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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垂翼  第6页    作者:绿痕

  「谢谢,抱歉委屈妳了。」虽然口舌都被烫得有点受不了,飞帘还是向这个一脸不是滋味的女人道谢。

  应天有些意外地瞧了她一眼,见她虽被故意恶整她的热粥烫得很惨,可她还是感谢地笑着,这让应天悬在空中的木匙停顿了好一会,半晌,应天状似敷衍地在上头吹了吹,再粗鲁地举匙喂向她。

  「快吃。」

  「谢谢妳救了我一命。」感觉这回入口的粥不那么烫口,飞帘更进一步感谢这个救命恩人。

  「妳可别搞错,是王爷想救妳所以我才救妳。」不习惯他人向她道谢的应天,颇不自在地对她端着一张冷脸。

  「我还是要向妳说声——」她很坚持,但还未说完的话却被应天下一匙已吹凉的粥给堵住。

  看着被应天愈喂愈快,差点赶不上应天速度的她,辛苦地把一整碗粥都吃光,倚站在门边的破浪,满意地出声。

  「很好,至少妳不会愚蠢的跟自己过不去。」他原先还以为她会同他玩绝食那套,没想到她还满合作的。

  「王爷。」没想到他会来此,一听到他的声音,应天立即欣喜地转过身,她脸上一闪而逝的笑容,立即被床上的飞帘给捕捉住。

  破浪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出去,应天有些不愿地看着坐在床上不能动的飞帘一会,这才收拾起粥碗端出屋外。

  飞帘若有所思地回想着方才应天的神情,这时取代应天的破浪已坐至她的身畔。

  「说说妳与海道之事。」虽然那天听她与那个神子所说的话,让他知道她是自己要离开海道,但至今他仍不知她与海道之间是发生了何事,才会使得她不惜离开她守护了多年的海道。

  飞帘直觉的反应即是别过眼,不多看这个囚住她的牢头一分。

  「说。」他将不能动的她脸庞转向他,同时语气亦加重了些。

  她有些没好气地问:「以你的身分,从没人对你说个不宇吗?」这人怎对她的私事那么好奇?不想说不可以吗?

  「从没有。」他理所当然地绕高了两眉,「妳呢?以妳的身分,从没人强迫过妳吗?」

  「从没有。」除去精神上的不算,现实里,的确没人敢勉强她做任何事。

  他莞尔一笑,「那咱们可说是旗鼓相当了。」

  就是因为原本是旗鼓相当,所以现在沦为囚犯的她才不想看到他这张嚣张的脸……不过似很久没进食的她,在刚吃饱了一顿后,现在她的胃暖烘烘的,整个人也懒洋洋的,她实在是不想再跟这个脾气古怪的男人再杠上一回。

  「你留我无用,我不会为帝国做任何事。」为免接下来在她能够成功逃离这里前,将会与这男人相处很久,她决定把话说在前头,省得他有任何幻想,或是又拿海道的事来烦她。

  「别太抬举自己,谁要妳多事?」破浪不以为然地哼了哼,见她唇角有颗米粒,他取来桌上的手巾为她拭去。

  她默然看着他那令她出乎意外的动作。

  「我亦不会为海道再做任何事。」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她也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他手上。

  他两肩一耸,「那是妳的问题,我管不着。」

  解不开的迷思令她一头雾水,「你留着我究竟想做什么?」既不杀了她以绝后患,也不想招降她,那他干嘛花那么大的工夫救她?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瞧了她好一会,出口的答案,在他低沉的嗓音下,听来很暧昧。

  「我说过,我喜欢妳的眼神。」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她有些负气,「你若高兴,可把我的眼挖出慢慢观赏。」

  想起她在洞穴内,他欲杀她时也是一副不怕死的神情,破浪不禁要问:「妳很不在乎妳自己?」

  「这是我的问题,你管不着。」总觉得他俩在各问各的、各答各的,吃饱了饭眼皮有些沉的飞帘,放弃再与这个沟通不良的男人对谈。

  「可我对妳很感兴趣。」他的两眼不客气地将她全部扫视一回,「从头到脚,都有兴趣。」

  对于他那露骨的目光,她有些反感,半晌,她忽地睁大了眼眸,纳看着这个原本还把她当成件物品不断打量的男人,下一刻突然倾身至她的面前,与她四目相对了一会后,将视线锁在她方才被粥烫得有些泛红的唇上,而后侧首在那上头轻点舔一下。

  在他一脸回味地退开时,两耳泛红,脑际轰轰作响的飞帘,愣愣地看着这个兴致一来就对她偷香的男人。

  「这是什么意思?」她试着平定下大乱的心绪,和那股仍存在她唇上的触感。

  「尝味道。」他笑笑地看着她方才还存在眼眉问的睡意,在这刻已消失无踪。

  「对个不能动弹的女人做这种事?你了不起。」她愈想愈不甘心,也忘光了方才她还在心底提醒自己别又跟他杠上。

  他摆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妳似乎以激怒我为乐?」

  「别太自以为是了。」她翻了记白眼,开始有些恨自己当年为什么只学法却没学过半点武功,才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妳倔起脾气的模样,我也喜欢。」他放肆地一笑,伸手将她往床里头挪一点后,与她并肩坐在一块,再拉来她的两手仔细地打量着。

