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的眼泪会不由自主的掉落而已,那位……曾经疼爱她的老人家,以后,她再也不能喊一声「爷爷」。……没有以后了,她甚至没有脸去见他,她不只是什么也不是,她还伤害了他,害他失去了一生的心血所打拚出来的公司,害他连他的亲孙女儿都见不到--
她深埋在他的怀里的身子一下子僵硬,星眸里升起希望。
「御天……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她的声音好不容易重新有了生命的气息。
仅仅是如此而已,蓝御天已经喜悦不已,激动得掀起的嘴角都颤抖,「好,妳说,我都为妳办!」
他小心翼翼地捧超她精致的泪颜,心疼地为她抹去一脸泪。当她肯凝望着他,不再拒绝他时,他已经打定主意,就算他做不到的,他也会去想办法。
「把爷爷……于老先生的孙女还给他,请你还给他。」那么多少能够消抹一点她内心的愧疚吧,多少能够偿还一点爷爷对她的疼爱。
蓝御天温暖而欣喜的脸庞瞬间掉落到冰点!深蓝的眼眸瞇起,「妳可以有任何的要求,只有这点,我做不到。」
「为什么?你已经夺走他的公司,这还不够吗?你知不知道他多么渴望有亲人的陪伴,他……他对我有多好……你知道吗?」在她最爱的男人伤害她时,那位爷爷却打心底疼爱她这个假孙女。「御天……当我求你,你把孙女还给他吧?」
她白皙的手指攀着他的手臂,他冰冷的眼神有一刻的动摇,但很快沉寂。
为什么你不肯接受纪儿?
她是于信鸿的孙女。
她爱你。
总有一天,她会恨我。
你胆怯?
以后,你也许会明白。
在因子决意跟着于信鸿,要离开他时,他已经明白了。所以,为了他叔叔,为了纪儿的幸福,他不能这么做。
「不行。」
他坚决的拒绝,让她好不容易找回的心再一次落到谷底。「为什么?难道恨一个人,你可以什么都不顾了?……连我也是吗?」
「因子,这件事情妳不要管。」他无法对她说明,因为她此刻的心是偏的,她正靠向于信鸿,深深觉得对于信鸿充满亏欠,她想弥补的心情,他心知肚明。正因为如此,他更不能泄漏纪儿的身分。「……也许等过一段日子,妳心情平复一些,当妳冷静下来以后,我可以告诉妳。」
她不信任的眼光瞅着他,声音细细地微颤地指控,「等一段日子,你又有借口骗我吗?」
他瞇起的深沉的眼里写着复杂情绪,「现在不管我说什么,妳都听不进去了,是吗?」
「御天……我只是希望你让我……对于老先生尽一点力。」她乞求的眼神里发出了无言的讯息,她希望他懂。
「如果妳一定要把弥补他的亏欠和我对妳的感情程度,两者之间画上等号,我绝对无法接受。」她心里面所想的,他确实很懂,也很明白,但是这只是更惹他生气而已。对于于信鸿,他只有恨意。
她的眼神逐渐失去神采,缓缓从他的身上移开。「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了。」
「妳要做什么?」他眼看着她爬下床,步伐不稳。
「……我要走。」他的手一伸过来,她马上避开了。
「妳现在还能去哪里?」他硬是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拦腰抱起了她。
「不要!放开我!我不要留在这里!」她使尽力气推着他,却无论如何挣脱不了。
「因子!……妳忘了吗?妳说过,妳永远不会离开我……不管我怎么欺负妳,妳都不会离开我……那只是妳说好听的?」
她空洞的眼神伤黯了一次又一次,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淌流。她紧紧蜷缩着手指贴在他胸口,即使内心很想挝打他,但真正要她打人,即使是残酷的他,她也做不出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怎么可以还跟我说这种话呢?……你为什么这样残忍?为什么……」明明错的人是他,为什么对她这么残忍?害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我爱妳。」他紧紧的抱着她,亲吻了她一次又一次。他只希望她能把这句话放到心里去,现在再多的解释她都听不进去了。
为什么……他还能够理直气壮说爱她?
第八章
外头的阳光顶烈,她望着窗台的框架失了神。
不让她走,只有把她关锁着。他以为这么做,就能够找回她遗落了的心吗?
