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我知道他很重视你,当他从台湾回来之后,就老把你挂在嘴上,说着你的种种,你来了之后,他也是极尽所能的当一个好兄长,总是把你放在第一位,甚至更重于我这个母亲,我相信你只要肯阻止,他一定会听你的劝。”
常筱樱摇头,有些奇怪岁方真曾到台湾,“但是,我有什么理由阻止他呢?他要结婚算是好事,找个人一辈子照顾他,你也多了个媳妇,这不好吗?”
岁方玲子激动的说:“如果那个女人是真心爱阿真,我倒不会反对讨个媳妇来照顾他,只怕那个女人根本不是真心的,那对阿真是很大的伤害。”
“但是一开始你很喜欢她的,不是吗?”
“我知道我看错人了,她根本不爱阿真,如果她是真心的,那么一开始她就会很积极的想要照顾阿真一辈子,而不是推三阻四,所以,我不能够让他娶那种用情不专的女人。”
“你大可去跟真说,他会听你的。”
岁方玲子难过的说:“如果他愿意听我的,早就结婚了,不会等到现在。”
“可是我说过,他若结婚,我就不管他的事情,现在我怎么可以出面跟他说这种事情?要不……”常筱樱想到了个适当的人选,但是,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过,她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你想说什么?”
“那个人应该可以出面劝真吧?”
“你是说你和阿真的爸爸?”
“我说过我姓常,与岁方家无关,不过我说的就是那个人。他是真的父亲,由他去和真沟通是很恰当的。”
“可是保智根本无法说话。”岁方玲子难过地垂下双眼,任来得突然的泪水爬满脸颊,“他中风之后就瘫了,再也起不了床、说不了话,要不然我也不用那么辛苦的把你找来了。”
痴了?
即使常筱樱不想承认岁方保智是她父亲,但是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受到极大的震撼。她并没有想过会是这种状况,而她就算再怎么不想承认与他的关系,仍希望他健健康康,即使与她形同陌路也无所谓。
“那他……”
“不在日本,在美国接受治疗。”
“美国?”
“这是他的意思。他病了之后就一直待在那儿,由我们家老管家照顾着。他其实很爱你的母亲,所以当你母亲病了之后,他也紧跟着倒下了。”
“所以你才找我来?”可这样她不是很痛苦吗?每天要面对丈夫与别人所生的女儿,一个女人有再大的度量都很难忍受这种事情的吧?
常筱樱真的很同情她。光是听到岁方真要娶田中理奈,她的心就已碎成了千万片,又怎么可能容忍丈夫背叛自己?
“我替我妈向你说抱歉,请原谅她。”
岁方玲子叹口气说:“我早就看开了,要不然也不会找你来。我想过了,你身上到底流着岁方家的血,只要我能够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就好了,不过……”
常筱樱明白,那是很困难的,更何况她是“情敌”的女儿,所以她并不苛求,“我感谢你,但是我真的无意做岁方家的人。”
“是什么原因让你那么执意不愿意回岁方家呢?”
因为爱,但是她却不能启口,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秘密。
“因为我是我妈的女儿。”
***
常筱樱无法硬着头皮阻止岁方真改变心意,只好眼睁睁看着婚礼如火如荼的筹备,而任自己的一颗心降到冰点之下。
心痛的感觉不好受,原以为她可以不这么在意的,却发现一点都做不到,无法视而不见。
所以当她硬被拉出来一起挑婚纱,她的心更加难过。
“别摆出那种表情,给你未来嫂子一些建议,她的品味出奇的差。”岁方真略带嘲讽的说。
是存心折磨她吧?常筱樱想着,也承认他做到了,但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感情,“田中理奈是你要娶的老婆,那样批评太过失礼了吧?”
“我只是实话实说。”
“但是我没有义务陪你们耗在这里。”身旁那些美丽的白纱礼服没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她一心只想逃离这里,逃开造化的弄人。
岁方真没比她好过,但既然要让她彻底远离,他只得好好的扮演一个冷血无情的坏蛋,只要自己不要演得很蹩脚就够了。
“就算同情一下我这个残废的人,占用你一点时间陪我未来老婆,你都不愿意吗?”
为什么他要说那样伤人又伤己的话?“你不是不要我管你吗?既然如此,让我离你远远的不是比较好?”
岁方真被她这一语问得哑然,原来他以为自己演得够好,但是发现这样的想法实在愚蠢,想要气走她,却又紧扯着不放,太可笑了!
他知道这样下去是不成的,既达不了目的,且会愈扯愈复杂,放是道:“你不提,我还真忘记了呢,这是我的婚礼,这些事当然该自己参与,你可以走了。”
“什么?”
