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啊!来啊!百年难见的珍品啊!便宜卖,晚了就没了。」
李瑾现在就混在一摊挤满人潮的小贩前面,跟着抢看那些所谓新到的货色。
咱们的合浦公主在宫中哪种奇珍异宝没瞧过,只是一来好奇人们在卖些什么,再者这种抢购的经验她从未感受过,新鲜死了!
于是她根本无视人潮汹涌,也不管火铃的阻止,硬着头皮猛钻进人堆之中。
「哈!真有趣!」李瑾边挤还边乐的大叫。
天底下大概只有她这种城市来的「土包子」,才会觉得人挤人很有趣、很新鲜。
「火铃!妳看我买到了什么。」李瑾手里拿着两支玉簪子,对着人潮外的火铃高喊着。一面喊着,眼睛还一边继续搜寻看是否有她漏看的宝贝。
似乎过了一世纪之久,李瑾确定没有漏网之鱼,才小心翼翼的护着胸前的战利品,奋力挤出重围,往火铃站的地方跑过来。
「火铃,妳看我买了两支玉簪子,翠绿颜色的给我,火血石的给妳,喜不喜欢?」
「多谢公主赏赐。但是我的好公主,以后请妳千万别再做这种事了,非常危险妳知不知道?人那么多,歹徒很容易近身行刺,倘若公主有任何闪失,卑职万死也难辞其咎。 」
「好了啦!我不是好好的吗?妳别紧张嘛!」李瑾很讨厌火铃老用「卑职」的身分跟她说话,她压根都没当火铃是个下人,反而很希望能有火铃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姊姊。
「来!让我帮妳把簪子插上头去。」
李瑾以审美家的眼光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点头,发自内心的赞美着:「火铃,妳真的很美!」
「小姐!妳才是大美人。谁不知我们的合浦公主有着倾国倾城之貌,京城各王爷、将军,哪个不是争着想得到妳的青睐呢?」
火铃边说边从李瑾手中接过翠绿通体的玉簪子,顺手也帮李瑾扫上。
她们俩的美是截然不同的,李瑾属于秀气精致,而火铃却是艳丽中带些英气的美。在宫中常有一些公公私下拿她们俩作比较,一个就好比是皎洁无瑕的月神,另一个就像热情四溢的太阳。
「咦!小姐!这两支玉簪子色泽、质材、手工均数上品,应不是寻常商品,那小贩怎么有此货色呢?」火铃疑惑的问。
「我就是觉得它们很美,所以才买下来的啊!花了我好几十两银子呢!小贩说这是从南洋诸国进来的上选货品,用的质料是很纯的翡翠及火血玉,中原可是看不到的。一李瑾兴致勃勃的解说着。
在她单纯的脑袋瓜里,没有「骗子」这两个字,人家说什么都是真的。
对于火铃的赞美,她反而不放在心上。
火铃心中虽然对这对簪子的来处有些怀疑,但看李瑾公主那股快乐的模样,也不忍再泼她冷水。反正就算真的被骗,那区区几十两银子在皇室中根本不算什么。
两人边走边聊着,绕过人潮拥挤的市集,来到了一处绿意盎然的河畔。那两岸的柳条儿随着秋风不住的摇曳,萧瑟的河面上有几只舢舨轻轻漂动着,这片景致让人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凄凉美。
「这是什么河呢?好美!」李瑾问着,眼前的宁静与恬淡,与刚才市集的纷扰真有天壤之别。
「应是汉水的支流吧!陕西除了北方的渭水之外,就只有南方汉水的支流贯穿了。」火铃慢慢的解释着,她也被眼前的宁静给感动。
这几天宫外的生活,处处有着新的惊奇,比起平淡规律的皇宫的生活,外面的世界的确有趣多了。李瑾心里想着。
生在帝王家,本就有诸多无奈,李瑾想着想着,心中不禁有些忧愁。
「咦!桥上那名姑娘在干嘛啊?」李瑾原本欣赏风景的目光,被桥上一个瘦弱的身影吸引了去。
「啊!不好了,她好像要往河里跳耶!火铃!快……快阻止她!」李瑾语无伦次惊慌的叫喊着。
火铃循着李瑾的手势望去,桥上女子正作势往河里跳,不待李瑾喊完,火铃早已飞身而出,腰际的软鞭亦直往那位姑娘身上缠去,硬生生的将她从死亡边缘给拖回来。
「让我死!不要救我!」少女死命挣扎哭喊着,脸上却是露出被火铃飞鞭救人的绝技惊吓的表情。
「姑娘,看妳小小年纪,又长得如花似玉,怎么会想不开、要寻短见呢?」李瑾急忙跑过来,一面拍抚着少女的背,一面询问着。
似乎是被李瑾关怀的语气感动,那小姑娘的情绪这时稍稍地和缓下来。
小姑娘接过火铃递过来的手绢,一脸惨白的她轻轻地点头答礼。只是脸眶四周还是盈满了泪水。
「多谢两位的搭救,但是小女子求死之心已决,请妳们成全我。」
她一说完,也不理会李瑾两人的反应,作势又要往河里跳。
火铃迅速敏捷的一把将她给抓了回来。
「嘿!妳这个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啊!火铃好不容易救了妳,而妳又要跳下去,难不成妳从未听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吗?妳却一而再的要伤它,妳懂不懂孝
道啊!」李瑾有一点火大的,冲着她说。「更何况世间没有解决不了的大事,干嘛一定要用死去解决,妳真笨哦!留着有用的身躯,光耀父母、享受人间美好的事物,才不枉人生这么一遭啊!懂吗?」
