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她彭文君有四个俊逸出众的儿子,三个是自己怀胎十月的亲生儿子——樊莫、樊砚、樊行,一个是好友临终托孤的养子——张维良。平日,他们一个个从 早忙到晚,一天四餐——早餐、午餐、晚餐、宵夜,除了宵夜,没有一顿饭可以看到他 们的踪影,可是今个儿……“今天该不会是我的生日吧?”这话说起来虽然有那么点酸 溜溜的,不过,却也是她感慨至深的内心话。过去这几年来,如果不是碰上她的生日, 她这几个宝贝儿子根本不会想到——即使没有她的命令,他们也可以回家陪她吃顿晚饭 。当然,她很明白,如果不是为了守护樊家庞大的家业,他们也不会整日忙著工作,老把她丢在一旁。只是,自从老伴撒手人寰,留下她一个人后,她心里实在寂寞,她宁愿 他们少赚一点钱,而多花点时间陪陪她。
“妈,今天是九月十五号,不是九月二十五号,如果您想要过五十五岁大寿,还得 再等个十天。”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樊莫,全身散发著慵懒与邪恶的性感气质,他是一 个很容易让女人沉迷的男人,然而,那似认真又似玩笑的调调,总教人无法分辨他心里 真正的感觉。
即使心里实在舍不得责难他们,彭文君嘴上还是忍不住藉机训示道:“既然不是我的生日,怎么今天有空回来吃晚饭呢?”
“妈,只要您高兴,我们每天都会回来陪您吃晚饭,不过,就怕我们来不及赶上晚 餐时间,饿著您的肚子,我们会心疼的。”樊砚有一张甜得会腻死人的嘴巴,不好可以说成好,平凡可以变成独特,他是谈情说爱的高手。
白了樊砚一眼,彭文君表面看似不吃他那一套,心里却不由自主地笑了开来。
明知道话是说来哄她开心,不过,哪个母亲不爱听儿子的甜言蜜语?
看到彭文君那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樊行嘻皮笑脸地说道:“妈咪,其实我们也希望每天回来陪您吃晚餐,可是,您的儿子实在是太优秀、太有女人缘了,今天这个约,明天那个邀,每天都有应接不暇的约会,害得我们总是无法跟您共度晚餐时刻。”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樊行,永远没有正经的时候,不过,千万不要被他嘻嘻哈哈的外表给蒙骗了,其实,他这个人精得很。
睨了他们四个一眼,彭文君讽刺道:“听你这么说,这要怪我自己喽!没事把你们的风度教得这么好,让你们来者不拒,今天这个约,就跟这个出去,明天那个邀,就跟那个出去,所以,我儿子才会跑去跟别的女人吃晚餐,而不回家陪我这个老女人喽!” 如果,他们是为了追求未来的老婆,而忘了她这个老妈,她倒还无所谓,问题是,他们一个个乐得当单身汉,一点定下来的打算也没有。
“妈,阿行没这个意思,只是,您不是常教导我们最好不要得罪别人,我们只是希望把事情做得漂亮一点。”维良的稳重和温柔,仿佛一股清凉的和风,既扣人心弦,又令人眷恋。
叹了口气,彭文君既是无奈,又有些纵容地说道:“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有借口,反正我一张嘴巴,敌不过你们这四张嘴巴!”
对著彭文君露出懒洋洋的笑容,樊莫表示道:“妈,今年我们想帮您举办一场生日宴会,不知道您的意思如何?”