“我不是说了,你可以走了,而且你不也一直想要走吗?”
但是他这样赶人很伤人。
常筱樱慢吞吞的往后移动,却发现自己步履蹒跚,若不是理智一直支撑着,叫她千万不能够在他面前倒下,她相信自己一定会跌坐在地上。
“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感谢你。”
感谢什么?为什么感谢她?听到这句话时她已逃也似的离开,无意去追根究底。
***
这一天过得特别漫长,好象每一分钟都是一年。
常筱樱带着破碎的心漫步在东京街头,忽然发现这里不是她的地方,这里没有她所熟悉的人,更没有她熟悉的事物,当下她便决定回台湾。
回到岁方家,她发现屋子出奇的冷清,心想这样也好,没有人知道她离去,就不会有人阻止。
但是当她正收拾衣物,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岁方玲子匆匆的走进来,盯着她问:“你这是干什么?”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她继续收拾着行李,并没有多作解释。
“你不能走,阿真需要你。”岁方玲子激动的说。
常筱樱并不是因为岁方玲子的激动而震撼,而是因为这句话。她不认为岁方玲子知道自己说些什么。
“需要我?你为什么会那么想呢?”
“那你又为什么这么急着躲开?”岁方玲子一脸猜疑的问。“除非你心底有事。”
“你在说些什么?”常筱樱摇摇头,装作听不懂。
“你明白的,如果你不明白,那我也可以告诉你,你喜欢阿真,对不对?”
常筱樱被说出心中所思,吓得倏地跌坐在地上,双眼怔怔地望着她。
“我终于猜对了。”岁方玲子叹着气说:“如果你喜欢他,那更不该在这种时候离开,你应该陪着他,鼓励他站起来,我相信你可以带来奇迹,就像把他从昏睡中唤醒。”
但是,他们是兄妹啊,兄妹哪能够相爱,那是乱伦,是不容于世的呀!.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常筱樱匆匆站起,想快点离开这个恼人的地方,但是岁方玲子一把扯住她。“岁方夫人,你一定是弄错了,你知道我和真是什么关系,我们怎么可能……”
“你们当然可以,因为你们根本不是兄妹。”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负荷不了这强烈的激荡。
这可以相信吗?岁方玲子总是信誓旦旦的宣称她是岁方家的人,现在却说她和岁方真不是兄妹!
她真的被搞糊涂了,根本不知道哪一句话才是真的。
“岁方夫人,如果你只是想要我留下,根本不需要说这样的谎言……”
“不是谎言,是真的,你们不是兄妹。”
“但是你一直宣称我是岁方家的女儿,即使我不愿相信,你还是坚持那是事实,现在又为什么这么说呢?”
那是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岁方玲子以为这辈子自己都不会说出来,但是当她无意间翻看了岁方真的日记,得知他的心情,身为母亲的她不能不考虑到儿子的幸福,而只有真相可以救得了她所爱的儿子。
“那是个秘密,我本来想永远不说的。”她略微停顿,调适之后才缓缓的说:“阿真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他是我和你爸爸领养的。”
“领养?”常筱樱几乎说不出话来。
“是的,他是岁方家的养子,你才是岁方家真正的女儿,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放弃阿真了?”岁方玲子满是期待的问。
但,对常筱樱而言,一切都知道得太晚了,她没有勇气告诉岁方真自己的感情,更没有勇气当个横刀夺爱的女人。
她无奈的说:“太迟了。”
“怎么会迟?阿真还没有和田中理奈结婚啊。”
“但是他们已经决定结婚,外界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岁方玲子追问:“但你确实是喜欢阿真的吧?”
“那又怎样?”
“他也喜欢你呀!”
“但是他要娶的是田中理奈。我想他早就知道我不是他的妹妹了,却还是选择了别人,事实证明他爱的不是我,我永远只是个妹妹。”
梦该醒了,她决定要离开这个伤心地,任凭岁方玲子苦苦相劝,她仍不改变自己的心意。
***
常筱樱才走出房门,就被迎面而来的岁方真挡住了去路。
岁方家的房子是日本传统建筑,长廊窄窄的,一张轮椅就足够让人动弹不得。
“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岁方家?”他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她。
他那双眼睛还是炯炯有神,让人不敢直视,尤其是在她准备落跑的时候,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觉得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我没必要留下来。”
“那不是必要不必要的问题吧?你是岁方家的女儿,自然得留在岁方家,因为你得继承岁方家的家产。”
“为什么我得继承?”
岁方真望着她看,许久才说:“你才真正是岁方家的人,由你继承是理所当然的。”
“你早就知道我们不是兄妹吧?”
