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校园,因下课钟声的响起而逐渐沸腾起来。
吱喳的学生们鱼贯的步出教室,洋溢著傲人青春的脸上,似乎丝毫不受那冗长的课 程影响而显疲累,一合上书本,便有许多缤纷的节目窜了出来。
三三两两地谈论著活动,而其中又以登山社的兴致最高。
然而,一向是登山社忠实会员的黎争争,却一反常态地沉默,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 ,似乎少了平日那种兴奋的光彩。只因为,她身边的人教她轻松不起来。
风羽菲揽著她的肩,一直在叨叨絮絮著她的伟大计画,同时还不忘频频向穿梭而过 的同学招呼致意。
黎争争有些心不在焉地附和,偶一抬头,正好瞥见风羽菲那灿烂的笑靥。
其实,羽菲的美丽是众所皆知的,大学四年来,追求她的男生不计其数;可是,也 许是造化弄人,上帝赋予了她让男人著迷的外表,偏就给了她那种叫男人望而却步的性 格。
羽菲生性豪爽,慷慨热心的胸襟更是不让须眉。所以,身兼话剧社社长的她,人缘 好得不得了,和大家相处甚是融洽,但是--
那是在男人对她没有“非分”之念的前提下。
如果有哪个男人,一旦对她展开了明显追求的攻势,哪怕是平时腻在一块儿的“哥 儿们”,也会从此被贬人冷官,永不得翻身。
校园的“传说”,本来就特别容易因骚动而盛行,随著被她“辜负”的男人愈来愈 多,许多众说纷云的臆测便出笼了。
大家开始怀疑,风羽菲是个同性恋。
那么,最佳“同志”,自然是非她的莫逆之交的黎争争莫属了。
说实在的,黎争争和风羽菲也不过是室友,实在也不必太关心大小姐她的芳心何属 。
只不过,她传说中的主角,黎争争硬是被册封人榜。
这时,两人并肩走在草坪上,身材高挑修长的风羽菲揽著娇巧纤细的黎争争,撇开 性别不说,倒也令人觉得十分相衬。
望著四周投射过来的目光,争争发出几乎是无奈的笑。
她知道,自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在笑什么?”羽菲见争争轻笑一声,才发现她的眼神有些空洞,“我说了老半 天,你到底听过去了没有?你到底在想什么?不会是又在作梦了吧?老天,这事对我来 说可是攸关生死、事关重大耶!”
“我是在想……”争争把视线从羽菲脸上移开,“你要是男生就好了,你也不必那 么费事了……你看,咱们不是挺般配的吗?”她还故意地把头往羽菲肩上靠了靠。
“配……配你的酱瓜稀饭啦!”羽菲有些诧异,平时的争争不是总像惊弓之鸟般, 怕极了她的“亲密动作”,还直说要与她断绝关系?“喂!别人都在看我们了啦!”
争争对羽菲的提醒撇了撇嘴,一副就死的从容无畏样。“爱看就看吧!反正也快毕 业了。原以为毕了业就能还我清白,没想到你现在却要我……反正我的人生已经没什么 指望了,还不如顺水推舟,成全那些人的猜测,让他们对自己的智商满足一下。”
“喂喂喂!”羽菲一听,马上翻了翻白眼。她停下脚步,两手抱胸,没好气地道: “我只是要你去帮我演一场戏,干嘛说得那么严重?什么指望不指望的?我又不是真的 要你跟我谈情说爱!”
“我看,我们干脆玩真的好了,反正,我的终身幸福全毁在你手中,你还是对我负 责到底吧!”争争垮著肩,无奈地看著她。
羽菲倒是朗声大笑起来,“什么负责到底?我哪里毁了你?说起来我可是你的大恩 人呢!如果不是由我捉刀,帮你写信给那个王熙--”
“风羽菲!”一提到那个名字,争争立即变了神色,她阻止羽菲继续往下说,并且 紧张地东瞟西瞄,唯恐那些话会随空气播送出去似的。
“你在怕什么呀?喜欢人家就应该让他知道,不是像你这样偷偷摸摸、一副见不得 人的样子!”
“风羽菲,你再说,我……就跟你绝交!”争争恼羞成怒了起来,羞红著脸直跺著 脚。
“什么?”羽菲那厚薄均匀的性感薄唇张得好大,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也转个不 停。“你当真为了一个男人就不要我了?太……太薄情了吧?”
瞧她说什么?活似她们两人真的“有染”似的。
争争扑哧笑了,“你少神经了,算我倒了几辈子霉才交到你这种朋友。明知道别人 是怎么说我们的,你还要我去演那种……这万一要是愈传愈广,那我岂不是百口莫辩了 。”
“辩什么?爱怎么说由人家去,我才不在乎!”羽菲扬著下巴,潇洒中透著股不驯 的傲气。
“你当然不在乎,反正在你眼里本来就没有性别之分,可是……我不一样呀!我… …”嗫嚅中的争争,眉梢上染有一层隐忧。
羽非皱著眉头,端视好友别扭的样子,忽然。她明白了过来;接著,使是一连串的 笑声。
她那几近粗鲁狂野的笑声,惹得争争不悦的嘟起了唇。
羽菲仍难掩笑意,“兜了老半天,原来你又是为了那家伙?”
