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整个皇城的人都听您的,您要大伙儿怎么说都成,总之如此一来,皇上只能去找冷袂要人,只会痛恨冷宁的绝情,断不会怀疑到您身上。”
“好计!”荆柔眼神泛着光。
“蒯蔷,你巳夺走黎罡,我不会让焰儿再被你的女儿蛊惑抢走!”她冷然着神情发誓,“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的女儿以杜绝焰儿的念头。”
◆ ◆ ◆
冷宁听见婴孩的哭声!
拨开层层迷雾,她终于找着声音来源。
懿蔷宫,蒯蔷寝宫床铺上她又见着了那触目惊心的一幕,蒯蔷手持长长铁刺往身子内不停战刺。
“这回看你还死不死!”母亲恐怖的脸上是凶恶的神情,完后她竟还伸手至身子里取出那尚未长成人形的肉块丢给站在一旁吓呆了的六岁冷宁。 ’
“看好他!他还没死透,我还得再补上一刀!”
手上的肉块看不出模样儿,没有口鼻,竟然却有着哭泣求饶的声音。
“别杀我、别杀我!我想活下去!”
“姓黎的孽种没有活下去的权利!”母亲恶狠狠地拿着利刃扑过来。
“饶了他吧!”冷宁将婴孩藏在身后苦苦哀求。
“这孩子生来便带有诅咒,你救不了他的!”蒯蔷一刀划下,冷宁的身子竟呈现透明,而那婴儿却变成紧附在她体内的孩子。
“即使他躲在你体内,即使他变成你的孩子,我一样要杀他!凡是姓黎的都该死1”蒯蔷冷声宜布。
冷宁亲眼看着那婴孩被母亲利刃刺下,在她体内断了气息,突然,那原本未成人形的肉块却渐渐长成黎焰的模样,那个像极黎焰的孩子就死在她身体里,她束手无策,她救不了她的孩子!
睡梦中的冷宁尖叫着,凄厉的声音在屋子里回响。
惊醒的黎焰连忙坐起身搂着她轻声抚慰,“宁儿,醒醒,你只是在作梦,我在这儿,别怕!”
冷宁抱着他温暖的身子却依旧止不住抽噎,“我又梦见娘杀了她腹中孩儿的那一幕!”她又是害怕又是伤心,“那孩子到了我身体里竟成了咱们的孩子,娘说要杀了孩子,我保不住他,保不住孩子呀!”
冷宁伤心啜泣。
“傻丫头,你只是在胡思乱想罢了。”黎焰轻笑着开导她。
“不是胡思乱想,”冷宁摇摇头道,“最近我常梦见娘,她恼我不听话硬要同你一起,她说孩子未出世已受诅咒,我保不住他的。”
谁敢动我的孩子,管他是人是鬼,我都不会善罢甘干休。”黎焰轻搂着地承诺。“你只是关在宫里太久了,才会整日胡思乱想,过些日子等我去过边关回来,我再带你出海,再去帮你寻个大海螺。”
“我不要大海螺,”她啜泣低语,“我只要你!”
黎焰心头感动,他的小宁儿少有流露真情的时候,她一向将自己护在壳里。
“我早就是你的了,不是吗?”
低下头,他深情地吻着她。
◆ ◆ ◆
数日后,懿蔷宫中,冷宁漠然觑着荆柔带着浩浩荡荡的侍从踱入厅堂。
“冷宁见过皇太后。·她倾身为礼。
荆柔哼了声,回过头对着瞿英吩咐留下四名侍从后,剩下的人全站到门外,闭紧门户守住门口不许任何人进采。
“皇太后!”见情况不妙,香藜急急护在冷宁跟前跪下,“万事好商量,咱们小姐若有任何得罪您的地方,香藜愿意全部承担下来,别……”
“别伤了这妖女的身体,因为她肚子里有了皇上的骨肉,是吗?”荆柔怒哼,一脚踹得香藜撞上旁边檀木桌,叩地一声响,香藜额头撞上桌角,染了半脸的血。
“你这贱丫头,整座后宫只有你敢留在这妖女身边同我作对,我早瞧你不顺眼,今儿个你若找死,我也不会阻你!”