李瑾今天训人训得快乐极了。因为在皇宫中都是母后或是夫子对她训些大道理,想不到讯话原来这么好玩,难怪母后那么爱训她跟皇兄们。
「人生在世……」
「好了!小姐,先歇歇气吧!妳不是要听这位姑娘说原委吗?」
火铃见李瑾一副意犹未尽、想继续说教下去的模样,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
「对!姑娘妳快说,什么事要妳用自尽来解决?」
顽皮成性的李瑾这会儿又用一副听故事的样子,兴匆匆的望着惊魂未定的女子。
「我的事妳们帮不上忙的,但既然两位姑娘想听,我就说……」
第二章
小姑娘用法怯的声调诉说着:「我叫蔻儿,今年十七,家住城南的沈家庄内,我爹原是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我和兄长自小就被训练成他的左右手,帮他照料病患,打理药铺的大小杂事,我十五岁那年,他为医治一位身染伤寒的患者,自己受感染而去世,家中就剩下我与家兄及老母。由于家兄学习了先父大部分的医疗,在爹爹去世后,依旧可以继承父业帮人看看小病痛,抓抓药,所以家中生计仍可维持爹爹在世时的安康。」
蔻儿平息一下情绪继续说:「就在今年?,我们兄妹在城里开了家小药铺,原想给家人过更好的日子,想不到厄运就跟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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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张的那几天,因为以前沈老大夫医术及待人都很好,加上沈大齐深得父亲真传,把脉诊断丝毫不逊色,于是每天应诊及抓药的人潮不断。
「哥!咱们药铺的生意如果能继续像这样下去,那开店向人借的债务很快就能还清,而且也可以带娘到洛阳去找神医华太白医治眼疾了。」蔻儿边盘点着药材,边说着。
「可不是嘛!娘因爹的去世哭瞎了眼,枉费为人子的我遍翻医书,竟还是无法医好娘的眼疾,真是罪过啊!」
提到娘的眼睛,沈大齐就有无比的心痛。
「唉!」兄妹同时叹了口气。
叹气的同时,药铺门口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大夫!快叫大夫来,我们家少爷受伤了。」
一群家丁七手八脚扶着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儿进药铺来。
沈大齐及蔻儿急急忙忙的凑了过去。
「请让开,让我看看。」沈大齐拨开家丁,仔细的察看那位少爷的伤口。
「不碍事,只是擦破了皮,蔻儿!拿些金创药帮这位少爷裹裹伤。」
「喂!大夫,你可要仔细的检查,可别有什么闪失哦!你可知道让你医治的是秦员外的独子,也是本县县太爷的小舅子,马虎不得的,懂吗?」 一位狐假虎威的家丁大剌剌的警告着。
「是!是!我会仔细的开方子的,蔻儿!小心包扎。」沈大齐再次的叮咛妹妹,他深知这种富家公子是得罪不起。
「是!哥。」蔻儿柔顺的拿起包扎用具,轻巧的包扎着受伤的手臂。
「哎哟!好痛啊!」秦世强突然大叫一声。
「少爷!怎么了,要不要紧?」
「唉!早就说嘛!应该回府请县衙的大夫来看诊才对,在这种小药铺只会弄拧少爷的伤。」一位家丁马后炮讨好的说着。
「笨丫头,闪到一边去,妳不想活了,粗手粗脚的,弄疼了我们家少爷。」
一群家丁因为秦世强的一声尖叫,七嘴八舌的嚷了起来。
蔻儿也被吓得抬起头来望着那伤者。
「我应该没有碰到他的伤处啊!怎么他会叫的这么大声?」蔻儿纳闷的在心里低咕着。
「你们都别吵了!」秦世强对着那群家丁吼着,一边看着蔻儿说:「小美人,妳总算抬头了,本公子不喜欢漂亮的姑娘用头顶对着我。」
原来他那声哀嚎,只是要引蔻儿抬头,边说还边用那只未受伤的手抚摸着蔻儿的脸庞,而蔻儿急急的想躲开他的魔爪。
「公子!舍妹不知轻重弄疼了你,真是该死,换我来为你上药吧!」
沈大齐一边示好的对秦世强陪着笑脸,一边拉着蔻儿躲开秦世强再一波的调戏。
然后他沉声的对蔻儿说:「蔻儿!妳到后院将晒好的药材收一收,快去!」
「是!哥。」
「不准走!你这蹩脚大夫很大胆,竟然敢从本少爷面前带走我要的女人。」秦世强大声喝住。
「公子!请别生气,舍妹是真的有活要干,请你让她走吧!」沈大齐打躬作揖的说。
「有什么活会比帮本少爷上药更重要,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美人过来。」
沈大齐见秦世强一副要生吞活剥蔻儿的样子,哪放心再让蔻儿过去,只好陪着笑脸、打躬哈腰,并对着蔻儿使使眼色,要她赶紧逃开现场。
蔻儿会了意,拔腿就跑。
「秦公子!舍妹还小不懂规矩,就请你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了她吧!」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蒙古大夫,多少县城美女争着想得到我的垂爱,而你竟然敢反抗我,你给我小心点,我不会就此罢手的。」
