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阵手机音乐响起。
「喂。」她拿出皮包里的手机,按下通话键。
一听到她的应声,手机彼端传来一道不甚清楚的松气声。是接获便衣保全通知失去她踪影的雷法厉。
「小五,妳现在人在哪里?」雷法厉不悦的问着。
「我还在外面,有事吗?」
「没事,只是……」
「哥,我没事的,你不要紧张,我等一下就会回家。」
「这……好吧,到家的时候,记得打通电话给我,知不知道?」
「嗯。」切断与雷法厉的通话,她将手机重新放回皮包里。
环视身边一个个脸上有着慈爱光芒的孕妇,雷法伶别开眼,转过头望向玻璃窗外的夕阳。
敛下双眸,她静静的等着,等到太阳下山,天色暗了,路灯亮起……
「雷法伶。」一名护士走出看诊室,高声喊出她的名字。
听到自己的名字,她站起身走进看诊室。
她紧抿红唇,在年约四、五十岁的女医师面前坐下。
其实不用女医师再说,也不用再看什么详细的检查报告,由女医师的眼神,她已经知道检查的结果--
「多大了?」她唇角有着一抹淡笑。
「恭喜,已经有一个半月了。」看她脸上有笑,原担心她未婚身分的女医师神情顿时轻松不少。
「一个半月?」真的有了。她唇际笑意缓缓淡去。
按时间往回推算,她知道这个孩子应该是在杰克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那一晚有的。
那一夜,他像是要弥补消失的那一个月,一整夜,不断地要她,要到她该有的防护措施都来不及做,要到房里的保险套已不够他使用。
只是,她以为事情不会那么巧,不会才那么一晚,就……有了意外……
「是男的,还是女的?」回过神,她轻声问着。
「现在胎儿还太小,看不出来。」女医师笑得温和。
「这样吗……」她神情幽然,垂下头,似失望着。
「这二个月是危险期,有很多事妳都要特别注意。」女医师想叮嘱她。
「危险期?」她拾起头,看着她。
「一般我会建议在这段期间内,最好不要有太过激烈的行房……」
「那样,孩子会流掉?」看向窗外,她看似无意的问着。
「不一定会流掉,但很危险就是了,所以如果妳想保住这个孩子,最好提醒妳男朋友……」
「是吗?」再也听不见女医师的交代,她一脸茫然地望着窗外天空。
刚才她离开公司时,天还好亮、好蓝,但现在……天色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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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才驶入台北大厦地下停车场,远远地,她就看见等在电梯口的他。
看着他,她眼底有着笑。
即使是一身随性的穿著,身材高大、酷颜冷峻的他,依然气势强悍,教人无法忽略。而这样的他,是她孩子的父亲……
「怎么了?」为她拉开车门,黑杰克发现她神情有异。
「没事。」下了车,关上车门,她对他轻摇着头。
挽着他的手臂,雷法伶慢慢的与他走向电梯。忽地,她愣看着让她挽在手里的臂膀。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可以这样自然的挽着他,而不再担心被邻居发现两人的事。她好象已经习惯这样挽着他,与他一同回到楼上。
缓缓调移视线,她仰颜凝望他冷峻颜容。
他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她的行为,也改变了……她的世界。
她该不该告诉杰克,她已经怀孕的事?
如果知道自己就要当爸爸了,他会有怎样的心情?他会不会高兴?
她想,他应该会吧。因为他是这样的在意着她,这样的宠她、疼她,那他多少就会期待两人的孩子出生才对。只是……
她该留下这个孩子吗?
望着近在眼前的强势男人,雷法伶眼底有着迷惘与犹疑。
「那就好。」俯看着她黑色瞳眸,他简单地说着。
他知道她并没有说真话,也知道她下午离开公司时,刻意甩开雷家派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人。
因为就连他派在她身边的人,也被她顺利甩脱;若非她先前已交代过会晚点到家,恐怕在她还没到家前,他已经急得发狂了。
「妳要记得,如果有事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藏在心里,知不知道?」
他再三叮咛。
雷法伶知道他在担心她,但……静看着他温柔眼眸,她不摇头、不点头,也不说话,就只是淡淡的对他笑着。
敛下眼眸,低下头,她的笑,有些凄然。告诉他?她能告诉他什么?
告诉他,她想拿掉他的孩子?
告诉他,她不能让自已的孩子,和他一样有个个黑道背景的爸爸?
告诉他,她害怕自己的孩子,在未来也会和他一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不,她什么也不能告诉他,什么也不能说,以他的专制与强硬,他绝不会答应她拿掉他的孩子……
第八章
黑杰克明显察觉到她近半个月来情绪大起大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前一刻,她可以对他笑得温柔,但这一秒钟,她已发了呆,眸光失焦地怔望窗外远方,下一秒钟她又神情凄然,好似心底藏了什么秘密……
只是热情之后,她往往躲进浴室,借着强大水柱掩去她的放声痛哭,也借着关灯沉睡,来遮住自己哭泣的容颜。
她以为他不知道,但他怎可能不知道?
