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下,傅准怀无话可说,但又觉得冤。
「我这是帮你耶!」不得不抱怨个两句,「之前问你时,你什么都不说,我当然会被误导,以为你是不想让她知道你身分,大概是想要多观察她的品行,哪晓得你那么别,原来什么都不说,只是忌讳着她对开膛手杰克有坏印象。」
「意思是,我还得感谢你的擅自主张啰?」冷哼。
那天出发到医院前,他明明已经交代要他自己出面把事情解决掉就好,却没想到他自作主张……从收发器里一听到他扯出什么人证时,程云丞就知道这个傅准怀要坏事。
偏生让小荳误打误撞看见了他,让他没办法阻止傅准怀的烂计谋,只能任由傅准怀去瞎扯什么救命恩人,要聘任他当助理的事。
简直是莫名其妙,他竟然当起自己的「助理」?这什么跟什么啊!
「如果你要感谢我……」傅准怀像没神经似的,很大方的接受,「那我也只好接受你的感谢。」
在杀人般的可怕目光下,他续道:「你要想想,就是有我的搅和,你们好歹能窝在这一方天地里长相厮守,总比先前假装是保全时,一天只有早跟晚,能见上少少时间来得好吧?」
「……」沉默,在这一点,程云丞无话可说。
「说你是助理,你要做事也方便啊!」傅准怀自认实事求事,「反正你要看的那些线条数字的,小荳子也不懂,文件方面多都是外文,她也不知道你在看什么,重要的是工作没延误,不是吗?」
怎么想傅准怀都觉得自己是帮上大忙后,「又不妨碍你工作,也没影响你把妹……」
通俗的用词害他被瞪,只好改口,「不说把妹就是,总之是不影响你跟她培养感情,那么,在名义上,在小荳子的眼里,文件是杰克本人『亲阅』,还是你这个助理『代为整理』,不都一样?」
话是没错,怎么听都像是有理,但程云丞没那么好唬弄。
「那么,该怎么收尾?」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正如他前言,真相总有被发现的时候。
「欸、欸,这个嘛……船到桥头自然直嘛!」一时被问倒,傅准怀干笑。
程云丞冷冷的看着他,直到他收起笑容。
「好啦好啦!只是说说,别那么紧张。」反正事不关己,傅准怀想得很轻松,「就算她真能发现,也是你们感情稳定之后的事了,到时惦着情分,说不定她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你瞒的又不是什么伤害她的坏事情。」
这话……似乎说得通,程云丞思索着。
「重要的是现在,她待在你的身边,你能照顾她。」傅准怀觉得这才是重点。
程云丞没接话,只是冷冷了看他一眼,「你没事做了吗?」
认识他很久,太久了,一听这问话,傅准怀心中警铃大响,正要开口……
「要没事,就去买两盒水梨。」在他想到说词前,程云丞已经先说了。
傅准怀应该要先找借口开溜,但他这时的要求对病人来说很不妥,因而傅准怀只得机会教育他,「她现在正病着,又是肠胃发炎的病,吃水梨不好吧?」
更别说是一次买两盒,病人只会变得更严重吧?
「不是她吃。」白他一眼,程云丞冷道:「是她外公,在郊外的疗养院,你帮小荳买两盒水梨送去。」
他?
叫他去送水梨?!
傅准怀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这种杀鸡的小事要用到他这把牛刀?
抱怨的话至少有八百零五句,但在那冷冷的目光下,只能化为一句--
「好啦!我去。」
命苦,真是什么都得管的特别助理。
送水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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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了近一个礼拜,苗小荳才逐渐好转,恼人的电话再次响起……
一看来电显示,不是白素月,而是她向来畏惧的苗月英,偏偏她不接也不行。
「喂?大姑……呃,课长。」想起是上班时间,硬生生的改口。
「妳大伯父已经回来台湾了,下礼拜他生日,到时妳别忘回来吃饭。」
「嗯,知道了。」嘴里应着,心里无比郁闷。
苗月英好似想再讲点什么,但迟疑了一下,还是什么也没说,只交代她一定要到,之后就挂掉电话。
看着挂上的电话,苗小荳重重的一叹。
又到了大伯父的生日了呢……
程云丞端着香气四溢、还冒着热烟的鸡蓉粥进来,一进门就看见她无奈的神情,瞪着电话在发呆。
「怎么了?」直接问,而且习惯性的先摸摸她的额头……很好,没再发烧了。
「刚才我大姑姑打电话来了。」很没力的声音。
「总务处的苗课长?」他很快的连结上正确的人物。
「嗯,就是那个课长,我大姑姑。」
「她打来什么事?」程云丞第一个反应就是皱眉,她家的亲戚让他很没好感。
「没什么,就我大伯父生日,每年这时候他会从大陆回来,全家族的人都会聚在一起吃饭,帮他庆生。」忍不住小小叹了一口气,没精打采的说道:「大姑姑打来提醒我一声,要我记得出席。」
就程云丞手边的数据,她的大伯父苗进茂虽然早搬出祖屋,自行在外置产落户,甚至近年来因为产业外移,人也跟着移居大陆,待在内地的时间多过台湾,却依然是现今苗家的精神领导中心。
苗家从上一代开始经营的制鞋厂,目前就是由他负责,也是由他规画,慢慢将重心转移向大陆,经营得还算有声有色。
苗进茂这人算是旧派式的男人,对待小荳这侄女虽然不是很亲近,但是也还算是照顾,在她仍住苗家的时候,她日常生活开销,都是这位大伯父供应的。
「妳不想去?」看她的神色,他只能如是猜想。
「虽然大伯对我算是不错……」一脸为难,吐露她的难堪,「但是每一次,只要是家族聚会,我爸妈当年私奔的事就要被拿出来讲一次……」
一直都没说,因为没对象可说,其实,她已经忍受很久了!
