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必了。”
他脚跟一转,又要离开。
女人就是贪得无厌,尤其是这工于心计的女人,失忆归失忆,骨子里那种贪婪天性怎么可能改变?
“要访问脑伤病人可不容易喔!一般这样的病例,家属不会乐意让别人打扰。”石澄瑄装著漫不在乎的说著。
“那你要怎样?”可恶!岳涉舟背著她,僵硬地吐出一句话。
若不是一直无法成功约到病人,他岂会给她机会帮忙。
“帮我一个忙。”石澄瑄笑笑的说。“想办法把我赶出你家。”
岳涉舟转头看著她,眼神怪异得好像她当著他的面吞掉一头大象一样。
“不然劝你老哥赶快把我休了也可以。”情势紧急,她得赶快让岳涉舟明白她的立场。“不过不要管那份合约就是了,如果你哥肯主动跟我离婚,我绝对不会追究违约金。”
“为什么不是你主动?”他转过身,双手环在胸前,黑眸瞅著她,想看出她的意图。
她怎么可能主动想放弃岳夫人的位子呢?
“也可以是我,可是同样的,让那份合约作废,你哥不能向我讨违约金。”
这小子这么精明,岳家怎么可能不网罗他进公司,而让他念生物?
鬼才信!
“为什么?”
“因为我被撞醒啦!突然痛改前非不行啊?”石澄瑄无辜地笑笑。
“好。”岳涉舟盯著她看了半晌,终于答应。
一来这样他们就两不相欠,再者,他早从大哥娶她进门那天起,就想把她踹出岳家大门。
“谢啦!”还真怕他不肯呢!“什么时候要作访问?”
“下星期日。”他答了声往外走,停了脚步,想起什么似的转头。“不要给我说些奇怪的话!或叫我……”
“我知道啦!绝不叫你小鬼!”石澄瑄微笑著下意识的做出童子军的发誓手势。
看他走出房间,才忍不住笑出声。真是有趣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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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到了。
石澄瑄自书本中抬头,望著窗外的浮云,伸了个懒腰。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惩罚她那天早上对他的顶撞,岳怀广整整四天没回家过夜。
不过她也乐得悠闲,暗地祈求最好他接下来八个月都不要回来。
但她也不是真的那么悠闲,这四天里,她忙著跟岳家的佣人们打好关系,总不能老是被欺负吧!
第一天,她到花园认识了一只叫阿飞的牧羊犬,阿飞很喜欢她,所以她就认识了阿飞的主人——园丁老王,一个典型的老好人。
她有意无意的提起失忆的事情,再加上一点点对从前蠢事的忏悔和想离婚的心意,老王很快就撤下心防。
第二天,最刁难人的陈丽芳不甘愿地端上早餐时,顺带附了一份以岳怀广和玉女明星蓝芹欢共赴慈善晚会为头条的娱乐报纸,打算刺激她。
可惜她一句“郎才女貌,希望怀广能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就收买了管家王妈,并且发现王妈是老王的妻子。
第三天,称赞了几句厨子小忠的拿手好菜,一切就已成定局。
当然,除了难缠的陈丽芳以外,每个人都知道她对岳怀广那家伙没有别的意思,并且愿意主动帮忙他们敬爱的岳先生找到幸福。
其实这些人都很亲切,而且和他们相处的时候很自在,像家人一样,毫无压力。
今天闷得发慌,早上吃完早餐,头痛欲裂,她吃了镇定剂睡到下午才起来。
补吃完午餐,本来想到花园跟阿飞玩,却因为脚不方便而被王妈阻止,直到在大屋里闲晃,发现了一间活像小型图书馆的藏书室,才终于有了可以消磨时间的去处。
她想,她对书本应该是相当熟悉的,似乎能够不经思考的挑出自己的喜好,虽然医生告诫过暂时不要过度用脑,可是一翻开书,她就不自觉的沉迷了。
尤其坐在开著适温暖气,又铺著长毛软地毯的舒服环境里,看著谷崎润一郎的“细雪”,平和宁静的气氛终于放松了她一直断续抽痛的额角。
不知经过多久,她渐渐在温暖的催化里,进入了安适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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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广,你又不回家了?”
杨东朗五点整正想闪人,不巧在电梯间遇上岳怀广的助理,也就“不巧”的得知总裁大人连著四天夜宿公司的怪事。
当然,要不是仗著他和岳怀广的十年交情,凭他一名小小的资讯部主任怎么管得到总裁英明的生涯规画呢?
