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建炎初年
国都汴京虽惨遭金人烧杀淫掠和战火波及,但是汉民族却发挥了极其强大的生命力,在短短半年间,汴京又恢复了昔日北宋时期的繁荣景象。
这一日,艳阳高照、火伞高张,一名衣裳褴褛的小叫化子徐步行走在汴京第一大道凤临道之上。小叫化子虽是蓬头垢面很是肮脏,但清丽的脸庞和一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令人一见便知这是属于一位年轻女孩所有。
“哎——”
此时,小叫化子常小凤长叹一声,两道细眉烦恼地耸起,想她自幼身世堪怜,是名孤儿,但幸得临汾一位菜贩子收留,才得以顺利长大成人;两个月前,她的养父因病去世,她为了不拖累贫困的养母一家六口,便独自启程前来汴京,希望能在繁华的京城谋求好“机会”,“赚取”大把银子,好返乡改善养母一家人的生活,以报答养父母的养育恩情。
“哎!”常小凤又哀叹了一声。
走了个把月,她身无分文,一路行乞来到汴京,除了身体的疲累外,她还感到一阵兴奋,终于到达这繁华的大都市了!
“咕!咕!”在兴奋之际,她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呜叫起来,毕竟她已经一整天未进食了。
她大大方方地走进一间小客栈,但在她还没开口之前,便被店小二撵扫出门。
“喂!小二哥,你推什么?客气一点好不好?”常小凤抗议道。
店小二冷冷地说道:“对一个臭叫化子有什么好客气的?”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鄙视。
“可是你还不知道我的来意呀,俗话说‘来者是客’,你都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常小凤挣脱了店小二的箝制,没好气地质问道。
“有银两的都是客人,小叫化子,我瞧你一身破烂,你身上有银两吗?我们客栈,可不欢迎你这种乞食之人。”店小二故意坏心眼地说。
常小凤一路行乞,沿途农舍、驿站的村民百姓哪一个不是本着人情味对她这出外人关怀备至?她万万也料想不到,她才到汴京第一天,而第一个遇上的人竟
这么势利。她的个性向来倔强,怎能忍受店小二的侮辱?
“小二哥,我是没钱,不过嘛!想在你店里大吃大喝一顿,也不是什么难事。”常小凤气归气,但嘴上仍不忘客气一番。
“见鬼了。”店小二冷笑道。“就凭你?”他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常小凤微笑,眼睛灵活得似在发亮。她屈身向前,低声在店小二耳边说道:“我的身分……说了就怕你不知;小二哥,我的确是个叫化子,啊!对了,不知‘丐帮’这名号,小二哥可听说过?”
“丐、丐……丐帮?”店小二大吃一惊,丐帮乃江湖第一大帮,光分舵就多达数万,更别论帮会弟子了;而且丐帮弟子个个讲义气、团结一致,得罪了丐帮中人无疑是自寻死路。
店小二没料到眼前的小叫化子会提到“丐帮”,他满腹狐疑地问道:“你……你别想骗我,我小沙子可不是被人唬大的。”店小二——小沙子虽仍不相信她的话,但他说话的口气已经不像先前一般无礼。
常小凤聪明机智,早在临汾她已是“骗遍全县无敌手”,眼前这小沙子岂是她的对手?由小沙子渐趋和缓的语气里,她知道小沙子已经渐渐上了她的当。
她耐着性子继续对小沙子说道:“你不相信?小二哥,为了怕你说我‘存心’唬你,这样吧,我说出丐帮的切口,如此一来你就会相信我是丐帮弟子了。”
“切口?”小沙子不明白什么叫“切口”。
“‘切口’就是暗语啦。妈妈的,你怎么这么笨,连这个也不懂?”常小凤故意说了句粗话,以表示“江湖味”和便于威吓住小沙子。
“那……你说吧!”小沙子的语气包含挫折。
“好,那我就说了,咱们丐帮的切口是——”话未完,常小凤突然转而问小沙子道:“小二哥,你知道丐帮的切口暗语是什么吗?”
“这……不知道。”小沙子忙摇摇头。
“那我还说个屁?我骗你你也不知道呀!”常小凤表现出一副很为小沙子打算的模样。
“那怎么办?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丐帮的人?”不知道为了什么,此刻的小沙子看起来竟比常小凤还着急。
“没法子啦!”常小凤双手一摊,说道:“看来我只好去召集我那七百七十七名弟兄到这里来走走逛逛,你才会相信我说的话。”常小凤说完,返身假意要离开,但随即她又转过头来“好心”地警告小沙子。“但,小二哥,我那七百七十七名弟兄可不像我这样好应付,他们喜欢热闹,尤其是黄汤一下肚,妈妈的,你们客栈屋顶坚固不坚固?”