“不许再伤她!”冷宁出声阻止荆柔。
冷宁拿出手巾按住香藜伤口暂止了血,她原嘱咐香藜先去里头里伤,但无论她怎么劝说,香藜都不肯离去。
这皇太后杀气腾腾,霸气得很,无论帮不帮得上忙,她都要守着小姐。香藜心底暗忖着。
“你要寻秽气的人是我,别出气在旁人身上。”冷宁睇向荆柔的目光毫无惧色。
“很好!你果然爽快,那我也不用多费时间了。”
荆柔命令两位侍从趋上前打算制住她。
“你以为你的手下制得了我吗?”冷宁冷笑道,“即使我有孕在身,也还有本事护住我的孩子。”
“别作梦了!”荆柔不屑,“你刚才已服下我特意请人为你配妥的堕胎药,马上就要开始腹痛如绞,如果这个样子还除不了这孽种,我也已经备受利刃送这孽种一程,你没有本事保住他的!”
“你骗人!”冷宁自心底冒出冷意,但自下腹部缓缓窜升的绞痛证明荆柔的话绝非恫吓,她的手脚逐渐冰冷发软,腹部阵阵痛楚撼动着她的心。
“要不是怕放的是毒药会让你嗅出有所警觉,”荆柔冷声道,“我原打算让你们母子俩一道上西天的,但这样也好,才不会让我失去亲手杀你的乐趣!”
“小姐!你还好吗?”香藜哭着趋前搀着冷宁,“别怕,咱们去找傅太医,他一定有法于救你及孩子的!”
“还在作梦!”荆柔哼了声,“那不中用的老家伙已叫我遣退返乡,现在后宫中全是我的人,皇上到边关至少还要十多天才能回来,我就不信你还有本事找谁来救你。”
荆柔叫人左右两边捉住冷宁,猛力一脚狠狠踹向她腹部,脸上是恶狠的光芒。
“这回看你还死不死!”
冷宁吃着痛骇然忆起母亲在梦中的话语神情竟与眼前女子一个模样,原来嫉妒仇恨能让人丑恶至此,她有些恍悔,今日若失去孩子她是否也会变成个一心只想复仇的丑恶女子?
原来复仇是件如此不堪的事情,在伤害对方的同时自己同样偏体鳞伤!
“别伤了我家小姐!”
被侍从制住的香藜哭喊的声音让冷宁回过神,这才发现下体处竟已开始缓缓淌出血丝。
不行!我绝不许任何人伤了孩子,这是我同黎焰的孩子!冷宁心底发誓。 她想起黎焰的话,“这个小家伙会是个奇迹!”黎焰柔声在她耳畔低语,“他不但流有黎焰与冷宁的血,更揉合黎罡与蒯蔷的血,他的到来将会是个新希望——化解所有哀伤与仇怨。”
言犹在耳,但现在孩子却要死了,他永远不会是个奇迹更不会是个希望,他只是个悲剧,只是个淌着血的肉块!
讽刺的是孩子身上不是也流着眼前这了一心要绝灭他的荆柔的血吗1何以她就是不能放孩子一条生路?
这又是多大的恨意所造成?
我要护着我的孩子!冷宁心头宣示,一个念头涌起。
“你说我没本事找人来?”冷宁冷然的神情叫人心悸,她抱着下腹却笑得诡异,“荆柔,你忘了在这懿蔷宫是由谁作主的吗?”
荆柔微愣。
“是蒯蔷,是我的娘亲!”她哼了声,“这儿还轮不到你发号施令。”
“蒯蔷!”荆柔一哼,心底却微泛寒意,这懿蔷宫里终日阴森森地,蒯蔷那恶女生前不是好人,死后肯定也是个厉鬼,但光天化日下,她可不怕。
“有本事叫你娘出来呀!见着她我一样要拆了她的骨头!”
