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还不知道承昱的身分!他失笑了。但承昱已预备向黎焄坦白,所以他也就没必要再对黎筠隐瞒。
「妳吃过饭没?」
他突如其来的问题令黎筠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没。」她老老实实地回答。「干嘛?」
「我们去吃顿饭,我告诉妳一些关于柏承昱的事情。」
「比如说?」
「比如说--他是老板,而我才是他的员工。」
黎筠瞪大了眼,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可是,我姊姊说你是……」
「妳有兴趣知道吗?」剑真将手交叉在胸前,含笑看着黎筠,故意吊她胃口。
「有!」黎筠是标准的「好奇宝宝」。「我跟你去吃饭,你告诉我关于柏承昱的事。」
「成交!」剑真笑道。
第九章
剑真一面开车,一面偏过头来问道:「妳想上哪儿去吃饭?」
「百乐门西餐厅。」黎筠认真的说。
剑真的手一偏,车子差点打滑。
黎筠惊魂甫定,剑真那一向沉静的音调陡地低沉了许多,他看着她,阴郁地蹙起眉,
「妳知不知道那是全台北最不入流的西餐厅?那里龙蛇杂处,什幺样子的人都有;台北多得是高级餐厅,中式、西式、法式、日式随妳挑,而妳却偏偏挑上百乐门?!」
「不要训我!」黎筠噘起嘴,忿忿地把手交叉在胸前,气呼呼地说:「我知道那是不良场所,所以才想去看看呀!我都满二十岁了,不要老被当成孩子看,毕竟我总有一天要接触这个社会,难免会经历社会丑陋的一面,为了避免以后灰心、气馁,不如现在先见识见识,让自己心里有个底。况且有你陪我去,总比我一个人偷偷溜去好吧?」
剑真从没见过女孩子要求到不良场所去还如此理直气壮的,好象这是个再正当不过的要求。但是……黎筠的说法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在成长过程中的确有必要体验一些社会的现实面。
剑真沉吟了半晌,好半天才又蹦出一句话:「如果我今天带妳去,妳必须向我保证妳绝不会再自己一个人上那种地方。」
「好的,我保证。」黎筠乖乖的举起手承诺道。
就这样,在剑真的陪同下,黎筠如愿以偿到了恶名远播的百乐门西餐厅。
进了大门,便有位兔女郎来领位。黎筠好奇地东张西望,整个餐厅的陈设华丽而俗艳,谈不上丝毫风格。里头人声鼎沸,笑语喧哗,高分贝的音乐演奏加深了餐厅内的嘈杂,毫无气氛可言。
剑真开始后悔答应带黎筠来这个地方了。姑且不论餐厅内的奢华浮靡,光是餐厅内顾客的行为举止就不知会对她造成什幺影响,万一又出个什幺状况,他该如何向黎焄及黎家父母交代?
他停下脚步,一把拉住黎筠,压低了声音道:「我不该带妳到这儿来,这样会对妳造成不良影响,我们还是离开吧!」
「我既然要来,就已经事先做好心理准备了,你不用替我担心,真的!」黎筠认真地道。
剑真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不自觉地又被她所说服。他咬咬牙,不再多说什幺,带着她在一处较隐蔽的卡座里坐下。
点过餐后,黎筠顽皮地朝剑真眨眨眼。「我发觉你很「正人焄子」喔!」
剑真扬扬眉。「是吗?」
「是啊!刚刚那幺多妖艳的兔女郎在我们周围打转,你还是那副死板脸,根本连正眼都不瞧人家一眼,简直是柳下惠再世嘛!」黎筠开始对这个人产生莫大的好奇心;这种男人太罕见了!他完全是以眼神在说话与沉思,脑袋就像一部精细的仪器,不时做出最有利、最正确的判断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不像某些男人,即使不对女孩子吃豆腐,也不肯放过眼睛吃冰淇淋的机会。而司马剑真完全没有任何轻浮的举动,美色当前,他那双深邃的眸子似乎在思索着什幺严肃的问题,根本对兔女郎视若无睹。他真是个异类!
剑真淡淡一笑,没有答腔。他为了她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忧心仲仲,而她居然还好意思调侃他!
想到这里,剑真有些迷惑。他从未对任何女人产生如此强大的保护欲,他一向对女人不假辞色,并且绝不与女人独处,但却因为黎筠而打破了这项禁忌,会不会是……他已不自觉地喜欢上她?
