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瞪着滴滴直落的血滴,龟缩的鸵鸟惊呆了。
「你做什么?没必要搞这么大吧?」跟着爬进来的傅准怀气急败坏的要检查他的伤口,「小荳子又不会跑,你等一下,让我找个东西敲玻璃,一样能进来,犯得着拿自己的血肉身躯去蛮干吗?」
程云丞甩开他,觉得他的检视很碍事,一双眼直勾勾看着他最心爱的小兔子……
「我没有……」浑然不觉疼痛,总算能看见她,程云丞的心里感到踏实一些些,一脸执着的声明,「想过要骗妳。」
「你、你、你……」她严重口吃,因为吓坏了,「你流血了!」
「真的,我没想过要骗妳。」他重申着,觉得这很重要。
「你流血了!」早忘了要捂住耳朵,过度惊慌的苗小荳几乎是在尖叫了。
哪还管骗不骗、误会不误会的,拖着长长的婚纱,她急急飞奔过来。
「小荳……」
「你怎么、怎么这样!」她气急败坏,想看他的伤势,但又让那插着玻璃碎片的伤处给吓到,抖得不知该怎么下手帮他拔玻璃。
「别看。」他看见她的害怕,不想让她受到任何的惊吓,一把拥过她,将她的脸埋在自己的怀中。
「医生,要看医生……」她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怕,好怕他流血太多而死掉,想到她会失去他,她的心都要碎了,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挣扎喊道:「救护车,先叫救护车,送他到医生去!」
「叫了叫了,我已经打电话叫了。」应声的人是傅准怀,「拜托妳配合一点,不要乱动,听听他要讲什么,不要让他再暴动,我才好帮他清理手上的碎玻璃。」
听他这么一说,苗小荳当场入定,动也不乱动,安安静静的待在他的怀中,就伯耽误了清伤口的工作。
「还有你,拜托你认分一点,别乱动,让我清掉一点碎玻璃,你没看见你那只手被玻璃插得跟剑山一样,把小荳子吓坏了吗?」抓蛇抓七寸,傅准怀抓到他的弱点,不怕这回还会被甩开。
果真,这回程云丞没再甩开他的检视。
「很好,就是这样,你们两个就维持这姿势,有什么话好好谈一谈,说清楚、讲明白就是,犯不着自找麻烦,搞得血流成河……」傅准怀没好气的说:「皮肉痛是小事,怕的是失血过多,要知道,血流太多也是会死人的,OK?2
「阿云……」那个死字让苗小荳极不安,眼泪停不住一直往下掉,「你干嘛这样?干嘛这样?」
「妳不听我说话。」并非责怪,程云丞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闻言,苗小荳的眼泪掉得更凶。
他就是这样,一直就是这样的单纯,想法是一直线的,不跟她勾心斗角,不管是她误认他是「陈」云丞,还是现在身为开膛手杰克的程云丞,他……还是他呀!
一直就是这样,并没有因为名字的不同而有所改变,他仍然是他,仍是一样的个性,让她……让她……
「别哭,小荳妳别哭。」有些的急,程云丞不想要她哭。
「那你还惹我哭?」指控,语气有些些的蛮横。
「我没想要骗妳……」
「不是这一件!」
「?」他愣在原地,不知她说的是哪一桩?
「你说话就说,干嘛打破玻璃?」她气恼他不爱惜自己。
「妳不肯见我……」
「那你撞门就好,干嘛敲玻璃?」她质问,记得电影上都是演破门而入的那种,想不通他干嘛搞到自己血流成河?
「……」他无声,这问题很难启齿。
「容我插个话。」傅准怀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那扇门的门板是实木的,少说有五公分那么厚,就算请来电锯也需要一点时间,妳以为现在是在拍电影吗?用撞的能撞开?」
苗小荳无言,这时才发现,现实果然很禁不起考验,是没办法像电影般的神勇与唯美。
「那……那也不用拿自己的手撞玻璃啊!」这个才是重点,她不要他受伤啊!
「我也叫他等了,但他就是不听,急巴巴的赶着要进来见妳,我有什么办法?」傅准怀很不想明说,要是她早开门听那个闷葫芦解释,就不用搞成这样了。
「我……我只是想静一静,自己想一下……」毋需太直接的指责,苗小荳已经很内疚,懊悔不已了。
「我没想过要骗妳。」程云丞很执着这一点。
「我知道啊!」埋在他的胸怀,她的声音闷闷的,「是我……是我自己耳朵不灵光,听错了。」
她这么直接的承认错误,让程云丞一下反应不过来。
「刚遇上陈伯时……」
「陈伯?」这回换傅准怀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因为他明明让人送了机票,把他们一家打包到美东去玩了。
「他们得到什么奖,美东十二日游,然后自己补了差额来拉斯韦加斯这边玩,刚刚来参观这个结婚教堂,正好让我遇上陈伯……」之后的也不用多说了。
「真是凑巧,好一个凑巧啊!」傅准怀听得浑身冒冷汗,也不敢去看程云丞的表情了。
「陈伯提起时,我太震惊,也有一点害怕,不知道阿云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瞒我?」小小声,她坦白说道:「我一个人愈想愈害怕,所以就想躲起来。」
「只要妳问,我一定会告诉妳,我并不是存心要骗妳的。」程云丞只希望她能相信他,最少要信他这一点。
「但是,你说了你是开膛手杰克,我也是很吃惊啊!」对她来说,那只让事情更复杂而已。
「我还是我。」程云丞感到丧气。
就因为身分上的不同,她就要放弃他,他就要因为这样而失去了她……他不甘心,觉得好不甘心!
