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现在来说,孱弱的身子连自救都有问题了,身上还背着一个身形伟岸的男子,简直就如苦刑一般,走这短短一段路,却已累得半死的她,开始后悔小时候没和冷云及回澜一样跟着白云容练武。
两人又慢慢前行了十丈左右,这时唐无波已走得满身大汗,浑身湿得像浸在水里一般。
这时在甬道的尽头,出现了一道墙。
江寒天看到这道墙时,俊目微闭,轻叹一口气,心想,此路不通,这回真是没生路了。
唐无波却不那么丧气,她一直对“指路石”的说法抱着一股希望,如果石碑上所说无误,那这道墙应该就是“金刚墙”,也就是地下玄宫的入口!
她放下江寒天,将他身子轻轻倚靠在墙边,自己走近细看墙面。此墙用五十六层城砖和灰浆砌成,真是如擎天金刚一般稳稳地站着。唐无波举起火折子靠近墙面,发现墙面砖头色调并不均匀,有深有浅,且形成一个“圭”字形的轮廓。
她心下一喜,知道这就是地下玄宫的入口,转头对江寒天说道:“你身上有刀剑没有?”
无力地倚在墙角的江寒天静静地说道:“我有一把匕首。”他心想,不知这个诡计多端的姑娘这回又发现什么了,虽然一脸冷淡漠然,他却是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贴身匕首交给唐无波。
唐无波接过匕首,见他贴身收藏,知是重要之物,便轻笑道:“我好象稍微可以让人信任了。”
江寒天冷哼一声,算是表示她这句话不值得理会。唐无波手持匕首,沿着“圭”字形的城砖缝隙插进去,匕首卡在缝隙中,她用力一扳,喀啦一声,一块城砖从缝隙中松开来,唐无波大喜,两手抓住砖边,猛力一拉,这一大块砖头就从墙中被抽了出来,她正要凑眼过去洞里瞧瞧时,身后的江寒天突然沉声叫道:“小心瘴气!”重伤不能动弹的他猛然手臂暴长,奋力将唐无波一把抓了下来,立即和身覆在她纤细的娇躯上,强壮的手臂护着她的头。
只听得头顶“扑”地一声闷响,一股黑色烟雾从洞口漫出,腐败发霉的气味随之充斥在空气中,这是地下古墓积聚了下知几百年的霉气。
在江寒天伟岸身躯保护下的唐无波,给呛得阵阵咳嗽,眼泪鼻水齐下,不一会儿她便意识到江寒天宽阔的胸膛紧密地贴着她的背,一手圈着她的肩,另一只大手轻覆在她的额头上,一股特有的男性阳刚气息围绕着她,使她突然莫名奇炒地感到心烦意乱,挣扎着起身,江寒天手臂一缩,将她抱得更紧。沉静地说道:“不要乱动,瘴气还未完全散去。”
唐无波尴尬地笑一笑,这下她的纤躯更紧贴这名相识不久的男子的强壮身躯,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搂着她的肩头,温热的体温覆盖着她全身,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间,在江寒天保护怀抱下的一分一秒,都令她有一抹从未经验过的烦乱。
待瘴气散去,唐无波凑近,从洞中看见墙的另一面仍是无止无尽的黑暗,她拿着匕首奋力继续扳开其它块城砖。
过了约莫一时辰,城砖已陆续被扳开,金刚墙上出现一个“圭”字型的大洞,正好容两个人钻进去。
唐无波一双美胖因兴奋而显得更为晶亮,忘却叭肉酸痛的地急着探头看看地道的另一头。
江寒天也因她专注兴奋的神采,升起一股活命的希望。
“咱们再往前走吧!”
她继续负着江寒天往前行,兴奋之下,完全忘了身体的劳累和肌肉酸痛,就连背上伟岸男子也变得不重了,又走了约莫几十尺距离,眼前出现两扇巨门,门上有两个怪禽的头颅,嘴里各衔着一只门环。唐无波走到门前,用力推推门,却如蜻蜓撼石般丝毫不动,扬着手中的火折,从门缝间看进去,隐约看见门后有一石条挡住。“难道这就是古籍中记载的自来石?”唐无波自言自语道,发觉江寒天询问的目光,她详细解释道:“自来石是古代工匠设于门后的一种精密装置,开门时用一个圆球抵住石条,当棺木放好后,负责关门的人只要拿掉圆球,石条就会顺着圆球轨迹滑动,自动将门扣上。要开这门,就需要一种“拐钉钥匙”,利用此钥匙前端像勺子般的部分,来勾住石条头,藉以推开石门。”
她比画着对江寒天说明自来石和拐钉钥匙的构造,接着问道:“你身上有任何可以充当拐钉钥匙的物事吗?”
