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他挑的。
礼服?他选的。
上精品店买象样服饰,选购见面礼,一概是英铧的意见。
他习惯发号施令,习惯女人在他身边当个无声筒,如果妳够乖,他就会奉送一张帅到无瑕疵的灿烂笑颜。
「现在,是不是比较有心理准备了?」英铧笑问。
她不语,别扭地看着身上的粉色洋装,店员全说她美丽,可是她仍然比较习惯牛仔裤T恤。
「不高兴?为什么?」
低下头,他将就她的脸,灿烂的桃花眼对住她,他的笑总是能淡去她所有不愉悦。
「说不上来。」
是真的,说不上来,她喜欢待在他身边、喜欢看他的脸、喜欢有他抱着睡,可是……不知道……她不想结婚、不想随便、不想……嫁给不爱自己的男人。
哦哦,答案出笼,她不想嫁,因为他不爱她,单单「不讨厌」,满足不来她对婚姻的想象。
「如果,我给妳这个呢?」
说着,英铧从口袋里掏出条装金莎巧克力,放到孟姜手中。
果然,她笑了,笑得很开心,为他的细心。剥开金色包装,含进一口甜蜜,幸福满溢。
孟姜与众不同,英铧给她金卡,没见她高兴,他送钻石,还惹来她的皱眉频频,只有给她金莎巧克力,才能换得她的真心笑意。
「好吃吗?」
「好吃。」她剥一颗,送到他嘴边。
英铧摇头拒绝,对甜食他不感兴趣。
「小时候,我当小偷,为了偷金莎。」
含住金莎,她有一箩筐关于贫穷的故事,这些故事是她的甜蜜回忆,却是他心疼的原发动机。
「金莎有那么好吃?」
「我们家生活不宽裕,逛杂货店是我们最大的休闲乐趣,每次看见金莎巧克力金光闪闪的摆在架子上面,我都好想试试它的滋味,可是它很贵,真的贵死人,所以每次到杂货店买泡面,我都会把它拿下来,摸一摸、碰一碰,再摆回去。直到爸爸去世的那天晚上……」
想起爸爸妈妈,孟姜哽咽。
「算了,不爱讲就别说!」
无所谓,他不准自己的好奇引发她的伤心,拥孟姜入怀,亲亲她的额、亲亲她的发,她是他珍藏的宝贝,往后,他保证,有他参与她的生命,她的回忆只存快乐,拒绝悲情。
贴在他胸前,听他稳稳的心跳声,笃笃笃笃,每个带着笃定的声音,笃定了她的安全。
对着他的胸口,她娓娓道出故事--
「我们守在爸爸床边两天,他才去世,大姊打电话给姑姑,姑姑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只能匆匆来一下下,塞一百块钱给大姊,就急急离开。
那夜我们哭得全身无力,哭声断断续续,二姊饿昏了,大姊叫我到杂货店买泡面,每跨出一步路,我都感觉自己两条腿抖得厉害。
好不容易到杂货店,我拿了面,躺在架子上的金莎却频频向我招手,然后……我趁老板没看见,迅速把金莎塞进口袋。」
掏出手帕,英铧要在第一时间给予安慰,他不晓得的是,在他胸前,孟姜已然获得安慰。
「没当过小偷,我的技术拙劣到不象话,我竟然在掏钱时,把金莎一并掏出口袋,当场被活逮。」
「小笨蛋。」喊着小笨蛋,心怜泛滥。
「我一边哭、一边付钱,我一路哭回家,手紧捏着口袋里的巧克力不放,回家后,怕挨大姊骂,我编个理由说:『听说吃巧克力,人会变得比较不伤心』。
不管这个理由充不充分,那天大姊没骂我,她把巧克力分给我和二姊,两只手圈住我们,我们看着床上爸爸僵直的身体,口中慢慢融化的巧克力竟然是苦的。姊告诉我们--『吃完巧克力,从明天开始,妳们要赶快长大。』」
「她才多大,怎有本事带大妳们?」英铧无法想象,一个没钱、没有背景的小女生,如何在社会上求生存。
「我常想,若是换一个环境,好的教育、好的父母,大姊一定能够成为呼风唤雨的女强人。」孟姜看好大姊。
「她相当辛苦。」掠过对孟汶的第一印象,英铧油然生出敬佩之意。
「大姊和房东妈妈交涉,请她出面替爸爸贷款办丧事,大姊白天当童工,晚上念夜间部,她还请房东妈妈找到家庭代工,让我们在放学后多少赚点钱贴补家用。我们生活很拮据,付了房租,缴掉利息,剩下的钱已经不多,根本还不清贷款。直到房东妈妈介绍二姊嫁给二姊夫,拿到聘金当天,大姊马上跑到银行将贷款还清。」
「所以妳们现在生活好多了。」
「不尽然,除掉贷款和迁葬爸妈外,我们不敢多花一毛钱,因为二姊的婚姻……我们不是太有把握。」
「为什么?」
「我们不晓得家世那么好的二姊夫为什么要娶二姊,你不晓得我二姊那个人,她的笨不是正常人能理解。」
「她是先天性智障?」
「智障的话,还比较容易解决,往孤儿院一扔,弃养就是了,问题她不是,她就是笨,容易被骗、被拐、被占便宜、被欺负,她成天笑咪咪,以为世界很美丽,哪晓得这个世界多无情。」
「为什么不直接问二姊夫,问他为什么娶妳二姊?」英铧建议。
「我哪里敢?他好高、好凶,拳头随便往我身上一揍,我马上变成半残废人。」
「他那么恐怖?」
「嗯,当时,他只见二姊一面就决定婚期,我们私下研判,他为什么那么着急结婚,是不是他生病快死掉?何况他开出的条件是『聪明独立』,我二姊绝对构不上这个条件。