御天,没有人会离开自己的幸福。既然你不许我离开你,那表示你不可能遗弃我的吧?那么我很肯定即使被你关在笼子里豢养,我也甘之如饴。
怨不得他的,是她自己说了那些话。是她把自己困住了。现在这些话听起来竟是如此嘲讽,像是在笑她的愚蠢和年轻无知似的。……一时的无知,可以原谅,一辈子的毫无成长,那才是最可怜、可悲的吧。
所以不要紧,她还有机会。
蓝御天必须到公司去一趟,所以剩下沈寒悦来陪她。说好听是陪伴,其实只是不许她走出这个房子。
「非因,这些是妳的衣物,我帮妳从于家拿回来了。」沈寒悦提了几个箱子进来。
于非因整个人像失了魂一般,只有在听到他的声音时,缓缓回过头来,淡淡扫了他一眼。
「……寒悦,爷爷……于老先生,他还好吗?」
沈寒悦把箱子都放好,才走向窗口,「没有人会去考虑敌人的心情好或不好的。」
「可是,他对你有很大的冀望,他把你当作亲人一样看待,为什么你做得出来背叛他?」站在她的位置,她看到的是蓝御天的残酷,沈寒悦的冰冷,而她空洞洞的心只剩下对于信鸿的愧疚。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是蓝影白先生培养出来的人。一直以来,我很了解蓝影白先生对于信鸿的恨意和愤怒的原因,还有他给御天的压力。非因,我真的希望妳能了解这一场战争是于信鸿掀起的。其实在把妳送进于家之前,御天他差点和蓝影白先生吵起来,他真的是很痛苦,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让妳去的。」为了隐瞒李纪儿的身分,有一些话还是不适宜说出口。
「我无法了解什么是万不得已,我只知道人与人之间相处久了,总是有感情。更何况,老人家一直对我很好,你也是知道的。」就算她能够体谅蓝家的仇恨,她的心还是免不了疼。
「非因,我坦白告诉妳,为了断绝妳跟于家的一切,我跟于信鸿说,妳始终都是知情的,现在妳的任务完成了,所以和他的关系也结束了。当然,于信鸿的震怒不在话下,他现在极度的憎恨妳,妳也不需要去同情他了。」
她全身僵硬,脸色惨白!「……你们……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不这么做,妳会想去见他吧?妳一定想去为蓝家的所作所为道歉。但是现在就算妳去了,妳也进不了于家大门一步了。或者,妳要去辩白,说这一切都是我们撒的谎言?妳也很清楚妳这么做会加深蓝、于两家的仇恨,而这不会是妳乐见的。再说,妳连说谎都不会,我相信妳也不希望因为妳走了这一趟,反而让于信鸿对御天的愤怒加深吧?」他是歉疚,必须连她的善良都利用,但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
于非因无言地泪流满面。他都说对了,不管蓝御天在于信鸿的面前如何抹杀她,她为了蓝御天,为了蓝、于两家,她都不可能去辩解。
「非因,把这些事情忘了,跟着御天好好的生活就好了。」沈寒悦善意的劝她。
她跟蓝御天,还有未来吗?她缓缓摇头,「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当作没有发生。我一点都不了解……他在想什么?我对他……一点都无法相信了。」
沈寒悦凝视着她惶惑哭丧的脸儿,「难道妳能说,他不爱妳吗?在妳面前他的感情一直都很清晰不是吗?只不过是把妳卷入复仇的计划发生在他和妳恋爱之前,这连他自己都无力改变。」
「……寒悦,我需要时间,你让我离开这里,我会好好想一想的,好吗?」在这里,她纷乱的心情永远也无法整理,被关锁住,她对他只会更加绝望而已。
「妳离开了,那『是非』怎么办?它是属于妳的。」
「不,它不是我的。那只是……也许是……他用来补偿的方式。如果我接受它……不,我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构思任何东西了。」
「非因,妳认为是御天利用了妳,所以他才拿『是非』补偿妳。也因此,在他心里才能理直气壮,甚至,他才能用强硬的态度强留妳?」
她沉默,没有反驳他的猜测。
沈寒悦深长地叹了口气,「非因,妳知道御天为什么不肯让妳离开吗?妳觉得妳离开这里,妳能去哪里?他是因为想保护妳,不让妳受任何的苦,才强迫妳。」
「也许……我可以接受你的说法。但是,我留在这里,只有更加瞧不起我自己而已。」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用着哀求的眼神凝望他。「寒悦,你不觉得让我离开,我跟御天……才有可能吗?」
沈寒院一怔,彷佛是一个破釜沉舟的决定--如今这个决定却必须落在他身上!
他们彼此都晓得,蓝御天是绝对不可能会让她离开这里的。沈寒悦眼神一闪,若有所思地瞅着她。……这么说起来,她虽然迷惘,认为自己无法再信任蓝御天,但是其实在她内心深处还是清楚蓝御天对她的宠爱和保护的吧。
「寒悦,我拜托你!」她眼里含着泪,是任何人都难以拒绝的。
沈寒悦叹了口气,「头疼是吗?我到西药房去帮妳买药,大约……十分钟回来。」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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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御天铁青着脸赶回了住处。
彷佛是必须亲眼所见他才愿意相信,他的因子真的离他而去。
他走入屋内,没有短少了一样东西,但是在他的眼里,却空荡了,失去了色彩,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走了,她真的走了。
他缓缓转身,阴冷的瞪住沈寒悦,用全身莫大的怒气一拳挥向他!
