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梧寒隐藏自己内心的感情,小心翼翼地回答。“我不能辜负戴先生的期望。”
“除了这个原因呢?”
“就只有这个原因。”他斩钉截铁地说。
“都到了这节骨眼,嘴巴还这么硬,我真服了你,老哥!”井梧桐自嘲地说:“真搞不懂你们两个,明明彼此在意,却都要装得毫不在乎。唉,我夹在你们中间当三明治,还真是不好受!”
“你在乱说什么!”他避开梧桐的眼神,起身准备离开。“不跟你说了!我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办,我得马上出国一趟,在这段期间,你要帮我好好看着整个戴氏企业。”
“为什么?什么事这么重要?至少先去看看星月吧,她一定被当时的情况吓坏了。”
井梧寒停顿了一会儿,有些犹豫迟疑,但很快就被自己的理智与使命感推翻。
“很多事我不能多说,只能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为了戴氏企业,希望你能了解我的苦心,好吗?”
“就和之前你想把我赶到洛杉矶一样吗?”井梧桐露出无奈的表情,甚至还有些生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不能每次一有问题总是你一个人承担,我是你的兄弟,你惟一能信任的人,为什么不让我分担呢?就像这一次的事,如果你能让我早点知道,说不定就不会有那场意外,星月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无法走路。”
梧桐认真严肃的表情让他感到欣慰。
“你真的长大了。”
“拜托!老哥,我早就长大了,只是你一直都没有察觉。说什么这一次我都不能再让你一个人独自冒险,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一定得留下来,帮我看着……”他沉思一会后才决定说自:“星月,我要你帮我看着她,不能再有意外发生。知道吗?”
“你终于愿意承认你在意她了吧!”井梧桐严肃地向他提出抗议:“要我留下来可以,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把所有的事情经过全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意外。”
“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我只是想保护你……”
“我也只是想保护你啊,老哥。”
梧桐的坚持让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井梧寒无奈地叹了口气,“整个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还有,有关三天后的董事会议……”
从来不知道等待是如此难熬,就如一把锋利的刀刀不停地刻划着每寸肌肤,刺痛、烧痒,却又无药可医。
她整夜无法入眠,一合眼,那团火球就不断在她脑海中重复爆裂,然后就是井梧寒血流满面的画面,惨不忍赌,犹如一场充满鬼魅的噩梦,刺激着她立刻睁开了眼。
张嫂守了她一晚,清晨后,她坚持要张嫂回去休息。
戴星月站在窗旁,感觉昨天的意外仿佛刚刚才发生,后院的壁墙成了废墟,黑焦的岩石和一旁的翠绿形成强烈对比。
今早警方礼貌性拜访,并告诉她已将子苑逮捕,但目前仍未知她犯案的原因,希望能从她口中多探得一些消息。
但遗憾的是戴星月也是百思不解;她们曾是最要好的朋友,且子苑还曹是她的伴娘,真是情以何堪。
然而更惨的是,她发现自己难入眠的原因是因为井梧寒生死未卜。她好怕再也见不到他,这是她第一次对男人有这种感觉。
这就是恋爱吗?
自己真的如张嫂、梧桐所说的已爱上他了吗?噢老天!那真是她最不愿意让它发生的事。
她极力想压抑自己心里那分蠢蠢欲动的情感,然而当她一看见井梧桐出现,却立刻扔下手上张嫂为她熬煮的汤药夺门而出,激动地朝他大喊:
“梧桐,梧寒究竟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在医院里?他究竟怎么了?现在还好吗?”
看着星月居然起身向他跑来,井梧桐根本忘了她问的问题,他大声惊喜地叫着:“哇!你可以走路了!你真的恢复了!实在是太神奇了!”
他兴奋地冲过去一把抱起她转着圈圈。
“喂,放我下来啦,梧桐,放手!我头晕了!”
“实在是太令人高兴了,所以我……”他眼里含着兴奋的眼泪,“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奇迹的,可是现在……”
戴星月无心和他讨论自己是如何恢复走路的能力,她焦急的想知道井梧寒到底在哪里,她要知道他的情况。
抓着梧桐的手,急切地问:“你先告诉我,梧寒的情况怎么样?他现在在哪里?”
她绝对是爱上梧寒无疑了,光看她那双因焦急而黯沉的眼神、满脸的倦容、黑眼圈,昨晚对她而言应该很不好受。井梧桐还真有些吃醋,他从来没在星月脸上看过这种担忧的神情。
如果老哥知道星月对他的这分情,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井梧桐问:“你不是很恨他吗?现在又这么担心他?”
