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启深灰色的铜制大门,沿著两旁修整漂亮的绿色草皮,经过大约一百公尺的脚程 ,迎面而立的是一幢四层楼房的宅第。宅前的广场上,左右两边各有一座造型奇异的喷 水池,终年流动著暖和的清水。楼宇的顶层,是一整片的副热带造景,一个温水游泳池 ,而屋顶,遮的是澄清的圆弧玻璃,由玻璃透视穹苍,清楚地浏览著白天的蓝天白云, 夜里的月亮星辰。
这里就是曾经叱吒黑道的商业大亨——翟敏峰的庄园,名唤“黑峰别居”,是取自 翟敏峰在黑道时的称号——“黑峰”。
翟敏峰退出喋血的黑道生涯已经有十年的光阴,而促使他漂泊的原因,除了爱妻的 撒手人寰,让他心生倦意,无心游走在刀光剑影的生活之中,最主要还是因为这是爱妻 的临终遗言。离开黑道,仗著庞大的财势,翟敏峰在独生子——翟禹凡的规划、辅佐下 ,加上三位黑道生涯所栽培的得意助手——萧劲岩、韦士儒、朱薏歆,使得翟家的事业 先是在土地开发及建筑界大放光彩,跟著又涉入保全业,然后是零售业,开发大型商品 卖场,接著又发展物流业务,现在,更极力投资观光事业。
不过,尽管翟氏集团如日中天,翟氏集团的当家翟敏峰却已经萌生退休之意,希望 将事业全部交给翟氏集团最大的功臣——翟禹凡,只不过,翟禹凡迟迟不肯接下翟氏集 团的棒子,以至于目前翟敏峰只能呈现半退休状况,挂著翟氏集团董事长的牌子,却已 绝少过问公司的业务。
虽说今日的翟家已非昔日的黑道世家,但是翟氏集团的重要人物——翟禹凡、萧劲 岩、韦士儒、朱薏歆,因为一直不愿面对媒体的接触,使得从不宴客,而又谣传卧虎藏 龙的“黑峰别居”,始终摆脱不了黑道的神秘色彩。愈是神秘,外界的揣
测愈是甚嚣尘上,为避免各界的厚爱,造成翟氏集团的诸多困扰,翟敏峰因而下令 翟禹凡为“黑峰别居”开启第一次的面世。
此时,在禹凡的书房里——“凡哥,这月月底正好是老爷子的生日,我们不如挑在 那天举办宴会,这么一来,既不会太过唐突,又可以帮老爷子过五十岁的大寿,你觉得 如何?”举手投足优雅迷人的韦士儒,可谓是翟禹凡的诸葛孔明,一流的聪明才智,温 文儒雅的绅士风范,是一个教女人迷恋的男人。
沉思了半刻,禹凡点头道:“就选那天。”混血儿的翟禹凡,是一个异常俊美的男 子——褐色的肌肤,深邃的黑眸,挺立的鹰勾鼻,微厚性感的双唇。强烈的五官,配上 一百八十公分的英姿,还有那属于他独有的阴冷气质,他不只是人群中的焦点,更是商 场上教人津津乐道的谜样人物。
“凡哥,时间距离现在只剩半个多月,会不会太过匆忙?”脂粉味浓厚的萧劲岩, 有著不合乎名字的外貌,不过,看似柔和、善良的天使容颜,却是犀利与邪恶的保护色 。他不只是顶尖的神枪手,还是个武术专家,集一身的功夫,可以说是翟禹凡手中最可 怕的武器。
“阿岩,时间不成问题!”韦士儒轻轻拍了一下朱薏歆的肩膀,笑容可掬的说道: “有蕙歆在,就是三天,也可以把事情办得十全十美。”
刚毅、寡言的朱薏歆,是个效率专家,也是个美丽的化身,精雕细琢的五官,美得 犹如不染俗世的仙子,只可惜不苟言笑的眉宇,化掉了神采里的柔美。
