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喝的时候就会喝,喝酒一向是麻痹自己最快的方法。」这话乍听之下非常有理,可惜是以呓语呢喃而出,凌昊甚至怀疑依蝶是否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有效吗?」望着她微醺的双眸,凌昊突然有了逗弄她的心情。
「没效。」依蝶嘟嚷一声,语带埋怨。
「既然没效就别喝了,为什么要麻痹自己?」他被依蝶噘嘴的神情逗笑,心情也跟着放轻松。
「可以忘记一些事呀!」在酒精的作用下,她合作得很,有问必答。
「什么事?」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凌昊降低音量,缓缓引导依蝶回答他想知道的事。
「想忘的事。」即使意识模糊,依蝶的回答依旧简洁有力,也或许是下意识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可不可以知道?嗯?」凌昊用他低沉魅惑的嗓音缓缓施出魔咒,不着痕迹地哄着柳依蝶。
「为什么?」她迷离的瞳眸直盯凌昊,执意要得到一个答案。
「因为我想知道。」凌昊学柳依蝶平常说话的方式,「而且我有这个权利。」依蝶会是他的妻,会是他一辈子捧在手心呵护的宝贝,他有权利知道她的一切,包括深埋在心中的怆痛。
「喔!」依蝶虽然不懂,却仍是满意地应了一声,在酒精催化下,晃着沉重的脑袋,开始诉说,可惜并不是回答凌昊的问题,她只是说出一些她想说的事。
「告诉你哦!这个地方是我和爸爸发现的,」她那骄傲的神情仿佛征服了圣母峰。
「很漂亮吧?」
「是吗?」四周昏昏暗暗的,他实在看不出依蝶所谓的漂亮在哪里,对她并末回答自己的问题,凌昊略微失望,不过难得她肯开口,他也就一直由得她说下去。
「我们家以前就住在这附近,爸爸常带着我出来踏青散步。这个地方是我们无意间发现的,爸爸说这是一个火口湖,因为跟我梦想中的湖好像,爸爸就把她取名叫『蝶梦湖』。」在恍惚中,依蝶回到了童年。
「蝶梦湖?好美的名字。」凌昊喃喃道。
「对啊!」依蝶为他认同她的话而拼命点头,「每当春天来的时候,就会有好多好多不同颜色的漂亮蝴蝶在湖边飞来飞去,很壮观哦!我们全家人常会来这里野餐玩水,摘花捉蝴蝶。」她兴高采烈地比手画脚,仿佛回到当年的那个小女孩,晶亮的眼眸迸发出迷人的神采。
凌昊醉了,醉在她那两颗灿如星子的瞳眸中。
「每年我过生日的时候,全家人都一定会到这来帮我庆生吃蛋糕,可是……」她适才发光的脸庞逐渐黯然,高昂的语调也渐渐模糊。
「可是什么?」凌昊把怀抱缩紧,将她搂在怀中。很久以前他就想这么做了,他要依蝶在他怀中释放所有委屈与痛苦,而不是在心中将伤痛一层一层的堆砌。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只剩我一个人了,爸爸、妈妈、小寒都不见了,只有我一个人,再也没人陪我吃蛋糕了。」淡漠的语气背后,隐藏着深沉的哀恸。
凌昊无语,却感同身受。
「是啊!一直就只有我一个人。」依蝶喃喃自语,「没人要我,我是没人要的小孩。」
「蝶--」凌昊叹出她的名。
「所以妈妈才会抛下我,抛下我一个人不管我。」她的面容突转凄厉,「连妈妈都不要我了!」沉痛的呐喊一字一句敲进凌昊的心。
「依蝶!」他被依蝶激动的神情吓到,连忙安抚她,「不是的,你不是没人要的小孩,你还有我,我要你!我会一直陪你。」凌昊做了最诚挚的承诺。
「你……」依蝶仰头看他,似要辨识他说的是真是假。
「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不要你,我也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凌昊温柔低语。
依蝶望进他的眼中,那池泓潭中的真情挚意撼动了她。「真的?」她开心了,「打勾勾?」她伸出小指头,眼中盛满满满的期待,小孩子气表露无遗。
凌昊好笑地也伸出指头,「是的,我会陪你,一生一世。」他起誓。
依蝶嘴角扬起淡淡的微笑,似乎心满意足了,「阿昊,我累了,真的累了!」最后一丝意识随着放松的心情离她远去,依蝶在他怀中安稳的睡着了。
望着她娇美的睡颜,凌昊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既然我起了誓,这辈子你是逃不掉了。」他还没有笨到把她的醉言醉语当真,不过他誓言自己一定会誓死守护她。「回家了!」小心翼翼地护好怀中佳人,在疾风的带领下,踩着朦胧的月色,他们踏上归途。
该回家了,今夜,可是圣诞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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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悠悠的呻吟声回荡在室内。
将依蝶安置在床上后,凌昊转身欲离去,她的呻吟声引得他回头。「依蝶,醒了吗?」他轻唤。疾风也在床边竖起耳朵,低吠一声。
没有回应!凌昊微觉怪异,他俯头低看。
依蝶双眼紧闭,眉心纠结,一颗颗冷汗从她额上冒出。
凌昊一惊,发烧了吗?他探向她的前额,还好,是冷的,他放下一颗心,可是她额上斗大的水珠还是不断地冒出,「依蝶!」他又唤了一声。
还是没反应!依蝶深陷梦中,丝毫没听到他的呼唤……
又来了!又是这种无边无际的黑暗,飘浮在黑暗中的依蝶,等着年复一年,不断重演的梦魇向她袭来。
慈母的身影倏地出现眼前,一样慈祥的容颜,一样和蔼的笑容。
依蝶想喊,声音却被压缩在喉咙中,她伸出手想碰触,一道无形的墙隔断了她和母亲,无论她怎么努力都触摸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温婉详和地对她微笑,心中狂喊,妈咪,是我!我是小蝶啊!
