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的方小米并不知罗旭东眼眸中的悸动所为而来,只害怕他的恐吓成真,以往的剑拔弩张全不见,只睁着一双本来就水汪汪、如今有些可怜兮兮的大眼睛。
这样的目光,顿时让罗旭东体内的血液沸腾,原本揪着她的手软了下来,他像被蛊惑般、头慢慢地垂下来……
但,任何浪漫遐想的事都来不及做,一察觉到他力道放松的方小米,立即蓄足了毕生所有的力量,双手双足并用地把他踢开,力道大到让他飞到了三尺外。
在这瞬间,方小米立即跳起,像风一样卷过公园,不见踪影。
罗旭东没有追也没有叫,原本跌坐的他颓然地倒向地上的草地,双手捣住了眼睛,一颗心依然澎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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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罗旭东虽没有再去骚扰方小米,却让方小米的日子更加生不如死。
因为他虽然不再用言语、动作骚扰她,却将位子换到她的身旁来,改用“思淫”的目光,对她进行精神迫害。
每一节课,不管国文英文数学,他的目光都不在黑板上,只死命地盯着她,盯到她头皮发麻、呼吸严重不顺畅。
刚开始一两天,她还能忍受,但这种情况持续四天、五天之后,方小米再也受不了了。
她强忍住想一拳揍扁他的冲动,丢给他一张纸条,约他中午到凉亭“把话说清楚”。
“罗旭东,你到底想怎样?你脑袋有问题是不是?要发神经别发到我身上来。”她气呼呼地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被女人指着鼻子骂,相信对罗旭东来说是极难忍受的事,但他却一反常态地安静,只瞅着她,眼神复杂。
“罗旭东,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再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就……我就……”看着他望着自己的“奇怪”目光,方小米接下来的狠话竟然说不出口,只有恨恨地转身,跟自己生气。
没多久,她就听到背后一道沉重的声音传来:“如果我说,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发什么神经?你信不信?”
“我懒得听你在这儿打哑谜,我警告你……”她不耐烦地转身,却对上一道迷惑中带有些微悸动的眸子,她当场怔在原地。
就在她果怔的空档,罗旭东上前一步,居高临下,持续他先前的凝视。
没错!方小米还是牙尖嘴利的方小米,观察了她五天,她凶巴巴、野蛮的个性仍是没变。
那……为什么这些当初的负面观念,一夕之间全变了?是那块香蕉皮作祟?还是他被恶作剧之神施了法?
五天来,极力搜寻的答案呼之欲出,结果却令他胆寒。
他“怎么可能”、“头壳坏掉”、“假戏真作”、“喜欢”上这个张牙舞爪的野蛮女人?
虽心中强烈挣扎否认,但事实胜于雄辩,这几天,方小米的影像就像鬼魅一样缠着他。
每天,他因见到她而喜悦,因渴望上学而每天充满期待,这样的心情说明了什么?他喜欢上她了!
他眼中一簇簇愈跳愈高的火焰,纵使未曾尝过男女之爱的方小米,也察觉不对劲了,她不自觉地向后退一步——
“罗旭东,你……”他眼中的炽热让她有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
“没错!我喜欢上你了。”
方小米脑门轰了一声!
她没想到,对方会这样直接、毫不掩饰地说了这样的答案。
“你……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天!她的脑袋顿时糊成一团。
“本来还不肯定,现在给的百分之百是正确答案。”说出来,似乎并没有想像中难。
“你疯了!”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我也希望我疯了,但,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刻都清醒。”
此刻,方小米看不到以往罗旭东对她嬉笑怒骂的势利嘴脸,也看不到那副高高在上的优等生气势,有的只是一种她所陌生的诚恳……
诚恳?
我的妈啊!她立刻发挥她长腿的优势,拔腿就跑。
罗旭东原想出声喊她,却又立即改变了主意。
想跑?她跑得掉吗?同班的优势让他嘴角浮起一道自信的笑。
蛰伏几天的阴霾,到此刻终于拨云见日,尽付这一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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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罗旭东自信的笑显然笑的太早,因为,一连串无情的打击接踵而来。
凉亭中的告白之后,方小米对他的态度没有多大改变,见到他不是躲就是闪,完全不给他有任何机会接近。就算接近也一副嫌恶的嘴脸,像赶狗一样赶他,让首次尝到人生大挫折的他像战败的公鸡。
“罗旭东,我不知道你的脑神经哪里秀逗了?不过,那都跟我没有关系,我方小米浑身上下都是缺点,你的好意我无福消受。”
这样无情的话语,连续几次从她口里吐出之后,让他原本无坚不摧的自信逐渐崩溃,人连带跟着消沉。
他“失落”的模样,当初与他换位子的贺土齐感觉到了;一向冷眼旁观的汪浩风也感觉到了,却没有多心去察觉什么,因为,他们以为这只是他为了赢得两客美味牛排所用的伎俩。
一个月期限已到,贺士齐迫不及待地要兑现赌约。
“阿东,看你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认输了吧?”
