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实话嘛!」容容转着眼珠子,兴致勃勃地。「顺生哥,你要帮我。」
「帮什么?」
「帮忙盯着这个『红菜盒』,千万不能让她抢走了少爷,少爷是眠姊姊一个人的。」容容坚持着,怎么说胳臂都要向内弯才是。
「就算少爷娶个三妻四妾也是很正常的,哪有什么抢不抢的问题。」
「你到底帮是不帮?」
「我很忙耶……」
「难道你以后想伺候那个『红菜盒』少奶奶?」
「好,我帮!」二话不说,立刻答应。
一想到那个可能性,顺生冷不防直打哆嗉,嗯,太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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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明来暗去的争奇斗艳。已进行了一整天。
各家千金无不抓紧机会,在肖净官面前使出浑身解数,搬出各项才德兼具的看家本领,企图赢得肖大少爷的青睐。
肖净官看来心情颇愉快,对各家千金们卯足劲抛来的「善意」更是来者不拒,笑脸以对。
首先——
「这是小女亲自绣的鸳鸯戏水,不成敬意。」王员外鞠躬哈腰代表赠上爱女的心意。
「绣工真是细致。」肖净官微笑称赞,一转身,当着所有人的面含笑问着身后的千眠:「和妳绣的芙蓉花比起来,妳觉得如何?」
千眠哑口无言。
众人怔。
接着——
「这是雨虹亲笔画的江南采风图,能有幸请公子鉴赏品评吗?」张知县千金雨虹小姐笑容可掬地为自己的幸福而努力。
「嗯,画风温婉,观察敏锐,尤其是街角这拿着扫帚追打丈夫的妇人,尤为传神。」肖净官指着画作一角,又转身,笑问千眠:「妳觉得呢?」
千眠愠色瞪他。
众人疑。
再来——
「这是我家小姐亲手缝制的斗篷,肖少爷您外出时披着,定能感受我家小姐的心意。」林家丫鬟也不甘示弱,努力推销自家小姐主子的手艺,不让人专美于前。
「嗯,看来颇为温暖。」肖净官点头,收下,转身便将斗篷披在千眠身上,笑咪咪道:「如何?暖吗?」
千眠双眼喷火。
众人惊。
他是故意的,绝对!
千眠握着举,当着所有人的面,敢怒不敢言。早在肖净官坚持带着她一起游园、一起周旋在众家千金之间时,她就该料到他居心不良。
本来,看他当着她的面,对一位又一位美丽温婉的小姐佳人露齿而笑,她心里确实吃味。但,她却万万没想到,他竟会拿她开这么恶劣的玩笑。
她真怀疑,他到底是想让谁难堪?
她?
还是众家千金们?
若不是碍于主仆身分,她不能在宾客面前逾矩,她真有一股冲动,想直接伸手抹去他脸上那得意又张狂的笑。
现下可好,所有千金们的注意力全转到她身上了。
她们在议论纷纷,揣测着她的身分、她的来历、她和肖净官的关系……她们的眼神像利箭,一道道迸射向她,千眠知道自己已成众矢之的。
都是他害的!
她用力瞪他一眼,始作俑者仍然噙着无赖的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更是气煞她也。
须臾,一位娇美俏丽的女子和一位身着贵气华服的胖硕男子走到肖净官面前,气势惊人。
「肖公子,好久不见,你越来越像你爹了。」洪大庆满意地笑看肖净官,一副就此谈定亲事的狂傲。「不错,一表人才!和我女儿正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的一对。」
洪采荷上前一步,主动等着让父亲介绍。
「这是小女采荷,和她姊姊一样,都是像母亲的美人胚子,说真的,我还真舍不得将她嫁人呢!」洪大庆大力吹捧爱女。
洪采荷斜睨了千眠一眼,随即笑脸迎向肖净官。
「肖公子,我常听父亲提到你,如今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出色非凡。」她毫不避讳地道出她对他的爱慕。
「哦?我真这么出色非凡?」他问的人其实是千眠。
千眠低着头,假装没听见。事实上,她正握着拳,很想揍人。
洪采荷又睇向千眠,眼里充满戒心。
洪大庆则趁势将女儿推向肖净官,热络道:「瞧瞧,池子里荷花开得多美,与咱们采荷之名多相配相称,去去,去逛逛、去聊聊,我这老头子就不多话打扰了。」朝女儿使了使眼色,洪大庆随即离开另去拜访肖夫人,只留下张总管远远地监护着洪采荷。
「走吧。」洪采荷笑盈盈、娇滴滴。
肖净官注意到千眠脚步刻意没跟上,于是停下来,执意等她,此举引来洪采荷蹙眉不悦。
千眠眼见拗不过,只好硬着头皮跟在两人后头,并且承受着来自洪采荷不友善的瞪视。
真是,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在这里当碍眼的花瓶?还连带充当箭靶,没事让人练练如何以目光杀人……唉!