“我……”
她着急得就快哭出来了,眼泪只满眼眶,成串的泪珠儿在打转。尽管心中充满醋意,但也实在不忍心看她担心落泪,井梧桐不忍心再作弄她——“他很好,没事的。他还说他命大,就算十颗炸弹也炸不死他。”
听见井梧寒没事,戴星月这才松了口气。
“神经病!什么十颗炸弹,乱说话。”她嘀咕地说。
心头上的那块大石落了地,原本慌张的神色也稍稍平缓。她摸摸额前的刘海,双手先是叉在腰间,后来觉得好像不安,随即又放了下来,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抬起头。
“那……他人呢?”
“离开医院啦。”
“为什么不回来?”
“他出国去了,一早的飞机,因为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处理,所以要我来跟你说一声,短时间内恐怕没办法回来。”
戴星月直跺脚!
“他怎么可以这样!我……”
“你要我叫他回来吗?”
她觉得好燠恼,但又不想让梧桐看穿她的心思,只好装出冷漠的姿态,一副无关系要的口吻说:“不,他高兴什么时候出国是他的事,与我无关,我刚刚只是……知道他平安无事就好,这样戴氏企业就不必付昂贵的医药费了。”
“是啊是啊,你也不必成为最年轻的寡妇了。”
“喂!我虽然讨厌他,可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我知道,我知道。”他语带神秘地说:“而且我保证你不会有那个机会成为寡妇啦!”
第九章
明天就是董事会召开的日子。
井梧桐追问着为德:“还是没消息吗?”
为德点点头,并从手提箱里拿出一大叠整理好的资料。
“这是井先生出国前交代要给你的。”
带着这些资料,井梧桐来到戴家,张嫂应门,愁容满面。
“你来得正好,顺便帮我好好哄哄小姐,整天没吃多少东西,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戴星月位在三楼的房间门没有关实,井梧桐透过门缝,看见散落一地的书籍与报表,她就坐在正中央,头发挽起,露出修长的头颈,正低着头专心看着手边的一张纸,根本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有人在家吗?大野狼来了……”
戴星月转身看见井梧桐,她立刻笑了,“小红帽不在家,你大概走错门了,这里是三只小猪的家。”
不过两天不见,戴星月整个人就像枯萎的玫瑰一样,原本鲜丽的颜色全数褪尽,难怪张嫂会担心成那个样子。
“小猪?我看你才说错了,我看我是来到甘蔗园啦!你最近都吃了些什么啊?瞧你,黑眼圈比熊猫的还明显啦!”
“我?”她强显欢笑地说:“很好哇,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这和张嫂跟我说的好像不太一样喔!她说你一天吃的东西的份量简直跟蚂蚁有得比。”
她嘀咕地说:“张嫂这个大嘴巴……唉,只不过是最近胃口不太好,我想是天气的关系吧,最近的天气阴沉沉的,老让人吃不下饭。”
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只不过井梧桐不愿意点破,因为那样做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只不过更加刺伤她的心。
他笑笑说:“是呀,这真是减肥的好日子。”
“对了,你来做什么?该不会单纯的来看我减肥的成果吧?”
井梧桐将手中的资料袋递给她,“这是明天召开董事会时需要的资料,你先看看。”
“董事会?”
从资料袋里拿出来的是一分研究报告,以及戴氏企业的财务报表,和一分经营计划书。戴星月不解地看着井梧桐。
“明天……你要以代理总经理的身分参加。”
“我?”她吓了一跳,手中的资料散落地面。
井梧桐替她将所有的资料收拾起来,再次送到她手中。
他严肃凝重、眼神诚恳地望着她。
“所以,我们现在只剩不到二十小时,在这段时间内,你必须了解戴氏企业的财务状况,以及熟读这分经营计划书,好应付那些老家伙。这计划书可是梧寒的心血,主要是为了让戴氏企业不落入他人之手,明天的董事会是个关键。”
戴星月的情绪紊乱,拿着资料的手不停地颤抖,她根本没办法把内容好好看清楚。
“董事会?”她浑身颤抖,“他早就设计好要这么做了是吗?”
“我不知道。”
“他一定是事先就设计好了,我知道,一定是的!”她几近歇斯底里地喃喃自语,口气慌张又愤怒,甚至还有掺杂了无奈。
“不,他有苦衷的。”他语带保留地说。
“他怎么可以这样一走了之?!”
“我想那不是他的本意。”
本意?她根本情不透井梧寒真正的本意,从头到尾,他就像个让人猜不透的谜的。
戴星月抓着梧桐的手愤怒地问着:“梧桐,你老实告诉我,他究竟去了哪里?说什么会忠心耿耿地保护戴氏企业,现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去了哪里?还有什么事会比董事会更重要吗?而他居然……居然要将这个责任丢给一个他曾经视为无知的女继承人身上?”
