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是“台语抹也通”的,宥苓听来倍感亲切,连忙从车子底下爬出来。
“呒啦,呒按怎啦。”
有人提议要报警,宥苓心想,那帮日本人一定是冲著她胸口那把金钥匙而来的,她 再过两天就要回台湾了,报警又有用?而且她也不想为杜家带来麻烦,于是便谢绝了。
好戏看完了,民众也逐渐散去。
倩妮灰头土脸地打开车门,坐进去喘口气,有惊无险地说:“我还以为开这辆福斯 车已经够烂了,所以没带保镖出来,没想到还是碰到日本观光客抢劫。”
“日本观光客只会‘采购’,怎么会‘抢劫’?!”宥苓觉得一点也不好笑地说 。
“咦,对呀,那他们……”
“他们是冲著我来的。”
倩妮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转过来愣望著她。
“这怎么可能?你才刚到新加坡第一天……我不懂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而且我刚才 听到他们说两个都抓。”
“两个?他们也要抓你?!噢,这是我的错……”
“怎么会是你的错!宥苓,你别胡思乱想,他们好像想利用我们去‘控制’什么, 唉,都怪我学艺不精,只听得懂简单日文。”
宥苓陷入沉思,半晌之后才说:“倩妮,我有个不情之请……这件事能不能暂时别 告诉伟风和你家人?我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恐慌,更何况今天是你爸爸过生日……”
倩妮立刻露出一脸粲笑,“我还怕你会告诉我哥呢!要是我带保镖出来就好,都是 我闯的祸。好啦,你还想逛植物园吗?”
经过刚才那场惊吓,脚都已经瘫软了,哪还有力气逛?
“我看,我们还是去逛你的专卖店吧!”宥苓苦笑地说。
“好主意,我们走吧!”
倩妮熟练地将车滑出停车场,然后驶入交通繁忙的车水马龙之中。
***
唐人街 SHANNY服饰专卖分店
俗话说得好: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而最需要衣装的就是女人。每一个穿对衣服的女人都是最美丽的,不管穿的是晚礼服,或是青春活泼的吊带裤。
这也是倩妮创立SHANNY女性服饰的主要行销原则,不管是在新加坡的十四家分店, 或是遍布其他二十四个国家的专卖店连锁网,都强调著,为每一位顾客找到最适合她穿 的服饰。
哪一位年轻的女孩不喜欢逛服饰店呢?
在每一家SHANNY专卖店,从晚礼服到皮包、高跟鞋,从休闲装到首饰、配件,价 钱有高、中、低等三种价位,而且店面的装潢设计又特别强调女性柔和和典雅,一走入 店内,在宽敞的柔美气氛中浏览各式最新流行的设计服饰,真是赏心悦目,即使不买也 是一件很过瘾的乐事。
在唐人街的这一家,并不是SHANNY的总店,却是最大的一家,占据了整整一栋三层 楼的建筑。
在倩妮的引导介绍之下,宥苓看得眼花撩乱。
“这里所有的服饰,都是你设计的?”她万分佩服地问道。
“刚开始的时候是,但现在我只画每一季最主要的晚礼服设计图,其他的,我全球 有来自不同国家的设计师大概三、四十位,每季他们把设计稿寄来给我挑选,批准后再 进行裁制,行销。”倩妮一面取下假模特儿身上的一袭晚礼服,一面回答。
“你真的好厉害哦,年纪还这么轻,就这么能干。”宥苓由衷地说。
“这是我的理想,每个人都有理想的,不是吗?除了努力之外,当然运气也很重要 ,我只是比较幸运而已。来,宥苓,你试穿这一件礼服看看。”倩妮谦虚地回答。
“试穿?我适合穿这种礼服吗?”
那是一袭暗紫色的无袖、露肩长礼服,宥苓一辈子还没有机会“碰”过这么昂贵华 丽的衣服,更别说是穿了。
“请你相信我的专业眼光,你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身材又这么标准、高?,这 件礼服可以衬托出你的优点,让你从漂亮变成美丽、妩媚动人。”倩妮非常有自信地鼓 舞她。
宥苓瞟了一眼那上面的标价,她很快地用心算换算成台币,一袭礼服竟然要十二万 元?!那上面洒了金粉吗?
既然买不起,她也没打算麻烦人家,于是便向倩妮婉拒道:“不用了,我看看就好 。”
“这一件是我亲自设计的,全世界的市场才限量生产五十件,是我这以少女系列为 主的店里,最高价位的一种了。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就叫售货员包起来。”
“不用了,不用了……”
“这件不喜欢,我还可以送你别件,你慢慢挑……”
“送我?倩妮,这怎么好意思!”