「只要是热闹的场合,他们一群人见到我,就忍不住要遥想当年,然后一讲再讲,说着当年的种种。」她厌恶这种感觉,好像自己的存在,变成一种罪恶或是羞耻的象征,要她如何自在?
「爸爸、妈妈他们又没做错什么?他们唯一做的事也只是相爱而已,又不是伤害了谁。」她觉得很不公平,「明明、明明是他们不讲理在先,才会逼得爸爸、妈妈他们没办法,不得已走上私奔的路……」
「他们两家人做了什么?」程云丞拿到的报告中,只知她的双亲是私奔,不受两家族认同的结合,但其中的原因并没有记载。
「就吵架啊!斗气的,就为了聘金谢礼这一类的小事,因为谈不拢就翻脸,让我爸妈夹在当中很为难。」她也觉得闷啊,「要不是因为两家亲人都不讲理,我爸妈他们又怎会走到私奔这一步?」
聘金?
谢礼?
就为了这个谈不拢,搞到当亲家不成还翻脸?
这么匪夷所思的答案,让程云丞险些当机,不知该如何回应。
「就为了这种小事?」好半天过去,他只有这个疑问。
「就是为了这种小事!」她肯定,因为身受其害,「我到现在都还不时的听到我大伯这边的兄弟在叨念我外公家的食古不化,然后听我小阿姨他们一个个在嫌弃,说我爸他们一家子是见钱眼开、满身铜臭的奸商。」
小小的肩头垮了下来,「最惨的就是我,他们一见了我就骂对方,要不然,就是要对我重提一次,说我爸妈当年是怎样的叛逆与不孝,也不想想事情都过这么久,我爸妈都死了几年了,还在讲。」
「别想了,先吃点东西。」冒着热气的热粥在他努力搅拌下,已经转为可以入口的微温,他舀起一瓢浓稠的粥,往她的嘴边送去。
「我可以自己吃啦~~」脸红红,不习惯被当成公主一样的对待。
他假装没听见,仍是一瓢一瓢的喂着她--那可是他特地命傅准怀找来的五星级大厨所做的特级粥品,口味、营养与爱心,都是一百分的食物。
「其实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强调,忍不住嘟囔道:「要不是你坚持,我早就可以上班了。」
「胡说,妳需要多休息几天。」看到她的苍白,他很坚持。
「就算是请假休息,我已经没前几天那么严重,都没发烧了,所以你也不用再陪我睡在公司里了……你这么多天都不回去,你家的人一定觉得很奇怪。」让她过意不去的是这个。
「……」就为了最初的那个谎言,害得程云丞只得扯另一个谎言来圆谎,「没关系,我跟他们说我改住公司的宿舍了。」
哪来的「他们」?
