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番话,索慈只觉荒谬到极点。“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娶你的女儿?”
“呃……因为当初没想到会有两位,不过没关系,我把选择权交给我女儿,她一定能在两位当中挑出她喜欢的一位。”
“别开玩笑了!”索慈生气的站起来,“我可无意让人挑来捡去的。真是不敢相信竟有人拿别人的生命来开玩笑。演这种戏,万一今天我们俩不在那儿,没有人适时的解救那妇人与娃儿,现下就有两条宝贵的生命断送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上。像你们这种不拿别人的命当命看的人,还谈什么婚事。就算你女儿长得有如天仙下凡,我也没兴趣!”
赵骞没像索慈那么冲动,他带著温和的笑脸跟著索慈起身,“嗯,我亦有同感,宋老爷。请恕我们告辞。”
“你们站住!”侧厅的珠帘唏哗啦地被掀开,里面娉婷的步出的是一位头戴翠步摇,身著露肩绣花丝棠的姑娘,浑身的香气随著她飘在身后的双披坎肩儿向厅内四散开来。
的确算得上是位美人儿,姑且不论那傲慢的气质,鹅蛋脸与女性化的樱唇、细柳眉,有足以令男人倾倒的资格。
“没有人能拒绝我宋灵,只有我拒绝人的分。你们能有这资格做我的夫君就该感天谢地了。未来有我这位贤内助,想要出人头地攀上各国公卿又有何难?诸侯巴不得能娶我做他们的妻子,你们却如此不识相,把我的婚姻大事与一、两位小平民百姓的命摆在一起谈论,哼,简直是不识抬举。”
这种跋扈的女人,她一点也不觉得有哪一点好。论容貌,她远远不及自己那几位嫂嫂们呢!美女,她索慈看得可多了。
“或许是我不识抬举,不过也可能是你把你自己抬举得太高了一点,宋小姐。恕我没那福分娶你当妻子,从此一跃入龙门。也许……别人会愿意吧?”索慈刻意看了赵骞一眼,当场把烫手山芋
丢给了他。
宋灵没想到有人会如此识她如草芥,居然还胆敢拒绝她,或许这刺激过大,所以一时间她也只能顺著索慈的目光看到了赵骞,但是赵骞却轻轻一笑。
“这个嘛……其实我早已有心上人,所以……”
“你这花花公子哪来的心上人?”索慈才不会让他好过。
赵骞扬起邪恶的一眉,“当然有,其实我对于你的兴趣大过于宋姑娘。”他用指尖轻挑起索慈的下巴,当著众人的面,竟就亲了下去……“你!”此吻快如闪电,却真真切切碰到了她的唇,杏眼圆睁的索慈连要打他一巴掌都给忘了,她忙著擦自己的嘴唇。
其余的人反应就更好笑了,因为两个男人亲吻的场面是够惊骇人的(当然他们都以为索慈是少年郎……),他们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吓得没有一点声音,安静到极点。
“所以,对于宋姑娘的美意,我也只好拒绝了。”赵骞亲热的拥著索慈的肩,“如果没其他事,请原谅我们先行离开。”赵骞风度十足的和厅内众人欠了欠身,即拥著索慈出了厅门。
留下的是气得发抖的宋灵,她双手紧握,气得身子直打颤,这真是她这辈子受过最大的奇耻大辱。被人当面拒绝也就算了,另一个人竟然完全践踏她身为女性的自尊,这种耻辱,她说什么也吞不下去。
“来人呀!”
“是,小姐有何吩咐?”
“立刻给我去调查出那两人的来路、身分、居住的地方,还有我要知道他们来楚国做什么,马上去查。”
“灵儿?你这是做什么?”
只见宋灵换上一张阴森的怒容,再漂亮的脸一旦显出毒刺,也美不起来。“爹爹你别管,总之我宋灵决不成为一个大笑柄。没有人可以这样侮辱我,还能全身而退离开。哼!”
宋父拿她没办法地叹声气。
第二章
一出了宋家大门,索慈马上甩开赵骞的手,离得远远的,像是他身上带有什么可怕致命的病菌,一接近就会被传染。“你这家伙,别给我靠过来,离我还一点。”
“说什么我们也是姻亲,何必表现得如此伤人?我一不咬人二不吃人,你担心些什么?”
“还敢问我担心些什么?你这女性公敌,没有廉耻荤素不拘的花花公子,说!你干嘛……”打死她也说不出“吻我”这种字眼,所以索慈干脆跳过,忿忿地说:“在里面当著众人的面吃我豆腐?
你是否活得不耐烦了?”
“咦?莫非这是你的初吻吗?”
什么“莫非”──这根本就是她的初吻,还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索慈气恼在心,又不想摆明让他占尽便宜。说起吻人她是专家,以前大家把她当成小男孩看待时,她没事就香香漂亮的姊姊,亲亲吻吻她们的脸蛋儿,吃掉不少胭脂,可那都是闹著玩的,完全不带半点遐想。所以她连想都没想过,会有那么一天换成别的男人占她的便宜,偷香她的唇!
