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玺看得想杀人,程以萱却浑然不觉,笑靥还是那么甜,那么迷人,那么让吴言声心醉神迷,一双发颤的手壮起胆,朝她柔荑伸去。
顾元玺爆发了,霍地站起身,长腿差点还绊倒了餐桌,他大踏步,朝程以萱走去,气势逼人。
不数秒,他在她身侧站定,猿臂一层,强悍地拉她起身,俊颜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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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吻了她!
直到现在,想起那天顾元玺那不顾一切的狂吻,程以萱仍然一阵冷一阵热,不知如何是好。
她错了。她小看了男人吃起醋来疯狂的程度,错估了一向冷静的猎豹发起狠来有多令人畏惧。
没想到把他逼到了耐性极限,换来的真是当众难堪。
当时的她,傻愣愣由着他吻,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待他终于松开后,仍陷于失神状态的她出于本能,扬手甩了他一记耳光。
这记耳光,清脆响亮,打得餐厅旁观众人错愕下已,也打醒了他和她。
他仿佛这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凝望她的深眸闪过一丝迷惘,而她,顿时领悟这记耳光让整件事雪上加霜。
两人当众接吻已经够难堪了,她居然还甩他耳光,不但没稍减羞辱感,反面让这一切看来更荒诞可笑。
好像在上演什么三流连续剧,丢脸丢死了!
她懊恼不已,连续几天都魂不守舍,心慌意乱,生怕哪家媒体记者写出一篇精采报导。
好不容易事情过了一个礼拜,她以为是自己多虑了,正要松一口气时,没想到母亲一通直拨她手机的电话教她整颗心重新摇晃起来。
「以萱,我听见一个奇怪的传闻。」程夫人劈头就这么一句。
「什么传闻?」程以萱强自镇定。
「今天我去做SPA,我的芳疗师告诉我,她有另外一个客人,也是企业家夫人,跟她提起有关妳的事。」
她闭了闭眸。「什么事?」
「她说妳跟元玺……」程夫人顿了顿,似乎很难启齿。
程以萱心往下沉。流言,这么快就传开了吗?
「妳说吧,妈咪。」
「我说了,妳可别怪我,我也是听来的。」程夫人顿了顿,「听说妳跟元玺在餐厅吵架,妳说要分手,他不肯,当众强吻妳,结果被妳甩了一耳光。」
当当!答案揭晓,果然妈咪要提的就是那件她巴不得趁早丢到太平洋的糗事。
只是,八卦版本和真实稍有出入——分手?他们连正式交往都不曾,何来分手?
程以萱苦笑,明白自己终究躲不过流言的审判。
「妈咪,关于那天的事我可以解释。妳先答应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爸爸好吗?」
「呃……」程夫人好像很犹豫。
程以萱以为母亲不肯帮忙遮掩,软下嗓音恳求:「拜托啦,妈咪,妳也知道爸爸的个性,他若知道肯定会气死的。帮帮我,好不好?」
「不是我不肯帮妳,而是……唉!」程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
程以萱顿觉不妙,「是怎样?」
「妳爸爸已经知道了。」程夫人语带不忍,「他刚刚跟球友打高尔夫,人家也这么告诉他。」
天啊!程以萱眼前一黑,掌心频冒冷汗,差点连手机也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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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搞什么?」电话那头,传来顾元礼略带忧虑的嗓音。
光听这口气,毋须兄长多说,顾元玺已大概猜测到他在责备什么。
「你听说了?」
「这么说还真有这回事?」顾元礼叹气。「我说你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当众跟程以萱演出那一幕?」
「我那天……有点失常。」顾元玺微微尴尬,「控制不住情绪。」
「你控制不住情绪?」顾元礼拉高声调,像听见天方夜谭。「你开玩笑吧?元玺,你一向是我们家几个孩子里最冷静的一个啊!」
连大哥也觉得不可思议。顾元玺苦笑。
从小,整个家族就把期望放在大哥身上,所有人都疼他宠他,也养成他海派热情的性格,相对地,不受重视的他就显得比较深沉。
在亲友们眼中,他个性一向安静,不多说话,总是静静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心思复杂,甚至偶尔给人冷傲的感觉。
只是不知怎地,这么多年的冷静自持,遇上了程以萱,竟意外破功。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当时怎么会一股冲动,做出那样的荒唐事!