不明就里的话毫不留情地在罗旭东心中再划下残忍的一刀。他瞪着贺士齐,一脸阴霾。
“干什么这种表情?输不起啊!”贺士齐推推他。“你就当作请我跟阿风吃牛排,三人聚餐的费用你出,这不就得了。”
见他脸色没有好转,贺士齐还以为他只是自尊心受到打击,接着又道:“不甘心?”再道:“要是你真吞不下这口气的话,干脆我们请阿风出马,再让那个方小米吃点苦头。”
他把眼神调向汪浩风,但后者一点也不给面子地说:“别把脑筋动到我身上,我不做这种无聊事。”
“怎么会是无聊事?兄弟受难,我们难道能眼睁睁地杵在旁边纳凉?”
“是不能。”汪浩风讽刺。“既然不能,为什么你不发挥一下兄弟间高尚的情操,亲自下海。”
“我?”他惊愕地指着自己。“不行不行,先不说我已经死会的事实,就算我还活会,我也没办法面对一个只矮我六公分的女人,我的大男人主义会先让我窒息而死。”
他们三人,最矮的就是他,才一七六公分,当然比不上一八二的罗旭东与一八六的汪浩风。
这样推卸责任的话语让汪浩风冷哼了一声。
贺士齐再看看罗旭东,那张老K脸让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唉!早知道你这么输不起,当初我就不会那么无聊的向你下战帖。”
左一个“输”字、又一个“输”字,听在罗旭东耳里,是刺耳在心里。
终于,他再也忍无可忍——
“贺士齐,你的屁到底放完了没有?可不可以闭嘴让人清静一下。”
突如其来的大火气,令贺士齐吓了一跳,却令江浩风皱眉。
“阿东,有必要发这么大的火气吗?”
罗旭东看着一脸无辜的贺士齐,再望望一脸深沉的江浩风,嘴唇掀了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揪紧了眉头,最后,大步离去。
第五章
周日,方小米特地起了个大早,跟着妈妈到行天宫拜拜。
自从被编到三年五班后,她就诸事不顺、七息失调,令她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冒犯到了什么牛鬼蛇神。
从不信邪的她这次主动提议去拜神,虽让米妈讶异不已,但也立即相信女儿所编的理由——想祈求神明保佑让我考上第一志愿。
为求个好兆头、摆脱掉连日来的厄运,一大早,方小米就恭敬地起身漱洗。
她特地换了件纯白的洋装,把老扎成马尾的头发放下来,将它梳得黑亮黑亮的。
俗话说:“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
意思是女人只要肯用心打扮,母猪也能赛貂蝉,更何况是方小米这种天生条件就嫉妒死一拖拉库女人的“清秀佳人”。
果然,米妈一见到她,惊讶外加赞叹:“小米,妈咪现在才发觉到,我竟然有一个这么有‘气质’的女儿。”
听出老妈的挖苦,方小米白了她一眼,“你没注意到,那是因为你偏心,你跟爸从小就把注意力放在弟弟身上,把可怜的我撒到保母家,任我自生自灭。”
“你这丫头还好意思说?”米妈轻轻地敲了下她的头。“是谁玩到不想回家、直嚷着要当人家的女儿?还让我和你爸死求活拖才把你拉回家?”她又敲了下她的头。“说话要凭良心!”
“妈,我就是这样被你敲笨的啦!害我考不上北一女!”
“什么!自己没本事还怪到我这儿来,你欠扁啊!”
米妈作势要肩她,方小米缩起了脖子跟眼,却不料,米妈把她揽进怀中,用力揉着她的头发。
“你喔,就是这张嘴不认输,以后哪个倒楣鬼看上你,准要吃苦受难一辈子。”
“妈,人家的头发都被你弄乱了啦!”她出声抗议。
“乱有什么关系,再梳一梳就好了嘛!”抗议无效,米妈揉得更起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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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行天宫,方小米很虔诚地跪在神童前告诉神明,她近日所受到的“苦难”,请诸神千万保佑她远离厄运,驱定身边的孤魂野鬼。
瞧她一脸虔诚,米妈在旁笑的很满意,因为她刚刚抽了支上上签。
“小米,佛祖对你的表现似乎很满意,妈替你抽了根签,你来瞧瞧。”
米妈对女儿招了招手。“是上上签喔!求功名大吉。”
相对于米妈的笑,方小米一看,却差点昏倒,因为她看的部分根本跟米妈不一样。
只见签诗上所载、有关运势的部分只有七个字一一犯桃花兼犯小人。
她的心情顿地跌落谷底。
米妈没注意到,搂着方小米的肩膀,高兴得合不拢嘴。“别担心,有了佛祖的帮忙,考上第一志愿绝对没有问题。”
方小米内心却在哀嚎,直觉乌云罩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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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与米妈说好,拜完神后接着去逛街。
但,她看了那根签的内容后,哪还能硬摆出一张笑脸陪着母亲逛大街?
