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母一家高级法式餐厅内,一对男女安静的坐在餐厅一隅。
「我不相信……」女人哭得梨花带雨,描绘精致的眼线被泪水浸湿而糊成一片。
「这是真的,我跟她订婚了。」男人满脸无奈。
「群志……你真的不爱我了吗?」她泪眼婆娑的问。
「佩君,对不起……」他不能再继续伤害她了,长痛不如短痛,这样对彼此都好。「我不够好,希望妳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我要见她,否则我绝不甘心!」她坚持,蛮横的眼神已失去理性。
「妳这是何苦呢?」他下意识地掏烟,猛然想起这间餐厅全店禁烟,颓然的收进口袋里。「唉!妳别无理取闹了,当初咱们不是说过要好聚好散的吗?」
「我不管!我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见到她!」她倒要看看这女的到底哪儿比她好!
「妳——」
明白女人一旦执拗起来是多么地不可理喻,他长叹口气,投降地拿起手机拨号。
「喂,Kiss?是我。还在睡吗?吵醒妳了……」他的声音是说不出的温柔。
刘佩君眼中充满怨毒瞪视对面薄情寡义的男人。和他交往一年多以来,从不曾听他对她如此轻声细语,她好恨!恨那个夺走她所爱的女人!
「唔……她想要见妳……」他征询电话彼端的伊人。「好,只要妳肯来,那有什么问题!嗯,大概多久会好?我去接妳好不好?妳要自己叫车过来?嗯……自己小心点哦!慢慢来,Bye!」
「你对我从来没有这么温柔!」她控诉着嘴角犹带笑纹的负心汉。
「我真的很抱歉。」事到如今,张群志除了抱歉还是抱歉。
「她叫Kiss?」她鄙夷问着。哼!一听就知道不是正经的女人。
「那是她的小名,小时候长辈取的,因为长得太可爱了,让人忍不住想亲亲她。」他出言悍卫心爱女子。
时间在刘佩君极力挽回张群志的铁石心肠中流逝,过了一个小时。
「欢迎光临!」门口传来服务生异于平常音调的招呼声。
顿时,有一股骚动不安的氛围在餐厅内酝酿流动,大伙儿不约而同的把眼光转向入口处。
门外走进一位极具现代感的女子,高挑修长的身段包裹在Dolce & Gabbana时装里,抢眼的外型、强烈的存在感,令在场众人为之惊艳。
「Kiss!」张群志起身招唤高挑女子的名,语气中有股掩不住的骄傲,仿佛跟在场男子炫耀似的。
Kiss循声看到他们,笑意盈然的走过来,摇曳的风姿款款动人,仿佛刚自伸展台走下来的时装模特儿。
「妳好。」她主动向刘佩君打招呼,中频的音域宛如温润美酒。
刘佩君仰起下巴极尽挑剔的端详眼前的情敌,设计师品牌服饰充份展现她比例完美的身段,细致的五官、淡淡的彩妆将她白皙的肤色衬托得晶莹剔透,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生活中呢?
「妳好……」她输了,可还是不甘心!
打完招呼,Kiss自动自发的坐在张群志身旁。
「一定还没吃饭对不对?要不要点一份餐?」张群志打手势叫服务生过来,从 Kiss进店之后,他的眼光就胶着在她身上不曾移开。
「不用浪费,吃你的就绰绰有余了。」Kiss对他说,并转头笑着拒绝服务生递来的Menu。「请给我一杯Espresso就好,谢谢。」
「空腹喝咖啡对胃不好。」他心疼的大手搭在她纤白的手背上。
「我没喝咖啡不算清醒。」她巧笑倩兮。
两人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让刘佩君看得妒火狂炽,忍不住突兀地怒骂道:「是我先认识群志的。」
「感情原本就不分先来后到。」Kiss拿起叉子,吃着张群志的凯撒沙拉。
「我比妳还爱他!」刘佩君痛心疾首的看着两人亲昵的动作,尖锐的语气犹作困兽之斗。一年多前,她与他也是这样共饮共食,曾几何时,她已经沦为「下堂情妇」了。
「可是他已经不爱妳了。」她叉起一块五分熟血淋淋的牛肉咀嚼着。
「妳凭什么?!他对妳只是一时的迷恋,我相信有一天,他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她深信,只要群志了解谁才是最爱他时,绝对会回头的。
「凭这个。」Kiss恶意亮出左手无名指上的TIFFANY&CO.戒指,笑得好不得意。
「不——」钻石的灿亮刺进刘佩君的双眼,使她失去理智的倏地起身,一巴掌就要甩过去。
「住手!」张群志及时伸手制止她暴戾的行为,却用力过猛,让她仰天栽跟头。
霎时,原本嘈杂的餐厅变得鸦雀无声。
刘佩君睁大眼无法置信,曾经是那么亲密的男友,现在居然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攻击她!