「肖公子,我听说你爱吃桂花酿糕,这是我特地和厨娘学的。」不能免俗的,洪采荷也呈上展现才德的手艺作品。
「哦?」肖净官接过点心,饶富兴味问道:「可以尝尝吗?」
「当然,你尝尝看,保证道地原味。」洪采荷骄傲道。
肖净官颔首,停下脚步,旋身。千眠差点一头撞上他。
「千眠,这是妳喜欢的桂花酿糕。」这次,他故意唤出她的名字。
千眠反射性抬起头来。
「乱讲,我哪有喜——唔。」猛地,一块桂花酿糕塞进她嘴里。
不只千眠错愕,洪采荷更是大吃一惊。
「如何?好吃吗?」肖净官笑开,好故意、好欠揍。
岳千眠满脸通红,那块糕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卡在口中进退两难。
洪采荷面色铁青,那怨气发也不是,忍也不是,梗在胸口挥之不去。
肖净官,没事,只乐得看好戏——
第九章
「有意思,真有意思,呵。」
正厅里,肖夫人喝着茶,笑眼弯弯,目送洪大庆身影离去。一阵「短兵相接」之后,似乎让事情变得更有趣了。
云冬从炉上执起热壶,准备为肖夫人再斟上热茶。肖夫人合上茶盖,道:「玩了一天,累了,我想先回房歇会儿。」
「是。」
云冬陪伴肖夫人回房,待回到净月园后,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夫人,您今天见了这么多出色的小姐们,心头是否有中意的人选了?」
「嗯,有。」肖夫人笑得神秘而顽皮。
云冬更好奇了。扶着夫人在躺椅上歇下,想再追问时,梅婆正好进房来,躬身问道:「夫人,洪老爷命人送来的那箱东西,要收下吗?」
「当然。」
云冬吃惊,一时忘了身分,插嘴道:「夫人,您是要答应洪老爷的要求吗?」选他女儿为媳?不会吧!
「傻丫头,妳想可能吗?」肖夫人掩嘴笑道:「十年前,他们洪府扣留官儿的这笔帐,我还没跟他讨呢。现在还想贿赂我,也不打听一下我是怎么样的人?」
她出身贫寒,现在虽然贵为肖府的夫人,但她向来生活简朴、物质欲望不强,首饰珠宝也很少配戴,想以这箱西域来的奇珍异宝收买她,未免也太小看她了。
「那夫人您为何还要收下……」
「就当他是为了十年前扣留官儿所付出的补偿吧,况且这是他自己送上门的,没道理拒绝。」肖夫人悠哉道,示意云冬帮她盖上毯子。
云冬虽然明白肖夫人处理事情是有她的道理,但仍是不能理解。既然肖府上下都讨厌洪府的人,为何还要和他们打交道?
「对了,现在外头状况如何了?」肖夫人转问梅婆,笑意深浓。「官儿已经陷千眠那丫头于水深火热之中了吗?」
「是的,现在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眠丫头了。」梅婆似笑非笑道:「而且宾客之间已经在谣传我们有内定人选了。」
「呵,千眠那丫头现在肯定又想拿水盆打官儿了吧?」肖夫人笑道,眼底有无限宠溺。「唉,官儿这顽皮的个性,到底是像谁啊?」
闻言,云冬噗哧一笑。还会像谁?
「鬼丫头,敢笑我。」肖夫人笑睨了云冬一眼。
打从官儿先来跟她抗议招亲大会,后来态度又转为热衷,她便猜到可能和千眠有关。想来千眠那丫头还颇有个性,确实让官儿伤了点脑筋,不过见到官儿有意无意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刻意表现出亲昵的行为,她便看出官儿的真正心意,当然也就乐观其成。只要是她儿子中意的人,对方是谁、是何出身,她都无所谓。
「对了,听说这眠丫头来自京城岳家?」
「是,夫人,是奴婢一位在岳府当差的朋友特地拜托引荐,这才卖进咱们府里来的。」梅婆说道。
「哦?妳引荐的?」
「是的,因为岳府的老总管和奴婢有点交情,刚好咱们府里也缺丫头,便答应了他的请托,买了千眠进来。」
「哦?这次岳家的千金不是也来了?」
「是,夫人。」
肖夫人抚着额,思索了下,总觉得有事会发生,于是交代道:「宴会还要三天才结束,现在府里宾客众多,人员进出复杂,要底下的人放机伶点,多注意周围的人事物。」
「这是当然。」梅婆答道。
「还有,派些人去盯着洪家人。」
「是,夫人。」
肖夫人点了点头,合眼假寐。云冬忙为她拉好毯子。
「也好,趁这次机会,该死心的、该确定的,都一次解决吧。」肖夫人含笑,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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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死我、气死我了——」
西厢客房外的花园里,传出一声尖锐激动的叫喊,只见洪采荷死命拔着树叶,气得猛拿园子里的桂花树出气。
「她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她凭什么吃掉我做的桂花酿糕?!」她气吼。
「小姐,您别激动,那丫头不过是肖公于身旁的奴婢罢了,不值得小姐您气成这样,小心气坏了身体,老爷会心疼的。」张总管上前阻止洪采荷将桂花叶拔光。
「你没瞧见吗?她抢了所有人的风采,从肖公子对待她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丫鬟绝不简单,她一定是计划好了要当上肖家少奶奶,故意给我们难堪!哼,她是什么东西?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样的出身,还敢跟我们抢!」洪采荷怒喊,握拳发颤。
