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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啦,戴莲——这次你一定要帮我。”子俊竟然搬救兵搬到咖啡馆来了,可见得他还真是走投无路了。
而他一旦在熟人面前便原形毕露,完完全全不顾平日还颇有威严的形象。
“不行啦,龙大哥,我写的都是些风花雪月的东西,从来没写过社会新闻,也没写过政治社论什么的,就算我肯帮你也一定会穿帮的啦。”戴莲拼命婉拒着。
“可是……”戴莲真的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
如果是比较“小条”的事情,不论于公于私,她铁定会帮他,而且凭他们的亦情,她当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是听他先前说话的口气,似乎是件很“大条”的事,万一没帮成,反而捅了楼子……啧啧,恐怕就算她有两条命也不够抵哪。
“龙子俊,你拐我老婆做什么?”靖华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靖华。”戴莲杏眼一睁,脸上笑得可真够甜的咧——这下子烫手山芋终于可以丢出去了。“哇啊——”子俊被吓了一大跳。“搞什么鬼?你不会出点脚步声啊?”
靖华挑着眉,颇为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废话,我趴在地毯上,哪来的脚步声啊?”
子俊往地上瞄了一眼。“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干么铺地毯?”难道靖华这小子不知道地毯很容易着火吗?
靖华翻了翻白眼,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说:“还不是为了高文伟那小子结婚要用的。”
“哇!看不出来他还是个闷骚级人物。”子俊咋舌道。
“喂,不要扯开话题。”靖华一屁股坐在“准老婆”的身边,指着子俊的鼻子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趁我不在店里,跑来勾搭我老婆干么?”
戴莲决定抗议。“喂喂喂……干么老婆长、老婆短的?谁是你老婆了?”
靖华扮个鬼脸。“等你跟我把我们的大哥‘解决’掉之后,你不就是我老婆了吗?”他睁大了眼睛,说得理直气壮。
“哇,你把结婚典礼直接省略啦?我才不要呢。”戴莲嘟着嘴说。
“好了啦,别扯了,你们小俩口的婚事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嘛。”子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只希望戴莲能够答应帮这个忙。
“一年半载?”靖华惊叫。“老天爷啊,你们一个个后来居上,叫我怎么不心急嘛。”
“少来,这可不关我的事啊。”他对于“爱情的坟墓”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拜托嘛!戴莲,只要你答应帮这个忙,你们结婚那天,我一定包一个特大号的礼给你。”
喔哦!戴莲伸伸舌头;没想到他老兄还惦着这档子事呢。
她只好支吾着。“这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靖华忍不住好奇地问。
“我被一个记者缠上了。”
“那有什么好紧张的?”
“唉,说来话长——”子俊叹了口气正欲将事情始未说清楚时,一声高八度的呼叫声突然响起!
“戴莲姊!”玮琳一进门便高声叫道。“快来看看我这个月的新书。”
正在发愁的子俊、靖华和戴莲,一听见她的声音,立刻逮到了现成的“替死鬼”。
“嗨!老哥,这么巧你也在这?告诉你们喔,我——”她的话才说到一半时,就看到那三个人坐在那里一副“磨刀霍霍向牛羊”的模样,她脑海里的警铃声便顿时大作。
“龙大哥,你老妹很有表演天分耶。”戴莲甜甜地说。
“而且凭她那种聒噪的天性,应该可以胜任你的任何要求。”靖华还拍拍自己的胸脯作担保。
“没错,就是她了。”子俊望着自己的亲堂妹,决定大义灭亲。
“你们——”她突然希望自己从地球上消失。
“龙玮琳,这次你一定要帮我的忙,”子俊声色俱厉地威胁。“否则……只要我和二叔说你贪玩,你就等着被‘唠叨经’念到烦死。”
“我哪有贪玩?”她很不高兴地抗议。
“还有,上次是谁要我暂停一堆的公务,跑到花莲去帮你找朋友的啊?”子俊翻起旧帐来了。
“啊?我……”玮琳这下子哑口无言。
“行了行了,就这么说定了。”子俊不等她反应过来,径自付完帐起身离开。“明天早上九点到我的单位报到。”
“等等,大哥。”玮琳终于惊觉自己被“征召”了。“你干么无缘无故拿我开刀?我可是什么也没答应你喔。”
子俊眉头深锁,不怒而威。“大声一点,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到了嘴边的话,她又硬生生吞回肚子里。“没事。”
“很好。”子俊满意地点点头。“明天早上九点见。”
坐在另一桌的宪仁和阿虎看到他们的老大要走了,便跟着起身离开。
无辜的玮琳转身开始发飙。“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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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一整天的“站岗”都白费了。
龙子俊真是吃了秤舵铁了心——看见她站在雨中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居然毫不心软。
真是气死人了,是哪个杀千刀的说“哀兵政策”很有效来着?