他只是不想拆穿她的假装,他希望她能主动告诉他,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一等十数天,面对她白天若无其事的模样,他失望了。
他想她若不说出来,他很有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她这阵子的改变所为何来。
但这一天……
「呜!」早餐才吃下一口,雷法伶脸色一变,急捣住嘴冲向洗手问。
「法伶!?」黑杰克心一惊,快步跟上,但被她阻于门外。
喀地一声,她落了锁。
「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没事……呜!」又是一声呕吐。
蓦地,黑杰克黑眼一亮。
想着她日渐苍白的脸庞,不振的食欲,消瘦的身子,还有她已迟来多时的月事,他怀疑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但他需要确定。
五分钟之后,雷法伶终于走出洗手间。
「我陪妳去看医生。」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在他心底轻飘荡着。
「看医生?」她神情微慌,扯着谎,「不、不用,我没事的,我只是近来肠胃差了点而已,没事的。」
「是吗?」他笑宠着亲吻着她的额。
「你吃吧,我上班要迟到了。」无法再面对他的怜惜笑颜,雷法伶勉强回他一个笑,快步往房间走。
拿起梳妆台上的皮包,穿过挡于房门口的他,她故作镇定走出家门。
「今天早点回来。」他笑着搂住她的肩,伴她搭乘电梯下楼。他打算等她下班回来,就带她到妇产科诊所做一下检查。
她愣了一下,急忙摇头,「不、不行,今天公司会很忙,我会晚点回来。」
「妳星期五不是都可以早点下班?」他浓眉微拧,凝眼望她。
「这星期比较忙。」她垂下容颜,避开他的锐眼。
「是吗?」
「嗯,你快上去吧。」不想再多说,电梯门一开,她便快步走向停在专属车位上的红色轿车。
拉开车门,她坐进驾驶座,像是急于逃离他似的快速发动引擎,放下手煞车--
打档踩下油门朝地下室出口急冲而去。
而站立原地,看着已空无车影的车道出口,黑杰克蹙拧浓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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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钟,黑杰克倒了杯刚煮好的黑咖啡,走出厨房转进书房。
他一边喝着热咖啡,一边翻开白亚送来的各地豪门酒店上季营收报表。
看着报表上各地豪门酒店营收数字皆大幅成长,他唇角微微上扬。
这季的红利,又可以给大伙一个惊喜了。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他的轻松心情。是沉迪来电。
快速拿出身上手机,他拧眉按下通话键,即听见沉迪的抱怨--
「黑少,你太不够意思了,要当爸爸了也不通知一声。」
「你怎么知道的?」黑杰克神情微诧。
「咦?不是吗?我以为她到妇产科看诊,就是……」
「法伶现在人在妇产科?」一道笑意,扬上他的眼。
原来她自己也注意到了。
「你等等,我先进去探一探好了,免得误会让你空欢喜一场。」
「先告诉我,你们在哪里。」
记下诊所地址,黑杰克一手拿着手机等待,一边快速收拾桌上档案资料,转进衣物间拿西服外套及车钥匙,就大步迈向玄关,走出大门,想尽快赶到诊所陪她。
不管是或不是,他都应该陪在她身边。
但他真的有百分九十九的把握,自己就要当爸爸了。
想到法伶即将为他生下孩子,一道暖流缓缓滑过他的心头。
「原来你不想要这个孩子,难怪你连提也没提过。」沉迪声音再起。
「谁说我不要孩子?」突然入耳的话,教黑杰克微愣而停下脚步。
「黑少,你不要再骗我了,如果你没有不要这个孩子,那她怎么可能来做流产手术?你当我脑子有那么简单吗?」沉迪觉得自己被要了。
瞬间,黑杰克俊酷颜容骤然冷下。
「你说她要动流产手术!?」伫立电梯问,他紧握双举,脸色阴沉,全身则闪意外得知的消息而颤动。
「你不知道?」沉迪惊讶道。
「可恶!」黑杰克愤握拳头,狠劲朝墙壁重击而去。砰!
似再也无法抑制此刻心底狂乱飞窜的愤火怒焰,一声声沉重喘息自他口中愤然吐出。
她竟敢这样对他?她竟敢这样对她!?
