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机小姐给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好像是在布置会场,但我也不敢确定。”
路致豪毫不迟疑往会场走去,但一推开门,只见会场置得差不多,里面却没有他要找的人。他掉头往办公室的方向,刚好在电梯间遇见了刚上楼来的林秘书。
林秘书见到路致豪,惊讶地差点说不出话来:
“路经理,你……你不是明天……下午……才会回来吗?”
“事情处理完,我就提前回来。靳盈萱人呢?”
“我……我……我……不知道。”林秘书拼命摇头。
“她的工作不都是交给你分配的吗?”
“是呀,可是做完之后就是属于她自己的时间,反正也没有太多事情能让她做,说不定因为很无聊,所以先回家去了。”
“是吗?”
林秘书说得结结巴巴:“可能吧……我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好逸恶劳,谁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路经理,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回家去了?
路致豪心想不太可能,但他还是打电话回去试看看。铃声响了很久,他在答录机里留言要她接电话,等了将近半分钟,还是没反应。
奇怪,她会跑到哪去了?
追问老王、其它部门的人,不是得到不知道的答案,就是和总机小姐一样——应该在布置会场。
路致豪追问孙心仪,她说靳盈萱几乎一整天不见人影,林秘书告诉她说靳盈萱在布置会场。
他甚至还到业务部找阿信询问,但一样得到不知道的回答。
一个小时过去了,路致豪找遍整个公司,完全不见她的踪影,开始有些心急。
“这么大的人了,是不会随便失踪的。”孙心仪说:“说不定是偷跑回家去了。”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为什么那么笃定?”
“我就是知道!”
孙心仪盯着他的眼睛。
“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与你无关。”他冷漠地回答。
被泼冷水的孙心仪恨得心痒痒的。她心想:有什么了不起!路致豪,等你的把柄落在我手上,就有得你瞧!
咬咬牙,把气吞回去,狐狸般狡猾的她,依然面不改色,露出一副古道热肠的模样。
“我不过是关心你,干嘛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敢情是靳盈萱的失踪让你心都乱了?若真是这样让你不好受,我可不忍心干瞪眼,我也来帮你找人好了。”
换成平日的路致豪,也绝对会以嘻哈的态度带过,她的黄鼠狼心肠他又不是不知道,但此刻的他根本无心应付孙心仪,找不到靳盈萱让他的心头一阵混乱。
“不必了。”他无情的拒绝。
连续碰了好几个钉子,这下孙心仪真的很不悦,她拉下了脸——
“你是怎么了?吃错药啦?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不过是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助理不见了,你干嘛板着一张脸?”“与你无关!”
他火冒三丈地大吼,把孙心仪赶跑了。
路致豪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闭上眼,办公室里充满了一股属于靳盈萱的清香,他知道,不久前她一定还在这里,一种强烈不安的感觉在他心头盘桓。
是怎么了?路致豪问着自己。
这一阵子的反常举动,已经完全打乱了他的生活,甚至连原本已经在他大脑根深蒂固的观念也开始松动。
靳盈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满街随便都可以找出好几个,她到底是施展了什么魔力,竟把他耍得团团转?
不论答案是什么,靳盈萱失踪让路致豪心急如焚是事实,她在他心中已经占有一席之地也是事实,这些都让路致豪没办法否认,因为他无法对自己的感觉说谎。
该死!她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
一想到她可能恢复记忆,自己跑回家,说不定完全忘了他的存在,路致豪就无法控制住焦虑的情绪,猛然地捶打墙壁出气。
拿着一堆档案与留言进来的林秘书被他的举动吓到,又迅速退出门去。但路致豪已经看见她,随及追了出去。
“林秘书,你真的不知道靳盈萱人在哪里吗?”
望着路致豪铁青的脸和几近发狂的神情,从没见过他这样的林秘书,已经吓得双腿发软,她拿着档案挡在中间——
“我……我……我……真的……真的……不……这些……是要给你的……”
他用力甩掉档案,大眼瞪着她
“没多久前她还在这里,对不对?!我可以闻到她的味道,还留在办公室里,所以你说她偷跑回家,是骗人的!林秘书,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我……不是……”
林秘书的神情不对劲,经他逼问,只见她神色更显慌张、语无伦次。
情急之余,路致豪一把揪住她的衣领。
“告诉我实情!”
“喀……喀……我……我……喘不过气来……放开我……我说……我说……”
他将手放开,但锐利的眼神没有放过她。
“快说!”