所以,她随随便便编了个理由,说要到书店买参考书,准备好好冲刺。
这样一个理由,望女成凤的米妈当然不疑有他,大方地掏给她几张大钞后,就在路口SayBye,自己跳上计程车,往败家之路迈进。
方小米也没有说谎,真的来到全台北市最大的一家书店。不过,她看的不是让她前途发光发亮的参考书,而是来到小说专区,看她最爱的科幻小说。
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看这种书能让自己的思想暂时奔驰;现在这种时候,更需要这种书来抚平那张给所带来的伤痛。
就在她倚在书架边,聚精会神、又津津有味地看着小说时,却不知门口正前一后地走人她的两个同班同学。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狭路相逢、冤家路窄的两个死对头——汪浩风与马菲丽。
虽是结伴同行,仔细一看,两人的神值却颇不协调。汪治风摆出一副老K脸,写满了不耐烦;马车丽却是一到小媳妇模样,小心翼翼地跟在身一旁。
“阿风,谢谢你肯陪我出来买参考书,我……真的很高兴。”马李丽神情有些扭捏,在心上人面前,对付方小米的那种张牙舞爪不复见,只有浓浓的小女人娇态表露无疑。
汪浩风只略冷哼了一声表示回应。如果他早知道马菲丽会大胆地跑到他家按门铃,他不会否决掉父亲到球场打高尔夫的提议,毕竟,打球运动健身,总比陪个女人做这种无聊事来的有意义。
虽老大不情愿,但他毕竟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青年,人都已到门口,要将她赶回去的话语他也说不出口。只好捺着性子,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
“参考书都在那边,我们过去吧!”他指了指参考书专区,率先走了过去。
然而,却在眼神淡扫的瞬间,一道白色纤细的背影攫住了他的目光。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直勾勾又大胆的目光,定在那人背影上。
纯白色的无袖洋装衬出一双白皙无瑕疵的手臂,笔直柔顺的黑发直直地散在两颊边、挡住了轮廓分明的侧面,那佣懒、闲适地倚在书边、秀发半遮面地略低头阅读的模样,像一道春风,让整个静态的画面鲜明生动了起来。
这一幅画,无预警地板进他平静了十八年的心中,激起了一种他自己也不明白的陌生涟漪。
跟在后头、满心欢喜的马菲丽不了解他为何停下脚步,走到他身旁,仰起头问道:“阿风,怎么了?怎么突然停下来,害我差点撞到你。”
马菲丽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志。他不舍地收回目光,不让眼神泄露更多的秘密。
“没什么!我以为看到个熟人,结果不是。”
胡诌个理由敷衍过去,他大步走向参考书区,锁定一个可以将那身影尽收眼底的有利区域站定。
马菲丽没有怀疑,立即跟了过去,并肩站在他身旁。
“阿风,这么多书,我看的眼都花了,你可不可以帮我挑?”看着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书,马菲丽娇嗔地道。
换作平常,这样的语调一定令他皱眉,但这一次,专注力并不在她身上的汪浩风却“听话”地自书架中随意抽出一本书,递给她。
“这本书整理的不错,你先看看。”
马菲丽欢天喜地地接过,当着他的面认真地翻阅起来。
而趁着她低下头翻阅的空档,汪浩风迫不及待地把眼神投向那幅令他心动的画,却在发现不只他一个人发现她的存在时,而微微恼怒。
几乎在书店内所有的男生,都会有意无意地朝“那幅画”望上几眼,甚至有些较大胆的男孩子故意靠近她,想引起她的注意。
见到这样的状况,他的心中竟升起一种独占欲,想将她带离现场,阻断掉那些狂蜂浪蝶的目光。
“阿风,我……”马菲丽拾起头,本想告诉他这本书不错,她要把它买回家,却在他脸上捕捉到一抹从未见过的奇异光彩。
她好奇地循着他目不转睛的视线望过去,毫无困难地找到定住他目光的源头之后,晴空万里的心一下乌云变色。
“阿风,她是谁啊?你认识她吗?”试探一问。
汪浩风没有回答,热切的目光也不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