他只是静静的望着她不发一言,也没有作任何反驳。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事实上我是真的忘记了。”
常筱樱不信,“那现在又为什么记得了呢?根本就是谎言。你是存心要我难堪,或者是怕我来抢继承权?”
“是啊,我是怕。”
又是谎言!如果他怕,又何必留她,让她走了,他大可毫无顾忌的接管岁方家,事实上他已经接管岁方家了,也打理得井然有序,她就算是正统的千金大小姐,也没道理和人家争继承权,况且她对那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是,她讨厌他老是不说真话,“你到底要说谎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说谎。”他难堪的辩驳。
“那就让我走,皆大欢喜不是很好?”常筱樱苦笑着说:“你不会想要说,你很在意我没有当面对你们说恭喜吧?”
望着她那张故作坚强的脸,岁方真心疼极了。
真的有必要这样伤人至极吗?天晓得他最想做的是让她得到幸福,而不是这样伤她的心,但是他的未来恐怕已经是一片黑暗,又何必拖着她?就如她说的,让她自由,皆大欢喜不是很好吗?
“我知道了,你想离开就离开吧。”岁方真摇动轮椅,退到玄关处,让出一条路来。
常筱樱不发一语地快步上前,在拉开门后转过头来看着他的侧脸。
“虽然我不能留下来,但是请你无论如何都要站起来好吗?”
那是个苛求,他要站得起来就不会放她走了呀!
因为没有自信能做到,他索性默不吭声。
“我知道你一定做得到,只要你愿意就一定可以。”
“谢谢你的金玉良言。”岁方真冷淡的回应。
“我走了……”
“嗯,再见。”他依然没有再看她一眼。
门终于关上,门里门外,两人泪水同时决堤,对方却都不知道。
***
“什么?只有残障养老金?”听完岁方玲子的宣布,田中理奈从椅子上弹起,并扯着岁方真的臂膀追问:“真,这不是真的吧?你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继承权呢?”
“事实就是如此,我并不是岁方家的骨肉,所以属于岁方家的一切都将转移到樱身上。”岁方真平静异常的说。
“那你呢?你现在都没法走路了,不能继承家产,结婚后你拿什么养我?”田中理奈激动的问,“你说啊!”
“我有保险,医疗和生活都不成问题,只要不奢侈度日,我们结婚后还可以过一般普通家庭的生活。”
“但是再也不能买名牌衣服,不能开名车,更不能够过好日子,是不是那样?”而她一切的计划将化为乌有!一思及此,田中理奈有些歇斯底里。
“那是当然的,我没有那么多的钱可以供你挥霍,但是只要你肯,我相信粗茶淡饭也可以过得很快乐。”
“粗茶淡饭?”那不是要她的命?而且重要的是她已不可能是高高在上的岁方少夫人。“我不要。”
“什么?”
“我说我不要嫁给你了。”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现实,阿真一无所有你就要抛弃他,太市侩了吧?”岁方玲子气愤的说:“我早说了,你根本就是居心不良,我看你只想和岁方家的家产结婚,是不是那样?”
“是又怎样?我想过好生活有什么不对?如果要苦哈哈的,我干么结婚,我在家过得也很轻松惬意,没必要伺候一个残废的男人吧。”
“你终于说实话了。”岁方玲子摇头叹气,“还好你拒绝了,要不然阿真以后还真的是痛不欲生呢!”
如果真爱田中理奈,岁方真该生气的,但是他发现自己心中竟起不了一丝波涛,甚至比往常平静,“理奈,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同甘共苦吗?”
“同甘共苦?你开什么玩笑,你没听过贫贱夫妻百事哀吗?我干么自讨苦吃,我倒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打算放弃争取你该得的财产?如果你愿意争取,那我可以考虑嫁给你。”
“我从没想过要争取。”岁方真很坦白的回答她的问题,并说:“不属于我的就永远都不会属于我,况且钱又不是万能的。”
“没钱可是万万不能!既然你想过没钱的日子,那么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理奈,你不会后悔吗?”
“不会。”田中理奈很果断的仰头回道。
“好吧,既然你坚持,那我就不勉强你了。”
“你想勉强也勉强不了。”抓起皮包,她对岁方真说:“我要走了,你千万不要求我,那会让我很为难的。”
岁方玲子被她的嚣张气炸了,火大的吼道:“你快点滚吧,你在这里才让我们很为难呢!”
“我会走,但是走之前我要对你说,你这个死老太婆太难缠了,要不是因为你是真的妈,我还懒得理你呢!”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岁方玲子后悔自己没睁大眼睛,才会误把一个坏心肠的女人当成乖巧顺从的好女孩,所幸的是发现得不算太晚,在大错没酿成之前还得以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