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伦忠、伦仁和其他丫鬟各自手中捧着各式各样的补品走了进来,这些人对她的关心是那么真挚浓烈,实令她感动不已。看到她两颊泛起的轻微红潮,伦叙东这才真正为她的健康状况安下心来。
他微微地绽开笑颜,待她用完餐后,他决定写封家书,派人捎去南方给他的父母亲,他要告诉两位老人家,他准备讨房美丽又令人心爱的媳妇喽!
在“安定门”外的街上,一年一度的庙会活动,正热闹滚滚地展开。街上满是各种风味小吃、民间手工艺表演,及令人眼花缭乱的民俗技艺活动。整条大街上人潮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为了庆贺夏妤大病已愈,伦叙东特别带着她来到这儿游玩,以慰她几日躺在床榻上养病的无趣之苦。
头一遭上街,夏妤自然是眉开眼笑、兴奋不已。她一面拉着伦叙东往人潮里窜,一面目不暇接地欣赏热闹非凡的庙会集锦。
“前面好热闹啊!咱们也过去瞧瞧好不好?”夏妤也挺爱凑热闹的。
“好、好、好。上哪去都行,不过你别急,小心别摔跤。”他咧嘴一笑,眼底尽是笑意。
“你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她甜甜地笑着,同他来到一个围满人潮的小摊子之前。
“对不起,借过。”为了让她能看清楚众人所围观的东西究竟是些什么,他不禁为她排开人群,拉着她挤至最前方。
原来这是个卖鹦鹉的小摊子,一笼笼精致的鸟笼内关着一只只羽毛灿烂美丽的鹦鹉。
“来!来!来!猜谜题送鹦鹉,只要一两银子即可抽签猜谜题,答对谜底者就可以拥有一只灵巧温驯的鹦鹉哦!”小贩吆喝着,吸引围观者加入游戏之中。
哇!好玩,好玩!
“这种猜谜游戏挺有意思的嘛!我想试试。”夏妤不待伦叙东阻止,便抛了一两银子给小贩,笑道:“这是一两银子,让我抽个签吧!”
“你——”伦叙东就料到她会临时出状况,只有无奈地摇摇头。也罢,难得她有此兴致,就随她去吧!
小贩一见生意上门,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自然是露出稳赚不赔的笑容。“好啊!小姑娘,您请自个儿在这签桶中挑出一张谜题吧!”他呈上一只签桶说道。
“好。”她爽快地抽出一只签,连看都不看一眼地交给小贩。“由你念出来吧。”
“那当然没问题喽!”小贩必恭必敬地将那纸签接过手,大声地朗诵起题目来。“姑娘您请听清楚了,这道题目是——‘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请猜一物。”
“啊?!”她怔愣地看着小贩,怎么这么难咧?现在小贩已把谜题念完,她顿时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大家似乎都在等待她的答案,也看着她一脸困窘的模样。
见她低头努力思索解答的可怜模样,伦叙东不免心疼地想给她一些“提示”,他压低音量在她身旁轻语:“答案是‘石——’。”
未料他的答案尚未完全说完,她已不许他再暗示下去。“别告诉我答案。”她胸有成竹似地一笑。“因为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哦?”伦叙东扬起笑容,浅浅而笑。
小贩见她似乎有所解答,连忙问道:“姑娘,您可有解?”
“那当然。”她自信满满地当众宣布她的谜底。“答案乃是‘磨刀石、铁钉、麦子和豆子’。”为了怕其他围观者知识不足,不能及时彻悟真象,她还热心地继续为大家注解说明。“磨刀石乃是千锤万凿出深山,而铁钉是用火和铁打制而成的,所以叫烈火焚烧若等闲;至于麦子是用以磨成面粉,因此可称是粉身碎骨浑不怕;最后的豆子则是做成豆腐后唯一留得清白在人间的东西。你说我这么解释对不对呀?”她看看小贩默不作声的表情,大概是被她的冰雪聪明所震撼吧?哈……她自个儿也越来越佩服自己的才智过人,竟能解出如此困难的问题。待会儿等小贩一服输,乖乖地将鹦鹉送给她后,连伦叙东也要夸赞她一番吧!一想到这儿,她的笑意更深了。
“很抱歉啊;姑娘,您方才所解释的并非全无道理,可惜我有言在先,咱们这道谜题仅猜一物,而非四种物品,所以这题您算是错了。”小贩从容不迫地解释原由,也打破她的一切美丽幻想。
“什么?!”她的笑容一僵,目瞪口呆地看着小贩,他说她错了?这……这怎么可能嘛!哎!她的脸颊飞上一抹潮红,羞得无地自容,巴不得挖个地洞往里头钻进去,免得继续待在这儿遭人嘲笑。
“正确答案是‘石灰’啊!小姑娘,请择日再来光临吧!”小贩应其他人的要求宣了答案。
正确谜底宣后,又是引来一阵喧哗。众人很快地又把目光移至下一名挑战者身上,至于尚觉羞愧的夏妤早被冷落在一旁了。
夏妤噘着小嘴,一脸委屈地看着伦叙东。“你要笑就笑吧!不要那样忍耐。”她知道他一定想大笑她的愚笨,竟能把谜底猜得大错特错,还能沾沾自喜,她方才的模样一定蠢极了。
“我怎么会笑你呢?我……”伦叙东试着忍住笑意,想装得严肃些,可他就是克制不了啊!说没几句话他已笑得捧腹。“哈……对不起。因为……因为你实在……太好笑了,所以我……哈……”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克制不住嘛!