他对她的心情一直都是一样的,他怜她、宠她,想要她伴在身边,好好,好好的保护着她,这样的心情由始至终,从来没有改变过。
他还是他呀!为何只因为多了一个开膛手杰克的身分,她就不要他了呢?
是因为这外号太血腥吗?
但是他又没真的伤害过谁,杀了哪个人,这名号全是人家强加在他的身上,他只是刚好英文名字叫杰克而已,这也不是他愿意的啊!
「阿云,你不要胡思乱想,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因为了解他的个性,她知道他这时一沉默,一定是在乱乱想。
很不好意思,但都闹成这样了,她不承认也不行。
「当我知道你其实就是杰克后,我会继续躲起来,不想见你,是因为……因为……」愈说愈小声,「因为我觉得好丢脸。」
「?」问号满天飞,程云丞有点不明白她这时在说什么。
「因为,我不但耳背,听错你的名字,自己误认了那么久,我还当着你的面,说了好多你的坏话。」一想到她曾大放厥辞,不懂装懂,对着他劈哩啪啦的讲着开膛手杰克的闲话,她就觉得好丢人。
程云丞愣了,结结实实的愣住。
他没想到,她竟是为了这原因而躲起来?
「不是生我的气?」他确认。
「一开始有,因为想不通你干嘛骗我?后来知道是我自己听错,实在是太丢脸了,所以想要冷静一下,做一点心理建设……我哪知,你急匆匆的就破窗而入。」她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
「妳不怪我……瞒着妳?」他还以为,她是因为这一点在暴走抓狂的。
「阿云,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跟他的相处,点点滴滴都是真实的,她没理由不相信自己的观察跟判断,所以,「我知道你的个性,你并不是那种隐姓埋名好作弄人,甚至是玩弄感情的家伙。」
「小荳……」
「也许你不爱说话,很少主动说些什么,但我知道,你对我……是真的!都是真的!」她哭了出来,「是我自己太笨,我是个大笨蛋,讲你那么多坏话,害你不知道怎么跟我更正你其实不是陈伯的侄子,又害你担心弄伤了自己,流了……呜……流了好多血……」
「没事,妳别哭,没事的。」紧紧抱着她,程云丞因为她的眼泪而慌了手脚。
「明明就有事。」她抽抽噎噎,觉得好难过,「你流了好多好多血,都是我害的。」
「一点小伤,包一下就好。」程云丞并不放在心里。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她,她没有要离开他,在知道所有真相后,她并没有要放弃他,他只在意这件事。
「那……」迟疑了一下,求证的问:「妳还要跟我结婚,是不是?」
她愣住,差点反应不过来。
以为她没听清楚,他拗执的又问一次,「妳要跟我结婚的,是不是?」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到现在,她都还不敢看他鲜血淋漓的伤口,暗暗担忧着他会不会失血过度,直接昏过去,却没想到,他竟然……竟然还在想结婚的事?
「你……你受伤了耶!」她险些说不出话来。
「那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她全然无法认同。
「再等一下就好了。」傅准怀出声打包票,「医生在缝线了。」
缝、缝、缝……缝线?!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她就觉得恐怖,更是不敢抬起头来观看「缝线」现场。
不过话说回来,医生怎来得这么快?
她没听见救护车的声音呀?
「教堂附属于饭店,饭店有驻派医生,刚打电话进去通知,医生很快就来了。」见他们七七八八都谈清楚了,傅准怀开始指挥起大局来,「再等一下子,让医生缝线之后,你们把婚结一结,不要再多生波折了。」
「还结?」她抬头,却意外看见缝线的画面,吓得又缩回程云丞的怀中。
呜呜,好恐怖,太恐怖了,呜……
「妳不生气,也不想跟我结婚了吗?」拥着她,程云丞的声音里满是困惑。
1这是两回事……」她试着要让他知道,他受伤,这对她来说是很严重的事。
「哪里是两回事?」傅准怀绝对是打铁趁热型的人,断然道:「妳既然知道他对妳是真心的,知道他就是这种死心眼的个性,那还有什么好再想的?当然是速战速决,让他安了心,才能好好的养伤。」
「是这样的吗?」她愣了愣。
「当然是这样……好了,也不用麻烦了,反正神父也请过来了,就直接在这边宣示誓言好了。」
「咦?」
假装没听见她的诧异,直接问另一名当事者,「杰克,你没意见吧?」
「OK,就这么做。」程云丞可不介意的点头。
「那就这样了,神父,麻烦你过来这边,因为之前有一点小麻烦,所以我们现在……」
不敢看向另一头的缝线工作,苗小荳愣愣的看着傅准怀走向入门处。
让她紧锁的房门早被打开,一身神父打扮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那边,跟傅准怀讨论起婚礼的事宜,让她错愕到毫无真实感。
喂!喂!