“是,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假,不过,你可别期望我们阿歆有那种闲工夫管这档事。 ”萧劲岩左手一伸,亲匿地搭在朱薏歆的肩上,然后别有用心地偏过头,对著朱薏歆娇 滴滴地说道:“阿歆,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一点也不辜负萧劲岩的用心良苦,朱薏歆果真开口打破沉默,“我一切都听从凡哥 的安排。”
“凡哥,那这事你打算怎么安排?”虽然不甚满意朱薏歆的反应,但是萧劲岩还是 很得意自己收到的成果。一个多月前,薏歆突然跟禹凡告假,说是想到乡下散心。经过 一个礼拜,薏歆虽然如期归来,却变得有些精神恍惚,像是有什么心事困扰著她,使得 原本沉默的她,更是消沉。以前的薏歆,别人说了十句话,她还会说上三句话,近来的 她,人家嘴巴都快说破了,她可能还没插上一句话。而这会儿,既能让她出声,就表示 她的魂还在,这也算得上是一种好现象。
“这事交给蕙歆的助理去办,等事情弄妥之后,再让薏歆过目。”点了烟,禹凡说 道:“没其他的事,就早一点回房休息。”
“是,凡哥!”推开萧劲岩搂在肩上的手,朱薏歆率先走了出去。
等到书房的门在朱薏歆的身后掩了上去,禹凡对著依然静坐在沙发里的两个人问道 :“什么事?”
“凡哥,都一个月了,你要不要跟薏歆谈一谈?”韦土儒凝重的神情里,有著明显 的关怀。
“是啊!凡哥,如果再搞不清楚阿歆发生什么事,我担心她会变成哑巴。”难得蹙 眉的萧劲岩,这会儿也忍不住忧愁了起来。
“你们两个不是已经跟她谈过了吗?”
“凡哥,谈过了有什么屁用,你又不是不知道,阿歆口风紧得很,就是拿刀子扳开 她的嘴巴逼供,也不见得听得到一个字。”有时候他不免要质疑,他和蕙歆的性别是不 是生错了?他萧劲岩的话比女人还多,而她朱薏歆的话却是比男人还少,这不是挺不像 样的吗?
“凡哥,你是薏歆的主子,也只有你才可以让薏歆透露一点蛛丝马迹。”比起他和 劲岩,薏歆的主仆观念可以说是无可救药,所以,她会对任何人置之不理,却绝不会对 凡哥有所迟疑。
站起身来,禹凡来到了落地窗前,遥望了一眼宅前的喷水池——一如这个月来的现 象,薏歆像个游魂似的呆坐在喷水池边。
“这事我会处理。”
“凡哥,那我们回房了。”说著,两个人马上静悄悄地退出了书房。
☆☆☆
身为翟氏集团总经理——翟禹凡的机要秘书,她的压力自是比一般人都来得沉重, 只是刚毅、好强的个性,以及十几年来的社会历练,让她绝不在人前表现一丝的软弱。 只不过再怎么强悍,她朱薏歆终究是个女人,压力沉积太久,也有破堤的一天,所以, 在濒临极限之际,她跟凡哥提出了乡下一游的要求。
十几年的自我封闭,让她一飞出原有的天空,就疯狂的自我放逐,随心所欲的放纵 自己不去思考,不去设想未来的日子,生平,她第一次当个没有负担的女人,但是,却 也让她遇见了“他”——一个爱笑的男人,一个浪漫多情的摄影师。
她不想爱上他,她也不能爱上他,可是,才短短一个礼拜,她已经无法自拔地爱上 他,将自己给了他。问她后悔吗?不,她一点也不后悔,因为他让她知道什么叫作“笑 ”,他让她体会到被爱的幸福。
“我不想问你发生什么事,是因为我相信你有自我调适的能力,不过,看你现在的 情形,我好像太高估你了。”无声无息地走到朱薏歆的跟前,禹凡静静地打破只有潺潺 的流水声点缀的黑夜。
倏地抬起头,薏歆惊慌地掩去眼里的落寞,站起身来应道:“凡哥!”