剑真凝视着黎筠,她正无聊的拨弄着桌上花瓶里的红玫瑰,两道秀眉微蹙,看样子正在极力忍受大唱空城计的肚子,他不禁莞尔。
「妳还在念书?」
「嗯,T大二年级。」
「好巧,承昱也是T大学生,今年刚毕业。」剑真一手支着额,再度淡淡一笑。「他……是柏承昊的弟弟,妳知道柏承昊是谁吗?」
黎筠呆呆地点点头。「姊姊跟我提过他,他是「柏氏」的大老板。」
「没错!」剑真继续道:「而承昱正是「柏氏」的副总裁,大学毕业后他开始接掌柏氏航空,但是他特别不喜欢按规矩来,所以,他以一个空少的身分进入航空公司。而妳姊姊正是承昱的前辈,从那时候起,承昱就开始用心经营柏氏航空,原因很有趣,因为他的情敌正是公司的总经理。」
黎筠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她马上又大摇其头,「他如果真的爱我姊姊,就不会做出令我姊姊伤心的事了!」
「不,那是妳们误会了他。」剑真平静地说:「那天在体育馆的人不是承昱。」
「不对!我姊姊绝不会认错人!」黎筠始终站在黎焄那一边,替她辩护。「你不要因为柏承昱是你老板,你就替他掩饰!」她有些生气。
「我没有替他掩饰,因为--」剑真看着她,一字一字地道:「那天黎焄见到的人是承昊而不是承昱:承昊、承昱两兄弟是双胞胎!」
黎筠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们是……孪生兄弟?」
「是的。或许这令人难以置信,但确实如此。」
「那--我们都误会柏大哥了……」
天哪!这才是最严重的问题!要是姊姊和承昱因此而分手,那将是多大的遗憾?她一定要赶快向黎焄说清楚才行!
「哎呀!那糟糕了!我大姊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呢!我得快回去告诉她才行。」黎筠跳了起来,忙着要走出门去。不料她在跳起来的同时,不偏不倚地重重撞上了走道上的人的鼻梁。
「死丫头!」那人捂着鼻子,痛得直不起腰来。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拿开了手,却惊讶的发现满手血迹,随即瞪大了眼睛咆哮:「死丫头!妳眼睛放在口袋里啊!」
黎筠连忙赔礼。「不好意思啦!我不是故意的,因为我没注意到你站在后面……」
「不是故意的?说句不是故意的就算啦!老子的鼻梁骨撞断了怎幺办?妳赔得起吗?」那人没有放过黎筠的意思,反而一副找碴的意味。
「那……」黎筠手足无措地看着那人。怎幺办?
剑真高大的身子挡在她面前,一只手轻轻握着她的手腕。他从西装口袋抽出五千元,放在那人面前。「这位先生,很抱歉!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冒犯之处请原谅。这里有五千元,请你收下。」
那人拿了钱在手上翻弄一下,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才五千块?」
剑真微微一笑--那是个极其冷漠的笑。「不够吗?」
那人吊儿郎当,语气轻浮地嚷:「你妹妹很漂亮嘛!陪我喝杯酒,算是向我赔罪吧!只要你妹妹喝杯酒,老子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怎样?」
剑真的眉头紧蹙,表情严肃而冷,两道视线如同锋利的刀刃--这是他被激怒时的表情。他紧握着拳头,克制着自己蓄势待发的熊熊怒火!
「抱歉,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剑真从齿缝中进出这几个字。
「妈的!我叫她陪酒是看在她有几分姿色的份上,是她不对在先,你还敢拒绝?!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那人挽起袖子,露出了红红绿绿的刺青。
黎筠躲在剑真背后,僵硬地咽了口口水。她抓紧剑真的衣服,喉咙像是梗了个硬块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剑真依旧昂然卓立,对那人手臂上的刺青丝毫不为所动。他沉着气,眼中凌芒闪现。
「你到底想怎样?」
「想怎样?」那人恶狠狠地挥过来一拳,「老子我扁你!」
黎筠只来得及惊叫一声,整个人便被剑真拉走。那人扑了个空,立即抽出腰间的扁钻再度逼上前来,对准剑真猛刺。剑真敏捷的一闪一躲,轻轻松松便闪过了对方的攻击。那人狼狈地攻击了一会儿,满身大汗气喘不已,却始终无法动到剑真半根汗毛。
「兄弟们!扁他!」他恼怒的朝四周吼道。
这句话才说完,整个餐厅的人纷纷推倒桌子,拿出家伙朝剑真扑来。
「天哪!剑真……」黎筠吓呆了。「我该怎幺办?」
「保护自己!」他才说完,一个首当其冲的彪形大汉持着匕首猛扑过来,剑真先是一闪,再抓住来人的手腕,一招过肩摔,狠狠地将他摔在地板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另一个人张牙舞爪地紧跟在后,剑真一记美妙的空手道将他撞得人仰马翻,爬也爬不起来。
餐厅内的打手一见苗头不对,一窝蜂地冲上前来想制伏剑真。剑真闪电似的以手撑着桌面,支起半个身体,伸长了两腿将那群小混混给踢到一旁迭成一堆。
躲在一旁看这场精采打斗的黎筠,真想拿两个彩球在旁边喊加油!司马剑真真是太不简单了,撇开他的金头脑不说,他那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武打架式,恐怕连电影中的武术指导都要来拜他为师,这种能文能武的大帅哥真可谓「天下奇才」!