“什么家伙不家伙的?”争条觉得羽菲话中的轻佻,是一种污蔑,她抗辩道:“人 家可是校园风云人物那!”才说著,她已经难掩眉眼之间的情悻。
“唉--”看得频频摇头的羽菲,只是发出不苟同的呻吟,却也识相地不再甘冒“大 不敬”的罪名;毕竟这会儿的她,可是有求于人。
“这样子好了。”羽菲准备利诱。“你帮我搞定明天的事,那我就负责到底,帮你 把他弄到手,如何?”
弄到手?争争哭笑不得,暗暗可怜自己的浪漫情怀,被她搞得保阴谋勾当似的。
见争争未答应,羽菲又附加“威胁”地说:“如果你真的见死不救,那我马上就去 登山社找王熙,告诉他其实写信给他的那个‘风筝’,就是风羽菲受黎争争所托--”
“风羽菲,你太卑鄙了吧?”争争急得直嚷嚷。
“没办法,谁教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呢?我最讨厌不识时务的人了。”羽菲笑漾著脸 ,一副耍赖的模样。
“想追你的男人就是全世界最不识时务的人了。”
争争拿她没辙,一番纠缠之后,还是免为其难地答应了。
得到允诺的羽菲高兴极了,她豪气千云地拍了拍争争的肩说道:“我不会让你白忙 的,我保证自己一定能喝到喜酒的。”
“喜酒?”争争有没有听错?“是……谁的?”
“当然是你跟那个梦中情人呀!”羽菲失笑。“不然,你以为是谁?”
“我以为你终于恢复本性了……”争争耸了耸肩。
“我?”羽菲哈哈笑了两声。然后煞是严肃地摇头叹气。“我现在终于知道,全世 界最不好笑的笑话是出自何人口中了。”然后,带著促狭的表情,她笑著往前跑了两步 。
笑话?争争也叹息了。是啊!的确是笑话。
一想到要喝羽菲的喜酒,争争还差点没让自己的口水给噎死。
不过,如果是喝自己和王熙的……唉!怎么连自己的口水都甜了起来呢?
☆☆☆
台北市黄金地段矗立著一幢壮伟的商业大厦,而那里边的气势,正是展氏企业黄金 招牌的象征。
就在那幢华厦的顶楼,一个英拨俊俏的男人优雅地叼著烟,正眺望著脚下连绵不绝 的车潮。
这个男人正是天之骄子,展慕伦;是这幢华厦的少东、也是商业钜子展飞鹏的独子 。
他置身在这自己精心布置的空中花园里,似在沉思……微眯的双瞳迸射著精锐的光 芒;而那偶尔轻撇的唇瓣却又不经心地流露一种绝世傲立的气势。
仿佛天地万物只他一人似的唯我独尊,将所有利禄功名争逐的战场“踩”在脚底下 ,他很专注地在享受那份安静。
只是,他的专注很快地被打断了。
“哎哟!这么有闲情雅致呀?”从他身后,传来娇滴滴的嗓音。
展慕伦并没有立刻回头,只是皱著眉头;似乎已知来人是谁。
不久,一只纤手环上他的阳,随即一阵浓郁的香水味扑鼻而来。
“人家找了你好久,以为你这么久不见,是在忙什么大不了的事,没想到你居然闲 得在这儿发呆?”女人嗲声道。
他是在忙,哪怕是忙里偷闲的“发呆”,也是他弥足珍贵的专利;而现在却受到打 扰,展慕伦难免有些不快。
虽然身后的林雪儿不失为一个带来欢乐的玩伴,可是她来错时间,也弄错地点了。
“你怎么来了?”
“想你呀!”林雪儿绕身上前,将头往他胸膛靠了过去,仰头眨著翘翘的长睫毛, 把涂满口红的艳唇噘了起来。“难道你一点也不想人家呀?”
展慕伦直挺挺的站著,似乎毫不受蛊惑似的,他轻轻推开她的身体,依然皱著眉, “我说过,不要到公司来找我……”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你是怎么上来的?”
“当然是用两只脚走上来的呀!”感受到他的冷漠,林雪儿再怎么强颜欢笑,也难 掩语气中的不平。“还说呢!要不是我骗他们说我是奉了你母亲的命令来的,他们还不 让我上来呢!说是什么你交代不要任何骚扰……唉一一我打扰到你了吗?”
在她的身子又靠过来之际,展慕伦巧妙地避开,微怒地道:“你怎么可以假借我母 亲的名义呢?”