可是依眼前看来,二姊夫没发疯,他也没重病将死,再加上我二姊聪明的假面具被拆穿……我们眼前能等的,就是二姊什么时候会被遣送回家。」
「妳不看好妳二姊。」他下结论。
「我也不看好自己啊,我那么爱哭,除了代工和家事,没有其它工作经验,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娶我,就像我不懂二姊夫为什么要娶二姊。」
「我直觉应该娶妳。」他的回答从不认真。
「因为不讨厌?我不讨厌的人很多,却没想过嫁给他们其中一个。」
仰头望他,高高的阳光照耀孟姜脸庞,对他,她比不讨厌更多,可惜他对她仅仅是不讨厌。
接下来,她又要扯出不嫁话题?英铧不给她机会,先抛出冰脸,再牵住她的手,接走她手上礼物,拉她过马路。
「我们不谈了吗?」他走得很快,不给她喘息机会。
「不谈!」他一口回绝。
「可是……如果哪天……你开始讨厌我……」
英铧不听,两片乌云飘过,挡住骄阳。
这个女人总是不死心地想去踩踩他的地雷区,换了别的女人,早在他撂下冷脸同时,聪明地转移话题,只有她百试不辍,他不晓得该称赞她勇敢还是嫌她太笨。
「婚姻不是儿戏……总有一天……」
她喘得更凶了,穿高跟鞋的女人干万千万不可以跟穿皮鞋的男人竞走,太吃亏。
才怪,她二姊的婚姻不就是一场儿戏?凭什么他二姊夫享有一切的优惠待遇,只有他,切结书签了、聘金汇了、不离婚保证也做了,新娘子还闹别扭。英铧在心中反驳她。
远远的,司机看见主人走来,马上将车子往他们的方向开,车到,他把孟姜塞进车子里,英铧跟着坐进去。
偷眼望望他的脸,孟姜欲言又止。
他根本可以不甩不理,反正他对所有女人都是这种态度,反正她的眼眶还没翻红,要下雨还得等待云气,可是……可是他就是无法容许她的可怜兮兮,在他的眼皮下用现在进行式进行。
横她一眼,笑容敛尽。
孟姜垂头,憋下话。
「妳二姊结婚前,有像妳这样,意见一大堆吗?」他问。
「没有。」
「同样是双胞胎,为什么她乖乖配合,妳却意见想法一大堆?」
「因为我不像二姊那么笨啊!」用孟穗比喻她?简直是侮辱。
「既然妳不像她那么笨,何必害怕被退货?既然不离婚,妳干嘛担心婚姻儿戏问题?」
他的绅士风度在她面前尽数破坏,他从不对女人大声的,可是她……气死!
捧起她的脸,接下来的动作应该是揍人,可是……吐口长气,他的唇胶着在她的芬芳里。
淡淡的吮舔,他吻出未曾有过的甜蜜经验,轻轻的囓咬,心悸一层层。
更糟糕了,不过是一次相拥而眠,他恋上与她共枕的滋味,而她这个没经验的初吻,竟吻出了他前所未有的恋爱感觉!
游戏人间的钟英铧被丘比特逮个正着,想逃?有点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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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她不得不承认,英铧有一对让人好喜欢的父母亲、有一个很棒的爷爷,和一个亲切慈蔼的未来奶奶。
将所有客观条件拿出来,做专业分析,绝对能从当中得到一个答案--这种男人非嫁不可。
于是,尽管她心底还有不确定,她还是披上婚纱,出嫁。
新房里很安静,只有低吟的啜泣,孟姜泪水掉得很凶,在裙襬上面圈出一大片成绩。
「妳还好吗?饿不饿?我让周嫂帮妳做点东西送上来。」英铧出现,端一杯开水进来表现他的体贴。
正常情况孟姜应该和他一起在楼下招呼客人,可是她哭得不象话,无奈之下,只好由孟汶向孟穗的丈夫杨名扬周旋,由孟穗假代双胞胎妹妹,和各界知名人士握手招呼。
今天,他英铧得意,因为他落实自己对丁进泰说过的每句话,他不但拿到开发案、娶到孟姜,还在刚刚的婚礼后面宣布了Sammi奶奶和爷爷的佳期,看着丁进泰牙痒表情,他的自负张扬到最高点。
这是他一个人的胜利。
她不饿,心里纠纠缠缠的还是老问题--他只是不讨厌自己。当妳的婚姻因不明理由而成立,多数人都会认为可议。
「我不饿。」
「要是不吃饱点,等下妳会很累。」英铧语带暗示,想起她的吻,迫不及待的感觉在他身上流窜。
「你是说……和加味逍遥散有关的那件事?」
脸红通通,对哦,她怎没想到这件事情,人家说第一次会痛死人,把第一次送给一个不讨厌自己的男人,好像划不来。
「什么逍遥散?」她的语法难以理解。
「四物汤、中将汤、温宫散……」她一个一个例子举,直到他总算听懂。
「对!」他的笑是一派温煦阳光。
「我不想太早生小孩,那种事……可不可商量,晚点进行?」至少……至少等他对自己多两分喜欢的感觉。
「不可以。」他堵回她的提议。
「为什么不可以?」结婚不能商量,生孩子总可以吧!