“星月,请你冷静一点!”井梧桐遵守对哥哥的诺言,并没有把实情合盘而出,他只是冷静地告诉星月:“你不是想将戴氏企业夺回去吗?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最好的机会……她在心中重复念着。
“我该谢谢他给我这个机会是吗?”
“快,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井梧桐提醒。
这几天,戴星月发狂了似的拼命读着井梧寒给她的书,希望能从中找到他不告而别的蛛丝马迹,但除了一堆数字、理论外,什么都没有。
有时她觉得好气,气自己为什么甩不开他的影像,气自己为什么不能平稳情绪,但下一秒却又因为想念他而担心得哭了起来。
爱情真是个麻烦的东西!
她叹了口气,低头望着那堆密密麻麻由数字组成的资料,她又能如何呢?还有其他选择余地吗?
“梧桐,请帮我一个忙,请张嫂帮我弄三壶咖啡上来,我想今晚恐怕得挑灯夜战了。”
董事会的气氛诡谲。
西装笔挺的老家伙们纷纷交头接耳,眼神锐利,不怀好意。
戴星月在井梧桐的陪同下,拿着拐杖,一步步缓缓踏进会议室,原本喧哗的声音瞬间凝冻了起来,所有人的注目焦点全集中在她身上。
尽管以香奈儿套装作为外表的武装,但她却是紧张得想吐。戴星月在主席位前坐了下来,立刻有人出声抗议。
“公司里难道没人了吗?怎么派一个小丫头出来?”
“井梧寒到哪里去了?他要是像个懦夫逃跑也就算了,但至少派个像样一点的。女人?女人能干什么?”
“今天的会议将会影响到戴氏企业的未来,可不是来聊聊最新流行服饰款式,或是哪个牌子的香水。”
“小姐,你不怕等会儿因为无聊而打瞌睡吗?我打赌你绝对听不懂的。”
“是啊是啊,恐怕她连戴氏企业是做什么的都搞不清楚喔!”
这些谈话引得在场所有人哄堂大笑,没有一个人不取笑她,没有一个人用严肃态度看待她。
这可把戴星月惹毛了。
原本她还很恐惧,担心自己会把一切搞砸,但愤怒给了她力量,她一向讨厌被人看不起。
她强忍住这些讽刺话语带给她的冲击,外表仍保持着一惯的平静与严肃,她尽可能不带任何一丝情绪,刻意不在意嘲讽,冷静地回应。
“戴氏企业从事汽车零件制造与代理已经超过二十年,三年前上市,去年的营业额是……比前年增加25%,为同业平均值的38.44倍,目前员工数12,467人……”
在场与会者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没有人料到会从一个黄毛丫头嘴里,居然可以说出如此精准的数字。
戴星月沉稳地坐着,摊开资料夹与手提电脑,锐利的眼神扫视了所有人一眼,然后严肃地开口:“还有谁质疑我的身分?”
一旁的井梧桐暗自称赞,没想到他老哥真的挖到了一块璞玉。瞧瞧底下的那些家伙,纷纷收敛嘲笑的嘴脸,摸摸鼻子不吭气。
一向亲近、支持井梧寒方面的董事,这个时候出了声:“我们对戴氏企业的经营从来就没有疑虑。”
底下的董事们很明显分成两大派;靠走道的那一群,是由一个秃头、戴着金边眼镜的老家伙为首,也是刚刚第一个取笑她的人;对面坐的就是刚刚出声声援她的人,为首者满头白发,年纪看来已不小,面貌威严。
正中央少数的一群,看起来似乎较为中立,但也可能是游移不定的观望者,戴星月马上就意识到:该争取的就是那一群了。
灯光一暗,资料清清楚楚地映射在她后方的白墙上,为镇定自己的情绪,平缓紧张,她轻咳一声,然后以不疾不徐的声调开始叙述经营计划书的内容。
身旁的井梧桐不时传来鼓励的眼神。
一开始,戴星月还有些慌张,声音不停颤抖,还好黑暗能帮助她平缓紧张,就当只是面对一群幼稚园小朋友说话。昨晚猛K的资料还清楚留在脑海中,她有条有理、不慌不乱地仔细解说。
当墙上的资料到最后一张,戴星月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出丑,一切都很顺利,她翔实地将所有计划一一细说。现在等的就是观看其他人的反应了。
灯一亮,她并没有得到响亮的掌声。
井梧桐带领的鼓掌也只引起支持派的响应,掌声零零落落,大部分的董事都以质疑的眼神盯着她。
“有什么问题吗?”她鼓起勇气说:“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更进一步解释的?”
反对派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目前全球经济正呈现衰退下滑情势,对于营业额的数字,我觉得太过于乐观。”
“零件代理竞争激烈,我们未必能取得优势,就算可以,顶多也只是持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