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好吗?”
张嫂边流泪边笑着点头,“没事了,星月醒过来了,我就知道,一切都会没事的!”
井梧寒的出现让戴星月很讶异,尤其是他满脸倦容、黑眼圈、未刮的胡渣,狼狈的模样令她不解。
他担心她吗?
一闪过这个念头,戴星月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她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快。
绕过张嫂,井梧寒跪在她身旁,眼底充满了着急与担心,他心疼地注视着她,却迟迟不敢握住她的手。
井梧寒温柔问着:“你觉得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好奇怪,原本对他的反感至一扫而空。看见井梧寒,自己竟会觉得很高兴,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车祸撞昏了她的头吗?
被人呵护的感觉真好!如身陷软绵绵的糖枕,沉醉在柔软的巧克力泳池里。过去一向独立的她,以前老以依赖别人为耻,不过现在她尝到了另种滋味,其实偶尔脆弱一下好像也不错。
虽然身子还有些痛,但她咬着牙,凝视着他的眼,不自觉地摇头。
“我很好。”
他松了口气,原本一直担心戴星月不会醒来,现在看到她露出微笑,眼眶竟莫名地湿润起来。
井梧寒总算笑得出来,他轻轻抚摸她的额头,轻声细语着说:“那就好,一切都会没事的。”
戴星月的神智慢慢清醒,四肢也不再麻木,从井梧寒口中得知爱玫与井梧桐只是轻伤无大碍,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下。
她半开玩笑地说:“你得训训井梧桐,别再让他碰方向盘,开车技术那么烂,还撞上山壁。”
他苦笑点点头。
戴星月好像已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情,这样也好,就让她认为是场意外好了,井梧寒私下决定,不打算把事情更相告诉她,因为就算她真的知道了又如何,倒不如不知情还来得好过一些。
“会,我会转告他的。”他说。
不过似乎有人并不了解他的想法。
井梧寒的话才刚说完,站在门口在视他们许久的井梧桐,再也按捺不住,推着轮椅进来;看见他们紧密相依,心中陡地升起浓浓的醋意,加上戴星月刚刚的话对他充满误解,立刻出声表示不满——
“喂,爸、妈没教过你们不可以在别人背后说坏话吗!”
“啊,是你!你在那里待多久了?”
“久到够听见你们批评我的开车技术,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
为了怕梧桐乱说话,井梧寒急忙打断弟弟的话:“你们肚子饿了吗?我去让张嫂把稀饭端上来。”
“省省吧,老哥,你以为这里是监狱,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当上典狱长,控制我的行动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满脸怒容、内心充满嫉妒的井梧桐双手拼命地转动轮椅,挤进戴星月与他之间。
“我要带她一起离开这里、离开你的监视、离开你的掌控!”
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戴星月,讶异地看着井梧桐,有气无力地说:“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井梧寒没有多做解释,他只是镇定地喊着张嫂、管家、其他人上来,不一会儿的工夫,他们便将井梧桐团团围住。
“吃药时间到了。一张嫂拍拍井梧桐的肩膀。
“不、不!”井梧桐拼命挣扎,手臂上的绷带甚至脱落了。“井梧寒,你不能这样对我,太过分了!星月帮帮我,我不想离开你,我要和你在一起,他这么做只是想拆散我们,不能让他得逞……”
戴星月没有多余的力气阻止,她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对井梧桐所说的话也无法理解,只是疑惑地看着井梧寒,希望他能给她一个解释。
但他依旧没有半句解释,紧抿双唇,沉默不语。
当所有人都离开了房间,井梧寒用生硬的语气说:“你好好休息,刚刚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一张温暖如阳光的脸孔,顿时成了严酷的寒冬,脸部充满了紧绷的肌肉线条,双眉紧蹙,双唇紧闭。
原本温柔体贴、细心呵护着她的井梧寒不见了,眼前的他又恢复到刚见面时的模样,拘谨严肃、不解风情的井梧寒。
“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我当作没有发生过呢?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该知道的吗?”
戴星月心急,一连追问了好几个问题后,仿佛身体中所有的元气都用尽,她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最后连移动手指头的力量都没有。
但他仍是什么都没说。
墙上时钟滴答作响,房间内弥漫着薰衣草的芳香。
井梧寒替她将窗帘拉上、关上窗,然后又回到她的床旁,以几近公事化的口吻说:“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此刻你惟一该在意的事,就是请你好好把身体养好。”
戴星月被他搞糊涂了,但很快就调适回来。
错觉。
没错,一定是的,因为昏迷太久,清醒后所产生的错觉,井梧寒这个人怎么可能会“温柔体贴”呢?