但是为了合理说服她,他说得可顺口了。
「以后,我就住下来陪妳。」反正新谎言都出来了,正好利用到底,「妳一个人住公司,我不放心。」
「阿云……」他的心意教她感动,一颗心涨得满满的,全因为他对她的重视。
「妳大伯的生日,要我陪妳去吗?」程云丞状似不经意的提起。
虽然他并不喜欢人群,觉得跟人相处很麻烦,可是,他更担心她一个人在那样的环境会被欺负,躲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个人伤心着。
所以他希望能陪在她身边,至少在她受到伤害而难过的时候,他会知道,可以出面保护她、安慰她。
「你要陪我去吗?」她有些些的惊喜,但表情很快的一沉,「可是……恐怕会很无聊耶,我堂姊他们……嗯……怎么说呢?个性不是很好相处,很容易让人生气的。」
她非常委婉的说明,不想他陪着她参加一个不开心的聚会。
「哦?」他很好奇,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我堂姊她很爱比较的……嗯,好像也不是这样说,应该说是她的个性很像公主,觉得大家应该用对待公主的态度来看待她。」她试着要说明。
「公主?」扬眉,意外于这样的形容。
「我也不太会说,总之就是要让着她。」想半天,她只能这样说了。
「到时我再看看好了。」他决定眼见为凭。
「你真的要陪我去喔?」她有些开心有人陪伴,但又有点忧心,怕他觉得无聊。
「嗯。」他摸摸她的头,要她不要多想,「没事的,我会陪妳。」
「那……」脸红红,有些的害羞,「那我可以跟大家说,你是我男朋友吗?」
他一怔,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大伯他虽然不常在台湾,但其实还满照顾我的,我交男朋友的事,还是让他知道一下好了。」她小小声。
「嗯。」觉得她害羞的小模样真是可爱极了,就算她是要跟外星人介绍他,他也会说好。
「那……那……」娇颜酡红,全因为臊意而起,「那你要陪我去买礼物喔!送大伯的礼物。」
「还要帮妳买新衣服。」在他眼中,她是唯一的公主,管他是什么性质的聚会,总之,他要让她成为所有人的目光焦点。
「我?」她吃吃笑了出声,「三八,买我衣服做什么?是大伯生日,又不是我生日。」
「等妳生日,再买更多的新衣服。」他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她。
「真是的,说什么傻话呢!」她微笑,不明白他是说认真的,只当他在说傻话,可心中的感动却没减少半分。
自她父母均亡后,第一次有人如此珍惜爱护着她,陪着她、伴着她,将她摆在第一顺位的怜宠着,让她觉得好幸福、好幸福。
「那就这么说定啰!你要陪我去买礼物,然后……」
听她一脸幸福的说着琐碎细事,程云丞静静听着,唇畔的笑意与眸中的神秘光芒,不知正在悄悄计划着什么惊喜。
第七章
程云丞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至少对于她,他不愿意让她失望,不愿意做一个食言而肥的人。
所以……
「阿云,这衣服……」拉拉身上小洋装,就算对名牌时尚没啥研究,光是从衣料与质感,苗小荳就隐隐觉得不妥,「很贵的吧?」
「还好。」程云丞一语带过。
「还好是多少?」她很担心让他的荷包大失血。
「反正是报公帐,没关系。」又是一语带过。
「这么好?可以报公帐?」她吓一跳。
「汉克……我是指,傅特助。」一时叫错,程云丞改口后说道:「他说过,当助理的偶尔要代老板应酬,应酬需要女伴,女伴需要治装费,这笔费用当然可以报公帐。」
又一个新的谎言,程云丞说得极流畅,毫无停滞,而且合情合理。
「如果要我应酬,妳就是女伴。」唯一的,所以,「妳的治装费报公帐,没什么不对。」
「但是这又不是公司的应酬。」她总觉得不对劲。
不说那衣服、鞋子,光是用来搭配的那条项链,就算上头的小钻石是假货好了,整条项链光是简单的造型,看起来就一副很高级,价格很高贵的样子,感觉不是什么便宜货耶!
「不是应酬,买了这么多,还有这项链,报公帐也太奇怪了吧?」她想不通。
「每个月都有编这笔预算,是薪资福利的一部分。」他自觉扯谎的功力愈来愈高强,「傅特助说,这钱不用的话也领不到,因为是福利。」
「哦……我懂了,不用白不用。」她听懂他的意思。
「嗯,所以妳安心收下。」这个才是重点。
「就算衣服可以报公帐,那大伯的礼物呢?」她还是很担心他太破费,「那个是男用手表耶!又不能算是置装的一部分,我看你买的那个手表,看起来就是很贵的样子。」
到最后,他还是没有陪她出门逛街,衣服跟礼物都是她一觉睡醒起床时,就放在她床头边的,当中还包括了配件跟鞋子。
她当然纳闷,因为也没见他单独出门过,更不相信在她睡着的时候,路上有商店可以让他购物,对于衣服跟礼物的来源,不管怎么想,她都觉得他简直像是在变魔法似的。
不过这事还能日后再问,眼前重要的是价钱问题,她小穷鬼一个,就算现在薪水较多,又还没领到,眼前实在没能力负担太贵重的消费。
她不懂品牌,也不懂行情,他拿来的那只手表,她看不出什么来历,只知道那只的造型虽然简单大方,可是看起来就很值钱的样子,让她有点怕怕的。
「那表要多少钱啊?要不要五千元啊?」绝没那么厚的脸皮让他负担这笔费用,她想问清楚价钱,做好心理准备后好存钱还他。
「不用。」对于扯谎这件事,程云丞已掌握一个要领,「那是傅特助送我的。」
「他送给你的?」她一愣,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