“我并不打算问你究竟是什么事让你魂不守舍,不过,聪明如你,也应该知道,你 这个样子并不能解决问题。”
愈去回想,心里只会更加苦涩,这道理她何尝不懂,可是,心,又岂是她所能控制 得了。
靠向池边,禹凡漫不经心地拨动池水,突然转而说道:“明天,我让阿山送你去加 拿大的别墅散散心,直到你恢复正常。”
禹凡的话,轰的一声炸醒了朱薏歆原有的沉静。一脸的慌张,她急急忙忙地说道: “凡哥,我不要去加拿大!”
“不去加拿大?”挑了挑眉,禹凡不动声色地说道:“给我理由。”
“我……”
“既然没有理由,那你就去加拿大。”一点转圆的余地也没有,禹凡头一转,举步 往屋内走去。
“凡哥!”心急地叫住禹凡,朱薏歆怯怯地辩道,“阿山是你的保镖,你让他送我 去加拿大,那谁来保护你的安全?”
停下脚来,禹凡侧过身子,扬著眉,轻笑地质问道:“薏歆,跟在我身旁那么久, 你还会不清楚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吗?”
“这……”离开黑道的打打杀杀,最大的问题是怎么安置底下弟兄的出路,而为能 做出最妥善的安排,“火龙帮”的老爷子翟敏峰可谓是绞尽脑汁。翟氏集团的保安小组 ,翟敏峰、禹凡的贴身保镖,这全是安插职务所用的名目。一开始,为了养这群多余的 人力,曾造成翟家相当大的负担,还好翟家的财势雄厚,经过禹凡设计的一连串在职训 练,渐进地让米虫变成了有生产价值的人力资源。当然,这也是之后翟氏集团的相关企 业——“翟氏保全”成立的缘由。
叹了口气,朱薏歆幽幽地说道:“凡哥,如果可以经由时间来淡忘对某个人的思念 ,我想,不管我待在哪里都是一样。”认识禹凡的人都会认为他是一只披著银白色皮毛 的狐狸,阴冷的外表让人不寒而栗,诡诈的头脑教人捉摸不定,以退为进,迂回而前, 他是一个很懂得耍计谋的人。就好比一会儿之前,他还轻轻松松地告诉她,他不会追问 她,可是这会儿,他已经拐个弯,让她自己非得从实招来不可。
了然地看著朱薏歆眉宇间的愁绪,禹凡锐利地反问道:“你真的想忘?你真的忘得 掉吗?”
“我……”对于她生命里惟一有颜色的一段记忆,她真的想忘,也真的忘得掉吗? 不,她忘不掉,一辈子也忘不掉……走到朱薏歆的面前,禹凡轻拍著她的肩膀说道:“ 薏歆,凡哥不是告诉过你,放不开的东西,就是不择手段也要想办法拥有;非得放弃的 东西,是一丝一毫都不能留恋。”
“凡哥,我……”如果这份感情可以轻易地说“要”或“不要”,她的心里就不会 有那么痛苦的挣扎、犹豫。
“想开一点,要不然,不论你愿意与否,凡哥都会把你送到加拿大。”对他来说, 任何事情只有“要”或“不要”,没有“做得到”或“做不到”的问题。
轻轻地点点头,朱薏歆莫可奈何地道:“我知道。”
“明天开始,我要看到的是原来的朱薏歆。”丢下最后通牒-禹凡头也不回地朝著 室内走去。
看著禹凡消失在玄关,朱薏歆沉重地凝视著零零落落散置在夜空里的星光,过了今 晚,她将回到那个一板一眼,没有快乐也没有悲伤的朱薏歆。
☆☆☆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我家住在阳明山,我的名字叫作……”
“蓝思圻!”瞪著屁股大刺刺地坐在楼梯扶手上的宝贝女儿,孙以玲大声地怒吼道 ,“我告诉你多少遍,下楼的时候,要用走的,不要用滑的,你为什么老是讲不听。”
咻!安全地降落在孙以玲的面前,思圻嘻皮笑脸地说道:“妈咪,怎么了,一大早 就发那么大的脾气?”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孙以玲,思圻接著靠在孙以玲的耳边,暧昧 地说道:“该不会是……昨晚爹地他对你摧残得不够火热吧!”