这场车祸可把她的脑袋给撞糊了。
身体的疼痛已够她受的,她不想再与他唇枪舌剑。眼不见为净,戴星月索性问上眼,不理会。
当听见井梧寒离开的脚步声,她才又张开眼。窗外已是漆黑一片,他替她在房内留了盖小灯,昏黄灯光感觉暖洋洋的。
戴星月心想:等身体状况好一点、有精神了,一定会把所有的事都弄清楚,才不管井梧寒到底愿不愿意让她知道!
第五章
井梧寒用手梳过头发,头微微仰起,倚靠在躺椅上。他的肉体与精神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尽管合上眼,却依然无法平稳入眠。
事情并非他想像中的简单。原本以为这一连串意外,只不过是戴氏企业的商业对手所设计的,但当他将搜集到的情报一一过滤后,却发现生意上的对手,根本不是他的目标。
他面对的是一个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战争。
井梧寒站起身来,强打起精神,现在惟一能帮助戴家的人只有他,一定得全力以赴。
井梧桐没有敲门就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指着他大吼:
“过去的事我可以都依你,但这次不一样,……我不愿再这样下去,我受不、我受不了……”
“你冷静一点。”
“好,要我冷静可以,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的那些狗腿要挡住我,不准我进去看星月?”
“她需要休息,你也需要休息。”
井梧桐愤怒嘲笑:“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理由!我才不管你有何居心,你没有权力阻止我进去见她!”
“梧桐,你冷静一点,我这个做哥哥的什么时候害过你了?你很清楚过去我为你所做的每一件事。”
“所以我现在才不懂啊,过去那个聪明、开明的哥哥到哪里去了?眼前这个不讲理的老顽固、暴君,我根本就不认识!”
望着弟弟严肃的神情,他有些害怕,从没见过梧桐发这么大的脾气,过去的他总是对任何事都无所谓、不在乎,现在却为了戴星月与他争吵。
梧桐对星月是认真的吗?还是只是不满他的约束?
噢老天!他的头已经怏爆炸了,戴氏企业的事情都摆不平了,现在梧桐又执迷不悟,要他怎么做才好呢。
“你的伤已经快好了,等你到了洛杉矶,就可以享有你想要的自由,我绝不干涉,但只要是在这里,就一定得由我作主。”
井梧桐气得跳脚,紧咬牙,握紧拳头,捶墙壁泄愤。
“我从没这么想揍过一个人,如果你不是我哥的话,我早就……”井梧桐暴躁地来回走动。看到井梧寒坚定的表情,知道已无转圈的余地,情绪更为激动,咆哮着:“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绝对不会。”
“还没睡吗?”
“啊,你不必坐轮椅了,真好!”
戴星月在床头点了盏小灯,正读着张嫂替她买来的新书,架着拐杖的井梧桐,站在门口露出笑容。
和几天前在她面前与井梧寒争吵时的模样大不相同,现在的井梧桐看起来已不再那么憔悴,显得有精神多了。
她淡淡一笑。“是呀,白天睡太久,晚上反而睡不着。”
虽然没有人先提到那天所发生的冲突,但气氛仍有些尴尬,尤其是井梧桐,原本嬉皮笑脸的神情已不复见。
“晚上反而容易使人清醒,不是吗?”他说。
“喔,你是因为太清醒,所以睡不着想找我说说话?”
戴星月不知道井梧桐找她有什么事,但她仍将书本合上,等着他开口。
这是一个好机会,井梧桐等很久了,知道这阵子井梧寒忙于加班,于是拜托张嫂向保全人员说情,让他见戴星月一面。
这一次意外,历经生死关口,让他对戴星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对感惰也不再像以往那般轻忽,认为爱情只是一种游戏。他迫不及待想把心里的话全说出来,让她知道他的真正心意,否则遇上井梧寒的一再干涉阻止,他恐怕一点机会都没有。
井梧桐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准备赴考场的考生似的,他凝视着她,小心翼翼地说:“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为什么!这里是我家啊。”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再也没办法忍受,我好怕,害怕失去……”
“失去什么?梧桐,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就像那天一样,我不知道你和你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人看起来都怪怪的,我以为你们感情很好的。为什么你坚持要带我离开?”
“因为我不喜欢看见你和我哥在一起……”
“我和他怎么了?”
