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吃过她的大亏,他一定真的相信她吓得要死,“别闹了!你还想玩下去吗?”
“你……”她哭得更伤心了,“我哪有玩!我真的怕呀,求求你别逼我了好不好?我好怕好怕呀!”
“我逼你?你还真是说得出口!”
“拜托你!别这么凶、别这么大声。”巧玲珑不知道为什么越哭越伤心,“我知道我很讨人厌,可是我已经尽量在讨大家欢心啦!为什么你还这么凶。”她泪涟涟地说:“是不是因为我很讨厌,所以爹娘才不要我?”
他已经分不清楚她究竟在玩还是在说真的,可是她哭得这么的可怜,害他有些心软。“算了,我们共骑吧。”
她点点头,被他抱上马,她坐在他身前,低头看见他握着缰绳的左腕,那链锁紧紧地嵌了进去,鲜血正不断的从旁边渗出来。
她看着自己依旧完好的右腕,总算知道刚刚马匹在狂奔时,她为什么没有被链锁弄伤了。
是不是……”她哽咽了一下,一滴眼泪落到他手上,“很痛?”
她的声音消失在风里,飘飘渺渺的往天际飘走了。
这一路上,年端敬纵马急驰,而巧玲珑也相当难得地闭紧了嘴,一声都不吭。
入夜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一处颇为热闹的小镇,此时已是人累马疲,该休息了。
年端敬将她抱了下来,将链锁尽数缠在自己手上,以免引来不必要的侧目,只是这样做势必会拉近他和巧玲珑的距离。
“多谢你……”她低声的跟他道谢。
她生性腼腆,自从被链锁困住了后一直担心别人会议论她,还好这些天来都没遇上什么人,就连在胖员外家里时他也都没多看她或多问她,可是现在来到了市镇,一定会有一些好事的人打量她。
年端敬仿佛知道她的心思,居然肯这么做,这让她觉得有点想哭。
“坐。”
她在他身旁坐下,店小二殷勤地凑了上来,“两位客官吃些什么。”
“你要吃什么?”
“我不饿。”
“不吃等死吗?”年端敬哼了一声,解下背上的包袱,拿出了一包药,“拿去三碗水熬成一碗。另外来两个馒头、四碟小菜再加两碗白面。”
“知道了,马上来。”
“等一下。”他叫回了店小二,“有没有蜜饯?”
“客官你可来对地方了!”店小二笑道:“咱们这里就是蜜饯、干果出名!”
“帮我买一些来。”
“你喜欢吃蜜饯呀?”她好奇地问,看不出来他这么一个大男人会喜欢吃蜜饯。
“多事。”
她昏迷的时候,他以嘴喂过她吃药,因此害他流了鼻血,也因此让他知道那药苦到令人无法下咽的程度。
但是她身上蛇毒未清,还得服上八帖药,而那解毒的良药又苦得难以下咽,为了怕她唠唠叨叨的吵人,他才会替她买些蜜饯来压味,可不是要对她好或是要当好人,纯粹只是怕麻烦而已。
东西陆续的送了上来,巧玲珑心不在焉的吃着面,眼光不自觉得又落到了他的左腕。
痛吗?她真想问问他。
店小二将一小盒蜜饯送了上来,“客官,这些够不够?”
“够了,待会找一间上房给我。”
“一间就够了吗?”他的眼光看向巧玲珑,瞧她的打扮还是个大姑娘,况且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夫妻,这么一个大美人怎么可能嫁给这个丑八怪?
说他们是夫妻,十个里有九个不信,剩下的那一个不巧是个瞎子。
“不好吧!这姑娘是你浑家吗?”
“你到底是店小二还是她爹,多管闲事!”他冷冷地朝他一瞪,震得店小二不敢再说。
“是……是小的多嘴……”
“小二!过来这……”巧玲珑跟他招了招手,轻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店小二连连点头,“可以可以!那有什么问题呢?”
“多谢。”她拿出她的荷包,取出一锭碎银,“拜托你了。”
“又在玩什么花样。”她一定要跟那个店小二靠那么近吗?她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还是呆到家了,看那个店小二色迷迷的样子也知道他有多好色。
她居然附在他耳边跟他讲悄悄话!
