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我在这里等了你三天三夜,等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他霍地跌坐在地,所有的希望已经在这一瞬间完全破灭。
“纪公子,小姐都已经决定了,你难过伤心也没有用啊。”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连双儿也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放弃纪公子。”
闻言,伤心的纪慕寰更觉得心痛难当。连心爱的未婚妻在他穷途末路时都决定要放弃他,他还需要对未来抱什么希望?
拾起遗落在石柱旁的画像,他微颤着双手将画轴展开,以后他真的只能看着这幅画像了。
看着他的动作,双儿整颗心都揪在一块。她爱的人正为别人流泪憔悴,而他却看不见她的心疼。
“纪公子,我扶你回去吧。”
“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你先走吧。”
“纪公子,你要振作一点,没有小姐还有别人。”
“我只爱墨筝……”
瞧他望着画中人时茫然的神情,双儿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
什么时候他才会看得见她的爱慕?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拍着门板,桑墨筝已经哭哑了喉咙,连体力也快透支了。“放我出去啊……”
“小姐,你别哭了,吃点东西吧,你已经好几天没吃没喝了。”冰儿红着眼眶劝着。透过窗缝,她知道那些膳食依旧动也没动。
“冰儿,我要出去,我要见慕寰……”
“我知道小姐想见纪公子,但冰儿帮不上忙,老爷把门锁住了。”
“我爹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这么绝情,他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他究竟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只要你肯答应与他退婚,爹马上放你出来。”桑老爷正好来到窗前。
“爹,不要逼我,我求求您……”她声音微弱哀求道。
“那你就继续待在柴房里,等到成亲那一天爹再放你出来。”
“我不嫁,我绝对不嫁!”一听到成亲,桑墨筝又激动了起来。“不要逼我成亲!,”
“婚姻之事由不得你!不管你答不答应,七天后都得给我嫁人!”桑老爷撂下了狠话便拂袖而去,这一次,他是吃了秤坨铁了心。
“爹,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桑墨筝万分焦急地直拍着门板,“爹!爹……”
“小姐,老爷已经走了。”
桑墨筝连忙将细白的纤手伸出窗隙,拉着冰儿的手。
“冰儿,求求你帮帮我。”
被桑墨筝这么一握,冰儿感到手上有些微湿,当她看到桑墨筝玉脂般的手泛着血痕,她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小姐,你的手!你的手都拍到流血了……”
“如果这一点血可以让我爹回心转意,多流一点算得了什么。”
“小姐,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要是让纪公子看见你这样,他不知道会有多心疼阿。”
“冰儿……”
桑墨筝的身子突然摇晃,冰儿急得恨不得劈开链条。
“小姐,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苍白。”她紧张的道。
“没事,我只是有点头晕。”她仍强撑着身子握着冰儿的手。
“头晕?一定是你一连好几天没吃没喝才会这样,小姐,冰儿求求你,为了你自己,你好歹吃些东西。”
“我还撑得住。冰儿,拜托你去拿纸笔来,我要写信给慕寰。”
“小姐,你手都伤成这样怎么写?”
“不碍事的,我还可以写。这么多天了,慕寰一定还在等,他一定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失约,冰儿,快去帮我取纸笔。”她的身子明显地站不稳,连握着冰儿的手也松了开来。
“小姐!”她慌得直抓住桑墨筝的手。
“没事的……”她勉强地摇摇头。“你快去帮我拿纸笔。”
“好好好,我这就去。”
就在冰儿要转身去取纸笔时,桑墨筝突然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看着她在自己眼前倒下,冰儿不禁慌得大叫。
“小姐!小姐——”
一进房门,双儿只看到冰儿双眼红肿地坐在床上。
“你怎么了?”
“小姐今天在柴房里昏了过去。”
“小姐昏倒了?”
“小姐一连几天没吃没喝,身子骨怎么会受得了……”冰儿忍不住掉下泪。
“不是有送食物过去吗?”
“有什么用,小姐硬是不吃,老爷要是不肯让小姐和纪公子完婚,只怕小姐会一直不吃不喝下去。姊,我们去求求老爷吧,求老爷不要再逼小姐嫁给别人。”她走下床央求着双儿。
“没有用的,小姐用这种方法都动摇不了老爷的决定,何况我们只是个下人。”她避开了妹妹央求的眼神,对于桑墨筝此刻的情形她一点也不在意。
“也许老爷看在小姐现在这个模样,他会改变心意也说不定,我们去替小姐求求情。”
“不,我不去。”
“姊。”冰儿不敢置信地直望着她。是她听错了吗?“你不去?”
“你忘了我曾经对你说过的事吗?”