  「走开。」左边的身子与他温热的身子靠在一块,明明天气很冷,她却觉得异常地燥热。

  「我喜欢妳的开口。」他瞥她一眼,干脆拉过她侧坐在他身上,「因我就等着做些妳不愿的事。」

  被迫坐在他身上,别扭又不自在的飞帘,紧抿着唇,暗暗在心记下他专门与她作对的性格。他看着她兀自暗生闷气的表情,很得意地将她压按至胸前让她靠着,而后将两手枕在自己的脑后。

  贝耳贴在他胸前,所听到的都是他自在的呼息声,与沉稳的心跳,这并没有让与他肢体接触的飞帘镇定下来,反而更让她坐立难安,她试着去忽略这具在冬日里温暖了她的身子,和那片在衣衫微敞,她只要张开眼就看得见的胸膛。

  过了很久,他突然问。

  「为什么哭?」

  「什么?」被他天外飞来的问题一问,她愣在他怀中。

  他眼中抹上了一份回忆,「妳哭过。」救了她的第一晚,她哭了好久,哭得是那么伤心哀切,好象心都碎了一般。

  「我没有。」没有记忆的她立即否认。

  「妳很希望有人能留在妳身边?」被奉为风神的她,身边难道都没个人能陪着她,所以才会让她在无意识中说出那种是谁都好的话?

  「我没有。」这回她否认得更快。

  低沉的笑音隆隆在他胸腔作响,直震她的耳鼓,他放下双手,一手环住她,一手抬起她的脸庞。

  「我开始喜欢妳的不诚实了。」

  她有些懊恼,「你能不能讨厌我一点?」

  自小生长在被奉承环境中的他,很少能有这种机会,能够与肯用真面目老实面对他的人相处,因此此刻在他怀中,这个曾在岛上勾起他所有好奇心,又不看他脸色的女人,也格外显得珍贵。

  他终于对她说了一句老实话,「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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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帝国所有船舰已毁,短期内恐无法再进攻海道,终于逮着光明正大理由派船出海的观澜,已请雨师停止了雨势,并派出大批船队在迷海上持续地搜寻着飞帘。

  起先她还悲观地认为,在那夜恶劣的海象下,对于飞帘,她只能抱着死要见尸的想法,但就在善水性的汉青也都一去不返,且迷海上始终都找不着他俩的尸首时,她开始怀抱着一线希望。

  「殿下还活着。」空旷的神殿上,坐在殿中占卜的大祭司,在观澜没耐心地走来走去时,脱口说出她此刻最想听到的答案。

  「她人在哪?」观澜登时两眼焕然一亮,兴匆匆地三步作两步来到她面前。

  「看不出。」已上了岁数的大祭司,坐在地上为了所占出的东西而眉头深锁。

  「看不出、看不出……」已经受够这答案的观澜,气结地在她面前摊着两掌问:「枉妳还是大祭司,这些日来妳究竟是看出了什么?」与飞帘相比,长老们养着这一大票的祭司何用?除了一天到晚只会在殿中祈祷海皇快点醒来外,没一个有什么实质的用处,真要遇上了什么情况,还是一样派不上用场!