“哪有。”她嫩脸微红,有点心虚地吃着面。
天已经黑了,他今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陪她玩游戏了,不管是呆子还是疯婆子,他都决定以不变应万变,让她当场玩不下去。
“没有吗?最好。”他决定不跟她追究,反正她的花样也够多了,不管她再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能使他吃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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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推开了客房的门,堆起满脸的笑,“两位请歇息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叫一声就行了。”
对待这种出手豪阔的客人,当然得陪着笑脸殷勤一点,这一打招乎说不定就是一锭银子。
想到刚刚他有眼不识泰山,差点在这位大爷问一间双床的房间时,失礼地将他打发走,还好那锭丢在台上的银子很快的让他补救了错误。
那是间洁净的客房,两张床相对,陈设高雅,地上纤尘不染。
“这里有两张床耶!”她有些高兴地说。
“我有眼睛,看得出来。”
没有两张床可以吗?他可不希望她又坐在他床边,盯着他看一个晚上,那会害一个人因为长期的没睡好而疯掉的。
她开心的东摸摸、西摸摸,似乎对那张床有着极高的兴趣,“这被子好软呀……”
“你给我坐着!”
“好。”她乖巧的坐在床沿,“你要睡了吗?”
“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她的事呀,可是她不好意思说出口,怕又被他骂呆子。
“没事没事……”她双手连摇,否认得又快又急。
没事?才怪!不晓得又想出什么坏主意了,自从遇到她之后,他身上大小伤口不断,什么亏都吃过了。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她连忙跑去开门。
“姑娘,东西给你买来啦!”
“嘘……”她将手指放在唇上,跟着轻轻地摇了摇手。
店小二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了。”
巧玲珑接过店小二帮她买来的东西,快速的藏入怀里,再接过那碗黑得像墨的药汁,小心翼翼地进了房,将它放到桌上。
“你的药来了。”
“喝掉。”他干脆的说。
喝掉?她有没有听错呢?
“咦?为什么你的药却要我喝掉?”她一头雾水,显得相当的迷惑。
“你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呀!”
不晓得为什么,当他觉得准备得相当充分,可以应付她的装疯卖傻时,她居然肯安安分分的当着呆子。
难道是天色还不够暗吗?可是外面明明已经敲了两响,打了两个竹梆子啦!
她应该开始叫自己巧叮当了吧。
“快点把你的药喝掉!”
“我又没有生病,为什么要喝药?”她皱着眉头,“你明明比较需要。”
“我哪里比较需要。快点喝吧,这药专门治疯病的。”如果这是安神镇静、让脑子休息的药,那他一定会张嘴喝得碗底朝天。
任何人跟她相处了四五天之后,都会需要喝这种药的。
“我没有疯病。”
她现在已经知道他在骂她了,要是换做前几天,她一定会以为他真的在关心她身体好不好。
“你没有疯病?那干嘛天色一暗就叫自己巧叮当。”
“我哪有!”她瞪大了眼睛,“你胡说。”
年端敬毫无诚意地笑了笑,“别动不动就说别人胡说,你才满嘴胡言。”
她轻轻咬着下唇,一脸微嗔薄怒的模样,看起来有些不甘愿,“人家哪有满嘴胡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人家什么时候叫巧叮当了……”
她喃喃地抱怨着,越想越觉得巧叮当这三个宇好熟悉,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发呆完了没有?你不乖乖的喝掉,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拿起药碗,有点威胁地说。
“我不要!”她掩起秀气的鼻子,“好臭。”
况且好端端的,她吃什么药?没事不能乱吃药,会弄坏身体的。
“你吃不吃?”
“不要!”有道理的话她一定会乖乖的吃,可是没有道理的事她又怎么能让步。
她平常老实得叫人头痛,没想到固执起来也一样叫人火大,“你是巧玲珑喔……”
“我当然是巧玲珑呀!”
是巧玲珑就好办。
“你不吃药。很好,你不吃我就脱裤子给你看。”
“什么?”她涨红了脸,“我一定听错了。”
“我说到做到。”
“你……你你……不要脸!”他怎么能那么赖皮,说不过她就耍这种下流的手段?
“我数到三,一、二……”他拉开长衫,作势要解开裤带。
“不许喊三!”她拿起药碗,背过身子去,迅速绝伦的喝掉了那碗药。“呸呸呸……苦死了。”
看她把药喝完了,年端敬还真的松了一口气,还好巧玲珑是个呆子,真的相信他会脱裤子逼她喝药。
“拿去。”他将那盒蜜饯拿出来,从她背后递给了她。
“你……你的衣服还好端端的穿在身上吗?”
“废话!”
她马上松了一口气,接过蜜饯,迅速地将他们的距离拉开,坐在床上相当开心的吃着蜜饯。
吃了两三个以后,她发现年端敬盯着她看,一瞬也不瞬的看得那么入迷。
她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居然这么贪吃,也没问问人家要不要吃,瞧瞧他盯着她手上的蜜饯,似乎是非常想吃的样子。
“你要吃吗?”
他猛然回过神来,这才意会到自己居然盯着她看,她的样子看起来好天真、好满足,似乎拥有那盒蜜饯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事。
她到底是单纯、是狡诈,是柔顺、是顽劣,是端庄、是放浪?是老实还是精明?
