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还是头一回有人这样的深情相待。白飞云想起风无忧的眼泪,总是心头一 阵温暖,真心希望自己早日完成皇上交托的任务,早点回到她身边。
白飞云打算先说服已经被赵扩拢络的几位军官,带著势必达成目的的决心,奔走于 几个重镇。
几日来不眠不休,软硬兼施、恩威并济地,已经成功地劝退几个原先被眼前利益所 蒙蔽的叛臣。
离开京城第十五天,白飞雪已经顺利地搜集了赵扩意图叛变的线索,一面以 最快速的方式将消息传回京城,一面继续前往江西,勘查火炮预设的方位,以及江西王 府策划叛变行动的具体事证。
但是,白飞云在即将抵达江西之前,却于落脚的客栈中,被早一步预知消息而做好 防范的赵扩,以迷香给“请”进了江西王府。
“王爷果然神通广大,连飞云轻装便骑孤身前来江西,都逃不过王爷的眼睛。王爷 手下的本事之高,令飞云佩服!”白飞云明著褒,暗则贬损赵扩一顿。
“白大人,你身居军机高官,竟独自微服出巡,可是皇上交付了什么重责大任吗? ”赵扩皮笑向不笑地明知故问。“既然王爷明白是皇上交托的任务,自然是不便透漏与 王爷知道,王爷又何必多此一问呢?”白飞云洒脱地笑著回答。
他安逸的神态让赵扩有些恼羞成怒,“明人不说暗话,本王知道你此行的目的与任 务,白大人又何须故作神秘?”“王爷既然都知道,又何不悬崖勒马?皇上既然派飞云 走这一遭,势必已经掌握了王爷大部分的叛变事证,也一定做好万全的应变措施,王爷 如此苦心积虑,难道不怕到头来落个欺君犯上的罪名?”
“你又怎知我一定不会成功?”赵扩不服气地问。
“王爷,飞云此行已经劝退几位原先答应参与王爷叛变行动的大臣与军官,他们都 已经签下愿意共同举发王爷,将功赎罪的文件,飞云也已经以飞鸽传书传回京城,此时 ,皇上或许已经命禁军大举往江西而来,加上几个边防重镇的兵力联合起来,王爷真以 为自己有绝对的胜算吗?”白飞云不慌不忙地分析著。
“再者,皇上先命飞云私下察访,而不是一举挥军而来,即是念在与王爷的兄弟之 情,希望王爷能够悬崖勒马,王爷何不三思?”
白飞云继续劝说著,只可惜赵扩早已经被他的野心给蒙蔽了心,根本听不进任何的 劝解。
“白大人也太小看本王的本事了,白大人大概也耳闻本王购置西洋的火炮,不知道 白大人是否有兴趣一探究竟?”赵扩眼中闪烁著阴险的目光。
白飞云心下一惊,情势却由不得他说不。
在重重侍卫看管下,白飞云随著赵扩来到王府后山,只见后山的空地上布满了重型 的火炮,还有数不清的炸药,愈是接近堆放火炮炸药的空地,白飞云的眉头皱得愈紧。
“壮观吧?这里的一切,总共花了我五、六年的时间,慢慢地从西洋收购回来,只 要三分之一的火药量,便足以炸毁整座皇宫,这全是为了我的建国大业所准备的啊,只 等时机成熟。”赵扩的言谈中有掩不住的得意。
“王爷,每一场战争都是劳民伤财,就算你真的炸毁了皇宫,一个残破的宫殿,对 你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皇上是仁慈的,还请王爷三思啊。”白飞云苦口婆心地想要阻 止他的野心。
“皇上仁慈?笑话!他若真是仁慈的,又何须将我贬派至江西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来 ?”赵扩说话时眼神充满恨意。样的危险?”风无忧紧抱住白飞云,放声大哭。
“无忧,你好傻,你来这儿做什么?”白飞云拥著她,只觉得心头甜甜的,眼睛却 是酸酸的。
“你们是傻了啊?给我好好瞄准,既然那丫头不怕死,你们也别客气,”赵扩生气 地吼著枪手。
一个枪手率先反应过来,瞄准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砰!”
白飞云看见枪手的动作,使劲将怀中的风无忧往身后一藏,肩膀硬生生挨了一枪, 鲜血顿时汨、汨地冒个不停。
“飞云?!”风无忧双手紧紧按住白飞云的肩膀。
“躲好!”白飞云扯住她的双手,又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白飞云就这样护在风无忧身前,带著她躲著接踵而来的攻击,却仍不断挨了好几发 子弹,身上不知有几处流著血的伤口,直到伤重而失去意识,白飞云仍是了心想著要保 护她,趴卧在她身上,缓缓地倒下。
“飞云?!不要!”风无忧吃力地哭喊著从白飞云身下挣脱出来,将他的头揽在自 己的怀里,一声声哭著要他睁开眼睛。
“飞云,你醒醒,你不要死,求你,睁开眼看看我,飞云!”