承认──初吻就被赵骞这恶汉抢去。
不承认──那她岂不成了什么窑姊儿,专门让人亲来亲去的。
她气得地想跺脚,却只能哼了他一声,“休想我会告诉你真话,这是不是我的初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样不问我意见就侵犯我,我可以找你决斗。”
赵骞却呵呵笑说:“我不那么做,那对宋家父女可会如此轻易放人?我只是想办法让你我早日脱身而已。没向你要求一分谢礼已经很客气,看在我妹妹的分上,算给你极大优惠。怎么?你还要找我决斗?唉,真不识好人心。”
这赵骞就是黑色也能硬说成是白色!被他这番颠倒黑白的抢白一番后,不领情的人反是她了。“行,我说不过你这位赵大公子,能不能请你再行行好,当做我们俩不认识,从现在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行我的独木桥,咱们一刀切两半,毫无瓜葛。”
“我那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人可是无赖转世吗?“好处是你不用看到我,我也不用看到你!”省得没事白白生一肚子气。
“我喜欢看到你呀,尤其是生气的样子。”赵骞笑眯眯的说。
他这样作弄她,该不会就是为了报复上次她配合赵响娘绑架了他吧?极度有可能。不过,要是以为她索慈如此容易认输,那他就大错特错。索慈迅速的展开笑脸,“那好,我现在不生气,你是不是可以离我远一点?”
“既然你不生气了,那我更没有理由走啰。瞧,逗你开心不是挺简单的事吗?”
索慈闻言气得一张脸忽红忽白的,把她的想法全然写在脸上。
赵骞这时已闷了一肚子的笑意,心想这丫头的心思其实还满容易了解,她不知道她越是不想要他在身边,他就越想缠著她,看看她能忍耐到什么程度吗?她的反应这么有趣,让他想离开也难。
说他对于索慈没兴趣是骗人的!
没错,往常他喜欢的是那种温柔乖巧的姑娘,特别是懂得男人心的成熟女子更是他偏好的情人。不懂男人心的姑娘家往往太过拘束,不论外表再好看,都只能当花瓶看看,否则随便碰碰就会沾上一身腥。对了,他几个老相好的窑姊儿,都是风姿绰约、成熟丰满的胴体与一双会勾人心的媚眼类的尤物,和眼前的索慈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典型。
可她的倔强、任性与率真的性子,却是那些习于矫揉造作的风尘女子,万万及不上的一种天真冶艳。
并不是他厌倦了成熟女人的风情,而是索慈给了他一种全新的刺激。没看过那个姑娘家如此新鲜有趣。不像一般无趣的大家闺秀,镇日在家中绣花绣草的,眼界里只有小小的天地,在家从父兄,嫁了以后也以丈夫为天地。稍有个风吹草动就哭哭啼啼寻死寻活。也不像那些烟花巷中的女子,半点没有真心真意,就算是一时的欢爱,她们也不过当它是云烟过客。
舞刀弄枪的索慈也许少了点女人味,却多了点自然浑成的动人气质。
当然,对赵骞来说,这样的她更近似一种新的挑战。
“你这人既然这么无聊,爱跟就跟,我懒得理你。”索慈八成也看出她是无法打退他执意跟到底的意图,干脆转头不理他,自顾自地走了。
赵骞微微一笑,缓步地跟在她身后,一点也不觉得一个大男人走在小姑娘身后有啥不对。
“你住哪间客栈?”他扯开嗓子唤她。
只要不跟你同一间都成。索慈白他一眼,没答话。
“现在整个城里在庆端午,我是怕你还没找到落脚地,那就不妙了。听说城内大部分的客栈都满房了。”
“这么大的城,我不信会没地方让我住。”
“啊,这么说你果真是没事先找客栈啰?那……万一你要真找不到地方,要不要到我这边来住?我和手下共住三间房,可以腾出一间给你。”
这家伙何时变得如此好心?哼,要是信了他,恐怕不知什么时候被卖了,还傻傻帮他数银子哩!“多谢你的好意,我自己会解决问题,大不了随处找间庙栖身,以前我也不是没有过。”
别说是庙了,就算荒郊野外,索慈也住惯了。反正凭她这身打扮与工夫,是不怕被恶人欺,她也不全然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这种小问题她根本不放心上。
“你何苦如此不信任我?我们现在多少也牵扯到一点关系……”赵骞有点嘲笑的说。
“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信任?动不动就偷人吻的恶狼,哼!还有,我承认我哥哥和响儿嫂子的婚事,但他们是他们,那不代表我们之间有啥关系。”
“你这么样刺伤我,你可知我的心都滴血了。”
“嘻皮笑脸,谁会信你。”
赵骞收起嘻笑,温柔地低声说:“我不笑,很认真。你对方才我偷吻你还生气?我道歉就是。”
一下子没料到他来软招,对于向来吃软不吃硬的索慈来说,不但被吓到,还外加被他的眼神所骗,一瞬间心儿像被吸进那双黑眸中,硬是扑通跳了一下。
“肯原谅我吗?”赵骞不点破她那酡红的脸蛋,对他这个调情圣手来说,他清楚自己用对法子了。
该死的!她在干嘛?眼前是她最讨厌的“赵家人”?心跳个什么劲?索慈忙著压下自己不安分的心,快言快语地说:“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原谅你。快滚吧!”