看着那双逼视自己的眼眸,冰儿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我没有忘,只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和小姐争纪公子?你看不出来纪公子只爱小姐吗?”她紧抓着双儿的臂膀摇晃着,她多么希望能够摇醒她。
“我看出来了!从他在十方亭里等小姐三天三夜我就看出来了!”她激动的回答。
“十方亭?你去了十方亭?!”
“我去告诉纪公子,说小姐已经决定要顺从老爷的意思和他取消婚约。”双儿冷冷地道,这一切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事实明明不是这样的,你怎么可以骗纪公子?”
“如果不这么做,纪公子就不会死心,我就一辈子没办法和他在一起!冰儿,我是你姊姊,为什么你对小姐的设想总是远远超过我这个亲姊姊?”
面对双儿的指责,冰儿的手无力地松开。她们是亲姊妹,血浓于水,桑墨筝待她们再怎么情深义重,也永远抵不上她们之间所存在的血缘亲情。
“冰儿,小姐到底是外人,我们才是这个世间最亲的人。”
她的话让冰儿真的无力再反驳了。
“冰儿……”
“如果纪公子真和小姐无缘,那么就听从老天爷的安排吧。姊姊,你先睡吧,我去陪小姐。”冰儿移步离开,心却沉重了起来。
第九章
“冰儿,帮我把这封信交给纪公子。”桑墨筝苍白着脸,手中拿着封信。自从她在柴房昏倒后,桑老爷立即要人将她送回房,也不敢太逼她了。
“好。”冰儿还来不及从桑墨筝的手中接过,那封信已经被伫立在一旁的双儿接了过去。
“让双儿替小姐送过去吧。”
“姊姊。”冰儿轻喊了她一声。
“方才老爷吩咐我晚点到街上沽酒,我顺道过去省得让冰儿跑一趟。”
“也好,就让你替我把信交给慕寰,见了他可别对他提起我的身子,免得他担心。”说完之后,她不禁咳了两声。
“这我知道。冰儿,你好好服侍小姐。”
看着双儿带着信函离去,冰儿垂下眼睑。对于姊姊的所作所为,她竟只能袖手旁观而无能为力。
“冰儿……”
桑墨筝叫了好几声,冰儿仍怔愣着没有抬头。
“冰儿,你怎么了?”她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啊?!”她这才霍地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怎么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回应。”
看着桑墨筝极为关心的神情,冰儿连忙露出笑容,“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等一会再熬一帖药让小姐喝。”
“冰儿,这一阵子累坏了你。”桑墨筝心疼地拉起她的手。
“小姐,你别这么说,冰儿只要小姐的身子赶快好起来。”
“只要我爹不将我和慕寰的婚事取消,就算不喝药,我的身子也会自己好起来。”
“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天爷一定不会这么狠心让你们有情人分开的。小姐,你别再想了,身子要紧,我扶你回床休息。”
“不,我不要回床休息,我要等着双儿回来告诉我慕寰的情形。”
“小姐,等姊姊回来后我再叫醒你。”
“我不累,就让我坐在这儿等吧。”
“好吧,冰儿先去熬药,等会再来陪你。”
望着画里的桑墨筝,连喝了三、四坛酒的纪慕寰更觉得心痛难当。自从双儿告诉他桑墨筝决定取消他们婚约的那天开始,他就天天借着酒来麻醉自己,原以为一醉可以解千愁,但是越喝却越悲哀,只要望了画像一眼,他就愁肠寸断。
“你打算这样消沉一辈子吗?”
放下了刚沽来的酒,双儿再也忍受不了纪慕寰为桑墨筝这样的丧志消沉。
“反正我一文不名,没有人会在意的。”他自嘲道。
“你怎么知道没有人在意?”看见纪慕寰瞧着画像一动也不动,双儿的心简直快碎了,她就在他的身边,但是他却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如果墨筝在意,她就不会取消婚约,她就不会故意让我一个人傻傻地在十方亭里等了三天三夜。”
“小姐不在意你,所以你也不在意你自己?”她激愤地问道。
“没有墨筝,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在意。”
听着他几乎没有生气的口吻,双儿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她不知道该替自己庆幸还是悲哀?
看着那滴落在桌上的泪,纪慕寰讶异的抬起头来。
“你怎么掉起泪来?”
“我只是替纪公子不值,你在这里失意消沉,小姐却为了筹备成亲之事,连来也不来看纪公子一面。”
见双儿含泪地替自己叫屈,纪慕寰更是失望到了极点,顺手就将双儿沽来的酒全喝个精光,一向不胜酒力的他,几杯黄汤下肚后更形狼狈。
“墨筝几时成亲?”他神情恍惚。
“大概就这几日。”
“我是不是该送件礼物过去?”
