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让我把他们排列一下,我记得这个罗钦永……」挂断电话后,她正想在写满了人名与电话的纸张上标上优先选取的序号时,一阵很好笑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你舞殿喂喔,你舞殿喂喔……」
莫丽柔忍不住咧嘴而笑的抬头看向那坐在她对面,一脸愕然的简聿权。声音是从他怀里传出来的。
「表哥,是不是你的电话在响?」
她敢打包票,这一定是未来表嫂的杰作,而且表哥事前并不知道,要不然也不会露出这么呆愕的神情了。
真好笑!
简聿权微微赧红着脸,迅速的将不断以怪音怪调说着「你舞殿喂喔」的手机拿出来,按下接听。
「喂?」
「简聿权先生吗?」
「我是。」他轻皱了下眉头冷峻的回答。不确定对方是谁,因为他从未听过这个声音。
「请问你认不认识一位名叫施子婵的小姐?」对方问道。
简聿权的眉头在瞬问皱得更紧,他不答反而冷声问道:「你是哪位?我并不认识你。」
「我这里是台北长庚医院急诊室,施子婵小姐刚刚发生车祸被送到这里来,她的伤势颇为严重,可能需要开刀,麻烦你--」
简聿权不等他话说完,整个人倏地从座位上弹跳起来,连外套也没拿即夺门而出的朝外头狂奔而去。
「表哥,你要去哪?」莫丽柔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急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飞奔而去的他扬声叫问,但他却置若罔闻般的,才几秒便已完全消失在她视线之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表哥会突然冲出去?
刚刚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又说了些什么,竟然会让总是冷淡着一张脸,一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表哥神情大变?!
老天,该不会是表嫂出了什么事吧?能让冷漠表哥变脸的事,这世上应该没多少才对,但是那个未来表嫂绝对会是那少数中的其中之一。
拜托,希望一切都是她在胡思乱想,不是表嫂出了什么事才好,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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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
一声刺耳的煞车声在台北长庚医院急诊室外响起,简聿权火速的冲出车门,朝急诊室里狂奔进去。他面无血色、神情慌乱,冲进急诊室之后,一见穿著白衣的医护人员,便伸手将人抓到面前来问。
「她在哪里?施子婵她现在在哪里?」
突然被一个有着蓝色眼珠的大帅哥抓住,护士小姐不由得失神了几秒。
见她像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也不动,只是瞪着他看,心急如焚的简聿权根本连半秒钟的时间都无法等她,他手一放,转身又往急诊室里狂奔了几步,然后抓住第二个医护人员。
「快点告诉我,因车祸送进来的病人施子婵在哪里?」
第二个突然被他抓住的护士被他的狂猛吓了一跳,心有余悸的瞪着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简聿权二话不说又将她甩开,抓住第三个人来问,不过这回他抓的是位男医师。
「告诉我,因车祸送来急救的施子婵在哪里?」
「你是施小姐的家属?」
终于找到一个听得懂人话的人了!
「我是他未婚夫。」简聿权毫不犹豫的说,并且急切的紧盯着他追问道:「她现在人在哪里?伤得怎么样?你们在电话中说她要开刀,这是真的吗?她真的伤得那么严重吗?