一旁的奴婢拿出手绢,想替主子拭汗,却被盛怒中的洪采荷任性推开,往后跌进树丛里。
张总管面无表情地取过奴婢手中的帕子,走上前,轻轻为洪采荷拭去额上的汗珠,冷静劝道:「就算肖公子再怎么喜爱她,她顶多只能当个小妾,肖家少奶奶的位置仍然非小姐莫属,您就别气了。」
洪采荷像个孩子般扁起嘴,可却出奇乖顺地让张总管为她拭汗。
「不行!」她怎么想都不甘心。「现在那丫头就这样嚣张,以后还怕不爬上我这个正主儿的头上来吗?」
「只是个小角色,很容易解决的。」
「你有法子解决她?」她眼睛一亮。
张总管但笑不语。
洪采荷凑上前拉住张总管的衣袖,急道:「快告诉我,你有什么法子?」
张总管定定望着洪采荷红润的脸蛋,森冷的鹰眼中意外闪过一抹柔色。
「小姐别担心,有小的在,小的会为您除去所有的障碍。」
花园外墙边,一抹鹅黄色身影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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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席上,令人目不暇给、足以媲美宫廷御膳的精致佳肴,一道道呈上,可忙翻了厨房的奴仆们和享用的宾客们。
千眠瞪着这辈子难得能吃到的美食,完全食不知味。
按理说,她身为一个奴婢,不该上桌和主人、宾客一同用餐,但肖净官坚持让她在旁伺候,所以特地在身旁安插了她的位置,此举立刻引来众人议论纷纷。
好不容易捱到晚宴结束,趁着众千金簇拥着肖净官说话的空档,千眠决定从他身边开溜。
再不出去透透气,她肯定会被人瞪得「千疮百孔」。
一口气跑到无人的荷花池边,千眠才敢缓下脚步,对着清凉的夜空,吁出长长的一口气,稍微放松。
什么招亲大会嘛!在她看来,根本就是存心让她成为公敌的昭告大会嘛!
难道这会是他逼她成亲的一种手段?可能吗?
千眠不懂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值得他为她这样大胆行事。
他真的如此喜爱她?不惜冒着得罪人的危险?
这些千金们可是个个有来头、有背景,如此恼了佳人芳心,对他绝对不会有好处的,可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呢?
唉……
幽幽叹了口气,千眠感觉额际泛疼。想到招亲大会还有三天才结束,她的头就更痛了。
「看来妳在这里混得还不错嘛。」
带着挑衅与嘲讽的声音突然在静谧的夜里响起,千眠吓了一大跳,连忙转身,乍见来人后,更是惊愕万分。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惊问,连退三步。
来者是位面容白皙,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看着千眠的双眼带着明显的敌意与不屑。
「岳家在京城也算日正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况且家里也有待嫁闺女,能接到肖府的邀请是理所当然的。」岳文信摇着折扇,骄傲道。
「小妹才十二岁而已——」就带她来参加招亲大会?他疯了冯?
「她是我妹妹,不是妳的。」岳文信脸色一凛,郑重强调。「妳已经不是我们岳家的人了,别在那儿姊姊妹妹的,噁心死了。」
岳千眠咬着牙,忍受着他的冷嘲热讽,心头有股说不出的酸楚。
想当年,年仅九岁的她怀抱期待,一个人长途跋涉到京城寻找亲爹,才知道得到功名后的岳士良早已另外娶妻生子。
她前来投靠,父亲认了她,也极力想给她好日子过,但她毕竟是个尴尬的存在,岳夫人始终没将她当女儿看待,而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岳文信,更是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剌,除了小么妹偶尔会来找她玩耍外,她在岳府的日子苦闷难挨。
父亲死后,她的处境更为难堪。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岳文信会卖了她!幸好这十年来,她透过各种关系打探到了肖净官的身分与下落,再加上岳府的老总管松伯一直很照顾她,也清楚她的际遇,于是顺水推舟,在岳文信卖掉她时将她弄进了肖府。
如今,她要靠自己走回自己的路。
不再有家人,也不要有家人。
她就是她,独自一人。
不再为了家人,夜里暗自垂泪。
望向岳文信腰际垂挂的玉饰,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再难过了,但心,仍然隐隐作痛。
「是不是岳家的人我不在乎,但是,你必须把小玉人还我。」她指着他的佩饰说道:「那是我娘给我的遗物。」
岳文信冷哼。「那是爹的东西,是咱家的传家物,怎么可能还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