“哈啾——”完蛋!她着凉了,雯伶气愤地低声咒骂着。
现在是星期三下午三点半,雯伶在杂志社里忙着找出所有能够利用的“线人”和“管道”,企图透过他们和那名自称“洞仙”的消息人士取得联系,然而却又是一下午的徒劳无功。
“真是要命!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他。”雯伶用力地挂上电话,用红笔画掉她面前一长串电话名单中的倒数第三行。
对桌的同仁看着她,好心地安慰道:“雯伶,慢慢来!不要急嘛。”
“老天,你叫我怎么能不急?”雯伶又气又无助,她拿起电话,仿佛它是一块水中的浮石,她按下了一组电话号码后,心中不断祈祷。
“喂?”一个粗鲁的声音响起。“找谁?”
“你好,我找林致理。”雯伶的心中升起一线希望。
“他搬走了。”
“啪”地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该死!”又低咒了一声。
这已经是她名单里的倒数第二个线人了,换句话说,拨了最后一组电话号码之后的结果,不是成功,就是彻底失败!
“雯伶!你还在讲电话吗?”
“不打了。”她放弃,不敢去面对“万一”失败的结果。
此时助理编辑一手握着听筒,说着:“从刚才就一直有一位小姐打来说要找你,我看你在忙,所以没有叫你,可是她已经打来第四次了。”
“什么?”雯伶好奇地要她把电话转进来,脑海里快速地闪过各种女性的脸孔,猜想着对方会是谁。“喂?”
“……你……”是一位陌生女子的声音。
“我是丁雯伶,”她主动报出名字。“请问你是哪位?”
“……我……不方便……你……能不能……”
“什么?”对方的声音小到她恨不得把听筒塞进耳朵里好听清楚她的话。“你说什么……约地方碰面……什么咖啡馆……喔!好,我知道……黑色毛衣,我立刻就来。”
雯伶挂上电话,立刻起身。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雯伶听得出来刚才那名女子说话时的口气中充满了惊惧与不安,而那意味着:又有一件不为人知的秘密要被揭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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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伶一进咖啡馆大门,便惊讶于它的品味如此非凡,装璜如此别致。
“你好。”女主人笑嘻嘻地迎上来。“一个人吗?”
“噢!不,我在找人。”雯伶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描。“啊!她在那里。”
她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毛衣的女孩,坐在咖啡馆里最安静的一个角落,便径自朝她走去。
“请问你要点些什么?”女主人问。
“抱歉,我第一次来,”雯伶承认道。“你们店里的招牌咖啡是什么?”
女主人开心地一笑,真不愧是戴莲的招牌笑容。“曼特宁咖啡,强力推荐。”
“好。”雯伶显然觉得很对味。“我要一杯‘曼特宁’,烧两道。”
女主人轻挑眉毛,笑容则僵在脸上;好一个行家的喝法!看来这个女孩来头不小。
“你稍等一下,马上就来。”她仍然笑着,全身而退。准备去搬救兵!
此时雯伶定了定神把注意力从吧台拉回来,开始专心地望着眼前这个女孩。
“嗨!你不必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请问芳名是?”雯伶希望得到对方的信赖。
“江……诗绮。”她随口说了一个名字。
“好!诗绮。”雯伶摊开她随身携带的单线簿,写下她的名字。“你想告诉我什么事情呢?”“我……遇到麻烦。”诗绮低着头,自始至终不敢抬头望她一眼。“我听说杂志社会出钱买新闻,或是……机密消息……”
雯伶不经意地一笑。“你会有什么机密消息?”
“我有!”诗绮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倍。“我……我哥哥在情报局做事,我知道一些第一手资料。”
情报局!听到这三个字,雯伶的精神大振。
“不要急,慢慢说,你知道些什么?”
诗绮突然又不讲话了。
该死!雯伶暗暗低咒了一句,这些所谓消息灵通人士的通病:不见到钱是不会开口的。
“你遇上什么麻烦?没关系,告诉我你需要多少钱?”
“两……”江诗绮吞吞吐吐。
“两千块?”太便宜了吧?
“两——万。”诗绮低声地说。
“什么?”雯伶差点被柠檬水呛死。两万块?贪这种未经证实的新闻就这么好赚,那她干脆也改行算了。
诗绮的脸色微微一变。“怎么?你是觉得不值得,还是付不起?”
“嘿!别生气,你不能怪我会有这样的反应……我还不确定能不能信任你。”雯伶尴尬地笑着。
诗绮居然露出很老练的笑容。“除了自己,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可以信任的,不是吗?”