哪有人这样?
哪有人这样的啦?
喂……
终曲
「然后呢?」
软糯糯的甜蜜童音扬声问,回应她的是一阵的沉默。
抬头,就着夜灯,看见香香甜甜的母亲瞇着眼,昏昏睡去,赖在那软软香香怀抱中的小小女娃儿不依,小拳头扯着母亲的衣领,嫩嫩的嗓音拗执的想追问故事的结局。
「妈咪!妈咪!」稚气的嗓音连声唤着,追问:「然后呢?」
「然后?」忍不住昏睡过去的少妇有些回下了神。
「杰克得到他的魔荳,之后呢?」女娃娃很好奇。
「之后他就全心全意的爱着他的登子公主,跟他心爱的公王生了一个好可爱,好可爱的小小公主,一家人过着王子跟公主的生活。」微笑,为这个故事下了完美的批注。
「妈咪……」好困惑,好不解的表情,「妳讲的故事跟学校里白小姐说的不一样耶!」
「白小姐跟你们说杰克与魔豆的故事了吗?」
「嗯嗯。」用力点点头,兴高采烈的分享听来的故事,「是长到天上去的豆子树,很高很高喔!杰克爬啊爬,爬去拿了很多宝物,打倒巨人喔!」
少妇亲亲心爱的小女儿,微笑道:「妈咪说的,是王子公主版的杰克与魔荳,跟白小姐说的故事,是不一样的故事呀!」
房门轻启,廊灯流泄而入……
英挺帅气的一家之主看见母女俩都还醒着,显得有些意外。
「爹地、爹地。」小手臂张着讨抱。
「怎么还没睡?」一家之主抱起小心肝,看着床上的大心肝,「娃娃又淘气了?不是说好,睡这边要听话的吗?」
「没有,娃娃乖,很乖很乖。」女娃娃赶紧保证,深怕不能睡在爸妈的房中。
「嗯,娃娃很乖。」当妈妈的力挺女儿。
「妈咪说故事,杰克跟荳子公主的故事喔!」献宝,女娃娃很得意。
「?」一家之主露出狐疑的表情。
「从前从前……」模仿母亲的口吻,女娃娃依样画葫芦的念起了故事,「有个杰克王子,他喜欢上一个荳子公主,后来,王子跟公主结婚,生下小宝宝,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因为这则故事,一家之主那张英俊却显得几分冷漠的俊颜,不自觉染上几许柔情。
「听话,妈咪的肚子里有小小的小baby,人很容易累,妳乖乖睡,让妈咪也能休息,好吗?」打商量,知道妻子这时的身子骨极容易感到疲倦。
女娃娃极乖巧,闻言,连忙挣脱父亲的怀抱,自己钻回被窝去。
「睡睡,爹地快来睡睡。」招招手,要亲亲爹地睡另一边。
没想让她失望,一家之主也爬上了被窝,躺在他的位置上,一把搂住他的大心肝,当中包夹着他的小心肝,两夫妻一起守着这水灵灵又软呼呼的小娃娃。
「妈咪……」女娃娃闭着眼,却忍不住问:1荳子公主有开心吗?」
「那是当然的了,宝贝。」
「可是,她有坏心的阿姨呢!」故事听得很认真,所以忍不住东想西想,「坏心的阿姨有没有欺负她?」
「当然没有。」甜美的娇颜染着幸福的微笑,「她的杰克王子会保护她,带她坐飞机,到好远好远的地方,让坏心的阿姨找不到。」
「那时候有飞机吗?」好困惑。
「是妈咪说错了,宝贝。」轻笑,更正道:「是飞龙,在安顿好荳子公主的外公后,杰克王子带着他的荳子公主坐上飞龙,飞啊飞的,飞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那里坏心阿姨找不到她,就不能害她伤心了。」
「杰克王子好厉害喔!」忍不住的崇拜起来,那可是能驯服飞龙、骑飞龙,还能对付坏心阿姨的王子呢!
「是啊!杰克王子真的很厉害呢!」睡意蒙胧却带笑的目光,含情脉脉的看着那一头、一脸不自然的丈夫。
「我以后也要当荳子公主。」小小娃儿立下志向。
「会的,宝贝,等妳长大,自然会使用爱的魔法,会有一个爱妳的王子。」娟秀白净的面容,盈满幸福的光辉,「王子也许不太爱说话,常常闷着头做自己的事,但是他的心意是真的,永远都不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