「妳理智点好不好!」张群志狠瞪向她,嫌恶地别开眼。
「张群志,我恨你!」她踉踉跄跄的爬起身,哭着掩面离去。
「佩君!」张群志本能就要追出去。
「别追!你追过去就功亏一篑了。」Kiss及时制止一时心软的他。
「也对。」他收敛起对刘佩君寥寥无几的余情,重回座位。「谢谢妳提醒。」
「不客气。」她勾起唇角,将无名指的戒指拔出。「喏!」
「妳做什么?戴着呀!」
「太贵重了。」托着戒指的掌心没有收回的打算。
「我特地送妳的,妳留着。」他大手包裹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
「这是让你前女友相信你变心的道具,现在戏演完了,就该物归原主。」她坚决不收。
「Kiss……妳难道还不了解我的心意吗?」张群志深情的执起佳人柔荑。
「不!你到店里来捧我的场,我已经很感激了。」Kiss保持笑容,笑意却未达眼底。
「我以为……我在妳眼里是特别的……所以妳才愿意帮我。」没想到会被佳人断然拒绝,他原本还想藉这次机会,让她顺理成章成为他的未婚妻。
「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才答应帮你这个忙。」她抽出被他掌握的右手,划清界线。
「可是,我要的不只是朋友呀!Kiss,这几个月我对妳如何,妳感受不到吗?」
「我之前已经跟你讲清楚了呀,群志,这样下去,我们会连朋友也没得做的喔!」她努力维持笑容,开始不耐烦了。
「Kiss……」
「不要再说了!」她沉下脸,起身作势离去。「我要去店里了,再见。」
「Kiss——」他拉住她的左手。
「难道我们不能维持宾主关系吗?我很感激你常来店里捧场,但,请不要超越那条界线好吗?这样我真的很为难。」她不想得罪客人,但为什么男人总是不懂得分寸呢?
「Kiss,我真的爱妳呀!」他发自肺腑的表达情意。
「爱……」她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你只是一时迷恋而已,终归会回到现实的。」
「不!我对妳的心意永远不会变的。」他信誓旦旦。
「哈哈,咱们都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了,不要那么幼稚好不好?」她的口气充满了不屑。
「难道真的是婊子无情吗?」他面子挂不住的口不择言,只想要维持自己的尊严。
「如果这样想会让你好过点的话。」她拨了拨长发,眼神湛然,笑得更轻蔑。
「Kiss,对不起……」张群志发现自己失言,忙改弦易辙,以自身的优渥条件为诱饵。「再过几个月我爸就会将『群扬』交给我,到时,妳就是董事长夫人了。女人的青春有限,在妳们这一行,谁不是想办法找到一张稳固的饭票,尽早脱离这个圈子呢?」
「但我不是呀!我不需要男人。」她回以一记粲笑。「好了好了,我真的要回店里去了。」她懒得搭理他,把背包甩到肩后,离席。
「Kiss……」张群志垮下脸,近乎哀求。
自动门开启,阻隔室外燠热空气的风幕吹起她长发,她回眸飘来一眼,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谢谢、谢谢……光临……」服务生被她的眼波电得连连口吃。
店内所有男性则呆望着Kiss离去的方向陷入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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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挑」是一间采取会员制的高级俱乐部,入会的会员全是举足轻重的名流政商,因此,公司对公关小姐的素质要求也特别高,不仅脸蛋漂亮、身材匀称,身高至少要一六八公分、大专以上学历,还必须懂两国以上的语言,不但得经过初试、复试,还有笔试以及面试,评选之严格,简直像在选中国小姐。
谣传几位活跃于政商界的名流都跟这儿的公关小姐有着暧昧关系,甚至有人戏称情挑是极品情妇的养成中心。
正因为会员全是知名人士,身份敏感,门禁森严自不在话下,保全系统更是做到滴水不漏,不让狗仔队有半点机会偷拍,平常人更是不得其门而入。
一入夜,店内客人熙熙攘攘,生意并不因政府扫荡色情行业而有所影响。
「Kiss,荷厅苏董找妳去喔。」王副总站在休息室门口叫道。
「马上到。」Kiss收起化妆包,步出公关小姐专属休息室。
荷厅,是专门接待团体会员的大包厢之一,里面可容纳二十多个人。一踏进荷厅,里头坐了十来位客人,其它公关小姐也已就定位。
「大家好!」她对着吵嘈幽暗的室内礼貌性的打招呼。
「Kiss,过来干爹这儿!」苏董光亮的秃头在昏黄的灯光照映下更见油亮。
包厢内的沙发呈U字型,苏董是主客,坐在沙发中央位子,她必须挨着窄小的信道才能走到他身边。
Kiss暗叹一声,等一下准被客人趁机吃豆腐,但却不得不认命的挤向前。
果不其然,才走到第三个客人身边,臀部就被摸了一把,她心中咒骂,脚下却重心不稳,一屁股坐进一个人怀里。