“这……”一时之间,雯伶竟搭不上话。
服务生正好将雯伶要的咖啡端上来,她无言地浅尝了几口。
“没关系,我不是要你现在就兑现。”诗绮望着桌面,眼神黯淡。“我……最小的弟弟……生病了,而且很严重,哥哥不让我休学找工作。可是,靠他一个人赚的钱根本不够……我只好趁哥哥睡着的时候,偷偷打开他的公事包,翻看那些机密文件……”
雯伶的心抽了一下。“你弟弟得了什么病?”
“肾脏病。”诗绮说。“他现在必须每两个礼拜洗一次肾。”
老天爷!那势必是一笔十分庞大的医药费啊。
“好,我答应你。”雯伶想也不想地开口说。
她的信用很好,手边几张信用卡的额度都还能让她衣食无虑,只要这个江诗绮的消息有利用价值,就算要她将这个月的薪水捐出来,都很值得。
女孩的目光终于从原木桌面抬起来。“你一定不会相信:国防部最近收留了一个身分很重要的偷渡客。”
“什么!”雯伶惊愕地大叫,只差没有从座位上跳起来。“你……你也知道这件事?”
“我知道他的住处。”诗绮得意洋洋地说。
雯伶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快告诉我,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她激动地抓住对方的手,深怕她会消失似的。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但是我知道明天晚上十二点,他会被带到郊区一个很偏僻的小旅馆。”
“你知道旅馆的名字和地址吗?”雯伶仍不敢相信。
诗绮很笃定地点点头。“‘枫林小馆’,我这里还有一张名片。”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片。
雯伶很慎重地收下。
老天,这实在太好了!这样她就不必再看龙子俊那家伙的脸色去找师明哲了。
“你……真的只是记者吧?”诗绮突然这么问。
“当然。”雯伶以为她反悔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我只是担心……如果这个消息随便传了出去,会引起很大的风波,我哥哥的工作可能会受影响。”
“你放心,我会有分寸的。”雯伶再三地对她保证。“三天之后,我会想办法再多凑一点钱给你。”
虽然她很清楚,对诗绮的弟弟来说,就算她给诗绮三、四万元也实在不是什么天大的帮助。
“谢谢。”诗绮又低下头去,肩膀似乎隐隐地抽动。
“好,那我先走了。”她喝完咖啡,留下足够付两个人的咖啡钱后,迫不及待地举步离开了。诗绮一个人坐在位子上,慢慢地品尝自己那杯还有半满的咖啡。
“她上钩了吗?”一个男人从阴影处走出来。
自称江诗绮的女孩耸了耸肩。“应该是吧,我没想到她竟然是个这么好骗的家伙耶。”
“她是单纯——哪像你,鬼灵精一个。”他反驳说。
“哟!老哥,你还替她说话呀?”她嘻嘻一笑。
“小鬼。”他没好气道。
不管她是否会采取什么行动,他都希望这件事不会对她有任何负面的影响,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劝劝她?
第六章
雯伶和一个同事一起步出杂志社大楼。
“雯伶,你明天几点要去采访?”
“半夜。”她笑着说。“不知道能不能报加班费哦?”
“希望可以。”她的同事笑说。“明天见了。”
“拜拜——”她打完招呼,转身要往另一条街走的时候,突然看见子俊就站在她面前。
她视若无睹地漫步从他身边走过去。
“雯伶。”他叫住她。
她极不甘愿地停下来。“有事吗?”
“一块儿吃晚餐好吗?”他问。
雯伶心中交战不已,缓缓才轻叹了一声。“好吧!”
他开车载她到一家位于仁爱路圆环附近的西餐厅,萧邦的乐曲在室内流泻着,然而他们只是默默地进食,一顿晚餐下来,他们说的话一共不到二十句。
眼看着桌上的烛火就要燃尽,他们却谁也不愿意先开口破坏气氛。
“你——”他们突然同时开口。
“听我说,师明哲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你不能碰它。”他劝说。
“不必再多说了,”雯伶打断他的话。“人各有志,我们两个人的理念、立场都不同。你不要试图想说服我取消采访,我也不会要求你违反工作规定。”
“你仍然不打算放弃?”他问。
她凝望他好一会儿,最后仍旧摇摇头。
“那你想怎么做?”
“我会有我的方法。”她骄傲地说。
老天,他就怕这样!
“雯伶,这件事很危险,你知不知道这种想法会害了你——”
“够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但求问心无愧。”她说得倒轻松。
“你不要后悔。”他警告她。
“放心,我不是被吓大的。”她负气道。
他们彼此凝望,两人的眼眸中都充满了一种异样的神采。
良久良久,他叹了一口气。“希望我们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