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确实希望能够恨你、怨你,我更希望自己能够有能力将你碎尸万段。”挽袖的眼神空洞茫然,“可是我没有任何的理由,毕竟在这件事里受到伤害最大的是你,并不是我。”
啪!
傅天狂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将她打落在地。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他早已失了心,如同一只野兽。
“除了同情,我不会再给你任何的情意。”挽袖同样无惧的反驳他,皎亮的眸子如漆黑夜空的星辰。
傅天狂怒瞪她,而后,暴戾的眼神逐渐平静。
“无妨。”抓起挽袖的手臂,傅天狂朝后做了个手势,“反正我老早就决定了,如果有人存心要将我们分开,我就会彻底毁灭那个人;如果是天要将我们拆散,我就逆天而行,直到没有人继续妨碍我们为止。”
他疯了!
挽袖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异常陌生。
“看看吧,挽袖!看看我将怎么处理妨碍我们的人。”他狂傲地笑,那模样早已失去理性。
在他的指示下,身后的仆众们拉出了一名头罩黑布的男子。
仿佛是经过特别的梳洗,被绑的男子一身洁净白衣,即使受限于人却依旧不掩其形于外的霸气狂放,那股由心而发的慑人气息,教人不容错辨。
“瞧瞧,是谁来观礼了?”傅天狂笑着掀开了男子的头罩,露出一张挽袖熟悉至极的脸庞,“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咱们这场婚礼我只邀请了一个人参加,这个人我想你也认识的,那我就不多作介绍了。挽袖,来见见咱们的好友——司徒傲。”
是的,这俊美、这邪魅、这不羁、这狂放……眼前的男人虽褪去了惯穿的黑袍,却仍然教她熟悉。
她的恋人啊!
“怎么样?挽袖,还满意我请来的嘉宾吗?”傅天狂搂住她的纤腰,拥着她走近司徒傲,“这个人,不仅是我们的宾客,更是我给你的贺礼。”
挣开了他的怀抱,挽袖缓缓地向前走了几步。
“傲,傲!”
挽袖意图伸出手去触摸眼前对她微笑的男子,却在半空中停住。
这是幻影吗?
是她过于思念司徒傲所造成的幻影吗?还是,这根本就是傅天狂一手策划的阴谋?
挽袖猛然收回手,迷惘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你不是很想念他吗?挽袖。”傅天狂嘴角扬起笑意。
“你说,你到底对他怎么样了?”挽袖厉声质问他。
“我什么都没做啊!你瞧,他此刻不是完好的在你面前吗?”他的眼神掠过挽袖,直直与后方的男子对望,“哦!我差点忘了,我点了他的穴,呵呵,我看就让他自己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傅天狂走近司徒傲的身边,替他解开了穴道。
“挽袖……”嗓音是她所熟悉的,是司徒傲。
“傲,你没事吧?”挽袖看着他,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她一直很担心傅天狂会对他做出什么事,现在看来似乎一切无恙。
“我很好,你呢?”司徒傲细细审视着她,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挽袖只能频频点头,泪雾蒙胧的眼早已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傅天狂忽然拉开了挽袖与他的距离,横阻在他们之间,“对不起打扰你们的重逢,不过这段感人的戏码也该告一段落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挽袖扯住了傅天狂的衣襟,怒问。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要让你们痛苦后悔一辈子。挽袖啊,我不会让你们活得太愉快,就算是让你们死,也绝对不会是解脱的结束,而是磨难的开始。”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我怎么可以?我当然可以,挽袖!”傅天狂紧握她的双臂,眼神是残酷的,“你如此对我,我为什么不可以这么对你?我一再的相信你只是一时胡涂,没想到你却狠狠伤了我的心,那么,我又何须心软?”
挽袖无语。
确实是她先背弃了两人的誓言,是她伤了他的心。
“既然是我对不起你,那又为何要将他牵扯进来?”她指向司徒傲。
“你还不懂吗?我要让你们尝到我所受的痛苦。”他抽出一柄长剑直对司徒傲,心早已被仇恨蒙蔽。
挽袖一惊,慌忙抢上前去握住剑尖,锐利的剑身划开她的手掌,鲜血从剑身缓缓流下……
“挽袖!”司徒傲全身受制不能动,只能眼睁睁见挽袖受伤。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愿意放过他。”挽袖的泪水早已无可遏止地夺眶而出。
“呵呵呵,何必如此呢?”傅天狂狂笑,悲哀却在心中蔓延。“走吧!挽袖,成亲的吉时就快要过了。”
他揽着挽袖,替她整了整衣服。
“跟她说再见吧,这是唯一的机会了。”他转头对司徒傲说,眉目间净是算计的神色。
“我跟她的确会‘再见’的。”恋恋不舍地看着挽袖的背影,司徒傲俊魅的脸上怒气可见。
“你……真的会有吗?”傅天狂低声地说,嗓音细微,不让任何人听见。
让挽袖盖上了红盖头,牵着她来到堂前,傅天狂的心情却是异常沉重。
严格说来,这是他第二次与挽袖成亲。
第一次受到了司徒傲劫亲的影响,挽袖并没有顺利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第二次他与挽袖之间再无阻碍,注定了挽袖只会成为他的,然而他却只觉得哀伤。
挽袖人是他的,心却早已叛离。
他明明一清二楚的,为什么还要欺骗自己呢?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他舍不下挽袖啊!
