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儿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就听到房外的传告:“皇后驾到!”
陈意磊闻言,连忙把尚未整理好的包袱胡乱藏到床头边去。来不及整理自身的模样 ,陈意磊匆忙赶到房门口福身问安:“叩见皇后。”
“都起来吧!”
“谢皇后。”
“来,意磊啊!来这儿坐嘛!”拍拍身边的空位,皇后慈爱地笑道。
“是。”陈意磊有些做贼心虚地上前,一改以往态度地正襟危坐起来。
“怎么,有事?”
“没……没……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呢?”唉,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皇后使了个眼色遣退一干人后,才又拍了拍她的手:“好了,现在就只有我们自己 人,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呢?”
“皇后……”听到皇后慈善的浯气,陈意磊鼻头一酸,眼眶也红了起来:“我不想 嫁给玄炅啦!”
“为什么呢?别说我偏袒自己的孩子,玄炅器宇轩昂、精明睿智,又贵为太子,嫁 给他只有好处没害处,为什么不要呢?!”
“若我想要的就只是荣华富贵,那么待在颛顼王府也就足够了,根本用不著来皇宫 里才能享有啊!”陈意磊小声的反驳。
原来这才是重点啊!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情”字作祟。
轻拍了拍陈意磊的手,皇后柔柔问道:“可颛顼亲王会比太子更疼你、更宠你吗? ”
她低下头,默然以对。
“我知道这些年来都是玄炀在照顾你的,也许他对你是真的比较特别一些,也常来 宫里看望你。但他是将你当作妹妹呢,还是具有别的想法,你也无从得知,不是吗?而 且我也不曾听说他在这几年当中,有为了谁而不近女色啊!他那个有名的侍寝花魁不还 在府中吗?”
皇后这一连串问题,题题命中陈意磊深埋在心中、不肯去面对的担忧,霎时让她的 心紧紧揪结,闷痛不已。
“知道今晚我为何而来吗?”等她微微抬头看向自己,皇后才淡淡笑道,“是玄炅 求我来的。他很担心你,怕你会莽撞行事,所以特地要我来看看你,顺便开导、开导你 ,他对你啊,可好的了。”
“可是……我只不过……把他当作兄弟一般,我……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就 算玄炀不爱她,她仍是不能背叛自己的心意啊!
“没错,感情这事是不能勉强的,但却可以培养啊!现在你当他是兄弟,就表示你 也不讨厌他,那么难保日后不会爱上他啊,不是吗?”
“不会的!”这一声回答是毫不犹豫的坚定。
眼见无法动之以情,皇后叹了口气决定劝之以理,说明事情的严重性:“好吧!就 算你这一辈子绝不会爱上玄炅,但你仍是得嫁给他。”
这半命令似的语气让陈意磊有些不服地扬起头来。
“我猜,你是想逃出宫吧?”皇后两眼瞥了一下床榻再道,“你可要考虑清楚,违 抗圣旨可是要诛连九族的。”
“我……我才不怕哩!”陈意磊赌气道,“反正这世上,我就只有自己一个亲人, 我跟玄炀一点关系也没有,有什么好怕的?!”话才说完,陈意磊不禁苦笑地自忖道: 是啊!他们两人真的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就算你与玄炀不是什么亲戚,但你是他带来的,难免会波及到他啊,死罪可免, 但活罪……难说了。”就不信这样她还不妥协。
“皇上圣明,不会这样做的,他……不会的。”这话连她自己都说得没把握。
“皇上圣明,却也难说他不会在盛怒之下迁怒旁人啊!”皇后无奈地耸耸肩,“谁 知道呢?反正他是皇帝嘛,谁能说他的不是?”
“这……”
再次轻拍她的手,皇后仍是一脸的慈善:“你好好想想吧!玄炅是真心对你的,而 且我看你们相处得也很不错啊!说实在的,我可从没见他对哪个女孩子这么用心、这么 宠溺过呢!”
陈意磊脸色微青地默然不语。
“答应我,别做糊涂事。”
“嗯。”不然她还能怎样呢?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让你歇息吧!”皇后站起身,轻轻捏了捏她的肩才走出房 门。
珀儿走进房里,默默地陪著紧蹙眉头凝望著远方的陈意磊。
一阵冷风吹起,她回神看向窗外的花园,冷风带走了些些叶瓣,却怎么也带不走缠 绕她心头的烦忧。然后,全部的景象开始泛上水雾,什么都化为模糊……一眨眼,她才 发现窗外的景色依旧,决堤氾滥的是她的泪。
是该算了吗?
算了吧!
第九章
“什么?!”玄炀闻言,倏地起身。
“没错,所以我才特地走这一趟啊!”法觥沉著脸回答。
赐婚的消息一传出,著实让法觥惊愕不已。因为他知道玄炀十分在意陈意磊,宁可 伤害自己也不愿让她有一丝丝的损伤。这样全心的对待不是爱是什么?!只可惜相爱的 两人皆对自己不够诚实,才会搞到现在这种地步。
不过,自家兄弟,他能不帮吗?