林秘书大口喘着气——
“她在仓库……因为偷吃饼干……所以……把她关在里面……本来是想……等下班……再放她出来……”
“什么?!”他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
他愤怒地大掀林秘书的桌椅,造成巨大声响,不少人跑出来察看。
“我真不相信你居然敢做这种事,”
路致豪十万火急地冲出办公室,飞也似的冲向仓库。”面奔跑一面祷告着:老天保佑,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他的疯狂举动造成了骚动,好奇的同事们也纷纷跟在他身后,当他将仓库的锁打开,拉开大门,昏黄灯下,看见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的靳盈萱,所有围观的人惊讶大叫:
“是那个小女生!”
“好可怕!”
“怎么了?还好吗?”
“她还活着吗?”
“老天,求求你,一定要活着。”路致豪冲到她身旁一把将她抱起,手脚冰冷但身体还有温度,从她苍白的脸庞中发现仍有一丝气息,他立刻转身嘶喊:“快叫救护车!”
* * *
“谢谢老天!”
当路致豪从医生口中得到“靳盈萱平安无事”的保证,他如重获新生般喜极而泣。
他终于恍然大悟,那些曾经困扰他、迷惑他的事,现在如迷雾般蒸发,一点也不剩。
他现在总算知道靳盈萱在他心中的份量,也知道自己过去痛苦和急于逃避的原因,这一次的意外,让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潜意识里,他早就知道自己已经爱上她,只是另一部份的他不愿承认,还在抗拒。然而当失去她的恐惧阴影如排山倒海而来,抗拒失效了,真情流露的那一部份很自然地显现出来。
那个被自己尘封已久的路致豪,总于又活了过来。他带着满腔的热情,重新回到人间,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靳盈萱的缘故。
是她融化了他的坚持。
是她撤除了他的固执。
注视着靳盈萱苍白但带着微笑的脸庞,路致豪轻触着她的发鬓。
“你还好吗?”
隔着氧气罩,她有气无力地说:“看到你就都好了。”
他一边抚着她的头发,一边说:“下次不可以再这样虐待自己,医生说你的胃几乎是空的,又加上疲劳过度,所以才会晕倒。”
“让你盯着我啊,我就没有机会虐待自己了。”
“我可是会很严格的喔。”
靳盈萱满足地笑着。
“不管多么严格,我都不会逃跑。”
他弯下腰来对着她笑。
“要不要回家?”
听见他说“回家”两字,一阵暖意涌上心头,靳盈萱的眼睛湿湿的。他回心转意了吗!他愿意接纳她的感情了吗!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真的。望着他温柔、充满深情的眼睛,她真有些害怕这只是一场梦。
“我在做梦吗?”
他凑近她的耳旁——
“不是,我是活生生、真实地站在你身旁。”
“为什么我还会有做梦的感觉呢?”
他紧握住她的手。
“相信我,这不是梦。”
当靳盈萱更清楚地了解到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她所幻想出来的,眼泪便不听使唤地落了下来。
或许路致豪并不能百分之百感受到她现在的感动,但光看她笑着流泪的模样,实在让人又心疼又不忍。
“不要哭,我不要你哭……”他温柔地替她拭去泪水。
“那是幸福的眼泪。”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许你哭。”
路致豪的霸道让她心生暖意,但她仍然忍不住想与他斗嘴——
“可是眼睛长在我身上,大脑也是我的,只有我有权利命令它做什么。”
“你就是爱和我唱反调。”
“因为是你啊。”靳盈萱甜蜜地笑着,“不过……我喜欢你刚刚说的话,问我要不要回家,我现在正式答复你,好,让我们回家吧。”
路致豪毫不费力地抱起她,一旁的老王替她拿着点滴架,另名护士则推着氧气设备,缓缓地步向已经等待许久的救护车。
当他们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准备离开医院,丝毫没有察觉到一直躲在一旁注意他们的孙心仪。
孙心仪来了好一会儿了,一直偷偷观察着路致豪和靳盈萱的情况。女人的直觉让她断定——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
光从路致豪发现靳盈萱失踪着急的模样,还有仓库“感人肺腑”的那一幕,都是非常有力的线索,而她现在缺乏的就是证据。
这可是个大好机会!
真没想到她无心插柳的计划,居然给它生效了。
这个自以为是情场浪子的路致豪,最后还是栽在纯情少女手上,实在是大快人心!
救护车驶离医院,孙心仪也赶紧拦了辆计程车追过去。
原本只是想趁救护车送靳盈萱回家时,拍下几张有关路致豪与靳盈萱的亲密相片,但没想到车子最后居然是停在路致豪家门口。
这下有好戏看了!