枪手见白飞云躺下,停住攻击,等著赵扩的命令。
赵扩冷冷地看著风无忧,“成全他们!”
枪手获命之后,枪口缓缓地集中在风无忧的身上,柳放言却在此时闯进火线,飞身 扑向风无忧,挺起胸膛张开双臂,替她挡下无数子弹。
“住手!”赵扩这时才惊慌地要枪手们停火。
风无忧惊讶地看著在身后倒下的柳放言,“师兄!”
“你……你……你没……事……吧?”柳放言只能吐出破碎的句子。
“师兄,你好傻,何苦为我……”风无忧泣不成声。
“我……父王……造……的孽,就……由……我……来偿还。”
“师兄,你撑著点。”她轻轻放下白飞云,握住柳放言的手。
柳放言温柔地笑著,“虽然……我没有……他幸运……但能爱上你……也是值得了 。”
“师兄……你别说话!”
“再……不说,我怕……没机会了。”
“不会的,你会好起来。师兄,你不要再浪费力气了,别说话。”
“无忧,我……真的……好……爱……你。”
赵扩赶到柳放言身边,推开风无忧,握住他的手,“放言,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为 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牺牲自己的性命?”
“她……不是不相干,父王,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求你,放了 她,别……为难她。”柳放言紧紧握住赵扩的手,眼神满是期盼。
“放言!”
“父王……别让放言……死不……瞑目……”柳放言吐出一口鲜血。
赵扩心痛地抱著他的身子,缓缓点头,“我答应你,你撑著点,大夫快来了。”
“父王……回……头是岸。”
柳放言就这样在赵扩的怀里咽了气。
正当此时,赵驰遥所率领的禁军终于抵达江西,措手不及地将赵扩的手下全都制伏 住,扣住火炮炸药,江西王府的所有家眷都被拿下铐住,军队并将赵扩团团围住。
“飞云?!天啊,飞云怎么了?!”赵驰遥下马飞奔至白飞云及风无忧旁边。
“太子,求求你救救飞云,他挨了好多子弹。”风无忧哭得肝肠寸断。
“快来人啊,找大夫,快!”赵驰遥连忙命人将白飞云送离该处。
赵扩失神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整个人仿佛在瞬间苍老了好多。
整个江西王府的家眷哭成一团,像是阶下囚似地带著手铐脚镖,原本骁勇善战的侍 卫们,也像是丧家之犬似的被重重捆绑著。
“哈哈哈!吾皇万岁万万岁!众倾平身!”赵扩失神地自言自语著,像是失心疯般 地说笑。
“放言!放言!王爷,放言怎么会这样?!”柳放言的母亲看著儿子的尸首,哀痛 地问著赵扩。
赵扩看了一眼倒卧血泊中的儿子,掩面痛哭起来,“是我杀了他,是我的枪手开枪 杀了我的儿子,是我下的命令……”
赵驰遥看著自己的叔父,在谋反的事迹败露之后,竟丧志失神至此,也不禁歉吁不 已。
赵扩原本也是一代枭雄,却因为看不破权力野心,替自己和家人招致这样家毁人亡 的惨剧,大概是他始料未及的吧?
第十章
风无忧著急地站在门外等著,大夫已经进去为白飞云医治了两个时辰,却还没有任 何消息,她急得想闯进去,却被赵驰遥给挡了下来。
“无忧,别进去,你承受不住的。”
赵驰遥刚从房中出来,白飞云浑身是伤,背部更是被炸药的碎片弄得几乎体无完肤 ,连他这个大男人看了都想掉泪,何况是风无忧?她会难过得心痛的。
“让我进去,我要进去陪他。”风无忧泪眼汪汪地恳求著。
赵驰遥为难地看著她,“无忧,你真的会承受不住的。”
“难道让我这样不知道他死活地等著,就会让我比较好过吗?就算他的情况再差, 我也有那个勇气去面对,是他让我毫发无伤的啊!”风无忧的双手紧紧揪住赵驰遥的衣 襟,眼泪已经爬满了她的双颊。
赵驰遥无言地望著她,觉得她一下子长大好多,不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了。
经历过情爱,经历过心上人在生死关头徘徊过,赵驰遥能领受风无忧此时此刻如针 椎的感受。
“好,我陪你进去看他,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不许激动,不管发生什么事, 你都得冷静地面对,好吗?”