也因此他才会一得到消息,便直奔颛顼王府来告知玄炀。
愕然不已的玄炀呆愣了一下,猛然转身想冲出房门,但被一旁的冷樗与项华给拦阻 下。
“王爷,请三思。”
“让开!”
“玄炀,你这样没头没脑地冲出去,能做什么呢!”一把拉住玄炀,法觥对冷樗与 项华使了个眼色,要他们去外面守著。
“她不能嫁给玄炅。”
“为什么呢?这等殊荣可是别人想也想不来的啊!”
“我不准!”她是他的啊!
“凭什么不准呢?她与你非亲非故的。”
“她……她的爷爷托我照顾她。”是啊!而他决心照顾她一辈子。
“可他只要你让她衣食无缺,没说她不可以嫁人啊!更何况嫁的可是未来的皇帝、 当今的太子啊!”还想敷衍他?怎么说他可都是他的好兄弟,当然知道陈意磊爷爷临终 托孤的细节了。
“反……反正我就是不准!”玄炀凶狠的瞪著他,“你管我这么多!”
“你……”不生气、不生气,不跟发狂的人生气,“你喔!还真是头驴子啊!牵到 哪儿都变不成马,承认爱她……有这么难吗?”
玄炀闻言,脸色微红地侧过头去。
要不是情况危急,法觥一定不肯就这么放过一个取笑他的机会。
“喂!你到底爱不爱她啊?若不爱,办法也不用想了啊!将她嫁给太子,你也了了 一份责任。”就不信还不现形!
“不行!我……她这辈子……是我的。”
同样器字不凡、沉稳内敛的两名男子,就这么仇人般默然对峙了良久。突地,法觥 豪爽地大笑出声:“好,好一个不行的理由,就冲著这点,这忙兄弟我帮了。”
~~~~~~~~~~~~~~~~~~~一连几天下来,玄炀每每进宫要见陈意磊,都不得其门而人 ,就连法觥想帮忙从中穿针引线,也都不得其法。
而原本就悒郁不已的玄炀在听到法觥今天带来的消息后,就更加的沉不住气了。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答应赐婚呢?!
但这是她亲口告诉法觥的话,又让他不得不信。
玄炀忧心忡忡地来回踱步,心里早已急得什么办法也没有了。
“我不相信,除非她亲口告诉我,否则我……不行,我一定要见到她!”他不能就 这么算了。
“可玄炅把她守得跟什么宝似的,我们连她改住到哪宫、哪院都不知道,又怎么去 见她?这次我能亲自见著她,也是恰巧玄炅带她去给我姨娘请安,才有机会碰面的。” 他的姨娘就是当今皇后、也是玄炅的母亲。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今晚我决定夜探皇城。”
“什么?!”法觥闻言,整个人跳了起来。
这……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暗夜里,冷风飕飕地刮过无人的街道。
有别于街道的冷清暗淡,今晚皇宫内院的屋顶上却显得热闹非凡。
只见四道黑影无声又敏捷地或起或落,旁若无人地不断在皇宫里探询,然后又似约 好般全轻落在一处庄严巍峨、富丽堂皇的宫楼琉璃瓦上。
“好了,我猜应该就是这儿了。”去除不可能的宫殿、楼阁后,法觥轻声开口。
没错,就是法觥本人,虽说夜闯皇城是杀头的大罪,但……这么好玩的事他怎会放 过?
“我也认为有此可能,看看这些禁卫军防守的严密,就知道里面必定住了什么尊贵 的人。”项华也迫不及待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玄炀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炯炯的目光定在下方花园里远远的一个角落。
等不到别人的认同,项华忍不住又开口:“要不要——呜——”未尽的话语全落人 冷樗的大掌中,让人听不出他原想干吗?
似乎感受到他哀怨的眼光,冷樗只是淡淡地解释:“意磊姑娘在凉亭里。”
四人的目光这才全望向凉亭内的孤单身影。
“那……”项华将目光收回,望向另外三人。现在呢?
法觥叹了口气地走向玄炀:“我们替你守著,下去吧!自己小心点。”
没开口的玄炀只是以行动表示,几个起落后他已无声地站在凉亭边。
他终于见到了自己思念已久的人儿了。才几日不见,她竟憔悴了不少,整个人瘦了 一大圈。
“磊儿。”这轻轻地一声道尽了他这些日子的想念。
陈意磊闻声一僵,颤颤地轻喃:“不可能……不可能的,是我太想他了,他……他 不可能来的。”
捂著耳朵的她全然没想到,她的自言自语竟奇迹似的抚慰了玄炀这些日子以来的烦 躁与不安。呵……她也是想他的啊!