「对不起,大哥。」他涩涩道歉,知道这样的丑闻会给家族带来强烈冲击。「爸知道这件事了吗?」
「他已经知道了。我们今天去打高尔夫,刚好碰到程以萱父亲也跟着一票朋友来打球,结果有人就把这件传闻当笑话讲,问我们到底是真是假。」说到这儿,顾元礼语气变得淡然。「爸听了很生气,说一定要狠狠训你。」
果然如此,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顾元玺暗叹。
「你跟程以萱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在交往吗?」顾元礼追问。
「不算是。」
「那到底是怎样?你怎么会闹到要当众吻她?」
「我……喜欢她。」
「你喜欢她?」顾元礼惊愕,「不会吧?你认真的吗?」
「嗯。」
「哦,老天!」
「你听我解释,哥……」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顾元礼打断弟弟,难得急躁,「我们跟程家正在争钰华主控权啊!你跟程以萱因为钰华的事还被媒体形容为一场王子与公主的战争,结果呢?王子跟公主闹绯闻!你不会准备要对钰华收手了吧?」
「当然不会!」顾元玺严肃强调。「这场战争既然开始,我就一定会打下去,而且一定要赢。」若是输了,他无颜面对一向要求严格的父亲,更别想在家族争得重要地位。
「可是程以萱……」
「那是两回事。我喜欢她,不代表我会放弃钰华。」
「那你想怎样?」
他想怎样?顾元玺敛下眸,沉思半晌,嘴角慢慢地、悠悠地漫开某种自嘲。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听从回响心中多日的声音——
「我要娶她。」
第六章
「我不嫁!」
「妳说什么?」程南峰瞪视女儿,不敢相信她竟如此顶嘴。
「我说我不嫁。」程以萱勇敢回视父亲严厉的目光。「您不能强迫我跟顾元玺结婚。」
「什么强迫?我是为妳好啊!」程南峰喊,一张老脸气得发青。「妳自己说说,妳那天跟元玺在大庭广众上演那一幕,别说你们两个自己没脸,我们程家跟顾家同样颜面扫地!这话已经传开了,妳知不知道?大家都拿这件事当笑话讲!要是你们两个不结婚,恐怕遥言还会传得更难听!」
「我知道那天发生的事让我们家很没面子,可是那不能怪我啊,爸爸。」程以萱放柔嗓音,试图说服父亲。「您怎能因为这样就要我跟顾元玺结婚?没道理啊!」
「那妳说怎样才算有道理?人家顾家也算有良心,顾老亲自打电话来跟我道歉,元玺也说要亲自上门提亲。」
老天!这是什么时代了?还提亲呢!程以萱急得刷白脸。
「虽然元玺那孩子不该当众那么做。」程南峰继续说道,「不过他也算有诚意了,愿意负起责任娶妳,既然这样……」
「我不需要他负这种责任!」程以萱激动地打断父亲。负责任?他以为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一个吻就要以身相许?「我还不想结婚!不管他跟您说了什么,我绝不会嫁给他的!」
「妳!」程南峰狠狠磨牙,「妳这孩子怎会倔成这样?妳不结婚,想做什么?」
「我要工作……」
「工作?」程南峰不屑地冷哼,「女儿家谈什么工作?女孩子找个好婆家,好好嫁人就好了,没事跟男人在商场上冲锋陷阵做什么?嫁给元玺不好吗?人长得好,有才气,家世背景又好,就算我跟妳妈亲自帮妳找,恐怕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婆家!」
婆家、婆家、婆家!难道一个女人的未来只能是婚姻吗?
程以萱气苦,喉间漫开难以形容的苦涩。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的她,总是穿着碎花小洋装,静静地坐在客厅里,透过落地玻璃窗,看父亲带着别的小男孩玩。
因为她是女孩,所以要做优雅的淑女,要温柔乖巧,不能调皮捣蛋。
可是她那些堂兄弟却可以跟着她父亲钓鱼、爬树、打球,他们可以一起玩模型飞机,骑马打仗。
她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啊!可是他却从来不那样陪她玩,不那样对她笑。
他总是在无意中感叹,如果她是个男孩就好了。如果她是男孩,他一定好好栽培她,将全身的本领传给她,程家的事业也会由她来继承,只可惜她是女生……
「妳听我说,以萱,嫁给元玺真的不错的。」见女儿不说话,程南峰以为她动摇了,放缓声调。「就拿钰华金控的事来说吧,妳就不用再烦恼了,到时我们两家联了姻,你们谁当董事长不都一样了吗?就算让元玺当也很好……」
「我不会让给他。」程以萱木然开口。
「什么?」
「这个位子,我绝不会让给他。」她直视父亲,迷蒙的眼略微无神,但嗓音却异常坚定。
程南峰愣愣地看着女儿异样的神色。
「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你,爸爸,如果您坚持我嫁给顾元玺,我也不反对,只要您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程以萱没立刻回答,定定凝望父亲许久,眼神,有些忧伤,有些惆怅,却有更多的决心。
「我绝不放弃钰华。」她低声道,「只要您答应我全力支持我连任钰华董事长,我愿意结婚。」
她竟然以自己的婚姻来换取事业?程南峰哑然凝望女儿,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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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父亲达成协议后,程以萱回到自己房里,锁上门,谁也不理。
母亲担心她的状况,来敲了两次门,她都假装睡了,默默躺在床上,不肯回应。
她想哭。
清灵的月光,透过半掩的格子窗溜进,冬天的夜晚颇有寒意,凉风习习吹拂,翻动窗扉旁的白色纱帘。
有点冷,可是她不想关窗,抬起眸,静静凝望窗外月色。
月儿蒙胧,是因为夜色蒙胧,还是她的眼蒙眬?她分不清。
闭上眼,想起方才与父亲那一席对话,她忽然低低笑了出来,笑得几乎岔了气。
她居然拿自己的婚姻做筹码,争取父亲支持她续任钰华董座——她真的已经悲哀到要用这种方式换自己想要的人生吗?真的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吗?