“啊?什么坚固?”小沙子一想到会有一大群叫化子来店前逛逛,就快被吓昏了,实在也没心情再仔细听她的话。
“我是说,如果你们客栈屋顶不坚固,那你们最好找人来补修、补修,我那些弟兄们喝了酒没什么嗜好,就是喜欢拆人家的屋顶;你想想,七百七十七个人齐心合力,你们客栈的屋顶恐怕支撑不到半刻钟就被掀光了。”常小凤的眼神似笑非笑,瞧得小沙子心里直发毛。
“七……七百七十七个叫化子?”小沙子口水一吞,心想万一常小凤的话属实,那客栈不保事小,被他老爹揍死才是事大,这小客栈可是他老爹的宝呢,为此不杀了他才怪。
“等……等等,你等我一下。”小沙子要求常小凤先别离开,他转身飞快地奔回客栈内,告诉他老爹这个“恐怖的消息”,请他老人家出主意。
不一会儿,一名肥佬随着小沙子疾步走出了客栈大门。
肥佬向常小凤拱手说道:“叫……叫化姑娘大爷,敝人就是这小小客栈的老板,您唤我老沙即可,小儿不懂事,冒犯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了小儿的无知吧!”“老沙诚惶诚恐地措辞,唯恐一不小心又得罪了叫化姑娘大爷。
看来这肥佬老沙比小沙子更怕事。
常小凤见计谋逐渐得逞,心里有些得意,但她仍假装忿忿不平地说道:“本来嘛,我少在江湖上行走,小二哥不认识我,我是不应该与他计较太多,可是他先前对我实在是无礼,就算我现在不生气,等我回去将此事告诉我那七百七十七个弟兄之后,我那七百七十七个弟兄也不会善罢干休的。”说完,她又伸手指了指屋顶,示意他们要提防。
“这……叫化姑娘大爷,您可否别将此事告诉您那些丐帮的弟兄?”老沙心惊胆跳地问道。
“很难讲,我这张嘴只要一馋,就会忍不住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常小凤叹了一口气。“我也很无奈呀!”
“那简单、那简单。”老沙放下心中一颗大石,笑道:“叫化姑娘大爷,这交给我来办吧!”他拍了小沙子一记脑袋骂道:“小兔崽子,还不快去准备上等酒菜给叫化姑娘大爷尝尝?”
“沙佬你真是太客气、太客气了。”常小凤见诡计得逞,不由得开怀大笑。
老沙见叫化姑娘大爷不再见怪,当下也跟着她呵呵笑了起来。
便在这一小一老各怀“心事”大笑之际,小沙子巳将上等酒菜准备好,忙呼唤着叫化姑娘大爷前来用餐。
常小凤与老沙来到桌旁,当下,常小凤便先支开老沙与小沙子的善意“陪伴”;这吃饭是大事,身旁有人要叫她如何开怀大吃呢?
然后,常小凤不理会客栈中人异样的眼光,她跨脚坐上老沙所准备的“大位”,开始享用起桌上的美味佳肴。
第二章
正当她啃完“金枣八味鸡”,准备开始品尝“龙鲤鲜翅鱼”时,一名相貌俊俏的青年男子竟大刺刺地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坐下。他一语未言,伸手便抓起“飘香牛卤片”大嚼,吃光了牛卤片,他又开始吃起另一道“笋汁嫩鹅”。
常小凤见到青年男子无端坐到她身旁,又以“秋风扫落叶”的姿态“席卷”她的食物,她惊讶得合不拢嘴,连舀起羹汤的手也停留在半空中。
隔了许久,常小凤才忍不住问道:“这位兄台,我们认识吗?你怎么可以抢我的菜吃?”
青年男子吃完“笋汁嫩鹅”与“橘烹长须虾”后,才慢条斯理地答道:“你可以抢别人的饭菜吃,我为什么不能抢你的饭菜吃?”
“什……什么意思?”常小凤夸张地低问一声。她觉得这青年男子的话带有玄机。
青年男子笑道:“没什么意思。”他吃完“冬菇炒辣鸭”后,又缓缓说道。“相传丐帮弟子最好客,怎么,你这人的个性却和丐帮中人的性格大异其趣,莫非你不是丐帮弟子?”
青年男子的话,让常小凤吓了一大跳,她急忙分辩。“你误会了,我、我怎么会在乎你和我一齐吃饭呢?我是怕你吃得不痛快、不过瘾!”
“那很好。”青年男子抬起头向老沙叫唤道:“老板,再来三斤白乾。”
“妈妈的,真是无耻至极。”常小凤不断在心中咒骂青年男子。“他怎么不吃菜噎死、喝酒呛死?”
常小凤的心里虽然不停咒骂着青年男子,但她表面上仍是笑容满面地对着青年男子说:“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当三斤白乾下肚后,青年男子终于酒足饭饱了,他向老沙说道:“我先前的酒菜钱,这位‘丐帮’小姑娘会代我付。”
老沙示意地点头。
“喂!我几时说过要替你付帐?”常小凤有些忍无可忍。
“放心吧!他不敢向你要酒菜钱的。”青年男子在常小凤耳边低声说道。
临走之际,青年男子又在常小凤耳旁悄悄地说:“姑娘,这里是汴京,不是寻常小镇,你再打着‘丐帮’名号四处骗吃骗喝,迟早会露出马脚的;这老沙是出了名的怕事佬,因此你还能侥幸蒙混过。切记,下回千万不可再如此妄为,我瞧你也没缺胳断臂而且又年轻漂亮,何不找户人家当丫环,好好工作才是。”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常小凤闻言一阵瑟缩,他怎知她是“假牌”的丐帮弟子?又怎知她瞒骗肥佬一事?