倩妮亲热地搂著她的肩膀,“给你收收惊嘛,也算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再说,今晚 的宴会正好可以穿出来亮相,顺便替我做活广告。”
倩妮真是体贴入微、善解人意,宥苓本来还想穿条最“像样”的牛仔裙就上场了, 然而像这样华丽引人的礼服,实在让她忍不住再多看一眼。
她正在犹豫不决之际,倩妮又笑说:“我看得出来你喜欢这一件,而且它非常适合 你,这是我的招牌广告辞喔!收下吧,千万不要跟我客气,要不然我反而会不好意思。 ”
宥苓感激地望向倩妮,最后也爽快地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快去试穿一下,我真是等不及想看看效果如何。”倩妮催促著。
宥苓正想走进试穿室,正巧伟风意外地出现。
“宥苓,倩妮,原来你们跑来这一家,我已经找了五、六家了。”
“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人,连半小时都离不开宥苓?我们正在挑衣服哪!” 倩妮没好气地揶揄伟风。
宥苓被倩妮这么一说,整张脸羞红一片,唉,老天,这实在太不像她的个性了。
“你找我们有什么急事吗?看你喘成那样。”
伟风直瞅著宥苓,好像一时忘了还有妹妹在场,一副就要说出山盟海誓的表情。“ 怕你丢掉呀……呃,我是说现在坏人很多,你们女孩子出门,总是小心点好。刚才我在 车上收听到一则新闻,说有民众目睹一帮歹徒在光天化日之下打算绑架两名女孩,而且 就发生在我们家附近的那座植物园停车场……”
一闻此言,宥苓和倩妮都默不作声地互相交换一记眼色。
半晌,倩妮佯装若无其事地问:“新闻……还有说什么吗?”
“没了。唉,现在新加坡的治安越来越像纽约了,八成是不良帮派想要‘逼良为娼 ’。”
伟风本来想吓吓她们,没想到两个女孩不约而同地笑得像疯子一样。
“你们……笑什么?有这么好笑吗?”
宥苓玩心大发,一方面也故意想气伟风,便说:“其实啊,有的绑匪还长得挺帅的 。”
“对呀,下次碰到长得帅的绑匪,不用逼,我们主动跟他走。”倩妮也起哄道。
“你们在讲什么?该不会你们吸食安非他命了吧,要不然怎么像被鬼打到一样?” 伟风一脸狐疑,纳闷地说。
倩妮忍住了笑,红著脸问道:“哥,你来找我们,就是怕我们被绑走吗?”
“不是,我是来告诉宥苓,歌仔戏就要开演了。”伟风一本正经地说。
“啊,歌仔戏?!”
两个女孩差点跌撞在一起。
“对呀,宥苓不是说喜欢看吗?我还叫戏班慢点演。爸妈也回来了,他们都在等著 ,想见见宥苓呢!”伟风理真气壮地说。
倩妮吐了下舌尖,连忙催促宥苓:“那我们快回去吧!这件礼服我拿个袋子替你装 起来,一定可以穿的,我用看的就知道。”
宥苓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感动的看著倩妮。
倩妮到柜台装衣服时,还像在疯狂大采购似地,半分钟内顺手挑了长手套、人造饰 钻的手链,同色系的丝袜和高跟鞋,另外还取了五、六套休闲服,大袋小袋地全塞给伟风代劳提拿。
“哥,这些都是我要送给宥苓的,你先别高兴,可不是给你穿的。哎,我真等不及 要将宥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晚上要是有一群苍蝇在她四周乱飞,你可别怪我。”
在宥苓开口说什么之前,倩妮已经拉著她往店门外走去。
***
杜家花园的戏棚下,一场歌仔戏只演给十来个杜家人和亲友看,今天下午的戏码是 “蟠桃会”,但是因为寿星是杜健君,所以戏里孙悟空闹的王母娘娘,还特地改成玉皇 大帝,反正是一出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吉祥戏,锣鼓也敲得特别大声。
宥苓和杜家二老首度见面,幸好戏已经要开演,所以没讲几句话,要不然宥苓的心 理压力会更大。
杜健君六十大寿,看上去却像四十岁,想必他年轻时也跟伟风一样英俊潇洒,不过 杜健君看起来不像是个保险业钜子,反而像是温文儒雅的学者,而且话也不多,见到宥苓时,只连连点头微笑地说:“好、好,好好玩。”
宥苓心想,他的意思是叫她在新加坡这三天“好好地玩”,总该不会是说她长得“ 好好玩”吧?!