他不懂女人。
他应该多花一点时间去了解女人的,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她束手无策了。
第五章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在连续赶了七八天的路之后,巧玲珑终于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去一个能摆脱你的地方。”
“那是什么地方呢?”她狐疑的想,随即想明白了,“你要带我回家吗?可是我没带宝贝回去,师父会很失望的,虽然我很想回去,可是空手回去总是不太好。”
“你放心,等到事情结束后,我一定会送你一个好宝贝,再用八人大轿把你抬回去,让你风风光光的回家讨师父开心,最好从此不要再出门了。”免得到处危害人间!
巧玲珑坐在他身前,柔嫩的发丝轻轻的擦着他的下巴,那种奇怪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暴躁。
“那我可以再来找你吗?”回家以后,她一定会想念他的。
毕竟,她从小到大除了师父他们一个朋友都没有,这个年端敬是她惟一的朋友,而且他们也相处了这么多天,应该算是好交情的朋友了口巴?
“拜托你,千万不要。”他还想多活些时候,况且越跟她相处,他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他对女人的七不原则,不管、不听、不看、不问,不去懂、不去招惹、不去关心。在巧玲珑的游戏中,一一的破例。
他真的不懂女人。
就像他不懂,为什么巧玲珑老是三更半夜爬起来,替他左腕上的伤口换药、包扎,难道她会以为他不知道吗?
可是看她一副洋洋得意,做了什么天大的善事似的好心情,他居然不忍心去说穿她。
什么时候他也有不忍心的时候了?
太阳已经升到正空了,巧玲珑已经累到额上见汗,这样的热天实在不适合长途奔波,于是年端敬将马系在槐树下,带着巧玲珑走进一间茅草搭成的野店里,提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斟杯茶,浅浅的啜了一口,像是嫌茶叶粗涩似的,皱了皱眉头又把茶杯放下。
“伙计,这茶酸了,再泡一壶来!”
店伙计唯唯诺诺地提了茶壶过来,含糊地说道:“是是,小的马上重新泡过。”
他一接近年端敬,行动马上变得快速,手里装着滚热开水的茶壶朝他砸过去,年端敬应变迅速,将桌子一掀,滚烫的热水尽数泼在桌上。
店伙计从怀里掏出一把闪着白光的匕首,夹着杀气往他头顶刺落……
巧玲珑尖叫数声,对这突如其来的恶斗百思不得其解。
年端敬右手一探,抓住了他的手腕夺过匕首,突然身后风声微动,有人攻了上来,他将匕首往上一挑,身子跃起左足一踢激得匕首倒飞了出去,插中来袭的敌人心口。
“姓年的!我不会放过你的!”店伙计抽身急退,“走着瞧!”
是女的!原来这个店小二是女的假扮的,她离去的那句话没有掩饰,因此让他听了出来。
巧玲珑呆立着,愣愣的看着地上那具尸体,眼泪却流了下来。
“你哭什么?”是吓坏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人会知道他姓年,为什么又会对他下杀手?若不是顾虑着巧玲珑,他一定会去逮那个逃脱的女人,把事情问清楚。
他看着那具尸体,相当的面生,他确定他并没有见过他。
一阵风吹起他的衣角,露出了衣服上绣着的一柄黑色小剑。
是商家堡的人!居然是商家堡的人!黑色的小剑是商家堡的标志,这几名杀手居然会是商家堡的人,实在太过令人匪夷所思。
“他死了……”
“我知道他死了。”
“他的爹爹妈妈等不到他回家,一定会很着急的。”
“他是坏人,是死有余辜。”开玩笑,要不是他有两下子,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了。
“坏人也有爹娘的呀!”她知道是这些人不好,她也明白年端敬是为了自卫,但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在她面前,她怎么能不觉得难过而伤心呢?
她的感情居然充沛到去同情一名杀手?“省省眼泪吧,根本没必要!”
巧玲珑轻轻地说:“就算他是一个十恶不赦、坏事做绝的大恶人,也一定有善良的地方,一定有人在乎他、爱护他,全心全意的支持他,现在……他死了……那些关心他、爱护他的人一定会很伤心的。”
“这家伙死了都能让你哭成这样,那如果我死了呢。”话一说出口,他才懊悔得不得了?这句话听起来像在跟这个死人吃醋,他没那个意思,只是气她莫名其妙的心软和多虑,没多加考虑下冲出来的气话。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她为什么能说得那么确定?有什么理由让她这么斩钉截铁的说他不会死?
他想问她,可是却又问不出口。此时的巧玲珑有股圣洁的光芒,被她那明亮、澄清的眸子一看,让他觉得自己如此轻易就取人性命,实在有些莽撞和轻忽。
对于生命,他应该更加爱惜一些。
“我们把他埋了,你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