况,在我的能力范围,我当然愿意替他全权作主,可是我却不能给他父爱!」
「丹尼斯需要的是特教老师的协助,而这就是我为什么聘请妳来的原因。」他言语中隐含警告。
她失望的惨笑,「好,伯爵事业繁忙,那么我请问伯爵夫人呢?难道她也一样对这孩子视若无睹吗?」她激动得眼眶发红、发热。
「斯湘老师,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不要忘记妳自己的分际。」他骤然喝斥,手一扬,餐桌上的杯盘顿时翻落,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怒气腾腾的他打算再一次从她面前离开。
「请你回答我!」
可雅特兰伯爵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斯湘不愿放弃,随即奔至他面前仰头看着他,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为什么不回答我?既然你不愿亲近这孩子,那么伯爵夫人呢?母子连心,她总不会拋下丹尼斯吧?为什么你不说话?为什么当我问起伯爵夫人,穗子会惊恐的逃开?我只好亲自来问你,我可以为丹尼斯处理所有事情,但是唯独不能给他的是他所渴求的亲情。」
他震了一下,下一秒,他更加快脚步的往楼上走去。
她下死心的追逐在后,「你站住!听我说,就当我求你,我不敢要求你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但是拨点时间给他吧,只是去看看他、抱抱他也好,可以吗?」
楼梯上,突然问他回过身一把揪扯过她,凶狠的瞪视着她,「我为什么要答应妳的请求?告诉我为什么--」他强扯出一抹冷笑,「我答应妳,有什么好处?」
「我……」她无法回答。
「妳愿意拿妳的心跟忠诚来交换吗?还是妳的人?」他一手捏握住她下颚。
「他只是个孩子……」她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疏离,还这么生气?
倏的,他欺身吻上她的唇,那是折磨的强吻,他想要逼她臣服退缩……
她推不开他,痛苦的承受这样的对待,一抹心酸又难堪的眼泪滚落。
他骤然松开,将她推甩在阶梯上,径自逃回了他的世界。
斯湘坐在阶梯上默默的淌着泪,许久,有人握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拉起,是金非汉。
「原谅伯爵,他不是有意的。」他语重心长的说,随即颔首离去。
一回到房间,张玉就板着脸孔的捧着食物托盘走来,「妳还没吃饱吧?」
「张太太……」
她搁下托盘迎上她的眼,「斯湘老师,这个城堡有它自己的生存定律,里面的人也一样,请妳好好过妳自己的生活就好,不要试图去挖掘什么,那对谁都没好处。」说完她便离开。
这番话让斯湘一夜无眠。
挖掘,她挖掘了什么吗?她不懂城堡里的一切为什么像蒙上神秘面纱似的不可碰触?
第六章
一日深夜时分,斯湘正要入睡,穗子神色慌张的跑来急敲着门。
「斯湘老师,斯湘老师,妳睡了吗?」
她下床打开门,「怎么了,穗子?」
「丹尼斯少爷突然吐个不停。」
「怎么会?!」她披上衣袍,赶紧往丹尼斯的房间走去。
走廊两旁墙壁上燃烧的火把把人影拉得好长,她捺不住性子,索性拉高睡裙一路狂奔过去。
只见屋里两名负责照料的仆人手足无措的发愣,任床上的小人儿气弱的哭啼,不住的呕吐,再这么下去,只怕心肝都要呕出来了。
「丹尼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告诉老师。」她一把抱起他,十分温柔的拍着他的背。
「老师……」丹尼斯难受的抽噎着。
手心抚上他的额头,额上的温度发烫,「槽,是发烧了。」她转头问:「去请医生了吗?」
「斯湘老师,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根本请不到医生。」女仆一脸为难。
「隆恩医生呢?他不就住在盖兹!」她焦急说。
「可是现在盖兹镇上的人都睡了,况且夜晚山路崎岖,马车根本没法儿走……」女仆嗫嚅的说。
「伯爵知道吗?有人去通知他吗?」她简直要发火了,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连找个医生都这样麻烦。
穗子适巧递上干净毛巾,「张太太已经让金管家去通知了。」
「爹地……」丹尼斯又一阵狂呕,哭泣的模样让人不舍。
「丹尼斯乖,再忍耐一下。」斯湘心急如焚的擦拭着他发烫的小脸,又等了一会仍见不到伯爵出现,她回头大嚷,「伯爵怎么--」
话讲到一半,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像狂风似的扫进这略显拥挤的房间,凝声问:「怎么了?是心脏又不舒服了吗?」
「不,可能是感冒引起发烧,他额头很烫。」她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爹地、爹……嗯--」丹尼斯又呕出一口酸水。
面具遮挡他的脸,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然而他的眼睛深处却是几番情绪纠葛,最后,那伸手碰触孩子的念头被压制下来,「隆恩医生到了没?」他朝金非汉丢去一记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