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还有件值得高兴的事--大姊和吕大哥订婚了,之后两人双双飞回美西,拜访吕大哥的家人。大姊一走,孟姜的娘家跟着迁移。
英铧仍然忙,不,是更忙更忙,经常夜半三更回到家里,他们的沟通交谈只限于寥寥两三句。
好吧!她承认自己无聊,无聊的人难免乱想,她幻想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一架飞机砸在她脑门正中央,为她送葬的女人从一号排到三千号,她们的主要目标全是她的未亡人。
悲惨情节在她心中不断播放,内容天天更新,一天添加一点,到最后的版本是致命吸引力那版--外遇想尽谋略将她做掉,她死亡后,外遇在英铧深感悲伤时,适时提供安慰,顺利接替她的地位。
这类幻想在某家杂志拍到他深夜进出某位女性议员香闺时,达到最高点。
他的女朋友从名门淑媛到能干秘书,分布层面从士农工商到政界。天啊!她有多少对手,偏偏她毫无对策,只能乖乖坐在家里等待天花板掉下来,等待顺利被谋杀。
「太太,今天的下午茶蛋糕是妳最喜欢的黑森林哦!」厨房妈妈端来伯爵红茶和蛋糕。
谁说她喜欢黑森林蛋糕?她明明讨厌,但英铧认定她喜欢,她就必须喜欢,于是三不五时,黑森林蛋糕就出现在她的餐点中间。
「谢谢。」拿起蛋糕,她在上面做切分。
拿起电话,她拨给英铧。
「我在开会。」那是他的私人手机,来电号码一显示,他就知道无聊老婆外找。
「哦,对不起,再见。」够合作吧!他的手机号码给的不真诚,打十次,九次半在开会,另外半次,他只是咿咿呜呜做样子。
神经,干嘛打电话?妳又不敢当面问他女议员情事,秘书从他腿上跨下来时,妳连歇斯底里都不敢,不是?
打电话只显示出妳吃太饱,妳没事找事,欺侮工作压力大的丈夫,除此之外,有什么功用?
「等等,半个小时之后打给我,好不?」他的口气软化,是她喉间的哽咽促使他的温柔。
「不用了,没事,我只是……太无聊……没事,真的没事。」交代过自己的举动,孟姜准备把电话挂掉。
她越说没事,英铧就更确定她有事。「不准,半个小时之后一定要打电话给我,听到没?」
「好,半小时。」她服从。
「我等妳。」英铧挂上电话,继续会议。
英铧的会议继续,孟姜的幻想也随之继续,幻想中,那些女人对她伸出魔爪,意外、恐吓电话、水管中流出来的鲜血……
她不想坐以待毙,却无法反击,恐惧在内心成形,然后……呕……她想吐!
冲进厕所,她把早餐、午餐连同下午茶全吐出来,她吐得很凶,胃在腹腔内喊救命。
收拾房间的管家听到孟姜的呕吐声,忙走进浴室蹲到她身边问:
「太太,妳怎样,不舒服吗?」
她焦慌忧虑,夫人出国不过半个月,出门前不断叮咛她好好照顾新夫人,瞧,她把人照顾成这样!
孟姜来不及摇头,泪先流,果然……果然她们付诸行动,这次先下毒,下次呢?在她外出时制造假车祸?她躲得过一次,能躲得掉接下来的二、三十次索命?她不是九命怪猫,迟早死于非命。
竞争本是最恐怖的事情,无所不用其极是从古时候就开始的事例,谁说宁要光荣失败不要卑鄙成功?错!大家都要成功,她是人家成功路上的绊脚石,不踢几脚怎对得起自己?
这一想,她哭得更悲惨,泪水抽抽搭搭落不停。
「太太,不要吓我,告诉我,妳哪里不舒服?」孟姜的眼泪哭慌管家太太。
「我被下毒。」
话才说完,她又靠到马桶边吐得浙沥哗啦,胃液胆汁全出门见人,这下子,不是下毒还有哪种可能?
孟姜吓到双腿无力,硬撑着起身,手无力、脚虚软,一不小心没扶好,叩咚,她昏倒在地。
「太太!太太……」
眼看孟姜脸色苍白,意识全无,管家慌张起身,到处找人。
「快来帮忙,太太被人下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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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姜醒来的时候在医院,白白的被子、白白的墙,白白的护士在她手腕上扎针,痛感传到神经中枢,泪水应声而下。
「小姐,别哭,当妈妈的人,要勇敢一点。」护士小姐温言婉劝。
什么?当妈妈?