狠狠地拉住思圻的耳朵,孙以玲咬著牙道:“蓝思圻,你就不能像个淑女,说话好 听一点、举止端庄一点吗?”
双手抓住孙以玲的手臂,思圻小心翼翼地将它移开耳朵,然后笑咪咪地说道:“妈 咪,你要看开一点,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注定当不成淑女,就像你……”咚!
躲过孙以玲挥向她的魔掌,思圻往下一坐,安稳地坐在楼梯的台阶上。摇著头,思 圻语气沉重地感慨道:“妈咪,你知不知道,你是一个很不能接受现实的人?”
别人家的女儿乖巧、文静,而她生的女儿却像个噩梦,这是什么道理啊?脚一跺, 转个目标,孙以玲怒气冲冲地对著客厅正跷著二郎腿看报纸的丈夫嚷道:“蓝益祥,你 就不能说说你的宝贝蛋吗?”
可怜的妈咪,斗不赢她,就拖她爹地下水!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患难见真情” 吗?
虽然清楚女人之间的战争,聪明的男人要视而不见,可是,被老婆大人点到名字, 想装聋作哑视而不见那是绝不可能的事。莫可奈何抬起头来,蓝益祥看著无辜地跟在太 座身后的思圻,佯装严肃地训道:“宝贝蛋,都二十三岁的人,不要还像个长不大的小 孩,蹦蹦跳跳的,一点正经样也没有。”
翻了翻白眼,思圻嘟起了嘴巴啐道:“爹地,你真的是墙头草呀!”
“墙头草?”迷惑地眨著眼睛,蓝益祥不解地念道。
往沙发上一倒,思圻气定神闲的说道:“你不是常说年轻人就是要蹦蹦跳跳的,那 才会有活力、有朝气,结果……”慢条斯理地斜睨了一眼蓝益祥,思圻摇摇头,跟著一 脸悲哀地叹息道:“唉!没有原则的男人!”
“这……”傻呼呼地抓著头发,蓝益祥凄惨地望向一旁的妻子、儿子,发出求救的 信号,不过,只见孙以玲一副幸灾乐祸地回视著他,蓝思恺自顾自的埋头处理他的公事 。天啊!这是什么家庭,一点相亲相爱的互助精神也没有!
收起他那狼狈的表情,蓝益祥神情一正,摆出父亲大人的姿态说道:“女孩子要有 女孩子的样子,否则,以后没人敢娶你!”这年头讲的是自力救济,妄想别人能够雪中 送炭,难啊!
说起结婚这档子事,思圻马上反应道:“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也不想嫁人。”
怀疑地瞥了思圻一眼,蓝益祥不以为然说道:“是啊!没人追的时候,当然是不想 嫁人,可是改明儿有人想要了,谁知道会不会婚都还没结,就等不及住进人家家里。”
“哈!好好笑的笑话!”一脸恶心地看著蓝益祥,思圻假假地笑了笑,不屑地说道 :“我又不是笨蛋,我干么傻得跑去结婚?一天到晚提心吊胆,就怕丈夫搞外遇,丈夫 有了外遇,还得花钱找征信社抓奸,这有什么好玩的?”不是她对男人评价不高,实在 是男人就是那么糟糕!在“风?征信社”待了一年,她见过的案子有百份之六十是跟“ 外遇”有关系,所以,像她这么有智慧的女人,怎么可能让自己有机会变成“糟糠之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