“是吗?”冷宁淡漠,眼神直透过荆柔望着她背后,“她正站在你后面,你不如将这话直接同她说吧!”
她的声音阴侧侧得叫人发毛,荆柔才不信她的鬼话,开口正要吩咐侍从动手杀了冷宁快快了事时,蓦地后方刮起一阵阴风,吹得人心中发寒,荆柔身子一颤感觉身后似乎有人摸着她的颈项呼着寒气,任她向来胆识过人,也要忍不住惊叫出声。
趁着侍从趋前探视荆柔的空档,冷宁使出身上仅存余力,自呆愣的侍从手中救出香藜,往内厅窜去。
“快追!”荆柔回神急急下令。
转过身子从贴身侍从手中抽出长剑一剑朝自己膀子上狠狠砍下,她捂住伤口,推开门走出大厅,立在懿蔷宫门前向错愕的皇城禁卫军统领发出擒杀令。
“冷宁联合其兄长冷袂潜入皇城意图谋反,被哀家发现却遭其砍杀成伤,罪无可赦!现哀家发出擒杀令,搜捕皇城每个角落,凡能捉住冷宁反贼及其同伙香藜、冷袂等人者,一律重赏!”荆柔双目冷绝,“捉住活的有赏,擒住死的哀家双倍加赏!”
禁卫军领命向四周寻去,空蔼蔼的懿蔷宫死寂得惊人,荆柔原想一把火烧尽这邪气的宫邸,却又怕黎焰回来时犯疑,转过身,她绝袂而去,没关系,反正她不会再踏足这鬼地方,一步也不!
◆ ◆ ◆
冷宁强忍着腹部剧痛捉紧香藜窜躲着,杂沓的脚步声却逐渐逼近。
“别管我吧!小姐!”香藜一心想挣脱冷宁的手,“你一个人逃走机会大些,别管奴婢了!”
冷宁没作回应却依旧不肯松手,如果注定逃不过这场灾劫,两个人一起死,黄泉路上还可作伴,不,不是两个人,她心头哀戚,三个人!是三个人一起作伴。
“人在前方,我瞧见她们了!”后方不远处扬起禁卫军兴奋的低呼,“快!快!死的双倍加赏呢!”
银光闪动,箭矢如雪片般飞梭而至,冷宁已无精力再战,她认命地阖上眼,却觉身子蓦然飞起腾在空中,她睁开眼睛才看清楚,不只她,还有香藜都幸免于当那箭下亡魂,一个身着劲装的黑衣人出手救了她们! .
黑衣人身手矫健,手上虽揽着两个人,身子依然轻盈地飞舞在箭林下,几个跃升起落后,他逐渐甩去追兵。
俟觑清黑衣人奔走方向后,冷宁心头一惊。
“懿蔷宫?”她急急阻止,“你不设法脱离皇城怎地反而往里头走?”
黑衣人不回话,瞬间已跃过宫墙,熟悉地潜行在懿蔷官
园子里的蔷薇花丛小径,不多时他来到一处花畦与冷泉交会瀑布下方,钻进瀑布后,眼前即是一堵长满青苔藤蔓的石墙,黑衣人右手运劲一推,石墙露出缝隙,他拎起冷宁两人一并倾身隐人石墙内,再转过身推平石墙,外边的人若单单由瀑布下望去而没有细瞧推敲,是绝不可能发现这条密径。
黑衣人打起火摺子,冷宁这才看清密道,这小径幽冷冷地淌着水声,长长地向前蜿蜒觑不着尽头。
想到有人竟如此了解懿蔷宫中连她都不知晓的秘密,冷宁心惊问道:“你究竟是谁?”
黑衣人扯下面罩,那是一个瘦高瘦长的中年男子,瞳眸灿着精光,对着冷宁,他屈膝半跪为礼,“属下是冷月国禁卫军统领姜菱,见过宁公主。”
“你就是姜夔?!”冷宁讶然。
“是的,属下就是负责守护冷袂少主的姜夔。”他解释,“这条秘道完成不久,当初挖掘原意是用来与你母后联手里应外合攻破赤日国,世事难料,没想到最后竟是用来带你出赤日皇城!”