孟姜拉住护士小姐的手问:「妳说我要当妈妈?」
「对啊,生理期没来,妳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生理期……我以为那是……」
「是什么?」
「是婚后忧郁症。」闷闷的,孟姜回答。
「我只听过产后忧郁症,没听过婚后忧郁症。」量好血压,护士朝她微笑,一个年轻妈妈,粗心难免。
「那是因为妳先生不会在外面招蜂引蝶,不是以折绿帽子为业。」孟姜低声喃语。
不过幸好,她不是让坏女人下毒,致命吸引力延期上演。
「怀孕期间最重要的是心情平稳,妳不要胡思乱想,不要没事吓自己,顺顺利利地度过十个月的怀孕期,就会生下一个可爱聪明的小天使。」
「换句话说,有问题的小婴儿全是妈妈在怀孕期间,情绪不稳定造成的?」孟姜追着护士问。
她问倒人家了,护士语塞。
「所以,怀孕是件很危险的事情,扣掉天灾意外不算,妳可能生出有问题的宝宝、会流产、会得妊娠毒血症,生产那天,医生还会从产房走出来,问妳的家人,想要保住胎儿还是产妇,婆婆在的时候,说:『当然要保住胎儿,他是我们家唯一的血脉。』于是,正牌妻子死掉……那些领了号码牌的女人顺利补位……」
悲观促使孟姜做出肥皂剧推想。
「妳想太多了。」护士尴尬,她不晓得自己的好心劝说,竟会惹出这么多联想。
「我不是想太多,我是考虑周详。」
「那也未免太、太周详。」产妇难搞是所有妇产科医生护士都理解的事,但像她t这样……嘶……护上倒抽口气。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英铧冲进来,紧抱住孟姜,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回头,仔仔细细审视,见她没事,索性跳上床,把她锁进怀里,他要她的体温一遍遍向自己保证,她健康、她没事,她正好好的待在他身体上方。
没错,他被吓坏了,半个小时到,他没接到孟姜的电话,打电话回家,竟听说孟姜被人下毒,急急跳上车子,他直奔医院。
途间,所有不好的状况全出现,他恍惚、他忧虑、他焦躁、他完全不像自己,失去她,他不敢想象未来的生活如何继续,从没想过孟姜对自己的重要性,英铧直到这时才发现,孟姜无人能代替。
「怎么会被下毒?是谁敢做这种事?」
英铧暴吼,要是让他查出凶手,他一定要让对方粉身碎骨!
喜欢下毒是不?好啊!他就在他身上试试化尸粉,等他身上腐出大大小小几十个窟窿,再送他去见阎王。
「对、对不起。」
被抱在怀里,孟姜的声音只有蚊蚋可辨,自然,英铧没听见。
「让我揪出是谁,我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见识过他的手段没?丁进泰不过口头上要替孟姜介绍男朋友,就损失一笔近十亿元生意,加上梦中情人一名,这个胆敢对钟英铧妻子下手的人,下场将何其悲惨,可由此做推断。
「先生,请别激动,这对孕妇不好。」护士及时替孟姜解围,她被圈得快要窒息。
「这里是单人房,我会影响到哪个孕妇……孕妇?!」
英铧松开手,托起怀里的小女人,郑重问孟姜:「她说孕妇?」
孟姜轻点头。
「妳是怀孕,不是中毒?」
孟姜又点了下。
「妳为什么告诉管家,说妳中毒?」
「我没怀孕过,哪里晓得吐到快死,是怀孕的一部分?」她替自己辩解。
「吐到快死?」
斜眼睨她,英铧考虑要不要相信她的话。
「我昏倒是事实。」孟姜举证,她并非夸大其词。
「我不认为孕妇会吐到晕倒,是不是妳把自己吓昏倒?」
结婚两个月,他对她,熟透了!
英铧的说法听进护士耳里,综合刚刚所听所闻,她觉得极有可能,不过这种家务事,当护士的不便插手,理应由两夫妻去协调,悄悄退出病房,她留给他们空间。
「有本事吓昏自己,我宁可直接把自己吓死。」
听到她怀孕,英铧没有欣喜若狂、没有快乐得尖叫,只想追究她昏倒的背后原因。为什么他没有初为人父的喜悦?难道他不是初为人父,难道外面,他有很多个喊他爸爸的小娃娃?
想到这里,失落在孟姜心底绕圈圈,圈得她窒息,泪水悄悄掀起涟漪。
「我讲过……」
「不喜欢我哭。」接下他的话,她懂。
他不喜欢她便不做,假使她也说不喜欢他在一大群女人堆里快乐,他会不会乖乖听话?
「很好。」两字奖励,奖励她的顺从。
「我……没有那么好。」
「妳哪里不好?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不用担心下一餐在哪里,不用烦恼老板开除妳,妳眼前的生活,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对于丈夫的角色而言,他敢说自己有满分实力。
「女人只梦想吃穿无忧吗?不对。」孟姜反对他的理论。
「哪里不对?」
「我以前担心没得吃、没得喝,我的床摇得很厉害,但我生活很自在。」
「现在不自在?」他反问。
「我很烦。」
「烦什么?」
烦什么可以讲吗?不行,否则他准又背过身,不理人。
「别管我烦什么,你快回去工作,我等一下就回家。」推推英铧,她不想在这当头,惹出不愉快。
「谁说我要回去工作?」
他抱她还没抱够,晓不晓得,每天早上,他得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将自己抽离她身边?