不断上下起伏的胸口,满载了黑杰克此刻难以倾泄的愤恨。
他一直视她为唯一,以真心待她,而今天她竞如此对他!?再也抑制不住的怒焰,剎那问直街上他脑子。
「把那间诊所给我包围起来!」一句阴冷的话自他口中硬挤而出。
「包围起来?」一声不解传来。
「谁要敢帮她动手术,就把那人的手给我剁下来!」
切断通话,他乘坐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
原该迈开的脚步,此刻却如千斤重般的教他步步难行。
强忍住胸口泛滥怒涛,他行到轿车旁,打开车门,将手机丢进车里。
咻!才一会时间,一辆黑得刺眼的奔驰跑车,已自台北大厦地下停车场疾速冲出。
不顾黄色交通号志闪烁,黑杰克双手紧控方向盘,急转过弯,强行逆向驶往对面车道。
紧握方向盘,他酷颜紧绷,黑眸森冷,全身僵硬而气血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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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要考验她不要肚里孩子的决心,三十分钟过去,等在手术室外的雷法伶依然见不到任何医护人员靠近她。
隐约中,她依稀听见前面大厅有骚动声,但此时,她无心注意其它身外事。
紧抿着唇,她脸色苍白,神情迷离地轻抚着依然平坦的腹部。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留下他,但……她不想看见自己的孩子,在未来走上黑暗的江湖路。缓缓地,一阵泪雾蒙上她的眼。
她不要她的孩子将来有伤人的机会,也不要自己的孩子走上歧途。
她没有选择,她只能在杰克还不知情的时候……微抿着唇,垂下头,她敛下眼睫,轻轻眨去眼中泪意。
突然--
「给我起来!」一强劲力道将她自椅上狠扯拉起。
蓦抬头,乍见一脸暴戾的黑杰克,她双颊血色急速褪去,双唇骇张。
他颜容冷峻,神情阴森,一身黑色西服如撒旦羽翼般,强释出他一身的阴沉与晦暗。
他知道了!击入脑海的想法,教雷法伶身子一震,唇角微颤。
「进去!」
狠着眼,黑杰克一把将她推进手术室,隔去另一扇门外的围观人群。
「说,孩子多大了?」他言语森寒。
紧抿着颤抖的唇角,她不发一语,想强作镇定。
但见不到他眼底以往的温柔,见不到他唇际因她而有的笑意,她眼眶泛红,鼻头一酸。
她的决定夺走了他的笑,同时也夺走了他的温柔……
「我叫妳说!」他咬着牙施劲拐痛她的手。
「两个多月。」她忍住痛。
「知道多久了?」
「半个月。」
「半个月?妳已经知道这么久了,竟还不告诉我?」他冰冷的眼眸,有如千年寒冰般直冻她心口,「妳不知道这个孩子,我也有份吗?还足妳不知道这是我黑杰克的孩子,嗯!?」
「我……」
「妳找死啊!」怒到了极点,黑杰克黑眸愤瞠,大手高扬,眼看就要朝她挥掴而下--
惊视他高举的大掌,雷法伶瞳眸骇瞠。
她是可以闪躲,但她想躲的不是他即将挥下的狠掴,而是他眼底无法隐藏的幽愤控诉。
在她想杀死他的孩子之际,他绝对有权利打她,甚至杀了她。
扬起苍白容颜,她闭上双眸,紧咬着唇,静待着他凶狠袭来的一掌。
然而,看着她因怀孕而清瘦的身子,看着她依然傲扬的脸庞,他眸光幽愤,身一转,手一挥,将旁边手术器具盘奋力扫向墙壁。
啪!盘飞旋空,刀起剪落,多样利器撞击墙壁而纷纷坠落地面,发出铿锵声响。
「该死的妳!妳不知道我也有做父亲的权利吗!?」愤旋过身,他一把掐住她的颈子,咬牙恨问。
纵使害怕,脸色惨白,雷法伶依然毫不挣扎的凝望着他的眼。
她以为自己可以正视他的愤怒……
但乍见他愤厉眼底隐隐浮现的深沉悲哀,她神情骤惊而慌乱的别过头。
她无法面对他眼底愤恨的严厉指控。
「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是为了什么!?」
紧咬着唇,她噙泪不语。
「既然要拿掉,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知道的时候就拿掉,为什么还要留着让我发现!?」他狂吼道。
「我……」仰望着他,她身子微颤,脸色惨白。
她原以为能借着杰克对她激情动欲,自然流掉孩子。但这些天下来,她肚里的生命,依然强韧的依附着她生存。
「说!?为什么还要留着它,让我发现!?」怨愤的心,教他再朝她细白颈子施劲狠掐,似要夺走她已然微弱的呼吸。
「我……」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就此闭上眼,再也不需面对他似已无法平息的狂怒愤火。
「把话给我说清楚!」他恨她的沉默。
入耳的狂愤质询,一再渗入雷法伶似已空了的心绪。
「我叫妳把话给我说清楚!」砰地一声,黑杰克怒得一手推开她。
说清楚?在这个时候,他还想给她解释的机会?缓回过头,她回眸凝望着他狂怒容颜,一道水意染亮她清幽黑瞳。
他可以一掌就打死她,但……即使已怒到了尽头,他依然控制着手劲力道,依然无法对她下手,依然希望她能给他一个原谅她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