“一拜天地。”
从堂前清楚传来行礼的高喊声。
领着挽袖,他怀着诡异的心情恭敬地行完第一个礼。
同时,却也听见剑刺入骨的声响。
是司徒傲。
似乎是事前就计划好的,当行了第一个礼之后,在司徒傲的身后有人往他的右脚处狠狠刺去,手法利落,毫不留情。
挽袖并没有漏听这个声音,她急切地想回头观看却被傅天狂阻止了。
“继续行礼,挽袖。”他命令着。
“可是、可是,我听见了……”
“不想他死就乖乖听话!”
她安静了,仅剩从后方传来司徒傲缓重的呼吸声。
她不能让司徒傲死!
这是她最后的期望,他不能死!
堂前再次传来行礼的高喊声——
“二拜高堂。”
紧握着挽袖冰冷的小手,傅天狂不让她有机会逃离。
深深的一鞠躬,挽袖头上的红纱飘然坠落,就在红纱落地的同时,身后又再次传来抽出剑的声音。
这一次,长剑刺入司徒傲的右臂。
艳红的血迹瞬间染红了司徒傲纯白的衣袍,渲染、散开的红彩炫目而刺眼,呈现出一种诡谲的美感。
挽袖忍耐着,试图遗忘那刺耳尖锐的声音。
她相信傅天狂不会骗她的,只要她安分,他就不会夺走司徒傲的性命。
只要她乖乖听话。
“挽袖,别跟他成亲。”司徒傲看着那颤抖的肩膀,那不禁风吹的纤弱身子,他曾允诺过要保护她的。
挽袖却只是摇摇头,不发一语。
她要保护他的性命。
“夫妻交拜。”
终于,是最后了。
挽袖与傅天狂面对面,却看见了在他身后的司徒傲。
他看起来好悲伤啊!
“挽袖,别跟他……”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最后一剑已刺进了他的胸膛,鲜血狂流而出。
“啊——”挽袖不可置信地尖叫出声。
他的血,他流了好多的血啊!
挽袖想奔至他的身边检查他的伤势,却被傅天狂给拦阻。
“礼还没有行完呢,挽袖。”
“别理他,挽袖!”司徒傲声音微弱,却仍执意阻止他们,“挽袖……你忘了吗?你一辈子都只会是我的新娘,一辈子……”
“对,我一辈子都只会是你的新娘。”
挽袖泣不成声。
“不行——”傅天狂说道。
挽袖用力甩开傅天狂的手,怒瞪他,“你骗我!你骗我!你说你不会伤害他的,你明明是这么告诉我的不是吗!既然你不遵守承诺,那么我也没有听话的必要。”
扯下了头上的凤冠,挽袖不顾一切地来到司徒傲身边。
这一生,她只会属于他。
一辈子。
???
那个女孩虽然没有办法忆起曾属于我们的过去,可是却愿意重新创造一个仅有我们的未来,我相信洗脱了过去的沉重负担,她会再一次爱上我。
她……爱上了吗?
嗯,她已经爱上了。
“我已经爱上了。”挽袖心痛地紧抱着司徒傲鲜血不断流淌的身躯,她的嫁衣同血般艳红,“可是为什么等我已经爱上你的时候,却又要强迫将我们分开呢?”
“你真是最美的新娘。”温柔抚过她的脸庞,司徒傲轻柔一笑。
“你要活下去,你说要娶我的,你答应我的。”她的眼泪低落,与他的鲜血混杂,一滴滴、一滴滴……
“我会娶你的,用我的生命……”
“嗯、嗯,我知道。”
“一定要答应我,你会好好活下去……无论多么的痛苦……也请你继续为了我活下去……只要为我难过就好……”
不让她强忍痛苦,因为司徒傲知道要一个痛失亲人的人不痛苦悲伤是一件多么的残忍的决定,所以他与其让挽袖为他难过,也不要她强忍悲痛,也不要她用多余的精神去恨傅天狂。
在这场争斗中,傅天狂也是战败的一方,说不定,他失去的更多。
挽袖用力摇头,拒绝接受他的话。
“你会没事的,告诉我,你会没事的!”
“呵呵,挽袖……娃娃……我……没……事……的……”之后,在她怀中的司徒傲就失去了呼吸、失去了温度,只剩下一个冰冷的躯体。
“傲——”挽袖只觉得心被撕开了,好痛!好痛!
“终于只剩下我们了,挽袖。”
傅天狂意欲拉开挽袖,却被她用力拍开。“不,不是剩下我们,是只有剩下你了。”她朝他凄楚一笑,那笑容是前所未有的娇美动人。
“你想做什么?”