他喜欢她,愈来愈严重,尽管他不乐意出口言爱,不乐意被质问交友情形,但他爱她,事实摆在眼前。
「不回去?你的工作不是很忙?」孟姜诧异。
「忙完了。」
才有鬼,可是他就是想待在老婆身边,怎样,当总经理的没有权利放假?
「意思是……从现在到晚上,你都有空?」
「对!」
「意思是,我们去玩,不会妨碍工作?」
「对。」小事一桩,干嘛问得如履薄冰?英铧被她的表情逗乐。
他哪里知道,孟姜是摸不透他的游戏规则,不确定自己的下一个方向有没有地雷暗伏。
这段日子,孟姜学会在他给予的空间内架出一根根木桩,谨慎、不喻越,她明白,只要乖乖待在范围内,她可以得到他的笑容和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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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买给她一对小狗,毛卷卷的,一褐一白,把它们的嘴巴凑近,就会发出亲吻声音,然后说出甜甜蜜蜜的「我爱你」。
亲吻时,小狗狗的脸颊泛红,红红的小点点好可爱,孟姜玩过一次一次又一次,整路上舍不得放下。
「英铧……」
「啧啧……I love you。」
「英铧……」
「啧啧……I love you。」
她喊一次英铧,跟小狗对亲一下,亲得英铧的脸随之泛起微微红晕。
「妳拚命玩,把电池玩光,怎么办?」他笑问。
「你会再买新的给我吗?」她反问他。
「会。」
「那不就解决了?英铧……」
「啧啧……I love you。」
再玩又玩,她乐此不疲。
「要不要回家?」他侧眼问。
「不要。」她舍不得一天就这样过去。
「妳不饿吗?快八点了。」
「难得和你在一起,我不要回去。」
「我哪一天没和妳在一起?」英铧语带暧昧,要是「在一起」的频率不够密集,小宝宝怎那么快来临。
「那种又不一样,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
「别把我说得这么糟糕,我不相信我从没带妳出门约会。」
「没有!」她斩钉截铁,
「不可能。」
「是真的,第一次见面你绑架我,第二次见面,你拖我回家和大姊商量结婚事宜,然后,除了试婚纱、见爷爷、爸爸妈咪那次之外,你都是半夜上我家敲门,和我『培养感情』,再然后……我们就结婚了呀。」
扳动手指,她一件件细数,数得他心虚。对于想拐上床的女人,他多少用上几分心思,至少烛光晚餐跑不掉,再不送送礼物、做点高级消费,他从没对哪个女人吝啬过。
「很抱歉,这段时间……」
孟姜截下他的话,「没关系,我知道你忙,赚钱养家是很辛苦的工作,你可以不用陪我,但是……」
倏地,孟姜迅速收口,将「但是也别花时间陪其它女人」吞进肚子里,今天气氛太好,她不想把它吵坏掉。
「但是什么?」他追问。
「要注意身体,健康很重要,赚到金钱赔上健康,不划算。」
她的关心温暖他的情,分出一只手,圈住她的肩膀,他告诉自己,喜欢她是全世界最容易的事情。
「妳想上哪里,我带妳去。」
良心告知他,用工作忙碌来当忽略妻子的借口很差劲,因此今晚他不当差劲男人。
「我想看星星。」
「好!我带妳上山。」
说着,转弯调转方向,车行,一路上「英铧……啧啧……ILoveYou。」的声音不间断。
他们吃土鸡,他们上山,他们向满天星子眨眼睛。
「漂不漂亮?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孟姜伸长手臂,在夜空里数数。
「我不晓得妳喜欢星星。」
「不是喜欢,是很爱、很爱。」她强调很爱。
「妳从什么时候开始很爱很爱?」
「从我母亲去世那天起。」
「有典故?」
「嗯!」
「想不想讲故事?」
「想。」
「我会当个好听众。」搂住孟姜,他愿意当她一辈子的听众。
「谢谢,我说啰,妈妈在我们姊妹很小的时候去世,其实,她的身体一直不好,印象中,她几乎天天躺在床上休息,她不做家事,家事全由爸爸包办,上完班,他赶回家洗衣煮饭,妈妈总觉得对爸爸抱歉。
爸爸说:『妳真想帮忙的话,就讲故事给三个丫头听,我最怕讲故事,因为她们是不会让妳停下来的。』
从此,妈妈的工作就是讲故事,一个两个,从灰姑娘到白雪公主,从妈妈的童年往事到她和爸爸的爱情故事,三个女生老窝在妈妈床边,听着听着,直到沉睡。睡着了,爸爸一个一个把我们抱回床上,爸爸的手很有力量,躺在上面像在摇床上摆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