说完后,药也不拿了,这位大少爷撂下狠话,在家丁簇拥下扬袖而去。
留下在门后的蔻儿与兄长心怀恐惧的相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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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开始报复了对下对?」李瑾打断了蔻儿的话。
「真小人,卑鄙,无耻,下流,奸诈……」见蔻儿含泪点头,李瑾把她所知的恶毒形容词,全搬出来用上了。听得火铃差点昏了过去。
「他怎么迫害妳们家呢?」火铃怕李瑾再出口成「脏」,赶紧催促着蔻儿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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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急促的敲门声将沈家的人从睡梦中叫醒。
「蔻儿,发生了什么事,外面怎么敲门敲的这么急?」
「娘!可能是有急病要大哥出诊吧!妳别担心,再躺下来休息一下,我出去看大哥需要帮什么忙。」
为免母亲担心,昨天发生的事情,蔻儿兄妹一点也没让体弱的娘知晓。
蔻儿一到前门,就瞧见三、四个官差将沈大齐团团围着。
「官爷!你们这是干什么?」蔻儿冲过去想拉开抓着沈大齐的官差。「我们又没犯法,为什么要抓他?」
「秦员外府控告沈大夫下毒,欲使秦少爷的手残废,足蓄意伤害罪,所以必须请沈大夫到衙门说明原由,带走。」
说完,一行官差就欲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沈大齐走出药铺。
「蔻儿!」沈大齐根本挣脱不了那两名大汉的桎梏,只能无助的叫唤着妹妹。
「那不是真的,秦世强骗人的,官爷……」蔻儿急忙的叫道。
奉命行事的官差哪裹理会他们兄妹俩的喊冤声,急忙带着沈大齐,越过早已挤满看热闹人群的门口,往县衙而去。
「哥──」纤弱的蔻儿只能哭喊的追到大街,眼睁睁的看着大哥越走越远。
「蔻儿!好好照顾娘……」沈大齐频频回头的叮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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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听到哥哥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被送进衙门后再也没有出来,亲人也不准探监,县太爷认为他假借行医之名,骗财害人,罪大恶极,判了他发配边关三十年。」蔻儿想到那天的情形,全身又是一阵恐惧的抽搐着。
「三个月来,我们四处奔走申冤,怎奈没有人敢伸出援手。我娘在得知大哥被定罪,又投诉无门的情形下,在大哥入狱约一个月后,因抑郁而终。」蔻儿哽咽一下。
「昨天我听说大哥在这几天就要被押解出关,我想这辈子我们兄妹已无相见之期,我无法忍受与大哥生离的痛苦,而这一切起因都是因为我,娘的死、兄长的发配充军,都是我造的孽,所以我想就让我以死来减轻身上的罪孽吧!」说到此,蔻儿早以泪水满面,肝旸寸断。
「哇……」李瑾再也控制不了悲痛的情绪,以一份感同身受的心情拥着蔻儿放声大哭。「可怜的蔻儿,可怜的大娘,可怜的沈大哥,哇……」
这会儿,李瑾的眼泪又再次决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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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兄!出了陕州就进入洛阳都畿的范围,不知道薛爱这小子是不是已经准备好美酒佳肴等着我们了。」
汉水河堤边,两位高大健硕、衣着飘逸的俊俏男子正缓步交谈着。
「冷兄,你大可放心,我想薛老弟这会儿不仅早已备妥上好的汾酒等着咱们,应该也备好他那盘玄铁棋子,等着跟我们厮杀一番呢!」杜允峰信心十足的说着。
谁不知那薛小子是弈狂呢!
说起杜允峰、薛爱与冷剑情三个人,从相交、相知到相惜的过程,还真是一段有趣的故事。
他们口中所说的洛阳郡守的薛爱,与杜允峰两人乃是同期殿前钦试第一名的文、武状元。那一年同获得皇帝老爷的赏赐,各封了个要职给他们。
薛爱被派任文职,当了掌管洛阳部畿大小事务的郡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