挽袖拿起了地上染血的长剑。
“这一生,我欠你太多,下一世,我希望你能够拥有真正的幸福。”说完挽袖拿着长剑在美丽的脸上一划,一道自左眉划至右颊的血痕瞬间浮现。“我祈求下一辈子我能够不再美丽,只要平平凡凡的,只要拥有相爱的自由……”
“别做傻事!”
傅天狂冲上前阻拦,可惜终是晚了一步。
长剑仍是穿透了挽袖的身体,换得一片鲜血的流逝。
刹那间,挽袖明白了那个梦的意思。
是死亡的预告啊!
躺靠在司徒傲的身上,挽袖微笑道:
“现在你的血里有我的血,至死我都不会离开你。”
尾声
“娘,然后呢?”
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娃急切地追问着。
“什么怎么样了?”
床边的妇人微笑,不经意地牵动脸上一道可怕的伤疤,可惜丑陋的伤痕破坏了她一张美丽无瑕的脸孔。
“当然是故事里的那一对恋人啊!他们真的死了吗?”
“嗯。”妇人点点头,替女儿拉起被子。
“哦,真是可惜。”小女娃躺在床上,不住的哀声叹气,“我听别的故事都说相爱的恋人一定会永远相守在一起的,而且好人都不会死的耶。”
妇人抚摸着小女娃的头。
“小丫头,他们已经相守在一起了。”低缓的语调仿似催眠曲,教人昏昏欲睡。“更何况,他们并不是好人喔!因为他们让别人很伤心、很难过,但他们却还是自私地只能想到自己的事。”
“娘的故事不好听,呵……我想睡了。”小女娃翻过了身子,沉沉地坠入梦乡。
妇人看着女儿的举动,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小丫头,真是的!
“还嫌我故事不好听呢。”宠溺地笑着,妇人漫步走出房门,却在走不到几步之后就被人拦腰抱起。
高大俊秀的男子搂着妻子坐回桌边,在那盘未下完的棋盘边重新坐下。
“那鬼灵精又怎么了?挽袖。”
“小丫头嫌故事不好听。”已为少妇的挽袖,笑着替丈夫下了一步棋却惹来了敌方不甘心的叫嚣。
“喂喂喂,观棋不语真君子,起手无回大丈夫,你怎么可以帮他下?”正在苦恼的海漠忍不住大叫。他今天已经输了快三盘,心情糟得很!
“很抱歉。”司徒傲扬着笑意,挑去了棋盘里几颗黑子,“她既非君子,也非丈夫,所以不在你说的范围之内。”
“哼,当初真不该救你们的。”
啧,又输了!
海漠没好气地瞪着眼,瞧着眼前这对夫妻恩爱的模样。
三年多前他们俩双双殉情,本该去找阎王爷报到的,偏偏这一切早就在司徒傲的算计之中,他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所以早早就要他去准备,可怜他奔波各地才寻到号称“神医世家”的南方——白家,勉强捡回他们两条小命。
要知道这白家本就四处迁移,光是要找到他们就已经是困难重重了,更别说是请他们医治,幸好最后是白家的主事者看在同为四方的面子上才愿意救助,不然他们夫妻俩现在只能在地狱重逢了。
真是的,也不知道小小感谢他一下!
“你说虽说,却也舍不得我这个好友的。”司徒傲贼兮兮地偷笑。
“舍不得才有鬼。”海漠冷笑,才不吃他这一套。
“对了,请问傅天狂的情况如何了?”
始终静静聆听的挽袖忍不住开口。
“他?唉,他还能好到哪里去。自从你们殉情这事之后就一直是那样子疯疯癫癫的,任谁都无能为力。”
挽袖垂下了美目,瞧不出心情。
“不过……”海漠稍微清了清喉咙,“说不定,对傅天狂来说做个疯子比天天清醒着痛苦还要来得幸福吧!毕竟,他可以选择遗忘不要回想,至少活得轻松自在。”
纵然挽袖不说,他们也清楚这件事在挽袖心中造成的影响,终究傅天狂与她亲密相处了十年,说遗忘就遗忘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挽袖一直把傅天狂精神错乱的原因归咎于自身,一直难以释怀。
“或许,是我害了他。”挽袖突然说道。
“如果你一直这么想,才会害了他。”司徒傲不舍妻子伤心,轻声安慰“在你的眼里,他或许不幸;但说不定在他自己看来,这才是他的幸福。旁人没有资格去评论对错,因为我们都不是他。”
挽袖看了他一眼,嘴角轻扬。
“该提提我这次来的目的了。”海漠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这次来是希望你能够重回四方任就东王的职位,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一下。”
“不可能。”司徒傲回答得干脆,毫不迟疑。
“到鬼门关绕一圈,怎么没让你变得比较好说话一点?”
“我是对事,不对人的。”司徒傲可毫不顾念情分。
“为什么不呢?你也知道,四方目前正属于崩裂的状态中。”这是让海漠最挂心的事。“自从东方与北方相继分裂后,就仅剩下南方白家和我西方海家而已了,但是白家又处于长年不管事的状态,这个重担就等于全落在我的身上,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稍微替我分担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