「你为什么这么做!」
沈寒悦尽管有心理准备要受他这一拳了,还是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真凄惨,不只是眼冒金星而已,他怀疑下巴是不是被打掉了。……还好,只是痛到麻掉而已,还能动。
「……我只是出去帮她买个药。」他扯起眉头,擦掉嘴角湿热的血。嘴里都是血腥味,真是恶心。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种烂借口!」蓝御天火大的一把抓起他,「告诉我!她在哪里?你一定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就是知道你一定会逼问我,所以,我根本没有去跟踪她。」既然不肯相信他好心编织的借口,他索性坦白。
「你--」蓝御天震惊、怀疑,甚至难以置信的狠狠瞪住他!俊冷的脸庞严怒的抽动紧紧咬牙的痕迹,「你故意惹我吗?我不信你敢放了她!你快说!」
「是真的。我劝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你只是留住她的人,反而失去她的心,你认为这么做值得吗?」
「她什么也没有,你教她怎么过活!」不管她怎么恨他都无妨,但绝不能离开他身边。蓝御天的眼神顿时阴暗又忧虑、恐惧不已。
一直以来,蓝影白提供给「仙人掌」的孤儿们平静安乐的生活,于非因更不用说。他的因子,她除了在孤儿院内帮忙以外,她的第一个房子是他陪她去租的,她的第一份工作也是他安排的。她的单纯善良从来就不曾怀疑过人,她有多好骗……他最清楚不过。现在他--
「沈寒悦,她如果掉了一根头发,我都算在你身上!」他未曾有过如此巨大的恐惧和害怕。
「……你不以为,人总是得磨练,才能成长吗?过度保护并不见得是好事。」掉几根头发是正常现象,这要算在他头上,他乡冤枉啊。
「不需要!她只要在我身边过车福的生活就够了!」蓝御天冷怒的瞇起眼,「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是为了给她最好的生活,一辈子我都不会让她受苦!」
沈寒悦瞅着他丝毫不能沟通的强硬态度,「难怪非因要逃开,就算她是一只不能飞的鸟,你只是给她水和食物,你以为她就心满意足了吗?」
「我会给她幸福!她说过--我是她的幸福!」他深信,不管她现在如何伤心难过,她是深爱着他的,没有多久她一定能够重拾欢笑。
「那是在她完全信赖你的情况之下,现在她对你已经彻底失望。」沈寒悦哀诚地说,「御天,给她一段时间,也许她能够重新领悟你对她的感情。」
「不!」蓝御天一口回绝,一想到她孤零零一个人彷徨无助的身影,他甚至现在就已经不能够忍受这份焦虑,「我一定要找到她!」
这男人,真的把于非因当成易碎品。沈寒悦扯起眉头,抹掉嘴角的血。当真让他找到了,他又能如何,他能忍心看着于非因拚命掉泪,也要把她带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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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逐渐下降,原来夏天已经过了。
她似乎真正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原该是属于她的家的「仙人掌」,原来是蓝家的。
原以为她相认的亲人,让她真正回到了家,原来那是蓝家的计谋。
原本她认定是共度一生的男人,却是伤害她最深的人。
这一切,都该怪她自己。她过去太依赖蓝御天了。她把自己的一切托付在别人身上,现在来推卸责任,岂不显得自己更加愚蠢?
她仰头望着窗外一片漆黑的夜空,不见星光的夜晚,月亮给乌云遮蔽。她租到的地方,只是小小几坪的空间,浴室以外,还有简单的厨具,一张床、一个衣橱、小冰箱,还有缝纫机和一张工作用的桌子。
虽然只是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她也已经很满意了。
「请问,于非因小姐在家吗?于非因小姐?」门外,一个清晰爽朗的女孩子的声音带着俏皮的味道高声喊。
于非因连忙回神,跑过去开门--
「妳等一……啊!」趴倒在地,磨疼了早已经破皮的膝盖,虽然裹着纱布,这会儿肯定又出血了。她老是这么迷糊,明明不能跑,却总是学不乖。
「非因?妳又跌倒了吗?没事吧?」门外听到声音,一阵着急的敲门。
于非因一怔,心头一阵痛楚的紧缩。
因子!妳又跌倒了?
……当真是为我着想,走路就不许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