依然无声地,他踏入凉亭走到她的身后,倾向她的耳际再轻叫一声:“磊儿。”
“错觉,错觉,一定是错觉!”她一定是想他想疯了,才会不仅耳朵产生幻听,就 连捂著耳朵的手也产生了错觉,感受到言语时的热气。
热气?!
陈意磊惊讶地张大了眼睛,倏地猛然回头。
“啊——”所有的惊叫声全部落人玄炀既狂猛且多情的深吻之中。
他轻轻扳转过她的身子,以双手搂抱住她的腰身,密实地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不断地在她温软的朱唇上辗转吸吮,烙下心中对她的思念与爱意。而陈意磊也不自禁地 踮起脚尖,环搂上他的颈项,紧贴著他的身躯,满心只想汲取他比酒还浓烈的热切。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玄炀放开了她,乍然中止的激情使得两人仿 若缺气般猛烈地喘气。
轻喟一声后,他慢慢低下头去,以熨烫的温柔在她颈边磨蹭著。
“唉!我该拿你怎么办呵?”单单一句话就把他内心藏匿许久的情潮全部述尽。
但这全然温柔的爱语却也雷鸣般地将陈意磊敲醒。她惊惶地推开了他,双手环抱住 自己:“我……我……”轻颤的双唇微微张开,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别哭。”玄炀上前一步,想将情绪濒临崩溃的她再度拥人怀中,却见她因他的上 前而频频后退,这才意识到她的异常,“怎么了?”
“你……不该来的。”鼓起勇气,陈意磊开口道。
“不该来?我不该来?!”对于她的反应,他简直不能相信。
“没错,我……我都要嫁给玄炅了,该……避嫌的。”是啊!自她答应了这桩婚事 后,她便是玄炅的人了,这道理……她懂得。
“你真是答应了?我以为……你……”他又以为什么呢?!
“没错,我答应了。”瞥开眼,她故意漠视他眼底的惊愕与受伤。
“不准!我不准你答应这婚事。”玄炀神情有些狂乱地上前,紧抓住她的双臂,狂 猛地叫道,“那我呢?你置我于何地?”
“你……你……就像我的兄——”
“不是,我不是你的兄长,我才不愿做你的兄长!”见她脸色青白且仓皇,玄炀强 迫自己压下怒气,“我怎么对你,你会不知?我等著你长大成人,做我的妻啊!”凝望 她的黑眸含满了千言万语。
“我……你……”
不是没猜想过他的心意,也知道自己是真的爱惨了他,希望他能爱自己的心愿也在 心底许了又许,可……怎么是在这个时候实现呢?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啊?!既惊喜也悲哀,她对自己的处境已是全然的无助与绝 望了。轻闭上双眼,她不愿再对上他满眼的爱意。
“太迟了!”陈意磊悠悠地轻喟出声。
“不迟,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带你走。”她这辈子,他要定了。
“不行!”一听到他要带自己走,陈意磊断然地拒绝,她用力挣开他的禁锢,“我 不会跟你走的。”为了他,为了颛顼王府,她说什么都不能心软。
她不能让他成了他们家族里的千古罪人,她不能!
“为什么?磊儿,别告诉我你是为了那些富贵浮名,我不会信的。”他不相信她是 那种贪图富贵荣华的女人。
“你……你……”怎么她好不容易想好的理由,竟被他轻易地点破了?
“跟我走!”玄炀上前一把抓住她。
“不行,我不能走啦!”可这次她是怎么也挣不开。
“玄炅的病尚未痊愈,我也答应了要嫁给他,我……不能走的。”不是不愿,而是 不能啊!
“借口,全是借口!”他神情狂乱地猛摇著她,“难道你……你爱上了玄炅?”
情急之下,陈意磊也回吼道:“是,我是。”
这一声承认不仅撼住了自己,也震住了狂乱的玄炀:“你……爱上他了?”这句话 问得轻,也问得冷。
怔愣了一下,陈意磊垂下眼睑,冷冷地开口:“是,这就是为什么我怎么也不愿跟 你走。”
恨她吧!然后离开她。
“你……”
见她一脸的漠然,玄炀像被烫著般,倏地推开了她,连她跌倒在地也无动于衷。
“我知道了,今天的事就当作没发生吧!一切算我自作多情,也祝你幸福。”话声 甫落,人已飞跃而出,如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残月如钩,绵绵细雨开始飞飘而下。
独坐在地上的陈意磊望著他身影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动,直到冰冷的身子因雨水的渗 入而颤抖起来时,她才从怔忡里觉醒。
“也好,走了……也好,就让他恨吧!没关系,至少他还安好……至少……他曾爱 过我……也好……也好。”
突然间,她狂笑起来,久久不歇……
“你还好吗?”玄炅轻声问著床榻上满脸病容的陈意磊。
自从她真正认命地接受了皇上的赐婚后,他便不再隐瞒自己脚疾已好之事,反而更 加主动地勤练脚力,为的是能在大婚时,昂首阔步地走向她,将自己心爱的人迎娶人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