「依蝶!」她究竟怎么了?凌昊慌了,她在睡梦中的模样让他不知所措,她似正遭受着莫大的痛苦,嘴中喃喃呓语,不知在说些什么。「在作恶梦吗?」他赶忙拿了条手巾擦拭她汗湿的脸庞……
四周的暗黑陡然转换,血色的猩红笼罩着她。
远方的另一头,出现了一个无法辨识的小黑点,隐隐跟随着隆隆的雷响。隆隆的雷声愈接近,黑影也愈来愈大、愈来愈大,依蝶看清楚了,那是一辆高速行驶的车子,引擎的怒吼声轰然价响,充塞整个空间。车辆疾驰而来,正对着她母亲,而母亲依然毫无所觉的对她笑着。
依蝶慌了,急了,妈咪,快躲!车子要撞到你了!快闪开啊!呐喊在心中却无法付诸言语,看着车子愈来愈逼近母亲,她的心在淌血。
啊!哀嚎声拔空响起,一阵血花四溅,母亲的笑颜换成七孔流血的凄厉,化为一缕轻烟消逝无踪。
「妈。」依蝶喊出口了,但为时晚矣……
「依蝶!」凌昊抓住依蝶漫天挥舞的双手,禁不住心底一阵刺痛,那种深沉的无力感又揪住了他的心。他望向依蝶,出现在眼前的景象令他震撼得无以复加。
她流泪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滴从她眼角滑下,滴落在毯子上,泛开在他心湖中。
「依蝶!」他低叹,再度俯下了身……
黑暗又无声无息地包围住她,依蝶无力地瘫坐在地,止不住泪水的奔流。
经过了这么久,她以为自己应该习惯了,但每次相同的梦境上演,椎心之痛依旧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妈咪,不要走!不要留下小蝶一个人!」她又再度崩溃在失去慈母的哀恸中。
她知道接下来她会一直陷在黑暗中,直到清醒。她毫不挣扎,任由自己在暗黑的时空中游荡,举目所及净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咦?那是什么?一个小小的光点在前方闪烁着。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的,那个光点发出温柔的呼唤,「依蝶!依蝶!」在叫她呢!她不加思索地投身进入……
依蝶醒了,她倏然睁开眼,四周是暗的没错,景物却超出她的预期,此时她应该身在蝶梦湖,而不是这里--她的房间。
这是怎么回事?依蝶陷入迷惘中。
她几时回来了?脑袋却还未脱离酒精的控制,昏昏沉沉的无法思考。她当机立断放弃这个问题,反正已经回来了,再去思考是怎么回来的似乎有点无意义。
不想了!倦极的欲翻身换个姿势,却在腰际发现一只不应该存在的手臂,还是男人的,脑后传来轻微沉稳的呼吸声,她别过脸,凌昊俊朗的面容登时映入她眼眸。
依蝶一愣,他怎么睡在这?这是她的床耶!更过分的是,他居然敢大剌剌地拥着她睡,他是不想活了是吧?好!她会成全他。
当下反应就要把熟睡中的凌昊推下床去,让他尝尝狗吃屎的滋味,一双小手却在行进中不由自主地转换方向,摸上了凌昊的脸。
顺着线条,依蝶的手轻轻柔柔地在凌昊脸上游走。
她该推他下床的,她该破口大骂的,此刻的举动,连她自己都不十分了解。她只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习惯他在自己身边的事实,而且欣然接受。
其实,阿昊是很好看的,她一边摸一边想,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线条完美的嘴唇,刚毅方正的下巴,一张脸,像是上帝用刀雕刻出来的那般完美,翩翩的风度与举手投足间自然而散发出来的男性魅力,也是很吸引人的,怪不得会有那么多的女生专程跑到紫苑去看他,这种人,该是天生当明星的料。
是他找她回来的吗?依蝶猜想,应该是吧?她轻轻地偎进凌昊的怀抱,将螓首斜靠在他宽厚的胸膛。
现成的抱枕不用白不用,累极地打了一个呵欠,睡眠慢慢征服了她,将她带往甜梦中,她临睡前的念头是:阿昊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今夜,恶梦将不会再来找她了!因为她在一个安全的臂弯中。
依蝶进入梦乡后,凌昊缓缓睁开眼睛,他其实一直都醒着,她睡梦中的呓语使他难以成眠。
她一直都这样受恶梦的侵扰吗?他的手臂上还残留几滴泪痕,依蝶的悲泣呓语揪痛了他的心,可恨的是,他却无法做些什么,只能任她在梦中宣泄平日的压抑。