告诉我她现在人在哪里,我要见她,我要见她!」
「先生,你先别急,施小姐已经进入开刀房了,不过我们还是需要你替我们补签一份同意书,请你先到柜台去报到好吗?」
「我要先知道她的情况。」
他冷峻坚持的神情让医师不由自主的妥协。
「施小姐的情况不能说好,但是并没有生命危险,车祸让她身体右半边多处骨折,包括肩胛骨、手骨和腿骨都有断裂,造成严重的出血,所以才会移送开刀房,她的外伤看起来很严重,但是经过手术包裹之后应该无大碍。比较让人担心的是,她的头部也受到撞击,虽然外表只有轻微的擦伤流了些血,X光也没照出什么异常的血块出现,但是仍极有可能会引发一些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失忆吗?」简聿权瞪着医师,浑身紧绷的问,他直觉想到高中时,她也曾出车祸,而被医师宣告有失忆忘了他的情况。
「这也有可能,不过最基本的是头痛,平衡感无法拿捏。
「她会忘了我是谁吗?」他只想知道这件事。
「如果她没失忆的话,自然不会忘了你。」医师看着他冷峻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开口回答。
「如果她失忆呢?」他蓝眸一沉,声音轻柔得令站在他面前的医师忍不住冒出冷汗来。
「嗯……这个……」这要他怎么回答呀,他还不想死啊。
正当他开始祈祷能有人来救他,或者是希望老天能在他脚底下变出个无底洞将他吞噬,也好过让他继续站在这个令人战栗的男人面前时。
「你刚刚说的手术同意书要在哪儿填?」
「那边!」光速大概也没他反应快。
第八章
窗外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病房内的灯却未亮起,整个病房笼罩在一片昏暗不明又寂静无声的世界里,就像简聿权此刻的心情一样。
他一个人静坐在病床前,一动也不动的凝望着床上全身有百分之七十包裹着纱布,双眼闭阖,在浅浅呼吸的人儿施子婵,静候她清醒过来。
医师告诉他说,开刀后的她曾经在恢复室内醒过一次,但是因为全身多处剧痛的关系,让她无法回答医师所问的任何问题,所以在确定她手术成功后,医师又给了她一些止痛剧,让她睡着了之后才转入普通病房。
当医师跟他诉说她开刀后的情况与病情时,他从头至尾都没有应声,只是静静的听着,然后静静的跟着护理人员将她送进病房,再静静的听着护理人员所说的注意事项,最后静静的坐在病床旁凝望着她直到现在。
窗外的天色暗了,他知道自己应该要起身将病房内的灯打开,但是他却完全动弹不了,因为他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早被她的车祸意外给吓跑光了,现在的他除了感到无力与无助之外,还有着他不愿意承认的害怕与心慌意乱。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如此茫然无助的为她守候在病床边,在很多年前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情况。
同样是车祸,同样有着失忆的可能性,但是那回她并没有将他遗忘,所以这回她也绝对不会将他遗忘,对不对?
「咦,怎么不开灯呢?」前来换点滴的护士一推开房门,见到室内一片昏暗,便以讶然的口吻说道,然后自然而然的按下门边墙上的电灯开关。
「啪。」
屋内灯光乍现,让习惯了昏暗光线的简聿权忍不住轻眯了眼,而且不只是他,就连平躺在床上,原本毫无动静的施子婵的双眼都轻颤了一下。
简聿权瞬间激动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让刚走进病房,正打算为施子婵换点滴的护士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护士问。
他没有回答,一双蓝色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紧盯着施子婵的脸部看,生怕自己会遗漏她任何一点细微的反应。
「咦,她好象要醒了耶。」顺着他的目光,护士发现的叫道。
也许是听到了声音,施子婵的眼皮在轻颤了几下之后,终于缓缓的睁了开来。
简聿权激动的想靠向她,想问她现在觉得怎么样,知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及最重要的是认不认识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但是他的手脚却在突然之间不听使唤的动弹不得。
他可以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呼吸却意外的缓慢而深沉,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听见护士小姐开口与她说话。
「你醒了,现在觉得怎么样,还记得自己出了什么事吗?」她一边换点滴,一边与她说话。
「好痛。」施子婵带着痛苦的轻喘,沙哑的低喃。
「你身上有好几处伤口,当然会痛。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车祸。」她痛苦的扯动了几次苍白而且毫无血色又干涸的嘴巴后,终于吐出两个字。
「对,是车祸,你被车子撞到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护士拿起悬挂在床头的病历表,一边迅速的翻看着,一边继续问。
「施……子婵。」也许头部的伤让她的记忆有了些许的混沌,她先沙哑的吐出了一个施字之后,过了好半晌才将自己的名字给说出来。
简聿权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何时屏住了呼吸,直到她将自己名字说完整之后,他才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很好。可以告诉我,你的生日在几月?」
护士闻言微微一笑,同时看了原本忧心忡忡,现在却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简聿权一眼。
谁说帅哥无真情的,眼前不就让她看见一个了吗?