江寒天沉吟了一会儿,从衣袖里取出一截铁线,便要用力将它凹成勺状,唐无波见状,怕他一用力又会呕血,连忙一把将铁线抢了去,两只纤纤玉手抓着铁线前端,使劲地凹。
江寒天安静地看着她一双柔荑因用力过猛而被铁线擦出累累伤痕,伤口渗着血丝。
冷漠无言的他,由这微小的动作感受到含蓄的体贴,俊美的容颜虽然仍是冷淡,看着唐无波的眼光却是亲切多了。
“好啦!”唐无波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扬扬手中自制的拐钉钥匙,大步走到门前,将钥匙从门缝中伸进去,小心翼翼地勾住石条头,用力一拉。只听得一阵倾轧声,两扇巨门慢慢地开启了!
她扶着江寒天慢慢地走进去,待两人看到眼前的光景,不禁呆立!
这不是一座冷森森的坟墓,而是世外桃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装饰华丽的寝居,汉白玉制的精巧桌椅,精美绝伦的桌巾和壁饰,以及随处可见的珍珑古玩,令人目不暇给,而最令人吃惊的,还是这地宫里居然有花园!阳光从数十丈高的透天窗上洒落。寝居外就是一处百花盛开的花园,潺潺流水不知是从地底何处涌现,灌溉着这一处地底花园。
唐无波欢呼一声,奔到花园里,朝上看,笑道:“有救了,我们可以想法子从这天窗出去!”
江寒天冷冷地说道:“你没有能纵上天窗的轻功。”看到唐无波如此乐观,天性严谨的江寒天,忍不住想向她泼冷水。
唐无波轻笑。“等你伤好就有了。”意思是:得劳烦你老兄背我上去啰!
江寒天闻言经哼一声,不再言语,找了个角落盘膝而坐,再度运功。唐无波眸子里闪动着好奇的光彩,在寝室里东瞧西瞧,这不知是哪位女子的绣阖,墙上挂着一幅仕女图,彩绘丹青,仕女腰若风中之柳,美眸凝睇,栩栩如生,唐无波啧啧赞赏之余,心想:如果砚云姊也看到这画,回去马上能画出一幅一模一样的。
接下来几日,江寒天仍是静坐运功疗伤,唐无波则是四处敲敲打打,看看有无别的通路。
一日,经过一整天的徒劳无功后,唐无波累得坐倒在地,随手摘了一颗果子止渴,随口对江寒天说道:“你的轻功什么时候可以恢复?”
已经好几天不言不语,全心运功的江寒天俊目缓缓睁开,眼神再度清亮有神,显然伤势好多了,沉静地回道:“快则十天,慢则一个月。”
“唉!”唐无波轻叹一声,美眸中充满无奈。“还得被困在这里至少十天,在因营养不良死前,就会先闷死了。”
这墓里,就只有地下花园的果子可食用,而这该死的美丽花园中,唯一的果树偏偏又是唐无波最不爱吃的枣子,她常说:“十个枣子九个酸。”现在却得每天硬生生地啃十个八个枣子,吃得口中酸涩,满嘴通红。她真是想念翰林府餐餐大鱼大肉,即使是粗茶淡饭,清粥小菜,现在也令她垂涎不已。
唉,唐无波脑中想象着佳肴,闭着眼睛一口咬下手中的枣子,忍住喉间欲呕的感觉,她强吞下口中酸涩的枣肉。
江寒天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正看着她,俊长的凤眼里闪着一抹嘲讽。
唐无波不甘示弱地说道:“谁像你是铁铮铮的英雄好汉,就算十天没得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可是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千金,一餐没吃就撑不住了,这也没什么丢脸的。”
这几日来,不是绞尽脑汁设法逃命,就是胆战心惊地逃避追杀,还从事过多的体力劳动当轿夫背着个男子到处走,吃不好也睡不好,好不容易在地宫中找到一个象样的房间,却是连一本可以解闷的书也没有。加上日日对着这个冷面冷心、不言不语的大冰人,唐无波觉得心力交瘁,已经濒临爆发边缘了。
江寒天经过几日来静心运功,加上不断服用疗伤圣品玉露丸,伤势已经稳住,精神也大好,精明细心的他,当然明白这几天来同舟共济的伙伴--这个聪颖温和的姑娘,尽管一直表现得安然自在,但是经历如此江湖险境毕竟是第一次,终于也沉不住气了。“是吗?”江寒天破天荒第一次,居然也和人抬杠起来,若是让昊天门众人,如炎麟听到,一定吃惊得从椅子上跌下来,从来不多说一句废话的白虎寒天,居然和一个姑娘抬杠,真是空前绝后。
“可是你心里是这么想的,你心里一定如此嘲笑着:这个不中用的书呆子,连有水果吃还要抱怨。”唐无波气愤地说道,一双美眸因怒气而显得更为晶亮。几日来的担心劳累,全部化为怒气发作出来。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江寒天黑眸里初次闪动着罕见的笑意。
唐无波见他如此表情,心中更火大,真是不叫的狗会咬人,江寒天平日少言,一开口便是犀利地反击。
“你……”唐无波一时语塞。“你的眼神就是这么说的。”她已经被怒气冲得心思狂乱,向来语调中的温文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狂躁无礼的语气。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江寒天犀利地回道。