“纪公子对小姐的情意是没有办法用任何东西代替的,我会把你这片心意转达给小姐。”
“谢谢你,双儿……”
拿着欲收进箱子里的画像,纪慕寰的步履明显地不稳,就在他险些跌倒之际,双儿眼明手快的扶住他,忙将他带到床上休息。
“我要把这幅画锁进箱子里……从此以后再也不看她……”他含糊地道。
“你真的以后不再看这幅画?”
“越看只会越伤心,倒不如忘了。”
“那我替你把画收进箱子里。”
看着纪慕寰绝望的表情,双儿顺势将他手里的画像拿走。她必须趁他心灰意冷之际,彻底将有关桑墨筝的一切全部清除殆尽。
望着她欲往外走的身影,醉醺醺的他竟将双儿错当成桑墨筝。
“不要走,你不要走……”
被纪慕寰从身后这么一搂,双儿吃惊得说不出话。皇天不负苦心人,这么多日来的努力,他终于明白了她的心意。
“你不要走,我只是在说气话,我怎么会忘了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墨筝……你别走……”
墨筝……双儿原本飘飘然的心瞬间跌落谷底。他根本没有明白,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明白,他只是将她错当成了桑墨筝……
老天爷,如果她能一辈子这么靠在纪慕寰的怀里,她情愿当桑墨筝的替代品,即使他不爱她,她都无怨无悔,请成全她这仅有的心愿吧。
“留下来,留下来……”他央求道,然后将头靠在双儿的肩膀上,悄俏地闭起了眼睛。
“我留下来,一辈子都留在你身边,从今以后都陪着你。”
“不能骗我……”听见了肯定的答复,他心满意足的睡去。
“都已经这么晚了,这丫头怎么买个酒买到现在还没回来?”
桑老爷不耐烦地叨念着,他已经派了两名家丁上街寻人去了,而一直待在房里等着双儿回来的桑墨筝也着急了起来。
“冰儿,双儿还没回来吗?”
“还没有啊。”
“都几个时辰了,怎么会去这么久?”
“这我也不知道,老爷已经派人去找姊姊了。”
“冰儿,你再去厅堂看看吧。”她忧心如焚地道。
“好。”满心担忧的冰儿立刻离开房间,往厅堂走去。
一进入厅堂,两名出去寻找双儿的家丁匆忙地走进来。
“老爷。”
“找到人了没有?”
“我们问过酒铺里的伙计,他们说双儿几个时辰以前就买酒完走了。”
“这丫头,买了酒不回来,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桑老爷的神情虽然不悦,但是心底却十分着急。这么晚了,一个姑娘家能上哪里去?
“还没找到双儿吗?”桑墨筝走入厅堂,无法继续待在房里枯等。
“还没有。”冰儿这会更显万分焦急。
“你不待在房里休息,出来做什么?”桑老爷责备她道。
“我担心双儿,她已经出这么久,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十方亭那边人烟稀少——”担忧让她将不该说的话忘了保留说出来。
“小姐。”冰儿惊惶地扯着她的衣角。
“双儿上街沽酒与十方亭扯上什么关系?”
望着桑老爷咄咄逼人的质疑目光,桑墨筝直低着头。
“我……”她不敢说话。
“双儿究竟上哪里去了,你还不快说!”
“老爷,是我不好,是我托姊姊把一些文墨送到十方亭给纪公子。”冰儿倏地跪下。
“不,不关冰儿的事,是我写了一封信给慕寰,请双儿替我带过去。”
“你……你到现在还不觉醒,送暗地和他联络,你……你真的存心想要气死我!”桑老爷气得满面通红。
“老爷,您别责备小姐,小姐是真心爱着纪公子的,您就成全他们吧。”
“没你的事!”
“爹,您要骂我罚我都无所谓,现在找双儿要紧啊。”
“你不是让她去纪慕寰那里吗?还找什么!”
“可是也不可能去好几个时辰不回来啊,那边人烟稀少、蔓草荒芜,我担心双儿会发生意外。”
“你也知道要担心。”桑老爷冷冷地讽刺道。
“爹……”
“明早再去纪慕寰那边问一问。”
“爹,等到明早会不会太晚?”她忧心忡忡。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让他们怎么到十方亭,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要负责吗?”越说越火的桑老爷突然捂着胸口直喘起气来。
“爹!”
“老爷!”大伙吓得连忙扶桑老爷坐在椅子上。
“我真是造孽……才会生出你这样的不孝女!”
“爹,是我不好,您别气啊。”
“你眼里要是还有我这个爹,就不会处处忤逆我!罢了,我还是早点去和你娘作伴,免得在这惹你心烦。”
“爹,我没有这个意思,您别这样……”桑墨筝慌得跪下。
倏地站起来,移动脚步离开。
“爹……”
“如果你心里真还有我这个爹,你就听从爹的安排。”
她霍地跪坐在地,愣愣地望着桑老爷步履蹒跚的走往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