「不好意思!」她急急道歉。以为这下又要被轻薄了,可,预期的毛手毛脚久久未至。实在太难得了!她仰脸充满敬佩的看向抱着她的男人,打从心底敬重他君子的行为。
「小柔?!」抱住她的男子低呼,像耳语又似呢喃,眼睛深深锁住她。
「什么?」室内太嘈杂,她听不清他的话。
只见那男子定定看了她好一会,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吸进他幽黑的眼瞳中似的,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的手就要抚上她的脸庞……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他掩藏住瞳仁里的激动,整个人又如先前一样僵硬。
「哇!袁经理今天艳福不浅耶,让店里最红的Kiss小姐投怀送抱!」众人群起鼓噪、揶揄。
「不好意思。」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她忍不住窝在他怀里陶醉不已,等发现自己异样的花痴行径后,赶忙起身,却好巧不巧的大波浪鬈发被他腕上的手表勾缠住,她吃痛低喊了声。「呀!」
「对不起!」他扭头帮忙解除纠缠,唇瓣却不经意轻轻擦滑过她的。她的唇软软地、凉凉地,有水果的甜味……
Kiss被这蜻蜓点水似的吻怔慑住,脑中有几秒空白,满眼全是他有棱有角的嘴唇。
恍如触电般,两人同时跳了起来。
「对不起……」他脸色一赧。幸好光线昏黄以及角度问题,没有人发现这方角落有小小的情潮在浮动。
「对不起!」她面红耳赤,愈急着解开发丝,却愈加地缠绕不清。
只是亲亲的两唇相触,甚至连吻都称不上,却在两人心中烙下深刻印象。
「少爷去拿把剪刀来!」客人中有人对少爷吩咐。
「不用了。」她狠心一扯,将纠结的发丝硬生生扯断。
「哇!Kiss妳头发扯坏了!」苏董大叫,语气中满是心疼。
「没差那几根头发。」她轻笑,终于来到苏董身边。
「妳这么说不是要让干爹难过吗?」苏董拍拍自己光亮的脑门,故作气恼。
「呵呵,苏爸,赶明儿我把头发剪了,给您做顶假发。」
「哈哈!我就说嘛!我这个干女儿最善解人意了,实在惹人疼哪!」苏董宠溺地轻捏她可爱的脸颊。
「苏爸,我敬你。」
苏董笑不可抑,仰头干杯,顺便将Kiss介绍给公司主管。「来,跟妳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公司新上任的经理,袁克燊。」
是她刚刚不小心坐到他怀里的男人!
她娇笑的应酬道:「袁经理,我敬你一杯。」
「Kiss,袁是我们公司最有潜力的一级主管,也是我未来女婿喔!呵呵呵……」苏董笑得十分得意。
「妳好。」袁克燊举杯就唇,沉静地看着她。
Kiss冷不防打了个冷颤,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这个男人的眼神好深沉,害她忘了自己酒店公关的身份,差点笑不出来。
「呃……苏爸,不好意思,我外面还有枱……」她嘟着嘴向苏董撒娇,想逃离那男人的凝视。
「妳不要走,干爹给妳加枱。」苏董抓住她不放手。
「苏爸,那些客人是特地来捧场的老主顾,不好意思推嘛!我过去一下,待会儿就回来。」说完,她避过袁克燊,从反方向迂回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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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而复始的日子,规律的送往迎来,甫进情挑不满三个月,Kiss已经连续两个月高踞坐枱排行榜榜首,可以想见下个月的榜首也非她莫属。
「Kiss,外面有个女人指名找妳耶!」一个少爷推开休息室的门。
「哦?女人!会不会是……」大伙儿纷纷臆测,都害怕会是酒店会员的元配找上门来。
「不可能啦!若是元配找上门来,也得先通过保镖这一关。」Kiss就事论事,对着镜子整理一下仪容便出去见客。
出了门口,看见一个上班族打扮的女子,在走廊上不安地踱步。
「妳好。」她率先打招呼,不着痕迹地打量对方。
「妳就是Kiss?」女子盯着她出神,口中不断喃喃自语。「像极了……像极了……」
「我就是。妳好,请问妳是?」
「呃……我姓叶,叶梓霖。我、我有事想跟妳谈谈。」女子讶异她毫无半点风尘味的清丽长相。「妳长得一点都不像……」
「请问有什么事吗?我现在在上班,不能聊太久。」唔……这女子看来没有一点儿兴师问罪的气势,她在脑中快速过滤常来捧场的主顾中有哪位姓叶,或是老婆姓叶的。
「那……我买妳出场!」叶梓霖脱口而出。
「嗄?!」Kiss当场傻眼。
「妳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跟妳谈一谈。我不想耽误妳上班时间,我可以买妳出场的……」叶梓霖焦急地解释。她来之前有请教过公司的男同事,稍微了解什么叫坐枱费、出场、全场等等酒店的专有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