  破例为她占卜了数日,早已在腹中累积了不少不满的大祭司,自觉已容忍这个为友心急的岛主够久了,当下她自地上站起,衣袖一拂,干脆对她说出残忍的实情。

  「地火明夷。」

  「什么?」观澜愣愣地看着她那张写满风霜的脸,有些不明白为何此刻她话里的语气,听来竟带着些许鄙夷的意味。

  「地火明夷,又称凤凰垂翼。」大祭司冷笑地向她这个门外汉解释,「在殿下身上,我看见了凤凰垂翼。」

  「这代表什么意思?」对于她的拿乔,观澜不是滋味地板起了脸庞。

  大祭司愉快地向她解释,「弃明投暗。」

  犹有不解的观澜微皱着眉,还思索不出其中含意时,就见大祭司朝她示威性地扬高了下颔。

  「海道将出现叛徒了。」那个众星拱月,在神宫中高高在上的飞帘,往后恐再也不会那么风光了。

  她想也不想地就驳斥,「不可能,飞帘不会的!」

  「本祭司所占之事,四十年来未曾有过半分差错。」仿佛很欣赏她的狼狈似的,大祭师冷哼了一声,口中语气信誓旦旦。

  「飞帘不是那种人。」总觉得大祭司在挟怨报复飞帘,也觉得是刻意想打击她的观澜,依旧对那个对海道鞠躬尽瘁的飞帘再相信不过。

  也不指望她相信的大祭司,二话不说地转身走向殿门。

  「妳要上哪?」观澜飞快地伸出一掌将她拦下,且面色不善地盯着她那幸灾乐祸的表情。

  她拱手以道:「无论岛主信与不信,我都有责任去向长老们禀报此事。」在长老们知道这消息后,或许日后神宫将重回祭司群的手中,而再也不是那个霸据着风神名号的飞帘。

  「我说过,飞帘不会的……」观澜在她又往前跨了一步时,握紧了双拳,忍抑地自口中迸出话。

  大祭司得意地回首瞥她一眼,「殿下若真成了叛徒,海道必须及早做出处置。」

  「什么处置?」

  「赶在殿下助帝国一臂之力前的处置。」海道有权阻止这种最糟的情况发生。

  连日来所有心忧与焦急,在这句话中,霎时被催化成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怒气,观澜一手按住她的肩头,使劲将她往后一拉,手无缚鸡之力的大祭司立即颠踬地倒退了数步。

  「妳只是个岛主,妳无权干涉神宫之事。」瞪看着她眼中的怒火,勉强站定的大祭司,不得不出声警告她这岛主的职权底限在哪。

  观澜一手覆上腰际的剑柄,「妳只是个祭司,妳无权杀我的朋友。」

  两两相峙下,心跳得飞快的大祭司,侧首看了殿门犹有多远后,稍稍往旁移动,站在她面前的观澜立即不客气地拉出剑,剑尖直指她的眉心。

  「观澜,妳别乱来……」面对着剑尖,她不禁倒抽口气,冷汗布满了一头一面。

  「是吗?妳等着瞧。」观澜震声朝旁一吼:「淘沙!」

  「在。」

  「囚住她,她若开口说了半个宇,我唯你是问!」决定让这消息深锁在大祭司口中的观澜,在飞帘投海之后,再也不想去理会什么规矩,更不把那些逼得飞帘不得不走的长老给放在眼里。

  「是。」淘沙绕过她手中之剑,一把捉住无力抵抗的老妇,将她的双手折在身后准备押下去。

  「观澜!」不从的大祭司扯住脚步,在观澜准备离开神殿时扯开了嗓子朝她的背影大嚷,「妳阻止不了她的!」

  正打算去找另外两名岛主商量,该如何收拾那些把海道弄得乌烟瘴气的长老,并将长老们自无权却又想夺权的大老宝座拉下的观澜,在听了她的话后,冷冷地回首。

  「海道注定将失去神女。」大祭司不死心地瞪视着面无表情的她。

  悲伤自观澜的眼中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掩不住的伤痛,她定定地看着与她一般,皆是罪人的大祭司。

  「在你们视她为工具而不是个人时,海道就已经失去神女了。」海道会有今日,不是天意更不是宿命,而是他们硬生生逼走了飞帘。

  「倘若殿下真背叛了海道,妳担得起这责任吗?」努力和淘沙拉扯着的大祭司,在被拉下去之前忍不住再问。

  不待她来得及反应,观澜将手中之剑一扬,扑向她的剑气即割断了挂在她颈间的念珠,褐色的珠子,在殿上四散滚落了一地。

  「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割了妳的舌?」观澜微瞇着眼,俐落地收剑回鞘后,一掌震开大殿之门。

  低首凝望着地上四面八方流离、不可收拾的念珠,在被淘沙扯着臂膀拉走前,大祭司拚命回首看向观澜大步远走的背影。

  「妳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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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浑身无力,全身筋骨酥软得似与脑袋分了家似的,无一听从使唤。

  飞帘一手扶按着花桌,伸长了另一手去勾住窗棂,使出全副力气移动虽已自由、但却乏力得无法逃跑的身子,当她气喘吁吁地攀上房门,发现它并未上锁时,她欣喜地打开房门,登时映入她眼帘的,依然是身形高大强壮得像座山的金刚。

  「又是你……」夜半还守在她门外,这男人都不必休息的吗?

  「姑娘,妳就行行好死了那条心吧。」奉命看着她的金刚,站在她面前一脸同情地看着她软趴趴的模样。

  「让路……」她费力地说着,在他无意让开时,两手攀着门缘慢吞吞地绕过他。

  金刚边走边劝她,「王爷是好心,所以才没让妳再当个动也不能动的木头人,妳就别再得寸进尺了好吗?」看被点了穴的她每天动弹不得地坐在床上,那模样着实怪可怜的,破浪好不容易大发善心解了穴改点舒筋穴,让她可动弹却无力可施,偏偏这样她还是不满足,一天到晚老想着要逃离这里。

  她咬着牙继续前进,「我不能留在这……」一个汉青知道她在这,就等于海道所有的人也都知道她在这,若再留在这不走,海道势必会找上她将她给带回去,或者,海道那些人将会与紫荆王对上因而死伤惨重。

  「王爷说不会让妳走就不会让妳走的,妳就别学王爷任性了行不?」怕她会跌倒受伤,但又不敢碰到她,于是金刚伸长了两手圈在她的左右,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同时也再一次地对她开劝。

  「不要拿我和他比较……」忙得满头大汗的飞帘,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任何一个跟那男人有关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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