而他也只是想探听一下,是不是公司快挂了,否则总裁大人干嘛把自己累得跟狗一样。
连大前天和歌坛当红玉女蓝芹欢去慈善晚会,也没像从前一样把握良机去苟且……咳……去偷欢,晚会一结束竟又拚著老命赶回公司。
非常不对劲。
“有事吗?”岳怀广从公文中抬头,懒懒地斜睨他一眼。
“公司出现什么无可挽救的危机吗?”杨东朗一脸非常想走人,却又无法控制好奇心的在门口徘徊。
“如果有,那一定是你。”岳怀广烦躁地回答。
“心情还真差。”杨东朗咕哝著,想到了些什么,朗眉一挑,明了地笑了笑。“你老婆不是刚出院回家了?怎么不回家陪陪老婆?”
“杨东朗,你很想留下来加班吗?”岳怀广警告著。
“也不是很想啦!只是很久没见到嫂子,问候问候嘛!”杨东朗耸耸肩。“再说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怎么能浪费如此良宵在那堆死公文上。”
开玩笑!追了十几年的女人终于点头“考虑”嫁他,他怎么可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松手。
“那还不快滚!”好友一脸幸福模样,怎么看都碍眼,岳怀广忍不住发飙。
“那我也不好多留了,你慢慢加油吧!华誉有你这种卖命的总裁,我会记得再去买个五千股生钱的。”
杨东朗依旧是满面春风,一点也不在意,看阿广那副“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你从十八楼丢下去”的恼怒模样,他撂完话,眼明手快的带上门闪人,随即听到东西被摔到门上的声音。
啧!多久没看他这么火爆了?!七、八年有了吧!
积压这么久的火山爆发可不是好玩的,杨东朗不自觉为那位惹怒他的人感到难过。
不过,这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刻,他再不赶赴美人约,又要挨骂了。
杨东朗匆匆离开,不怎么有义气的留下火气狂飙中的好友,约会去。
门的另一端,岳怀广郁郁地燃起烟,离开办公桌前,松开领带,瘫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
他是怎么回事?这几天心情郁闷异常……
一张甜美倔强的小脸不经意的跃入脑海,自动提供了答案。自从他见到失忆后的石澄瑄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将近半年的婚姻,他一直是连正眼都不愿意施舍给那女人。
可是,从医院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几乎怀疑自己动心了。
自然不是为她的容貌,而是她那令人激赏的个性,和眼底的那份倔强。
他甚至不能自已地吻了她!
说什么惩罚,还不都是借口,他自己心里明白得很,若不是他及时煞住沉溺其间的情绪,他根本和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差不多。
他开始发现自己像个变态丈夫,讨厌看见她和任何男人说话,包括石家男人……甚至是能拉走她注意力的涉舟。
老天!他居然在嫉妒石澄瑄的亲生哥哥和自己的弟弟。
他应该拿把刀切腹,活了三十一年,曾几何时蠢成这样了?
从前管她在外头养了几个小白脸,他根本不在乎,甚至还希望她红杏出墙,最好两不相干、形同陌路。
可是为什么一夕之间,所有的事情都改变了呢?!
他发现自己几乎很难将从前的石澄瑄和现在的她联想在一起。
他努力回想从前石澄瑄哭闹的样子,可是脑海里浮现的却都是前几日她和他斗嘴的可爱模样。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就是现在的石澄瑄太鲜明了。
从前的她,根本是骄纵懦弱的不讨喜,让人很难放在心上,现在却随便一个小表情、小动作都能灵活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只是,他到底在做什么?!
说服自己什么?!
那个女人还是石澄瑄,只要她是石澄瑄,她骨子里那股贪婪、工于心计的本性就不会抹去。
或许石澄瑄根本从头到尾没改过,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说不定他回去以后,一切又都恢复“正常”了。
岳怀广倏地站起身,决定回家。
一切只是他的错觉……只是错觉。
第四章
赏樱会。
人们兴奋、拥挤,到处是耳语声、笑闹声,她在人群里透不过气,街的另一头,似乎有人正等著她……
石澄瑄努力想排开一波波涌来的人群,却只能远望著,怎么样也走不过去。那人不耐地转身要离开,她却仍在人潮中脱不开身。
不要走!
石澄瑄听见自己惊呼。
忽然之间,所有人都消失,只剩下她自己,和一片苍茫雪白的落樱。
不论朝哪个方向远望,都只有她一个人,天地仿佛开始旋转,恐惧和落寞的感觉紧紧绑住她,让她几乎窒息。
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好冷……
“石澄瑄!”低沉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石澄瑄是谁?
依稀觉得身子悬了空。
冷!
地下意识的往温暖安全的方向靠,一股沉稳的暖意传递而来。
紧紧地攀附著那样的暖意,再也不肯放开了……
头……好痛。按著额角,石澄瑄难过地想翻身,却又动弹不得。
药……药呢?
石澄瑄努力扶著头睁开眼睛,黑暗中,一双清澈的黑眸在迷蒙中映入眼底。
“谁?”