林雪儿哧地一笑,“那是因为我知道你老妈的招牌好用呀!谁不知道你就听你母亲 的。”她似乎对他的隐怒视若无睹。
“你有事吗?”不想多费口舌的他,单刀直入地向。
林雪儿把玩著指甲,“其实说是你妈叫我来的,那也没什么不对……我想找你明天 去听音乐会,票子可是你妈给的。”
也就是说,点子也是他母亲出的。
对于母亲把日子选在明日,展慕伦想了想,不由得弯了唇,浮上一抹无奈的笑意。
“怎么样?明天下班后我来接你好了,免得你又迟到,然后我们先去吃法国莱,再 ……”
“明天不行!”慕伦打断了她的美好计划。
林雪儿俨然成为他母亲的替身,而且想代为掌理“规划”他的生活?
“为什么?”林雪儿瞪大眼,似乎对这样的答案感到不可思议。
她代颁地母亲的“懿旨”是很少不奏捷的,虽然他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总 还是会赴约。只不过,偶尔会出点状况,比如上一回,他就“不小心”地让她在电影院 门口站了一个小时。不过,最后他还是来了,不是吗?虽然林雪儿等了一肚子火,但是 她还是坚持下去,她相信等待会有代价的。
前两天,何曼莉--就是展慕伦的母亲,特别吩咐她明晚务必将他约出去,口气之慎 重,倒教雪儿为之一愣;而现在,他拒绝之肯定,也教她纳问。不知他们母子俩在玩什 么把戏!
“为什么不行?可是何阿姨她说--”她不死心的想继续游说,却又被打断。
“明晚我有事,改天吧!”
“可是,票都已经买好了,你--”
“可以退票,要不,你把票还给我妈好了。”他不耐烦了起来。
“那何阿姨会生气的!”雪儿扯著他的手臂追问:“明天你到底有什么事?那么重 要吗?”
明儿个的事重要吗?他也不知道。不过,对他父亲而言,或许是吧!
一向谨言慎行的父亲,对他这个儿子从未提出过任何要求;从求学到工作,他总是 一句:“只要你认为尽了最大努力就行。”而前两天,他却一反常态地说:“你必须答 应,就当是帮我一次忙。”
父亲难得开口要求他,做儿子的岂能不从?只是……那实在是一个教慕伦无法一口 允诺的事。
“我明天有个饭局。”
“饭局?”雪儿可不是省油的灯,她就像一只猎犬般,随时可以嗅出任何可能的危 机……她想起了何爱莉的话:如果你不想失去慕伦的话,明天晚上一定要他赴约……“ 噢一一你……不会是要去相亲吧?”她用尖锐的嗓子嚷道。
那算不算相亲呢?经过与父亲一番周旋之后,父子俩取得了共识一一先见对方一面 再说吧!如果彼此对了眼再谈婚事。
慕伦发现到雪儿惊恐的表情,不觉放缓了口气:“只是吃顿饭罢了。”
“我……我真不敢相信你会去相亲?”雪儿情绪尚未平复。“你需要吗?你要找对 象还怕没有?”
慕伦心知她并没有说错。以他的家世、人品,都堪称人中之龙,多少名门淑媛想一 搏青睐,可是……他母亲挑中了手帕交之女,林雪儿;而他那个最不可能有意见的父亲 ,却是发表了一项差点教展家鸡飞狗跳的声明 --
“你必须要风家的女儿,因为,你们的婚约是自小订下的!”
这……开什么玩笑?
可是,父亲坚决的态度却非开玩笑。“我欠风家一个人情,而且做人要讲究信用, 你除了风羽菲,谁也不能娶。”
当时的慕伦因为过度震惊,还没来得及抗议,却发现母亲早已和父亲吵翻了天。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最适合慕伦的人是雪儿,你不能假公济私……”这是母亲 的说词。
最教慕伦哭笑不得的是,什么时候他的婚姻大事竟成了“公务”?甚至是报恩的筹 码?不想多作抗争的他,倒也不是逆来顺受;自认是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他,有他自个儿 一套阳奉阴违的本事,就像对雪儿,他不也应付得当吗?母亲虽不甚满意,却又无从挑 剔。
现在,对那个姓风的,他也有那个信心。
“喂--”雪儿打断他的沉思,“你还没回答我呀?”
“噢!”慕伦淡笑,一副无所谓的神情。“你想听什么?”
“你--”虽说自己的家世不及展氏显赫,但好歹他也是大家闺秀,雪儿的恼意上升 了。“你怎么可以去相亲?那我呢?”
“你?”慕伦佯装迷糊地说:“你怎么样?”
“我……我们……”雪儿苦无辩言。
当初他就曾明言在先,大家交交朋友,没有任何承诺;也没有任何的约束……他补 充了,除非是他爱上了对方,而情愿被约束。
但两人交往至今,那可教雪儿泄气了。
他简直就像个绝缘体似的,哪怕她使出浑身解数、投怀送抱,人家也始终不肯越雷 池一步,又怎么指望他“自投罗王”呢?
要他去爱一个人……难喽!
如此一想,雪儿忽然转了念头,一朵娇媚的笑容又绽了开来,她伸臂搂住他的脖子 ,不胜娇媚地道:“你去相亲,我当然要吃醋了,你明明知道人家是怎么对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