她的脸胀得像个女关公似地,握起粉拳直对准他。“你再笑试试看。”
“我……”他勉强停止了两秒不笑,但随后又是“噗哧”大笑,根本不受她的威胁。“对不起……,我实在受不了啊!你……”
“讨厌!”她挥出粉拳欲捶他。
他岂会白白站在原地任她打呢?还是先溜为妙——
“你,你别跑啊!”而她也随后追了上去,绝不饶他,太欺侮人了。
当他俩从“风月楼”门口快步而过时,一点儿也没发觉“风月楼”的阁楼之上正有一名青衣女子凭栏俯视他俩的打情骂俏的恩爱情形,青衣女子的眼中既有着对伦叙东无限思念的怅然,亦有对他俩比翼双飞的嫉妒,这两种复杂愁绪,正不停地侵蚀她的心扉,教她倍感心灰意冷,痛不欲生。
“婵儿姑娘,您别再伤心自扰了,青楼女子对那些公子哥儿而言,只是种消遣,您又何必痴情地对伦公子放不下心呢?”丫鬟紫嫣柔声劝道,方才见伦叙东与新欢路过“风月楼”之时,连看也不看“风月楼”一眼,想必他已对此地厌倦了吧?
“紫嫣,你教我怎能忘却伦公子?他早已是我决定厮守终生之人,即使没有名份我也不在乎啊!谁知道伦公子似乎已决定不再来‘风月楼’中寻欢作乐,今生今世我与伦公子若是无缘,我亦无心活于世间了。”婵儿为一名痴情女子,只可惜身在青楼,一切由不得她作主。此遭与伦叙东情绝之后,她更是拒绝所有宾客,终日茶不思、饭不想地沉浸在哀愁之中。
“婵儿姑娘——”紫嫣看在眼里不免为之心疼,情势至此她也不能坐视不管啊!只能为痴心的婵儿献上一计。“您若是想重回到伦公子的身边,紫嫣倒是有一计可施,或许能成功。”
“哦?”婵儿心中一喜,连忙追问。“到底是什么妙计呢?”
“是这样的,婵儿姑娘,咱们可以……”紫嫣滔滔不绝地替婵儿出主意、想计策。
频频点首认同其意见的婵儿则是一扫方才的沉郁阴霾,一展灿烂欢颜。
只因她心中相信,再过不久之后,伦叙东就会成为她一个人的,而她也能重新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了。
第七章
雨过天晴,半空中映现出一道虹霓,鲜明艳丽,色彩夺目。
伦家的花园中来了四名特别的访客——杜、昭沙岳、密须文、密须武。
“真对不起,叙东他下午有事出门,所以不能亲自招待各位。”夏妤俨然一副伦家女主人的模样,缓缓道曰。当伦叙东把“白玉雁坠”赠与她、向她求婚之后,伦府上下已将她视为“少夫人”一般伺候了。佳期将近,人逢喜事精神爽,夏妤也不例外,她那红扑扑的脸蛋有如红粉花飞般娇艳,一双大眼睛水雾蒙蒙的,整个人光彩焕发,美丽极了。
“没关系,夏姑娘。”心中感慨万千却苦难直言的昭沙岳,只有努力地将他满心爱意深埋。“今天来找你除了想知道你在这儿过得好不好之外,也是来向你辞行的。”昭沙岳颇为艰涩地吐露出这些话。
“辞行?”夏妤颇是震惊。“这么快就要回瓦剌国了?”
“是,我父王派人传书来报,要我立即回瓦剌。”昭沙岳既知她心中所属的对象是伦叙东,也不便再向她多说什么,只能真心祝福她。“夏姑娘,谢谢你让我在中原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希望你和伦公子可以白头偕老。”心里虽苦,仍是祝她幸福。
“谢谢你,昭沙岳。”夏妤浅浅一笑。
“那么我们也该起程了,夏姑娘、杜姑娘,告辞。”昭沙岳向她俩一一辞行。
“再见。”杜挥挥手。
“一路顺风。”夏妤目送着他们三人离开。
望着昭沙岳离去的背影,杜不禁大叹了口气。“哎!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像昭沙岳这么好的男人你竟然拒之于千里之外,宁愿选择一个花名在外、成天吊儿郎当的伦叙东为夫,你该不会是‘头壳坏去’吧?”这几天和昭沙岳相处下来,杜觉得他是个最佳丈夫人选,只可惜他的一片痴心不能有所结果。
夏妤摇摇头。“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是合则聚,不合则离。我对昭沙岳向来只有朋友情谊罢了。”她非常清楚自己心爱的人是伦叙东。
“随你喽!反正我也管不着你们的家务事。”
“杜,今后的生活你有何打算呢?”