尚未清醒,她不假思索地腾出一只手,抚上眼前难辨的面容。
“岳怀广。”低沉的嗓音让她很快清醒。
“你压著我做什么?”头痛让她没有半分多余力气与他争吵,只是虚弱地问著。
“你翻来翻去的,我没办法睡。”岳怀广皱著眉头,伸长手臂越过她,打开了床边小灯。
“抱歉。”石澄瑄咬牙切齿地回著话,推开他,狼狈地翻落床下,抱住疼痛的头颅。
有人在她脑袋里放炸弹吗?
老天!不要又开始了……
“你怎么了?”半晌,他满是不耐地出声。
回家后,还来不及证实自己的错觉,满屋子找不到人,终于在书房里找到沉睡的她,却又无法狠下心叫醒她。
他觉得自己愈来愈软弱了。
“没事。”不想吵他,石澄瑄顺手把小灯关掉。
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尤其疼痛让她不得不蜷缩著身子,像是等待漫长的火车从脑袋里辗过去。
“该死的你到底怎么了?”
翻身躺了会儿,打定主意不想理她,却又在半晌后,见到她痛苦的身影,再次打开小灯,岳怀广口气躁郁。
“你去睡觉,我不吵你。”
石澄瑄咬咬牙,决定自立自强,努力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地想往门边走,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回床上。
小灯映照著满面怒容的岳怀广,石澄瑄不解地看著他的怒气转为错愕。
“我要……我的药。”
破碎的声音,才让她惊觉岳怀广错愕的原因。
是因为她哭了吗?
“什么药?”
岳怀广几乎要觉得自己在心痛,他粗率不悦地拉开她的手,却以情人般的轻柔拨开了她泪湿而贴在脸颊上的发,修长有力的手指不听使唤地开始替她按摩著太阳穴。
“镇定剂。”石澄瑄呐呐地说著,不想让人看见她的泪水,她倔强地撇过脸,随即被他宽大的手掌给扳正。
“你为什么要吃镇定剂?”他不悦地皱起眉头。
温暖放松的感觉,伴随著手劲刚好的力道,石澄瑄舒服的叹了口气。
“头痛,脑伤的后遗症。”
有时候痛得厉害,她真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活下来。
“常常痛吗?”他口吻随性,少了盛气凌人,让她不再防备。
“要镇定剂才能好好睡觉。”石澄瑄淡淡说著。
她曾经努力试著克制过,但最后却常常不得不依赖药物。
“明天我带你回医院检查。”岳怀广深锁的眉宇依旧没一丝松懈。
“啊?没有用的。”
他干嘛突然关心起她的死活?!
石澄瑄不解地眨眨眼看著他,像是想确定是他无误,不是自己在发痴作梦。
他平时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地落下,让她看得失了心神。
帅哥人人爱看嘛!不能怪她……
只是,他时冷时热的个性实在让她捉摸不定,明明四天前那么认真地说要让她痛苦,可是四天后,却因为她小小的头疼而牺牲他的睡眠。
疼痛终于稍稍远离,石澄瑄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放松。
“好了,不痛了,谢谢你。”她真心感激的说。
“那就快睡吧!”
岳怀广依旧无法原谅自己的心软,很快地翻过身躺回床上,口吻恢复冷淡。
“别再吵人,我可不像你这么好命,明天还得上班。”
“那你睡吧!不吵你。”
石澄瑄关上小灯,费力地站起身往门边移动。
“三更半夜,你又要去哪了?”他明明可以滚回自己的美梦里,但就是忍不住要问。
“我下去吃个药,不然晚上会一直这样。”石澄瑄解释著,一面还是一跳一跳的努力著。
还是早点离开房间,想到会吵到别人,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听著费力而沉重的跳动落地声,岳怀广试图闭上眼,只是一声声的漫长声响让他忍无可忍。
他终于放弃挣扎,寒著一张脸下床,几个大步走到她身边,轻松地拦腰抱起她。
“你去睡,我自己来就好了。”
石澄瑄抬眼看了看郁气横生的阴沈冷睑,完全不明白他既然气成这样干嘛还理她。
岳怀广紧抽著下巴,不发一语。
“我可以自己来,没关系……”
脸色愈来愈差了,石澄瑄非常识相的噤声。
不肯说话就算了,爱抱就让他抱吧!
反正累的人又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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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的午后,石澄瑄懒洋洋地坐在岳家后花园前的台阶上,舒服地晒著暖和的阳光,手里捧著书本,抱著电话,悠闲地倚靠在石柱边。
“忘记了吗?是今天。”靠著话筒,石澄瑄失望地嚷著。
二哥也太不可靠了吧!
“今天?已经二十号了吗?”
“没、错!不是上次一起预约的吗?”石澄瑄很哀怨地开口,伸伸脚,无奈地看著自己动弹不得的景况。
唉!好不容易等到可以出门,虽然只是二哥要带她去复诊,她还是兴高采烈地特地打扮了一番。
窝在岳家一个星期了,因为脚伤,哪里也不能去,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成天被关在家里等著主人带出去散步的小狗,就等人带她出去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