她是害羞了吧?只见她一下子转身躲开,小女儿害羞之情明显得让他看不出来都不可能。“你哥哥教你要这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吗?还是你的无礼专只对我?”
“没错,我最讨厌看到你,你还不快走。”
赵骞轻叹一口气,“我不知道我竟是个如此惹人厌的人。不过,能得到你的‘特别’青睐,就算是讨人厌也无所谓了。”
索慈半转回头,双眉微皱的说:“好,就让你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嫌恶的。我告诉你,我最讨厌像你这种满口胡言、没有半句正经话的男人!对每个姑娘家都用那油嘴滑舌来哄骗,你以为全天下的姑娘家都喜欢你嘛。哼,告诉你,我索慈是绝对不可能相信由你这种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就算我对你无礼,也是你自找的。”
她滔滔不绝一口气把话说完后,两人间的气氛陷入最差劲的僵局。
意外地挨骂,赵骞并未羞恼,他细想了一下,“你说得有理,我刚刚耶番话的确是过于轻佻。好吧,算我失言,我收回就是。”
他爽快承认反让她变得像是泼妇,索慈也退一步,“你还有救,我也不是小气之人,不会同你计较。”
“休战吧,没有理由这么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只要你别再戏弄我。”索慈有条件地瞄了他一眼。
赵骞淡笑在心中,她真像只不轻易近人的猫儿,总对陌生人张牙舞爪,若要对她轻举妄动,小心她把爪子招呼到你身上。但她那一双盈盈剔透的魅惑猫眼,教人著迷,想必令许多人甘心听她使唤。
“成交。不过你也得别再把我当敌人看。我或许算不上你的朋友,但绝不会是你的敌人。”
她由鼻子哼了哼,不置可否。两人进入城内最繁华的地段后,索慈随意找了间看得顺眼的客栈,走进去要间空房……可是连著三家都碰了钉子出来。赵骞没有骗她,的确整个城内因为庆典与佳节,来了许多赶路的过客或是赶集的商贾,几乎间间客栈都挂出满房的店招。难道她真得在野外夜宿几宿?
“我看你还是到我住的那间客栈吧?”他了解索慈不愿平白无故接受“他人”好意的个性,仍不辞劳苦的劝说。
“要是你觉得过意不去,只要请我吃顿饭谢谢我不就成了?”
他为什么每次都能猜中她的心事。难道他会读心术不成?或者她就这么容易被人看透?索慈不喜欢这种处处被人看穿摸透的感觉。
“我们不是说好不再为敌的吗?”赵骞打蛇随棍上地说:“换了今天是别人的好意,你也会往外推吗?你该不是因为怕我吧?”
“你这人真啰嗦!”索慈火大地回头,她生平最讨厌被人管这管那的。“你这么怕我没地方住,关心我睡哪里做什么?”
“又生气了?”
“没有。”虽知是天大的谎话,索慈还是倔强地说。
“住还是不住?”他眉毛一扬,挑衅地问。
被他的不屈不挠给打败了。索慈不情愿的吐出一字,“住!”
忙又补上,“可丑话说在先,我请不起什么大餐喔!”
赵骞温柔一笑,“我不回答你这句话,否则你又要生气了。”
她马上嘟起嘴不悦地说:“什么话会让我生气?我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我还是不说的好。”
“你这人真烦,要你说就说。我最痛恨有人话说了一半,存心钓人胃口嘛!”
拗不过她,赵骞淡笑著说:“我只是想不是大餐也无所谓,是你陪我吃的就够了。”
果然索慈闻言脸又一垮,可是刚想起自己答应他不生气的,……可恶,这种令人听了会恶心起鸡皮疙瘩的话,为什么从他口中说出就是那么顺理成章?想到他不知对多少姑娘家用同样的温柔语气说这类的话,索慈就一肚子火起来。
“走吧,我住的客栈就在不远处。”
※※※
“那两位公子的来历已经查清了,宋小姐。”
宋灵坐在书房内,听著管家领进门的“包打听”报告。
“一位是来自赵国的赵骞赵公子,他这次来到楚国是进行一桩军火买卖,他向咱们楚国最负胜名的军火制造商订了一批刀械。此人,乃为赵侯之子,世人誉之为难得的旷世奇才,但他性不喜权位,所以除非必要的仗,他都没兴趣打。曾有几位主公想延揽他入阁,不过他都以父亲年老病重,需要他代管国事为由而拒绝。年二十有六,尚未娶亲,据说红粉知己无数……就连知名的花魁女王蔷也与他关系甚密。这些就是我打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