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是你的、人也是你的,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事、任何人都不重要,为什么你却还是如此的不安?」抬手,她紧紧的环抱住他宽阔的肩。
抬首,他的眼对上她的,先前的恼怒不悦早已散去,剩下的只是茫然及惶惑不安。
「妳是我的?永远吗?绝对吗?不,我已经什么都不能确定了,我找不到确定的感觉,找不到、找不到……」摇着头,他此刻的神情就像个无助孩子般的让人心疼。
天,他真的又走回从前了吗?走回那个她初识的他……不,不能这样的,她还陪在他身边啊,他怎能想再把自己关回那黑暗的牢房里?
柔嫩的掌心贴上他温热的颊,她要他看着自己。
「听我说、你听我说——你不需要去确定什么,我就在这里、就在你的身边,永远都在!」
看着她,他的手心贴上了她的手背,贪婪的汲取她掌心的微温。
「永远都会在?」为什么这些承诺现在听来,是如此的遥不可及?他总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大海中载浮载沉般,再也捉不到任何东西……
「是的!永远!我不会离开你,绝对不会!」除非他不再要她!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已经不再需要她了,那她才会选择离去,否则她会守在他身旁,直至老死。
「永远?绝对吗?」这样真切的诺言是他最想要的,为何他却仍旧觉得心头沉重?为何不安仍旧侵袭着他的心、他的一切?
在他的眼底,她看不见他的安心,她看见的依然是满满的不安……轻声叹着,她柔柔细抚着他的脸庞。
「你在,我便存在;你不在,那么我也不会独存!请不要再露出这样茫然的神情,那只会让我感到心痛……」她给他的是多么完整的爱,他怎么还能有所疑惑?
是吗?是这样吗?他在,她便存在;他若不在,她也会跟着消逝?
她给他的也是这么深刻的情意?那么为何惶恐和不安,却坚决不肯从他心房离去?
「妳知道自己给的承诺代表的是——一辈子的不离不弃?」俯下身,他的额抵住她的,他必须借着更多的言语来肯定她对自己的心。
「我知道!那本来就是我要给你的——不离也不弃,至死方休!」暖暖的小手缠上他的腰,她主动的送上红唇,给的是——此生此世的情爱不绝。
***
晶华饭店、二楼的RibinsGrill入口处——
「为什么要到这用餐?」直觉有诈的人不肯妥协,坚决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偶尔吃吃外面也不错,你不以为?」唉,最累的就是这一件,她该如何让他好好的跟张小姐吃完这顿饭?
「不!这不像妳……」摇着头,他愈来愈觉得怪异。
别说他会觉得不对劲,就连她都不相信自己的一番说词。她的确不喜欢在外头用餐,更甚而该说成是……很讨厌吧!
至于原因?何必多问,自是离不开他。
辛家在商界的名声不小,而他,是许多人都识得的辛家大少,怎能与她这样一个下等女佣同桌吃饭?
不,这种事若是传了出去,定会遭人非议,那对他、对辛家的声名都不好,所以她不能也不可以同他在外面用餐,只是今天……
「我是想……」咬住红嫩的下唇,她努力的思索着该如何劝他。
她的吞吐加深了他的猜测,一个皱眉、一道隐忍怒气的沉重呼吸,他试着克制自己渐渐升起的怒气。
「说实话会比想理由来得简单太了,妳觉得呢?」
冷冷淡淡的语气自他口中飘逸而出,她心头忍不住一震……深深的吸了口气,她终于抬眼正对着他。
「我请符先生帮你约了张小姐,你……」她的话还没落底,他的脸色却已在转瞬间垮下。
「妳懂不懂这叫『自作主张』?」就见他额际青筋缓缓抽动着,隐忍的怒气即将爆发。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是自作主张,可就当是我拜托你,只是见个面、吃顿饭,这并不是太过为难;再说……」
「有什么好再说的!?」她是他的女人,结果她非但不顾他的意愿,竟然还擅自帮他定下约会?
「这样对老爷才有所交代啊!他给了你半年的时间,你总也要跟人家见过一次面,这对大家都好……」她试图安抚他的怒气。
「好!?好在哪里!?」辛明磔的警戒线已濒临崩溃边缘,倘若不是他还明白自己正处于高级的公众场所,他早已狂吼出声。
「老爷不会再催你、盯我……只是一顿饭局,至少可以换来一阵子的平静,难道你不觉得这样是最好的?」最起码可以过个几天宁静的生活,她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瞪着她许久,而后他才冷声低诉——
「这次只是顿饭局,我怎么知道下回妳所安排的不会是场订婚宴席?」甩头,他阔步踩入餐厅内,决定用冰冷的背影回应她的作为。
对着他离去的身影,她只能无助的立在厅外。
她又惹他生气了,唉——
但,不这么做,她真的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啊!她只是一心为他好、为了永不分离、为了保有他跟她的爱啊,他怎么就是不肯明白?