“你会带我去见我大哥?”
见男子点头,冷宁心头一宽,这才发现力气殆尽,身下的血似乎又开始淌起。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昏迷前,这是冷宁最后一句话语。 ◆ ◆ ◆
十日后,赤日皇城慈宁宫里——
荆柔倚着软榻静心等待着一个怒气冲冲的男人来找她兴师问罪。
后宫中全是她的眼线,方才已有消息传来,黎焰已自边关归来,现已朝慈宁宫而来。
荆柔一脸冷静,她没有错,为了赤日国,为了焰儿,她所做的事都是对的,如果当年她能坚持不许蒯蔷入宫,今日的赤日国也不会少了个战神黎罡。
逐走冷宁她才能真正拥有这个儿子——她仅存的儿子!
她绝不容许焰儿走上同他父亲一样的错路,绝对不许!
“皇上驾到!”
内待传唤声响嚷破她的沉思,门扉双敞迎面走入她那俊朗的儿子,不过在他俊美出尘的脸庞上,炯炯目光中正燃着骇人青焰,俊挺的鼻梁,薄削酷绝的唇角紧抿着,散发着震慑人心的威势。
他在生气,虽然他已经努力地控制着他的怒焰。
“孩儿见过母后。”
“起来吧!”荆柔点点头叫内侍为黎焰设了座。
“这趟边关之行辛苦了,边关将士见着皇上亲临关怀,肯定是军心鼎沸,更加尽力卫国。”
“孩儿明白圣驾至边关巡视的重要性,父皇当年尚且御驾亲征,远比孩儿辛苦百倍,孩儿这种小小辛劳实不足挂齿,但,”黎焰神情冷冽得冻人心肺。“出趟远门回来却发现身边重要的东西短少,着实令人心寒!”
“重要的东西?”荆柔淡然道:“如果皇上指的是住在懿蔷宫的冷宁姑娘,这事儿我一直在等你回来还我个公道。”
荆柔冷眼觑着眼前的儿子。
“当日你曾答应我会慢慢与她疏远,但据我所知,你并未做到。”
“那时母后为了父王隐居燕归寺一事怒火攻心,病在床榻,孩儿答应您纯为权宜之计,只是想让您安心养病,”黎焰硬声驳斥,“孩儿处处体恤娘亲,但母后似乎并未领情,您明知道宁儿是孩儿的心上人,何以趁我不在时便去难为她?”
“难为?”荆柔哼了一声,“也不知究竟是谁难为谁?”
黎焰撇开脸。若是可以,他也不愿如此和他母后杠上。
“那日哀家获得消息说冷姑娘与她王兄冷袂尚有联系,怕他们密谋对皇上不利,所以亲自上懿蔷宫想问清楚此事。”荆柔冷眼觑着他,“因哀家听说皇上现在每日均夜宿懿蔷宫,若他兄妹联手杀你,皇上实难提防。”
“多谢母后关心。”黎焰漠然,“但宁儿不是蒯蔷,您多心了。”
“是吗?”荆柔右手一扬将肩上衣襟猛力撕裂,露出尚里着绷条的伤口。“我在懿蔷宫中撞见她与她兄长在一起,冷宁遭我怒斥恼羞成怒竟出手伤人,要不是禁卫军挡下,我这皇太后今日可没有命站在你跟前让你兴师问罪!”
“我不信1”黎焰摇头,“宁儿不会如此。”
“你宁可信这女人也不信你娘亲?”荆柔语带苦涩。
黎焰怒火渐起,忍住未答。
“我劝你别太相信女人在床第间的承诺,”她冷哼道:“你父王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当日若非你出手栏下,纵使他是战神也要做蒯蔷剑下亡魂,别忘了冷宁身上毕竟流的是蒯蔷的血,又经过她十六年耳濡目染的教诲,你当真以为你有本事改变你逼死她娘亲的事实?她在你面前假意求好,你又怎知她不是在伺机复仇为她兄长重建冷月国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