青年男子哂然一笑,没有回答她的话,大步离开了客栈。
“啧!真是个怪人。”常小凤摇了摇头,这汴京不愧是国都,什么“人”都有;但还好这怪人没有当众揭穿她。
填饱肚子后,常小凤琢磨着待会儿该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她将老沙叫到桌边来,先假装“咳”了一声,然后才说:“沙佬,刚刚那小伙子我不认识,但同桌吃饭也算有缘,可这酒菜钱……”常小凤深怕老沙向她收钱,所以说起话自然支支吾吾。
“叫化姑娘大爷,您别担心,您和那位大爷的酒菜钱都算我的、算我的。”老沙还是一副很怕惹事的模样。
“哦!这样,那我岂不是要恭敬不如从命了。哈哈哈!”常小凤见逃过一劫,高兴得猛拍老沙的肩膀。
而老沙则是仰头望着客栈屋顶,暗道:“老天有眼,我这屋顶总算保住了。”
常小凤正打算离开客栈,但突然间她又向老沙问道:“沙佬,考你一个问题,你想这汴京中除了皇帝老子外,最有钱的是谁?”
“是曲正彦曲老爷。”老沙肯定地回答,然而他却不知叫化姑娘大爷为什么要考他这个问题。
常小凤一听,心上大喜,想来她返家的日子不远了;原来她想在汴京好好地做他一票,然后再风风光光地返乡;既然她要行窃,当然要偷最有钱的人家,这样“获利”才会多。
“曲正彦?他是干什么的?”常小凤又问。
“咦?叫化姑娘大爷,你们丐帮的消息不是很灵通吗?怎么会连曲老爷做什么生意也不晓得?”老沙反问常小凤。
“糟了,沙老头起疑心了。”常小凤暗自心惊,不过她脑筋一转,急忙解释道:“妈妈的,我不是说过,我是在考你呀!”
“哦!”老沙点点头,回答道:“曲老爷是全国第一大盐商,全国的盐几乎都是由他经手的。”
售盐乃国营事业,曲正彦因和当今皇后有亲戚关系,故取得了盐的专卖权;拥有盐的专卖权,使得曲正彦从商不久便成了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富豪。
听完了原委,常小凤满意地点头微笑,然后她向沙氏父子谢过之后,便匆匆离去,留下不明就里的沙氏父子在客栈门外相互对望。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常小凤作梦也想不到,“区区”一个盐商的府宅戒备竟会如此的森严?
自从那天由老沙口中得知曲正彦是全城最富有的大爷后,她徘徊在曲府四周已整整六天六夜了……
如今再多的阻力也无法浇息常小凤偷盗曲府财物的“斗志”。此时,她正躲在曲府大门外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上准备伺机而动。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三更时分,巡逻的更夫才刚敲完更鼓走过,常小凤便由树上跳了下来,她啃着三天前在市集上骗取到的白馒头,开始沿着曲府四周的石墙行走,石墙高约三尺,对不会武功的她,要登上简直是难上加难,但常小凤并不死心,她决心要找到石墙上的暗门,将其撬开,使她得以进入曲府。
常小凤走了好一会儿,脚也酸了、腿也麻了,但她仍旧找不到曲府石墙上的暗门所在。
“可恶,难不成曲正彦一家人都不怕火灾?竟没在石墙上设置逃生暗门?”她疲惫地嘀咕着。
常小凤累极了,索性就在石墙边坐下来,她心里想着——“莫非老天爷真要她本本分分地找个工作,辛苦挣钱来奉养养母?”
其实她又何尝想当梁上君子,只是她每每想起在临汾老家贫苦过活的养母一家人,她就忍不住要求自己得快些赚取大笔银子好改善养母一家子的生活,而想在短时间内发财,当然非走险路不可。更何况人家都说“奸商、奸商”,想来曲老爷如此富有,心地可能更为奸猾,如今我取走他一些钱财,亦是帮他济贫做好事呀!
于是,常小凤向上天祈求道:“老天爷,您就大发慈悲成全我吧,等我顺利改善养母一家人生活后,我一定会终身行善以弥补我的罪过。”
正当常小凤向上苍祈祷完毕后,她突然听见石墙上方传来一阵轻细的说话声,她大吃一惊,急忙躲进不远处的草丛中,一方面掩藏她的行踪,一方面探查情况。
常小凤抬头朝说话处望去,只见漆黑的石墙上出现两道人影,由于天色太暗且距离过远,因此常小凤根本看不清石墙上两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只能隐约瞧出其中一人的身形略微矮胖。
常小凤听“矮胖”仔说道:“小心点,这东西非同小可,千万可别搞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