垂首,她带着满心凄楚走开。他一定很生气,所以忘了要她等他、忘了叫她留下、忘了……怎么办?他又对她生气了……
***
在侍者的带领下,他到了一处较为隐蔽的座位,而显然地,他不是先到的那一位——
「张小姐,您好!」侍者有礼的先行打过招呼,而后再请身后人上座,「辛先生,请坐!」
一阵招呼语过后,侍者理所当然的退场,留下的是未曾谋面的两个人。
辛明磔从进来到坐下到点完餐,始终未曾正眼瞧过对方一回,甚或该说……他连心都是不存在的,因为早就遗留在另一个人身上了。
气氛沉默的很诡异,一道道的盘上了又退、退了又上,两人却始终未曾交谈,冷沉的直教人觉得怪异非常。
铿地一声,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喂,我不是来跟死人吃饭的,你好歹也出个声吧?」开口的不是辛明磔,而是应邀前来的张家小姐——倩妮。
「……」抬眼,只看了她二秒,然后他仍旧不作半点回应。
哗——有没有搞错?她是被「邀」的那一位,而他是「邀人」的那一个耶,结果他大少理也不理她,径顾着猛吃!?
「喂喂喂,让我弄懂一件事好吗?」食指往他那方敲了敲,她很坚持要得到对方的注意力。
「……」拿起餐巾抹唇,他坐直身、冷眼望她,仍旧是无言以对。
「是你——辛家大少、辛明磔约我来吃这顿饭的吧?那你现在摆什么高姿态给我看?」一脸笑意,她眼底却有着浓浓的不悦。
「不是我。」轻描淡写的三个字,他依旧是冷眼相对。
「啊!?」张倩妮一脸茫然,对他所送出来的三个字感到十足不解,「什么叫不是你?」
看着她,他停了三秒才回——
「我没约妳。」对于不熟识的人,他向来冷淡少言,几乎可以说是——根本不想多说半句。
哇哩咧,现在是怎样?张倩妮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你没约?那你来干嘛?那我又来干嘛?」本世纪第一大笑话,如果这个「约」根本不存在,那他们俩何必在这吃这么一顿消化不良的「冷」饭!?
气氛冷、空气冷、他的脸更冷……这饭,谁咽得下啊?
「我不介意现在就散会。」还是很冷的一句话,他甚至作势想起身。
「你给我坐下!」娇声一斥,张倩妮又想笑又想气的瞪着眼前的冷脸人。
可惜,真是可惜!他那张冷脸长得其实还不赖,或许比不赖还要好上几百倍,不过他那死德性只会让她想捉狂!
没再动作,辛明磔坐回原位。他之所以不动,不是因为他怕了她,而是因为——他还有基本的礼仪跟教养存在,所以没丢下她走人。
「你这人很可笑耶,约了人还不承认,现在又想先走人?」是怎样,当她吃饱撑着没事干,可以让他辛大少耍着玩?
撇了撇薄薄的唇,他再度冷沉道——
「约不是我订的。」事实上,他还为这件事气恼,而罪魁祸首还在外头等他。
「笑话!不是你约的,那难不成是我约你?」见鬼了不成,她跟他现在就坐在这里,不是他约也不是她约,那不就是鬼约的?
「不是我约妳、也不是妳约我,这事就这么简单。」冷睇着满嘴讽言刺语的女人,他只觉很吵、很烦!
张倩妮顿了下,然后仔细的思索着他的语意……
「该不会——是你父亲逼你来的吧?」嗯,这样子有失她的颜面耶,竟然有人是被逼着来跟她吃饭的?
没否认也没承认,因为他根本不想再作任何回应。
「不是这样子吧?我也没差到让人连见都不想见的地步,你犯不着连这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啊!」
见他没应话,只是张着一双深黑的眼盯住她,她就愈想愈气,愈气就说得愈多愈快!
「喂喂,本大小姐可是有很多人追的耶,你以为自己是辛家大少就很了不起哦?要不是你爸仗着财大势大,硬逼着我爸叫我嫁给你,你以为我还真爱跟你应酬哟……」
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的神情,他的眉峰忍不住的挑高了些许。
「不想应酬就别来,省得大家麻烦。」她如果可以拒绝的很彻底,他反倒会觉得很感激!