他有些别扭,来回走着,最后仿佛下了决心似的,才又走到她面前,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你听好,我爱上你了,无可救药的爱上你了。这几天我吃不好也睡不好,我告诉自己这分感情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一定要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觉,虽然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是很好,可是……嫉妒使我发狂,每当我看见我哥注视着你的样子,我就……”
戴星月很震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我不知道你……而且……”
“我对你的感情是认真的。自从发生这次意外后更确定了,我差点就失去了你,那种感觉让我害怕,我从来没对任何一个女人有过这种感觉,或者是我一直在等待有个人能给我这种感觉,而你出现了,我就知道那个人是你。”
他态度诚恳,一点也不像胡闹、恶作剧,戴星月被吓住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真的被井梧寒料中!太不可思议了。
戴星月的大脑中一片空白。
井梧桐不断地对她诉说爱意,包括从第一次见到她,以及后来陆陆续续所发生的事情,他如何在每个夜晚思念她……
然而这一切只让戴星月感到尴尬、不知所措。
他信誓旦于地保证说:“让我照顾你吧,我发誓,一定会尽全力,让你得到幸福。”
“等等!梧桐!你等等……不要说得太快!”戴星月抚着额,感到头痛不断地膨涨,连连吐气,“我很感谢你有这样的心意,任何一个女孩子听了都会觉得很感动,只是我……”
他并没有从戴星月身上看到相同的反应,她的眼底没有激动,看起来反而比较像是迷惑。
“只是什么?”
“我不爱你啊,梧桐。”
井梧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追问:“难道……你爱我哥?”
怎么会把她和井梧寒联想在一起呢?
戴星月好惊讶,立刻摇头否认:“怎么会!你想到哪里去了。不爱你就一定因为我爱上别人吗?我们不过才认识多久?一个多月。再说……我不是那种很容易就坠入情网的人。”
他不死心:“你的意思是……我还有机会吗?如果我们多认识多了解对方一些,多些时间相处,你就会爱上我吗?”
“瘸子爱上残废的?”她半开玩笑地说:“我不知道,这种事怎么会有人先知道呢?不过说真的,我蛮喜欢你的,梧桐,我觉得你会是个很有趣的朋友,很乐意有你的相陪,但是感情……我向来很迟钝,应该说是不会轻易投入感情吧,不会轻易地就爱上一个人,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出现,我想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时,心中应该会有莫名的悸动。”
他干笑两声。
“好朋友吗?”
戴星月的脸庞泛着微微的红光,神采奕奕,一扫近日的惨白。
她就像发光的天使,井梧桐被深深吸引,听着她诉说心中的想法,恨不得自己就是她所说的那个人。但戴星月的眼神并不在他身上,而是落在遥远的地方。
那一刻他已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个能令她心动的人。
说来也真好笑,是报应吧,过去甩过许多女人,现在老天决定要让他尝尝被甩的滋味。
他苦笑,却仍然很有风度地说:“如果过了很久很久以后,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你愿不愿意退而求其次……”
戴星月开心地笑着:“别傻了,梧桐,你很快就会遇见适合你的女人。老实说,我觉得爱玫很适合你,以前你到幼稚园来找我的时候,她看着你的眼神总是发着光……”
“喂喂!别说了,我还不至于落魄到需要一个残废的帮我作媒。”他调侃着。
“这很难说喔!”戴星月暧昧地笑着,“如果你给我这个作媒的机会,我保证绝不收取任何费用。”
井梧寒一下班回到戴家,车一停,公事包还没扔下,就急着到大厅找张嫂。
“她今天的情况怎么样?医生来过了没有?她的情绪如何?有没有按时吃药?”
“井先生,你先喘口气、喝杯水,肚子饿不饿?这是刚刚才烤好的小饼干,试看看。”张嫂倒了杯茶给他,并让他坐在椅子上,送上一盘小点心。
“张嫂,你先告诉我,星月今天的情况。”
张嫂笑着点点头,“一切都还好,就和昨天一样,情绪还算稳定,不过东西仍然吃得不多。”
“是吃不惯还是没胃口?要不要我找别的厨师来?还是需要我再多买一些补品回来?你尽管告诉我。”
张嫂摇摇头。
“她需要的不是补品而是关心,需要有人常常和她说说话、谈谈天,或是到花园走走,不然像她这样整天躺在床上看书,就算没病也会闷出病来。”
“不,不行,不能让她出来,太危险了。”
“那至少让你的弟弟陪陪她吧,星月和他聊天的时候总是笑得很开心。”
张嫂无心一提,却触动了井梧寒紧张的神经。
他有些生气,“梧桐常去找她?我不是告诉过保全人员,除了你以外,谁都不准进去?”
“啊,对不起,是我极力拜托他们让你弟弟进去的,我真的怕星月闷坏了,所以……真的很对不起,不要责怪保全人员,他们已经够辛苦的,这完全是我擅自作主。可是……有他的陪伴,星月真的好像快乐多了,所以我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