孙心仪拼命地拍着,一张接着一张,深怕错过最精采的画面。
欢欢喜喜回家的两人,正沉醉在爱河之中,完全不知道有一场大风暴正等着他们。
第七章
一进公司,路致豪就感觉到总机小姐看他的眼光不太一样,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当陆陆续续与他擦肩而过的同事,也都以里一样的眼光盯着他时,路致豪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这件事与他有关。
林秘书已经被他下令开除,办公室前的秘书座位是空的,但空旷的桌面上却放了好几张相片和今天的早报。
拿起一看,全是他和靳盈萱的亲密画面。
他抱着手腕上还吊着点滴的她,两人亲密的有说有笑,脸颊的距离不超过五公分;还有一张是他低头亲吻靳盈萱嘴唇的画面。
还有更多张是透过他家窗户所拍摄到的画面,里面全是他和靳盈萱共同居住在一起的相片。
这是怎么一回事?
报纸社会板的头条竟然也是他和她两人被遮去眼睛的相片,耸动的标题写着:
科技新贵涉嫌勾引未成年少女
噢,老天!
难怪所有的人都以异样眼光盯着他看。但这些相片是从哪里来的!又是谁搞的鬼呢?
孙心仪得意洋洋地从办公室走出来,嘲讽地说:
“哇!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把刷子,这个未成年的小女生被你迷得团团转,我真是甘拜下风,不得不翘起大拇指对你说,了不起。”
路致豪马上知道这些相片都是她的杰作。都怪自己轻忽,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
他右手揉捏着相片。
“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耶?关我什么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散布相片的人是你吧?”
孙心仪开心地大笑!
“哈!现在问题的重点不是谁散布相片,而是相片中所呈现的是不是事实。小心一点喔,这件事已经上了报,诱拐未成年少女的丑闻,可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她的话才刚说完,路致豪办公室里的电话立刻响个不停。
“喂,路致豪。”
才接起电话,话筒另端立刻响起僻哩啪啦的声音:
“路经理,我是平等日报,想对你作个采访,有关昨天报社接到的相片……”
“无可奉告!”他大吼。
气急败坏的挂上电话,电话铃声立刻又响起——
露经理,我是连纵日报的记者,想请问你……”
“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
他回绝每一通要求访问的记者,最后实在是无法负荷,索性将电话的插头拔了起来。
他将头深深埋进双臂之中。这是他过去荒唐生活的报应吗?
如果是,老天爷应该惩罚他一个人就好,为什么要把靳盈萱也扯进来?她只不过是个天真纯洁的女孩,根本不懂社会的丑陋。
不行!他得反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他再次步出办公室,根本不理会身后同事们的质疑眼光。现在他唯一想保护的,不是他的爱情,也不是工作,而是靳盈萱。
* * *
“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我原本还想去市场买菜,让你尝尝我煮的好菜……”看见路致豪铁青着脸进来,原本心情愉快的靳盈萱讶异地追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快!把东西收一收,我送你到别的地方去住。”
“为什么?我住在这里很好哇,为什么要搬?难道……你改变心意,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她紧张地问。
“不要再问了!”路致豪心情恶劣,并且神色匆忙。“送你到别处住是为了你好,相信我,这里已经不是久留之地,你迟早会被发现……”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要如何对她解释人性最丑陋的一面呢?路致豪决定不说,他从床底下拉出行李箱,动作迅速地将她的衣服统统塞进去。
见他不肯回答,靳盈萱急得快哭了,只好追问一旁的老王:
“王伯,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了?我不能这样不清不楚的离开,就算要与我分手也该说清楚理由啊!”
老王安慰她说:
“唉,这真的都是为你好,相信我,他是真心爱你的。”
路致豪和老王又哄又劝地让她戴上帽子与墨镜,靳盈萱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路致豪家中,依依不舍地问: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
“总有一天,请你相信我。”
他信誓旦旦保证,靳盈萱才肯上车。
车子一路朝饭店的方向驶去,路致豪一直紧搂着她,依偎在他怀中的靳盈萱,望着他严肃紧张的神情,心中忐忑不安。
“是很严重的事情吗?看你愁眉苦脸,我的心好疼。”她靠在他胸前低声说。
“不,不严重。只是我不愿你受到波及,人性的另一面有时候是很残忍无情的,你没有办法想像,有些人就是喜欢将人身上的衣服全部剥光,让人一丝不挂地袒露在大家面前,让人审视他的疮疤、他的痛苦。”
她摇摇头。
“脱光衣服有什么好看的?是谁想脱光你的衣服?你可以告他啊,请个厉害的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