风无忧抹去脸上的泪痕,用力地点点头,“我答应,我会冷静的。”
赵驰遥推开房门,带著她来到白飞云的床前。
白飞云光裸著上半身趴在床榻上,大夫正在清理他背上残留的炸弹碎片,伤口还不 停地冒著鲜血,染红了他的身体,染红了床榻被铺,也染红了风无忧的眼睛。
风无忧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会喊叫出声,打扰了大夫医治的 行动。她心疼地看著白飞云几乎没有血色的身躯,觉得自己的心正和他的伤口一样,汩 汩地淌著鲜血。
赵驰遥了解地拍拍她的背,默默地为她打气。
好一阵子之后,大夫总算将白飞云所有伤口的碎片清理干净,以清水拭净他的伤口 之后,小心地涂抹上金创药,然后再包扎。
“大人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幸好没有伤到要害,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他 的伤口太多,我担心伤口会有感染的问题,必须每两个时辰帮他替换一次药膏以及干净 的绷带,还要防著他出现高热的现象。”
风无忧仔细听著大夫的吩咐,“我会好好照顾他的,还有没有什么我应该注意的事 项?”
大夫看了她一眼,“姑娘,还是请几位军爷照料比较好吧?大人的伤口会让他疼得 受不了,我担心他要是疼痛难忍,意识不清挣扎的时候会伤了姑娘。”
“我不怕,我会好好照顾他的。”风无忧坚定地接下照顾白飞云的工作。
“无忧,我会让几个人帮著你的,你也别累坏自己,要是你累垮了,谁来照顾飞云 呢?”赵驰遥对风无忧嘱咐著。
风无忧走近白飞云床畔,看著他的眼神好温柔。
“那就让他们先为他换一床干净的被铺吧,至少他睡得比较舒服。”
***
风无忧小心翼翼地,为白飞云擦拭不断从伤口中流淌出来的脓血,然后敷上药粉, 再换上干净的布条,接著又费了好大的劲儿,除下白飞云身上因为不断高烧而被汗水浸 湿的衣裳,为他换上干净的衣裳之后,轻轻地扶起他的头,一口一口将刚熬好的汤药喂 进他的嘴里。
忙了大半天,风无忧一脸疲惫地坐在床畔,痴痴地望著仍旧昏迷的白飞云,眼里的 泪意止不住。
风无忧为他做的这一切,其实他是知道的,只是高热而导致的意识不清,以及伤口 的灼热痛楚,让他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虚弱地著急著。
握住白飞云的手,她熨贴著自己的脸颊,眼泪就这么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知 道白飞云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却忍不住担心害怕,又心疼他此时所承受的痛苦,一颗 心揪得紧紧的,有一种窒碍的痛楚难以宣泄。
“无忧,去歇一会儿吧,你已经好几天没有阖眼了,再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 ?”赵驰遥担心地看著她。
“我不要紧,我可以的。他是为了保护我才会伤得这么严重,我一定要亲自照顾他 ,直到他醒来。”
风无忧没有回头,只是握住白飞云的手不停地流泪。
“我已经通知京城里的御医赶来江西,我相信飞云的伤势会有起色,你得休息,才 有力气照顾飞云,别先累坏了自己。”
“可是,我不想有片刻的时间离开他身边,我要守著他。”
“无忧……”赵驰遥闻言语塞。他想起白飞霜之前受伤时,自己的心急如焚,所以 能深刻地体会风无忧此时的心境。
白飞云仿佛像是回应风无忧的深情似的,被她握住的左手,突然轻轻地握紧,然后 又无力地松开。
“飞云,你醒了是不是?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是无忧,我一直在你身边,没有离开 过。”风无忧激动而欣喜地轻晃著白飞云的身子。
“怎么?飞云醒了吗?”赵驰遥连忙趋前查看。
白飞云没有一点动静的反应,让风无忧脸上的欣喜神色又再次隐逸,她失望地摇摇 头,“没有,他没有醒来,或许是我的错觉。”
赵驰遥安慰她说:“别急,他总是会醒来的。或许过两天,他不再发高热之后,伤 势就会稳定了。不然,就等御医来吧,飞霜之前伤得这么重,也让御医给治好了,你千 万别操之过急。”
风无忧点点头,神情淡然,语气哀戚,“我知道飞云一定会好起来的,只是,我有 好多好多话,等不及要跟他说。”
“启禀太子,风擎扬风将军求见。”门外传来侍卫的禀报。
“二哥?他怎么会来这儿?”风无忧疑惑地望著门外。
“一定是逍遥告知他的,江西离西南边境不远,想必,擎扬一定也是来关切飞云的 伤势。”赵驰遥这么推测著。
果不其然,风擎扬正是接到风逍遥十万火急的通知,特地赶来帮忙的。他长 年驻守在西南边境,经历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争战,其中当然也曾遭遇过蛮夷族群土制 的炸药攻击,久了之后,看多了受伤兵士,便研究出治疗这种伤势的土偏方。
“太子,无忧,先让我看看飞云的伤口。”风擎扬进门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二哥,你有治疗的方法吗?”风无忧仿佛看到一线曙光似地望著风擎扬。
风擎扬沉默地看著白飞云已经出现腐肉的伤口,皱紧眉头。
“怎么样?”赵驰遥也关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