依蝶的突然转醒吓了他一跳,连忙装睡,却也知道难逃被踹下床的命运。摸上脸的一双小手使他险些低呼出声,主动偎近的娇躯更让他确定,这丫头铁定醉昏头了,才会做出这些出人意表的举动。
他努力的调匀呼吸,不让依蝶发现他的清醒,柳依蝶会吃男人豆腐?这说出去谁相信?莫非--他转念一想,唇边逸出了笑容。
闻着她发丝的馨香,他想,这场仗或许并不如他想像中的那么难打,至少,敌手已经有竖白旗的迹象了。
第七章
「痛!」轻抚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柳依蝶挣扎地坐起,满室的灿阳化成无数的小精灵,亮得她睁不开眼。
今天是个明朗的好天气,她却躺在床上饱受宿醉之苦,每年的这个时候,她总是会埋怨自己自讨苦吃,隔年偏又管不住自己往宿醉的深渊里跳,真是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渐渐适应了耀眼的光线,她偏头一看,身边已无凌昊的踪影,「是梦吗?」床上空荡荡的,不像有人睡过,让依蝶不由得怀疑起昨晚发生的事是真实,还是春梦一场。
昨夜的记忆只到在蝶梦湖埋头狂饮就戛然而止,之后完全是一片空白,接下来惟一记得的就是在阿昊怀中转醒,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而她,还吃了阿昊的豆腐……这个认知突地钻入她的脑中,白皙的脸颊也迅速染上一片臊红。
哦!羞死人了!她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是梦!昨晚一定是她在作梦,对,是梦!双手轻轻捂住脸庞,依蝶努力说服自己那是一场梦,如果是真的,她怎么有脸面对阿昊。
凌昊闲散地倚在门口,手上端着一杯解酒茶。
知道依蝶起床后,免不了要尝点醉酒的苦果,一大早他就起来准备了。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惊喜,硬是让他在厨房耗上大半天。
忙了一阵,心想她也该起床了,刚端了茶走到房门口,就看到她起床后的痴呆样,他乐得倚在门口看好戏。他知道她一定在努力消化昨晚发生的一切,才会有这种表情,从她脸上的晕红看来,她大概意识到昨晚做了什么「好事」了。
一旁的疾风不懂主人的心思,看到依蝶醒了,兴奋地扑上床去索取早安吻,让依蝶从沉思状态中惊醒过来,也看到了斜倚在房门,一脸兴味盎然的凌昊。
脸上潮红尚未褪去,依蝶把自己的脸埋进疾风颈项里,闷闷地传出一句,「早!」
凌昊挑眉,真稀奇,依蝶居然会主动跟他道早安。「早!」他回了声,把茶递到她眼前,「喝了吧!会舒服一点。」
「嗯!」依蝶应声,却不伸手,她现在宁愿把自己闷死,也不想见阿昊的脸。
「再搂下去,疾风就要被你勒死了!」凌昊好笑地看着依蝶的举动,轻轻拉开环住疾风的手,把茶杯放到她的手上。
差点被勒毙的疾风,得了个空连忙跳下床,转动转动惨遭摧残的颈子,不懂女主人今天的反应怎会如此,简直就是热情过了头。
「赶快喝了吧,这茶是专门解酒的。」凌昊催道,对依蝶脸上的红晕故意视而不见,「明明不会喝酒,还喝了一堆,昨晚你回来的时候还真是把我吓了一大跳,」现在还不是揭开事实真相的时候,依蝶如今的状况,如果知道了,咬舌自尽的结果是很有可能发生,他可不敢担这个风险,只好先撒撒小谎安她的心。
「我是自己回来的?」不会吧?根据以往的经验,她总是会醉得不省人事,在蝶梦湖睡上一天一夜才会醒来,她怎么可能自己回来?依蝶抬头审视凌昊的表情,怀疑他在诓她。
「对啊!」凌昊却是一脸认真,「你摇摇晃晃、神智不清地破门而人,一进房间倒头就睡,好像梦游似的,把我和疾风都吓傻了。」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还把疾风拖下水,反正狗不会说话,不能拆他的台。
「是吗?」奇怪了,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不管了,依蝶把心一横,呐呐地问出口,「昨天……昨天晚上你有没有跑到我的床上跟我一起睡?」为了自己的清白,她决定不当个闷葫芦,即使昨晚的梦境是真的,吃亏的也应该是她,不该是阿昊!她极力忽视心头的罪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