倒是伟风的母亲杜太太,好像有些热情过度地问长问短、问东问西,家里有几个人 、哪一年生的、生肖什么、在做什么工作……只差没问到宥苓家养了几条狗、几只猫。
歌仔戏开演后,伟风陪爸爸坐在一起,倩妮和宥苓则陪杜太太坐在另一边。
“宥苓,难得你也喜欢看戏,像歌仔戏这种我们中国人的地方民俗戏曲,现在已经 不多见了,而且年轻人也不感兴趣,可是我们家伟风不一样,他看‘陈三五娘’时还会 哭得唏哩哗啦呢!”杜太太喜出望外地说。
宥苓只有拚命点头的份,天晓得她根本半句也听不懂,而倩妮在她身旁只是挽著她 的手臂,一直忍著不要爆笑出声。
整出戏中,杜太太似乎看得三心二意,倒是很“专心”地在“看”宥苓,一边看还 一边点头,点头之外还会微笑,害得宥苓连动都不敢动一下。花园里面树多花多草丛多,偶尔有几只蜜蜂蝴蝶在头顶上飞来飞去还不要紧,最可恶的是竟然还有蚊子,她不好意思像倩妮一样猛用扇子去拍,只好咬牙忍痒,心想,这场戏看完,她铁定变成红豆腿。
一出戏演了两个多小时,宥苓也遭受毒蚊攻击骚扰了两个多小时,还好她没有因为 “中毒”太深而晕过去,人家拍手叫好的时候,她也还记得跟著做做样子。
喔,好痛苦!总算挨到戏演完,倩妮及时开口解救她。
“爸、妈,我陪宥苓去休息一下,现在四点多了,客人六点会到,我们也该梳妆打 扮一番。”
宥苓也应对得体地说道:“伯父、伯母,谢谢您们,我好久好久没看戏了。”
自从八岁以后她就没欣赏过歌仔戏,这一场戏看下来,连讲话时都差不多要伸出“ 莲花指”了。
宥苓和倩妮正待要走开,看戏看得入迷的伟风倏地跳起来。
“我陪你们去休息。”
“不行,只能让你陪到房门口。”倩妮坚决反对。
然后她牵著宥苓朝巨宅内走去,伟风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这栋借石楼一共有主、客房十六间,倩妮特地安排宥苓住在她隔壁房间。走进宅内 后,倩妮陪宥苓回到客房,却把伟风挡在门外。
“哥,女房重地,男生止步,我要帮宥苓试穿礼服,你进来干嘛?戏还看不够过瘾 是不是?”
“能瞄一眼我也不反对啊,顺便可以提供一下我的宝贵意见。”伟风装成小狗吐出 舌头,嘿嘿笑说。
宥苓没好气地向倩妮翻个白眼,“你哥好变态喔,我还以为他在家里会比较正常。 ”
“他这样已经很正常了,等他‘狂犬病’一发起来,那还得了!哥,别闹了,你去 看看纾妍他们在做什么,顺便通知他们一声,六点钟鸡尾酒会开开胃,七点钟晚宴和舞 会正式开始。”倩妮啼笑皆非地说。
“宥苓……”伟风还是依依不舍。
宥苓很窝心地忍住笑。“你现在叫妈咪也没用,快滚吧!”
她们把伟风关在门外,然后兴高采烈地将新衣服统统倒在床上。
宥苓正想试穿礼服时,突然想到脖子上还挂著那把金钥匙,同时想起老奶奶叫她别 给任何人看见的叮咛,连忙说:“呃,我先去浴室一下。”
“怎么,你还怕羞啊?我们都是女生呀!”
“不,不是,我……我先去洗把脸。”
宥苓走进房间内附设的浴室,将金钥匙取下之后,放在洗手台上面,这才走出来试 穿礼服。
倩妮已将晚礼服拎了起来,比在宥苓身上,直说:“相信我,你今晚会特别亮丽动 人。”
但愿如此,宥苓的心中充满了紧张、期盼和兴奋,忍不住幻想著伟风拥著她婆娑起 舞的画面。
这将会是一个美丽而浪漫的夜晚……
***
借石楼夜宴。
刚过六点,巨宅外的庭园大道上,到处停满了各型名牌座车,好似一场盛大的名车展示会一般,盛装出席的绅男仕女,个个衣著光鲜,争奇斗妍,轻声燕语地缓缓步向宴会厅。
鸡尾酒会已经开始,这是让众宾客陆续到齐,顺便喘口气,啜饮水晶香槟、社交应 酬一下的安排。
二楼上,倩妮已著装完毕,她今晚挑选了一袭她自己设计的藕绿色晚礼服,露肩无 袖,低胸的部位巧妙地缀饰了一圈荷叶状的绿色染纱,蓬裙曳地,手臂上则戴了同色系 的长手套。
她正踱出房门想去看宥苓是否已准备好,在通道尽端的一间客房,喻纾妍适时开了 门走出。
“纾妍,你准备好了?我们等一下宥苓,然后一起下楼。凯杰哥哥和那个……施乔 谚呢?”
仍是一身雪白,穿了一袭银丝亮光低胸礼服的纾妍,调了调她两手肘上的白色长手 套,拢了拢绾起的发髻。
“这种场合美女特别多,乔谚早就下楼去‘巡视’了。我哥还是老样子,晚宴正式 开始时,他才会露一下脸。怎么,宥苓还没弄好?咱们进去看看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 的地方。”
两位高雅的淑女,一起走到宥苓的房门口,轻敲了两下。
“宥苓,我们可以进来了吗?”纾妍轻声问著。
“你们请进,我马上好。”宥苓从里面应了一句。
推门而入,只见宥苓站在穿衣镜前,两手拚命地想把低胸衣领再拉高一点。
倩妮连忙走过去,帮她往下拉到适当位置。
“拉那么高干嘛?不会穿帮啦!”
“我第一次穿这种礼服,肩膀、脖子都光溜溜的,老觉得像没穿衣服一样。”宥苓 尴尬万分,粉颊酡红地露出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