哟——现在是怎样?他大少爷真当自己很红、很行、很惹人爱啊?一向也是被宠着的张倩妮这下可真的被惹火了。
「辛先生、辛大少爷,请你搞清楚一件事,要不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我也不会来吃这顿气死人的饭!你当你真的很帅、很棒、很优秀?没啦你,我张倩妮根本没放在眼底,你跩个什么劲……」
就这样,他坐在原位静静的听她骂了足足有十分钟之久,得到的结论跟重点只有一个——她不喜欢他!就跟他也不会喜欢上她一样。
良久,见他完全没有半丝反应,而一旁的侍者已然吓呆的情况之下,张倩妮选择休兵,因为她觉得自己根本是在对头牛讲话。
「累了?」辛明磔单手一勾,一旁呆然的侍者随即反应过来,往前一站。
「加水,这位小姐的口一定很渴了。」骂了那么久,她要是不嘴干可就稀奇了。
侍者匆匆应声、匆匆点头、匆匆加水,然后也匆匆闪人。他刚刚真的是呆了才会杵在那好半晌。好不容易清醒了,当然是赶紧远离战火啰。
「谢谢!」端起刚注满的水杯,要喝之前不忘先对他道声谢。就算她对这位看不起人的大少爷很不爽,但是该有的礼貌她绝对是一点也不会少。
还是没应话,他只是颔首点头,继而沉思。
咕噜咕噜两大口灌完整杯水,她的确是口很渴了,她承认。好,喝完水了,可以继续开演讲大会。眼一调,欲开口之际,这才发现一双黑黝黝的瞳眸正对她的——
「这样盯着我干嘛?」啧,不要说她都拿出真性子,没装淑女样了,他才相上她,那她会吐血!
「妳不喜欢我?」没应她的话,他径自开了另一道问答题。
「呃……」要这么直接哦?「没错,我是不喜欢!」要坦白?那很简单,正好合她的性子。
头一点再一偏,他为今晚的饭局作了结论,那就是——起身、拿帐单。然后丢下一句话——
「很好,因为我也不会喜欢妳!」不理会对方的目瞪口呆,她率先离去。
他的心早八百年前就挂在外头的人儿身上,在这坐了一个多小时,这已经是极限了。
张倩妮愕然的瞪着那道离去的昂扬背影……现在是什么情形啊?
「哈!搞什么啊?」她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对待!那位辛家大少还真是勾起了她的兴趣,她实在是被他那阴沉沉的个性给搞得又想气又觉好笑。
「行,你了不起、你有个性,我欣赏你!」拎起背包,她快步跟上,然后脑子里考虑的是——
她该送他两巴掌,还是踹他两脚?又或者是——跟他称兄道弟,顺便称赞他够酷够帅、够让人想扁?
Anyway,她就是不想这样散场,因为她真的觉得他很鲜!
第四章
十二月的天——是冷的,十二月的雨——是冰的,而她只能兀自站在冷风冰雨中,茫然的不知该何去何从。
唉,能怨得了谁呢?是她自己招来这种情境的,她根本不能怨也不能怪。她很努力的说服自己——这样子,对大家都好,对他好,对她也好……
她也只能这样告诉自己了,只是较为悲惨的是——她没办法忽视掉心口上的一阵阵抽痛。
没什么、没什么的!他迟早也要娶进张家小姐,现在不过是吃顿饭而已,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的……
如果,她连这样一丁点的事都承受不住,那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所以,她很用力的告诉自己——没事、真的没事!
心头上的痛是微不足道、是不需要理会的……她早就准备好面对这样的事实了不是?她早就准备好了的……
仰头,她看着黑黑的夜飘下冷冷的雨,十二月的雨真的是冰冷的足以冻人,只是她的心早已冷到了底,再也感受不到它的侵扰。
真是可笑,这种时候她竟然还想唱歌呢,是谁的歌符合此情此景……有了,是「冰雨」吧!那首歌是怎么唱的呢?应该是——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
暖暖的眼泪跟寒两混成一块
眼前的色彩 忽然被掩盖……
一直很喜欢听歌、哼歌、唱歌,也许正因为有许多话,当她说不出口时,很多歌的意境却帮她带到了吧!
所以,她总是会在不同的情景忆起不同的歌,而现在……大概就是那首最合衬她哀伤的心了吧?
唉——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真的苦,但她却是傻的不愿放手,即使痛,她也想守在他身旁一生一世吶……直到,他再也不需要她了为止……
「妳在发什么疯!?」
一声怒骂钻进了她飘远的思绪中,猛然回头,她瞧见了气恼的他。
「你……」想说什么?她想说的是什么呢?
好不容易找着人的辛明磔又是生气又是不舍,瞪着她湿透的身子,他急忙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而后紧紧的包覆在她身上。
「为什么没在里头等我?」他以为她会在餐厅外或者是大厅里等他的,没想到却是在外头找着了她,而她竟该死的还在冷天里淋雨!
「你在生气……」低下头,她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哀愁。
「我在生气!?」哈,她的话显得有些可笑,「这些天,我有哪一天是没在生气的?」打从她要他娶别人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