「好了,现在你只需要好好休息、养伤,什么都别想。我知道你现在一定觉得全身都在痛,不过那是正常的。你先忍一忍,如果真的痛得受不了的话,我再请医师开些止痛剂给你。对了,我叫萧美玲,是这层楼的夜班护士,若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到护理站找我。」她后面那几句话是对着简聿权说的。
他朝她轻点了下点,「谢谢。」
「不客气。」微微一笑,她收起刚刚换下的点滴袋,走向载满各种医疗用品的医务推车,准备到下一间病房为病患换药。临走前,她听到那个混血儿帅哥以着温柔的声音沙哑的开口。
「拜托你不要再这样吓我了,我的心脏没有你想象中的坚强,你知道吗?」
她微微一笑,忍不住回头看向他们,只见帅哥已移身到病床前,深情而且温柔的轻轻碰触他们女主角的脸颊,脸上除了写满了心疼与不舍之外,还有着浓得化不开的真情与爱意。
真是令人羡慕,她也好想找到一个既帅又温柔爱她的男人喔。不过与其站在这里作梦,不如努力工作赚钱比较实在。走吧,工作去。
才推着医务推车往前走了一步,甚至于还没通过房间门槛,她便听到后方传来女主角虚弱而不确定的声响。
「你……我认识你吗?」
萧美玲急忙煞车的止住步伐,迅速的转身面向病房内的两人,怀疑的猜想,她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他们的病人并没有开口说话?要不然……
「你不认识我?」简聿权面无血色,神情震惊的瞪着病床上的人,不信的轻摇着头。
「我不认识你。」
短短的五个字,却有着像子弹般的杀伤力,瞬间将他的心打穿了一个大洞,让他整个人不自主的往后颠踬了一大步,摇摇晃晃的,痛苦得几乎要站不住。
她说他不认识他,她竟然说她不认识他!
怎么会呢?她刚刚不是还一一回答了护士的问题,知道她自己的名字叫施子婵,也还记得自己的生日是在七月份,更记得她是因为一场车祸才会躺在医院里的不是吗?
那么她为什么会说她不认识他?她是在跟他开玩笑吧?是吧?是这样没错吧?
「别开玩笑了子婵,你当然认识我,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和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对不对?」他再度走向床边,低头深深的凝视着她,然后轻柔的说。
身体上的疼痛让施子婵没办法很专心的听他说话,但是她真的非常确定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理所当然她更叫不出他的名字。
「对不起。」她沙哑的说。
「砰」一声巨响,简聿权在她说出对不起的瞬间,猛然转身,握紧拳头用力的击向墙面。
然后他再转回身来,双眼充血,发狂似的对她大声咆哮,「我要的不是对不起这三个字,我要的是你叫我的名字,告诉我我是谁!」
「先生,这里是医院的病房区,请你不要这么大声。」被他突如其来的发狂反应吓了一跳的萧美玲在惊愕后,仍善尽职责的开口道。「我去帮你请医师过来,你先别急,别忘了你未婚妻下午才开过刀,是个病人。」
说完,她不等他的反应,立刻跑出病房寻找医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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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选择性失忆症。」
瞪着施子婵的主治医师,简聿权脑袋一片紊乱,连最基本的照着字面解释对现在的他而言,都突然变得困难重重。
「什么叫选择性失忆症?」他认真的开口问,真心的想知道这句话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
医师先是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之后,才开口回答他的问题?他以为大部分的人都应该知道,选择性失忆症指的是什么。
「记忆是过去经验的复生,」他缓慢的说,「当一个人因某种因素而想忘了她不想记得的一切时,所造成局部记忆的丧失,这便叫做选择性失忆症。施小姐现在的情况便是这种情形。」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她之所以记得所有的一切,只除了关于我的事情之外,是因为她想要忘记我?」简聿权沉默了一会儿,反应迟顿的问。
「也许还有别的因素在,我们并不知道。但是如要她恢复记忆的话,除了靠她正视自己所逃避的事之外,恐怕也只有你能帮得上忙了。」医师若有所思的对他说。
「我要怎么做?」
「解铃还需系铃人,找出你们俩之间的问题所在,对症下药。」
「问题?」简聿权一脸茫然,根本就想不出他们俩之间有什么问题存在。
他们相爱极深,即使两人分离了四年之久,却仍然淡化不了他们之间坚定的爱情。
他们不仅心灵相契,身体契合,对未来也都有着相同的信念与展望,认为他们俩一定会相随白头到老。这样的他们,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问题存在呢?
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为什么她什么都没说,却在这次的车祸意外里,选择了失忆来逃避一切,为什么?
回到病房内,他看着因注射了止痛剂而睡着的她,除了不舍、怜惜、心痛,还有怨恨。
他恨她为什么要忘记他,为什么有问题不和他一起想办法解决,而要选择这种消极的方式来逃避一切,以如此残忍的方式对待他?
她这样做,是存心要他痛不欲生吗?
颓然的坐进病床边的椅子上,他目不转睛的一直盯着她看,直到眼眶泛酸,水状般的液体突如其来的滑过他脸颊,他这才收回视线,将头埋进无力的双手间,无声的轻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