“唉!我对‘白玉雁坠’的事已完全死心了,反正回到一九九八年后,我还不是个女贼而已,倒不如好好地利用这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做一个正正当当又有价值的人。”杜仿佛已痛彻大悟。
“你‘从良’啦?”夏妤忍俊不禁地笑了。“那么你今后到底有何打算呢?”
杜自负地笑着回答:“我要进宫当‘贵妃’啊!听说皇宫里的美人缺乏得很,凭我的慧黠及美貌在后宫之中一定红透半边天,搞不好皇上一见到我的美貌,还把皇后娘娘的大座赐给我也不一定呢!”她可自信满满,毫不谦虚。
“好大的口气啊!”夏妤实在受不了她的自信。“叫你同着三千佳丽共事一夫,你能忍受?”她不禁怀疑杜真有如此之度量吗?
“你都能忍受和其他女人分享伦叙东的爱了,我又有何不可呢?”
“我?!我哪有说我可以忍受其他女人……”夏妤不禁一头雾水,完全不清楚杜在说些什么。
“你不知道吗?”杜狐疑地看着她无辜的神情,她好像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啊?”被杜神秘兮兮地一间,夏妤心中警讯一响,她到底在说什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以前我在‘风月楼’时,里头有个京城名伶冷婵儿,她对伦叙东一往情深的痴心是人尽皆知的事。”杜说。
“那……那又如何呢?叙东亲口答应过我,他再也不会去那种风月场所寻欢,我相信他。”夏妤抵死不信伦叙东会背着她再去“风月楼”。
“可是我明明听说伦叙东今天要为冷婵儿赎身啊!如果花了银子替名伶赎了身,不纳为偏房多可惜。”杜又说。
“赎身?”夏妤心中一痛,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他今天出去办事,是为了替一名妓女赎身?”她无法相信伦叙东会这么做,他都还没有娶她过门就急着娶偏房吗?不!不可能。她深吸了口气,缓和自己的心情,她不能对他有所怀疑,要相信他。
“事情还非仅仅如此呢!我还听说另一个也看上冷婵儿的富贵孙无忌似乎因此对伦叙东相当不满,搞不好他会趁此机会设下埋伏,大摆一道鸿门宴,好夺取伦叙东性命要回冷蝉儿也不一定。”杜皱了眉头。“唉……看来伦叙东惨啦!”
杜说得口沫横飞,夏妤的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瞧杜叙述得连名带姓,指证历历,好似确有其事,然而她又自觉不该对伦叙东的爱有所质疑,毕竟这些时日以来他对她的真心付出,并不像是在做戏啊?何况……何况他俩即将成亲,更应该互相信任才是。
“夏妤,看你的样子是当我在唬你喽?”杜不甘被误会,她明明没有胡说八道啊!“我告诉你,我敢对天发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如果你再不信我,倒不如和我上一趟‘风月楼’,一探究竟。”
“我不会去的,我相信叙东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来。”夏妤笃定地说完这些话,旋即转身踅回屋内了。
她不相信伦叙东会背着她去替冷婵儿赎身;她不信伦叙东会纳偏房,她不信!不信。
花非花,
雾非雾;
夜半来,
天明去。
来如春梦不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在婉转哀愁的歌词中,冷婵儿含情脉脉地为伦叙东弹奏筝琴,穿着绫罗锦缎的冷婵儿媚态十足,身上散发一股香味,双眼秋波好似会里一般令人着迷,不愧是京城第一名妓啊!
伦叙东若有心事地坐在桌前饮酒,并无心思聆听她宛如黄莺出谷般的歌声。
昨日婵儿的丫鬟紫嫣来找他,乞求他念在蝉儿曾是他的一名红颜知己的分上,前来“风月楼”替婵儿赎身,好教她得以从良,与自己心爱之人过平凡的日子,不必再沦落风月场所低贱度日。
婵儿对他一向情深义重,他也视她为好友,今日她有意从良,他自然义不容辞地答应帮忙她,只是……只是他已答应过夏妤,今后不再涉足此地,如今却破戒,心中自是颇为内疚不安。
哎!他怎知会突然有状况呢?他爱夏妤的心是永远不变的,但破了此戒甚是对不起她啊!即使面对舞妓歌伶的频示温柔,他又怎能自在愉悦呢?
此刻伦叙东身后左侧方的一张圆木桌前,也坐着两个宾客,“她俩”并非他人,而是女扮男装的夏妤与杜。经过数次内心挣扎,夏妤依然是来了。
当她看见娇艳似花的冷婵儿,一往情深地为伦叙东弹琴唱曲,心中不禁一股酸意,伦叙东果真欺骗了她,他说过再也不来“风月楼”中寻欢,只要有她一个人陪伴他在身侧便已足够,而今却人赃俱获地被她见个正着,证明了他依然是个花花公子,依然改不掉四处寻花问柳的恶习,昔日的一切承诺恍若凋零的花朵,不堪再次拾取,而她的心亦如刀割般剧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