手机铃响,她本来不想接,可一念及也许是工作上的事,还是探手摸索床头柜,接起电话。
「喂,我是顾元玺。」传来的,竟是这道低沉沙哑的嗓音。
她僵住,凝气不语。
「是以萱吧?怎么不说话?」
「……有事吗?」她终于不情不愿地开口。
他短促地笑一声,听起来有点苦。「妳在家吗?」
「在啊。」
「出来一下好吗?我想见妳。」他低声道,「我现在就在妳家门外。」
他在她家门外?她翻身下床,来到窗前,果然见到社区中庭的雕花大门外,一个挺拔的身影倚在跑车边,他正抬头往她的方向看来。
她心一跳,下意识往窗帘后一隐。
「我有话跟妳说,以萱。出来一下好吗?」
她不语。
「算我求妳。」他嗓音更苦涩了。
她心一紧,闭了闭眸,冷淡道:「知道了,你等我一下。」
挂断电话后,她来到浴室,见镜中影像有些憔悴,她皱了皱眉,在莲蓬头下迅速冲了个澡。
冲凉后,她换上粉红色羊毛衫,一件同质料的格子及膝裙,腰间斜斜系一条时髦的黑色宽皮带。
她梳了梳发,原本想把秀发挽起虼,想了想,忽又放下,让发漯自然垂泻,只拿根镶钻发夹固定。
薄匀粉妆,轻点绛唇,直到镜中的丽影看来温婉娇嫩,她才垂下手,怔然凝望自己。
是刻意为他打扮吧!她很明白这一点,只是为了什么,有待厘清。
她甩甩发,阻止自己去深思这问题,换上一双黑色长靴后,走出门。
父亲母亲已经睡了,佣人们对她这么晚还要出门有些惊讶,却只是守分地恭送她离开。
穿过中庭,打开铁门,她盈盈走向他。
见到她,顾元玺眼睛一亮,但在看清她今晚的装束后,他似乎呆了,整个人僵凝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她冷冷地笑,见她唇畔清冷的笑痕,他总算回了神,嘴角涩涩一扯。
「看来妳果然很生气。」他淡淡地、自嘲般地说。
她默然,他拉过她的手,将她定在他怀里。
他的手凉凉的,胸膛也凉凉的,大概是在屋外站太久,浸染了冬夜的冷意。
她让他等太久了吗?她自问,对他气愤的她本来该为此感到得意的,可掠过心口的,却是莫名酸疼。
他捧住她的脸,仔细看她,那深邃的眼,仿佛想看透她藏得最深的心事。
她忽然惶恐,「你……放开我,你的手好冰!」
他却不肯松手,拇指轻轻抚过她眼皮。「妳刚刚哭过了吗?」
「谁、谁说的?」她一惊。她明明上过妆了啊!他不可能看出她哭过。
「我猜的。」他微微一笑,「程伯伯打电话告诉我,说妳答应了婚事,我就猜到妳一定很不甘心。」
「你也知道我不甘心!」玉手抵住他胸膛,她抬眸瞪他。「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提议要结婚?」
「因为我真的很想娶妳。」他回答得坦白,也严肃。
她一怔,「因为责任吗?」就因为那天的一幕闹剧?
「不是的,是因为我想。」他温声道,「我想娶妳,以萱。」
她无法呼吸,心跳如落雷,一声声劈过胸口。
「你、你想娶我,我就一定、要嫁吗?」她慌乱到连话声都难以连贯。「你这人怎么这么、自以为是?那天也是,要不是你……」
「我道歉。」他拿手指抵住她的唇。「那天要不是我太冲动,今天妳也不必这么为难。」
她惊疑地瞪着他。他竟然主动道歉?
见她不信的表情,顾元玺再次苦笑。「我想程伯伯一定责备过妳了吧?连我爸知道了这件事,都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妳一个女孩子,压力一定更大。」
她撇嘴,「他骂我也不关你的事。」
「可是我很心疼。」他认真地看她。「我不希望程伯伯误会妳。」
他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今天说话忽然变得如此柔情蜜意?简直教她无法招架!
她深吸一口气,「你不要以为我答应结婚就代表什么,我根本不想结婚!我坦白跟你说吧,这只是我的缓兵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