黎筠朝着剑真喊道:「你武功这幺厉害,我不必担心会有什幺三长两短了!」
剑真闪过一个人的左钩拳,还以一记照面拳将对方打倒在地,他忙着招架下个对手,头也不回地道:「多谢抬举!」
黎筠笑了起来。「哈!原来你也知道谦虚呀!」
「谦虚是美德。」剑真手臂一格,挡掉了来者的攻击。
这场架开打不过十数分钟光景,餐厅里的帮派分子已倒下了三分之二。剑真不想将火爆场面扩大,他拉住站在椅子上的黎筠的手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黎筠不解地看他。「为什幺?你打不过那些人吗?」
剑真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懒得跟她争辩。「待会儿再说……」
剑真话未说完,便有人从背后偷袭。黎筠尖叫一声,反射性地抓起身旁的白兰地酒瓶往那人头上砸去。
那个偷袭者直挺挺的往后倒栽,昏迷过去。
黎筠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倒在地上的人,吐了吐舌头。
剑真淡淡一笑,「帅呆了。」
黎筠还以灿烂一笑,「谢啦!」
剑真还想再说什幺,但他眼尖地发现倒地的打手们纷纷从地上爬起,预备亮出手枪做搏命一战。剑真拉着黎筠往地板上一蹲,子弹刚好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
「啊--」黎筠恐惧地抓紧剑真的手臂放声大叫,用带泪的声音道:「快想办法杀出重围呀!不然我们就要去天堂报到了!」
「上帝不会收留我们的。」剑真一面说,一面抓起餐车底部备用的磁盘,以迅雷不及掩耳又精准无比的投掷技术,朝着手持枪械的打手们射去;而后,一把将黎筠拦腰抱起,迅速地跑出餐厅。
黎筠只听见耳边传来几声哀叫,以及手枪落地的声音,便被剑真抱出了一团乱的战场。
剑真坐进他的车中,以不容质疑的口气命令:「上车!」
「哦!」黎筠立即乖乖地照他的话做。
剑真待她一上车,立即发动引擎,踩足油门急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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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百乐门足足一千公尺后,黎筠总算放下心来,不再提心吊胆着后面有追兵。
「呼!总算逃过一劫了!」她吐了一口气,拍拍心口,笑着看向一旁始终不发一言的司马剑真,「真是好家在!要不是你会武术的话,我们可就真的要「蒙主宠召」了!不过,也许你说得对,如果不是上帝不愿收留,那后果可不堪设想,搞不好会死得很、很、很难看!」
黎筠在一旁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堆,也不见剑真回答。她好奇的把头稍稍往前倾看着他,疑惑道:「你为什幺不说话?装酷呀?」
剑真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表情,但是黎筠总感到他冷静得有些「诡异」!
「喂!」黎筠不死心的又叫一声。
剑真依旧面无表情。
「算了!」黎筠自讨没趣地摆摆手。「你有权保持缄默。」
车内一阵冗长的静默,黎筠坐着坐着便开始昏昏欲睡,八成是刚才活动量太大的缘
故。
突然,剑真淡淡地开口:「妳看妳惹出了多大的麻烦!」他这句话语气虽平静,却带着不容质疑的指责。
黎筠一下子睡意全消,严肃地看着他申明:「我向你保证,我绝不是故意要惹起这个打斗场面的!你告诉我姊姊和柏大哥的事后,我只想要快点回去告诉姊姊……我真的没想到会撞到人,惹起这场纷争--」
剑真冷冷地接口:「妳知不知道妳差点把小命给送掉了?」
「我知道--」
「妳当初不该提议到百乐门去的!而我也实在胡涂,居然会答应妳的要求!妳有没有想过,我跟妳非亲非故,万一妳出了事怎幺办?我必须担负多少责任妳知道吗?」
黎筠看着他,心头三把火,大声说道:「非亲非故?那幺在餐厅里,你为什幺要说我是你妹妹?你根本是前后矛盾!」
「嘎」的一声,剑真猛然将车子煞住,黎筠一个猝防不及,差点撞上前面的挡风玻璃。剑真扶住她的肩,将她扳过身来面对他,一片冷然的脸上闪着些许怒气,他一字一字地道:「那时是因为那个混蛋要妳陪酒,妳懂不懂?!需要我提醒吗?妳并不是酒廊公关,更不是兔女郎!若我早知道妳这幺喜欢陪酒,我绝不会自作主张的替妳回绝!」
黎筠愕然地道:「不是这样的!不是--」
他怎幺可以这样说她!他把她当成了什幺?为了息事宁人不惜陪酒卖笑的人吗?尽管她犯了多大的错误,她也绝不会如此践踏自己的自尊,而他却将她说得如此……如此不堪!
黎筠忍不住啜泣起来,像个孩子般哭得伤心极了。「不准你这幺说我……我没有喜欢陪酒……我真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