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他就是那天在书店遇到的那个男生,恍然大悟地指着他道:“是你!你叫……沈志中,对不对?”
“真高兴你还记得我。”沈志中的嘴角弯得更高。
“你怎么会到我们学校来?”语毕,见一旁一头雾水的林波静,方小米小声地在她耳朵边道:“小静,他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过,在书店遇到的大帅哥。”
林波静点点头,送出几道打量的眼光。
“我是专程到这儿等你的。上次跟你聊得很愉快,想跟你交个朋友。”沈志中对自己的“企图”直认不讳。
在这样的坦白与那道阳光般笑容的笼罩下,坦白说,方小米的芳心小小地颤动了一下。
然而,所有多余的颤动都来不及扩大,一道强而有力的臂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介入了她与沈志中之间,来不及尖叫,来不及思考,来不及看清是谁,她就被拉进了一辆恰巧驶进站的公车中。
等到她回过神,她已经在一辆驶向未知目的地的公车里。
“江浩风,你发什么神经?我要告你绑架兼妨害自由!”看清楚始作涌者是谁之后,方小米是气到不行,但又顾忌公车内人多,不敢太大声吼。
江港风仍是如往常般地冷漠,只不过垮下的眉头中多了些愠色。他蹙着浓眉瞪着她,没有呼应她的火气。
见他不理,方小米是有气没地方发,狠狠地瞪了他两眼后,用力伸出手想去拉下车铃。但,伸出的手却停在半空中——
“你敢下车的话试试看!”声音不大,但伴随着的目光却很吓人。
在这样的眼神下,方小米的手还真的迟迟不敢去拉那条铃线。挣扎了一会儿后,才见她恨恨地收回手。
她当然不承认自己屈服在那声恫吓里,更不承认自己怕了他,她方小米别的没有,就是有骨气。
但但……自己最引以为做的骨气为什么使不出来?为什么今天会这么窝囊、屈服在他的淫威下……
一时找不到说服自己的有力理由,所以,她更生气。
由于汪浩风死绷着一张脸,没有再跟她说话的打算,虽几度想出声抗议,但方小米还是忍了下来。
一直到被“恩准”下车,方小米才知道,她来到了沙仑海滩。
“江港风,你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是谁?可以控制别人的行动!”脚才踏地,所有忍了许久的火气便一古脑儿全对江浩风发了出来。
汪浩风瞅了她一眼,对她的火气仍是不回应,却自书包内取出一只精巧的行动电话,开机。
“电话号码几号?”
“什么电话号码几号?”没好气地回道。
“家里。”
“奇怪了,我家电话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以为你——”
“你到底说不说?我警告你,我的耐性很有限。”
又是那种骇人的目光,盯得让人会不自觉头皮发麻的那种,方小米一阵胆寒。
瞬间,所有火气撞向冰山,不是冰山融化,就是火气变蒸气,迅速消失不见。明显地,方小米属于后者。
所以,虽不情愿,她还是乖乖地将家里的电话号码全念了出来。
更呕的是,他竟然自作主张地拨了她家里的电话,还跟她父亲有着如下的对话——
“请问是方伯父吗?你好,我是小米的同学,我姓汪,我跟小米现在在图书馆讨论功课,可能会晚一点回去,为免你担心,特地跟你说一声,待会儿,我会送小米回家,请你放心。再见!”
方小米简直瞠目结舌!
她不敢相信,他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地拨电话到她家,还编故事骗她父母?
还有,谁允许他直呼她的名字?
瞠目结舌的表情尚未恢复,便见汪浩风又拨了第二通电话。
“刘伯,我是浩风,我现在人在沙仑,麻烦你两个小时后来接我,对,正门口。”
两个小时?什么意思?她得和这只大恐龙困在这儿两个小时?
所有新气、旧气、不被回应的乌气,卷成一道强烈气团,狂吹向陆地。
“江浩风,你太过分了,谁给你权利自作主张,我警告你,立刻停止你这种变态行为,我要回家!”
说完,立刻转身,卷起一阵冷风。
不过,冷风遇到冰山,威力仍不够强,风尚未刮出去,便撞到冰山。
“想回家可以,先把话说清楚。”
“汪浩风,你到底想怎样?我跟你之间有什么话好说的?你不要欺人太甚!”她简直气到要抓狂。
汪浩风满脸寒霜地瞅着她。突然,他伸出手——
方小米以为他要打她,稍缩起了脖子,却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是肩膀上的重担减轻。
肩上书包无声地跑到他肩上,这动作背后的体贴意义她不及细思,当下,只想到他的恶劣行径,只想与他作对。
“书包还我!”她伸手要抢,却被他抓住。
“如果你继续用这样恶劣的态度讲话,我保证,到今晚十二点你都不可能回到家。”
他黝黑的瞳孔散发出一种深不见底的光芒,让方小米知道他的威胁恫吓绝对不是玩笑。
心中有了顾忌,火爆脾气收敛,却把气出在他紧箝住她的手上。她想甩开,却怎么也挥不开他如铁钳般的手。
“你……放开我!”