「没有为什么,这种事不是用来讨价还价的,我先下去送客人,妳大姊、二姊要回去了。」
英铧转身,不看老爱惹他生气的笨女人。
还敢嫌她二姊笨,也不想想她们身上有相同的遗传基因,何况他怎么观察,都觉得刚刚在他身边,从头到尾笑盈盈的女人比孟姜聪明上几倍。
至少,她懂得温柔体贴,是制伏男人最大武器,门复关上,想象力在脑间发挥作用。
痛……那是什么情况?和孟穗二姊爱看的言情小说中描述的一样吗?撕裂的疼痛、骨头拆成片段……呜,不要啦,她最害怕痛。
无预警地,门又被打开,孟姜面对一屋子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访客。
那是一群经过精致雕琢的美丽女人,高贵的打扮、高高在上的气质,连她们身上散发的香水味,都会让孟姜觉得不如人。
「请问……」
「我们是英铧的女朋友。」英铧的「女朋友」人数多到可以组党,参选立委。
「全部都是?」
孟姜一边小心翼翼问,一边用眼光在心中暗数,二、四、六、八……哇,十三个,了不起,一定有许多滥竽充数的,幸好英铧事先解释过自己的「身不由己」,否则她就要演演落跑新娘啰。
「还有很多个不克出席。」
「妳们对男女朋友的定义,会不会和英铧认知中的不太相符?」她试图替新婚夫婿说话。
「什么认知符不符,我们全都和他上过床,这还不够证明吗?」
上床?全都上过床?
「这种话不能乱说,会伤害妳们自身的名节。」
「干嘛乱说,我们全知道他胸前有颗朱红痣,知道什么是他最喜欢的姿势……」
脑袋被千斤顶砸到,孟姜傻得无法作出反应。原来身不由已是假的,八卦杂志才是真的?肩膀垮台,她无力招架失落感,难怪她隐隐觉得不对,难怪她始终感觉婚姻草率。
「妳很聪明,用抗议手段逼得英铧不得不娶妳,高招啊高招,任我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么卑劣肮脏下流的手段要挟他就范,没办法,生活背景不同,知识水平不等,我们怎能不认输?」烫一头卷发,身穿鲜红色礼服的女人说。
「我不懂妳的意思。」
抬眉,两串晶亮眼泪垂在腮边,就是女人也不禁动容。她是美呵,美得人间少有、美得不属尘世凡俗,她的眩目不单单困惑男人。
「少假装了,杂志登得那么大,还能作假吗?妳头绑白布条、手拿抗议纸牌,到虥皇大楼前面哭诉,说!是不是虥皇为争取中部开发案,怕发生丑闻,英铧才不得不娶妳?」
「什么开发案、什么谁逼谁,我全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一点都不想嫁给钟英铧。」
孟姜赌气,明明晓得这种说法很笨,但正在伤心的女人,又被一群意图不善的女人围剿,你实在不能对她过分要求。
「得了便宜还卖乖?没见过哪个女人比妳更奸诈。」
「我不承认妳的指控,对妳来讲嫁给钟英铧是便宜,对我来讲是地狱。」
也许是她委婉诚恳的语气,也或许是她哭红的双眼说服了她们,总之,女人群里开始有人相信她。
「可是,杂志上的照片明明是妳,妳敢说妳没有头绑『控诉钟英铧』布条,到虥皇前面要求正义公理?」
「我有。」孟姜承认。
「妳在控诉什么?妳怀孕了?」另一个女人站到她面前发问。
「我误会他拿走了丁爷爷的项链,那天虥皇集团楼下的服务小姐态度很坏,坚持不肯替我通报,我才会出此下策。」
「没错,那个把脸当作墙壁涂粉的公关,态度真的很差劲。」有人跳出来,和孟姜站在同一边。
「不管我好说歹说,她都不肯放我进去找人,没办法,我只好采取抗议方式,希望能当面向他要回链子,后来我从丁爷爷那里,才晓得是自己误会。」
「既然是误会,为什么英铧要娶妳?」骂孟姜下流的卷发女人,对孟姜产生几分信任。
「这也是我搞不懂的地方,我反对又反对,他就是不肯听,偏偏我大姊觉得他是好男人,值得托付终身,我没办法。」说身不由己,她才是吧!说着,两滴泪水落下,更增添几分娇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