“你……”唐无波怒火高张,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多日来只食枣子,早已使血液中养分不够。这一怒火上冲,立即使她手脚酸软,跌倒在地。
“恶……恶……”她突然觉得一阵止不住的恶心,便伏在地上,大吐特吐起来。
肠胃不断地翻腾,令她难过得迸出眼泪,这几日来勉强吃下去的枣子不断地从胃里吐出来。
唐无波纤细的身子随着每一次的呕吐止不住地抖动着,手足发冷,冷汗直流,难过至极。
突然伸来一双强壮的手臂,圈着她颤抖的娇躯,男性温热的体温,温暖着她冰冷的身子,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背脊,使她缓下剧烈的岖吐。
唐无波虚弱中从眼角瞥见,江寒天那沾了血渍的白袍在自己身后飘扬着。说实在的,她没想到这个冷漠的武林高手,居然会来照顾呕吐的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姑娘,不过她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惊讶,因为,虚弱的她很快便受寒了。
※ ※ ※
受了寒的唐无波,手脚酸软无力,原本清亮的美眸显得略微混浊。连日来的劳苦奔波,营养不良,加上原本孱弱的体质,使她在怒气冲冲地和江寒天吵一架后,马上由盛怒的母狮变为娇弱的小猫,无助她躺在寝宫床上,冷得直发抖,偏偏这该死的华丽寝居,从精致的壁画到华丽的鸳鸯枕,应有尽有,就是没有棉被!想是死人不需要保暖。
“好冷!好冷!”唐无波躺在床上,双臂紧抱着自己的身躯,直打侈喨,她连床边的绣帷都拆下来当棉被盖了,只可惜这些讲求华丽的装饰品,不是轻纱就是冰绡制成,一点都没有保暖功能。她开始怀念她以前那件青衣毛毙了,又轻又暖,是上等毛料和鹤羽混纺而成的,全京城只有这一件,结果,她居然给了当时毫不相识的落难男子,就是眼前这个俊美又该死的难友江寒天,唉,真应了云山老人的预言,这是一场劫难,而她很怀疑孱弱的病体是否能撑过这一劫。
“唉!这回我是在劫难逃了。”唐无波轻叹道。
江寒天走近床边,手上拿着一块大红绣布,唐无波认得那是原来铺在汉白玉桌面的桌巾,他手一扬,将桌巾扔在她身上,沉静地说道:“将身上的湿衣服全部脱掉,用这个包住身体。”深如潭水的黑眸中不见任何表情。
唐无波吃了一惊,呆呆地望着他,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钊眉微鉴,以毫无反驳余地的命令语气沉声说道:“不想病死就照我的话做。”说完转身过去,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她。
唐无波犹豫了一下,先解开襟带,将外穿的长袖褙子脱下,接着解开石榴裙带,脱掉裙子,再将内穿的襦衣脱掉,这时她全身上下只剩贴身的抹胸,而青蓝色的抹胸也早已被冷汗渗湿了,她吶吶地问道:“全部都要脱掉吗?”
“全部!”江寒天斩钉截铁地回答,伟岸的身躯背对着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唐无波轻叹一声,将身上最后的束缚解开,一头钻进大红桌巾里,密密实实地将自己的身躯包起来,幸而桌巾够大,仅露出颈部以上和脚踝以下。
“好了。”虽然将湿衣服脱掉,皮肤感觉不再潮湿难受,但是全身仅包着一块薄布仍是不够暖,不知这江寒天要搞什么鬼。
只见江寒天一个旋身,手一扬,已将白色外袍脱下,露出内着的中衫和长裤,唐无波见状吃了一惊,还未回过神来,整个身躯已被圈进温暖宽阔的怀中。她惊慌地抡拳槌打江寒天厚实的胸膛,老天,她虽然不想嫁人,但也不想失身!江寒天沉声低喝:“不要乱动。”两条铁臂将她纤弱的娇躯箍得更紧,冷冷地、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这是让你出汗退烧最快的方法。”
听到江寒天低沉的话语后,唐无波止住了心中的慌乱,恢复理智,手脚也停止槌打,乖乖地不敢乱动。回想江寒天在面对流凤那样的尤物时,犹能坐怀不乱,她相信江寒天是百分之百的冷感,喔,不对,是守身如玉的君子,所以,她这平凡的容貌和平板细瘦的身躯,相信是绝对安全的,只是,她觉得有点诧异,这个有心理洁癖,孤僻得连衣角也不让人碰一下,加上彻底厌恶女人的白虎寒天,即使是一个绝世美女冻死在他面前,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冷漠男子,居然肯“牺牲”自己的身躯来当她的救命暖炉,似乎有点反常。
只是她现在实在大虚弱了,脑子就像李叔煮的罗汉粥一样,红红绿绿什么都有,却是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平时条理清晰的脑子现在是浑沌不明。无力细想,唯一的感觉来自皮肤的热度,隔着薄薄的布,江寒天身上那属于男子阳刚的热力,温暖她原本冰冷的身躯,她的螓首无力地偎在江寒天颈间,纤细的娇躯柔弱地倚在他如铜墙铁壁的怀中,一网发丝拂在他俊美绝伦的脸上。他的双手中规中矩地搭在她的柳腰上,生硬地凝结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