他充耳不闻地拉着她,往海边方向走去。
一直来到离人潮有一段距离之后,他才放开她的手。
“有些话,今天我一定要说清楚。”
“哼!”她转过身背对着他。虽然四周黑漆漆的,只闻浪涛声,让从小就怕黑的她立刻后悔,但,此刻的她宁愿面对黑暗,也不愿对着那只该下地狱的大恐龙。
“今天下午,我对你所要求的三件事,为什么没有一样做到?”
“哼!”她又自鼻子冷哼了一声,表示了对问题的不屑。
汪浩风直直盯着她的后脑勺,接着,伸出手,把她头发上的发带扯了下来,一头乌黑长发立刻飘在海风中。
“你做什么?”这样的举动,让她的怒火又燃起。
“这是第一件事,以后在我面前,不准把头发绑起来,如果你做不到,我就像现在这样帮你做到。”
“你有病是不是?我的头发哪里碍到你了,我——”
他厌烦地打断她——
“第二件事,我想你听的不够清楚,我再重复一遍,以后没有我的许可,不准随便和其他男生讲话,今天,念你初犯,我就不予追究。”
“第三件事,我没有等人的习惯,更没有办法接受被放鸽子的事,以后约定好的时间地点请牢牢记住,我不欣赏爱迟到的女人。”
“人”字刚落,方小米隐忍多时的怒火便又发了出来——
“江浩风,你的屁放完了没有?如果放完了,换我说!”她直直挺在汪浩风面前,用中指指着他,“你给我听好,第一,头发是我的,我爱怎么绑是我家的事,你管不着;第二,嘴巴长在我脸上,我爱跟谁说话,更是我的自由,完全不干你屁事;第三,你不欣赏爱迟到的女人,那是你家的事,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气得脸红脖子粗。“汪浩风,在你的世界里,你或许是王,可以任意对他人颐指气使、无理取闹,但不是所有人都得任你的不平等条约摆布,都得忍受你的霸道与无理,你要搞清楚这点!”
汪浩风的浓眉蹙紧。
“原来在你心中,我是这样一个恶劣的家伙。”
“没错,比我可以形容的更恶劣十倍。”她直言不讳。
他蹙眉看着她;她用下巴看着他,剑拔弩张之气飘散在空气中。
蓦地,汪浩风笑了……
“还好,才十倍而已。”
这样的笑实在太突然、也太诡异,尤其在这对峙的时刻。
所以,她浑身扬起警戒的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才十倍而已,那证明我还有希望,没有一开始便被三振出局。”
“什么意思?”她警戒未解又增添了狐疑。
“很简单,我要当你唯一的男朋友,意即,我要追你。”
老实说,就算天上的陨石现在落到她的脚前,她可能还不会如此震惊。
“我要追你”这四个字震撼力实在太大了,让她忘记自己是与他对峙的局面,就像个超级大呆瓜一样,傻傻地站在他面前。
良久,恼怒才又重回她身上,“你在开什么玩笑?这样作弄我很好玩吗?”
“你以为我会这么无聊?”他反问。
不会……才有鬼!
原本,对她极尽侮辱之能事的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把她押到这儿,告诉她,他要追她?他是把她当三岁小孩吗?她看起来有那么蠢吗?
就算天下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可能会降低我的格调,看你一眼。
这句出自他的口,充满不屑、侮辱、轻蔑的话语,像针般猛地戳向她的胸口,怒火再次充斥她胸中——
“汪浩风,要恶作剧,你们找错对象了。”
“你不相信我?”他挑眉。
“废话!”她毫不犹豫地大声回答。“你在玩什么把戏我没兴趣知道,但你们未免也太小看我方小米了。你以为随随便便跑来跟我说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就会感激涕零、像个花痴般攀上你?哼!你错了,别人吃你们世华三公子这一套,我——方小米一点都不希罕,去骗骗无知少女吧!”隐忍多时的屈辱终于发泄出来,内心果真无比的舒畅。
江浩风看来却一点也不舒畅,眉头深锁外加印堂发青。
“说完了?”江浩风慢慢靠近她,散发着一种危险。“如果说完了就静静听我说,一字一句用心听,因为我不敢保证我还会说第二次。”
“你想干嘛?”虽感到危险的讯息,但她还是力图镇定。
还好,他在距离她还有三十公分处停了下来。
“我再强调一次,我汪浩风不会做这种欺骗别人感情的无聊事,也不屑去做。”他嘴角抿得死紧,换上一种深沉。“如果你只因个人的偏见否定掉我,那太不公平,也是你的损失。”
他望着她,黝黑的瞳孔一闪一闪地,比天边的星斗还亮。
“我从没有对第二个女生说过同样的话,你是第一个,相信也是最后一个。如果你是因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而无法接受,我可以认同,我会给你一点时间,学着慢慢去接受我。明白了吗?”
看样子应该是不明白,因为方小米小脸上堆满了的不是满满的感动,而是深深的不以为然。
第七章
好不容易回到家,已是十点多。
前一个路口,汪浩风便要家中司机刘伯停车。
接着他转身对着始终看窗外、不与他交谈的方小米道:“今天,我们的情绪都不太稳定,改天,我会亲自登门拜访伯父伯母。”
他的话,方小米根本懒得应,白了他一眼,连一声再见也没说,推开车门就想下车。
对一个控制她行动,满口疯言疯语、又有理说不清的人,她已算有风度涵养了。
然而,她的手才刚碰到车门,汪浩风却横身拦住她。“明天早上七点,我会来接你一起上课。”
这句话,难得没引起她任何反应,只白了他一眼。
事实上,她根本没把他的话听下去。今天晚上,她的情绪起伏太大,为了骂他,她用掉太多力气,现在的她,只想回家休息,没有斗嘴的力气。
她的没回应,他径自把它当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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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当一夜噩梦连连的方小米,哈欠连天地踏出家门口时,她根本没料到会见到汪浩风。
“早!”相对于她浮肿的双眼,汪浩风气色良好,看的出昨夜一觉到天明。
“你又来做什么?”她的脸重重地垮了下来。
他替她开了车门,“你迟到了二十分钟,走吧!再不走要赶不上早自修了。”
他的自作主张,让方小米心中的反感升到最高点。
“谁说‘我’要跟‘你’一起上学?”她特别在“我”跟“你”两个字加重语气。
他停下开门的动作,整个人靠在车门上,好整以暇地道:“我一点也不介意在这时候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但是,请抬起手看看表,我要提醒你,今天大门口值班教官是莫教官,迟到的后果相信你很清楚。”
莫教官是全世华学生公认最“铁面无私”的教官,做事完全不讲情面,赏罚分明,是苟子“性恶论”的忠贞追随者。
她的习性,方小米再清楚不过,因为,迟到常客的她,有几次落到莫教官手里,下场都很凄惨。
印象最深刻的是最近这一次,她要她用毛笔写正楷字“我不可以再迟到”一千次,而且只给一天的时间,写的她手简直要断掉。
由于印象实在太深刻,自从那一次后,最近几个星期她都不敢再迟到。
坦白说,“莫教官”三个字让她有些顾忌,但要她上车……这属于面子问题。
没错!她是可以很有骨气地挥挥衣袖,自己到公车站搭公车,但公车路线九弯十八拐的结果,一样逃不过莫教官的制裁。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但……但要她妥协上他的车……不甘愿啊!
内心、自尊与现实交战:表情、骨气与理性交锋,正战的你死我活之际,旁观者介入——
“如果你无法作决定,我来帮你。”江浩风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把她塞进后座里。
方小米的屁股还未完全就定位,就听见江浩风对着司机吩咐道:“刘伯,麻烦你开快一点!”
“江浩风,请你客气一点好不好?我是人耶!不是垃圾。”虽然最后是汪浩风替她作了决定,但明显地,她可是一点都不感激。
“你当然不是垃圾,要不然你不会坐在这里。”他对她眼中的怒意视若无睹,拿出英文课本背单字。
方小米本想再说,但见对方一副不准备理她的样子,只好拉好衣服、放好书包,打算跟昨晚一样,用后脑勺瞪他。
忽然,才转过头,头发便傅来一阵拉扯的痛,不久前才刚绑好的马尾,又散了开来
“汪——浩——风!”她当然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我警告过你的。”他扬扬手中的发带。
“还给我!”她伸手就抢。
汪浩风却把手扬得老高,还抛下一句挑衅:“有本事你来抢啊!”
“可恶……”她诅咒了一声后,整个人扑了过来,想扯不肯高举的手。
然而,纵使她身高一七O,但还是差了一八六的他一大截。
“汪浩风,你还不还我……”不服输的她没注意到自己整个人已“黏”到了他身上,仍奋力想拉不肯高举的手,却怎么也够不到。
“不还又怎样?”
“你可恶透顶……”
“谁叫你不听话!”
两人扭成一团,看似亲呢,实则火爆。
前面的刘伯从后视镜看着两人打闹的模样,嘴角不禁扬了起来:心里想的只有四个字——年轻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