“不用了,一个小小的生日,干么这么劳师动众。”一说到宴会,彭文君不自觉地蹙起眉头。自从三年前丈夫过世,她就不再涉及任何的宴会,一来,她本来就不喜欢那种热闹的场合,二来,在那种喧闹的气氛下,更容易让她感到孤独,忆起死去的丈夫。
完全明白彭文君的心情,维良细腻的说道:“妈,我们知道您不喜欢吵闹,所以,我们只邀一些亲近的朋友。”
摇摇头,彭文君一点兴致也没有,“只要你们四个陪著我,我就很满足了。”
虽然他们早料到这种结果,樊行还是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直冲道:“妈咪,您已经好久没跟外界接触了,一天到晚锁在宅子里,再这样下去,会闷出病来。”
像是想到什么事情,彭文君笑了笑,对著樊行漫不经心的说道:“说得也有道理,我已经好久没有跟你岳母大人聊天了,也许,趁著我生日那天,我可以邀她过来讨论你 跟语寒的事情。”
咳!要死啊!怎么会扯上这件事?浑身不自在的换了个坐姿,樊行别扭的说道:“ 妈咪,我才几岁而已,现在提这种事,太早了啦!”虽然从他有记忆以来,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但是到现在,他都还不能接受——这么愚蠢的事竟然会 发生在他的身上?他实在不想咒骂一个已经死了十几年的人,可是,爷爷那个老头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他才五岁大,就帮他定了这门亲事,害得他连老婆该长什么德行都没有选择权。而且还规定这门亲事绝对不能退,同时,他得在三十二岁以前把人给娶进门,要不然就不承认他是樊家的子孙!什么嘛,一点人权都没有!
“太早了?你已经二十八岁了耶!”彭文君怀疑的看著樊行叫道。
瞥向樊莫,樊行不服气的指道:“老大都三十二岁了耶!”言下之意,是那个大他足足有四岁的老家伙都不急,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微微一笑,樊莫不疾不徐的接道:“我是三十二岁,不过,很可惜,我没有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瞪了樊莫一眼,樊行恨恨的咬著牙,什么哥哥嘛,这种时候还在火上加油!
“妈咪,您真的要我娶一个从没见过的女人吗?”可怜兮兮的看著彭文君,樊行凄惨的哀求著。
耸耸肩,彭文君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说道:“我还没嫁给你爸之前,我也是没见过他,可是,结了婚以后,我们还不是很恩爱。”
这话他确实无法反驳,爹地在世的时候,爹地和妈咪之间的感情,可用鹣鲽情深四个字来形容,但是,他们是他们,他是他,时代不同,个性也不同,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呢?
望著樊行那充满哀怨的眼神,樊砚解危道:“妈,像您这么贤慧又美丽的女人,哪个男人不爱?爸爸当然会对您疼爱有加,可是,那位白语寒小姐是不是像您一样,这可 就难说了,也难怪阿行他不安心。”
被樊砚的糖水一灌,彭文君心里甜甜一笑,嘴上有些软化的说道:“我可没叫他现 在就把人家给娶进门来,只不过,你们既然那么有心想帮我庆祝生日,生日当天,我邀 请亲家母到家里坐坐,顺便谈谈如何让他们两个未婚夫妻增进感情,也是应该的啊!”
说得那么冠冕堂堂,说穿了,还不是反对他们为她举办生日宴会!无奈的竖起白旗 ,樊行投降道:“妈咪,如果您不愿大肆庆祝生日,我们绝不会勉强您。”
甚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彭文君话中有话的埋怨道:“只不过是个生日,我可不想弄 得好像我儿子要娶老婆似的。”仿佛听不懂彭文君的暗示,樊莫迳自说道:“妈,只是 一个小型的派对,您再考虑看看。”
逮著机会,彭文君开出条件道:“如果你们愿意当个听话的儿子,赶紧找对象定下 来,生几个孙子让我抱抱,你们想开几个宴会,我都没有意见。”
提起这事,大伙儿默契十足的噤若寒蝉,他们不是不结婚,只是终身大事不比恋爱 ,马虎不得,再说吧!
一瞧见他们四个的反应,彭文君别有用心的叹了口气,“你们什么时候才肯结婚, 我都无所谓,反正,我现在日子过得也不错,种花、喂鱼、看书,生活优闲得很,只不 过,就是寂寞了点。”
他们当然明白妈话里的意思,只是,此时此刻,有懂也要装不懂。原本,他们是想 藉著妈的生日热闹一下,好让妈挥去爸爸过世的阴霾,重新找回三年前充满朝气的活力 ,怎知……天啊!真是自找麻烦!
扫了一眼四个令她既骄傲,却又伤透脑筋的宝贝儿子,彭文君刻意道:“我不会催 你们结婚,也不希望你们随随便便结婚,不过,能够活著看你们娶妻生子是我最大的愿 望。”沉重的吐了口气,她像是有感而发的接道:“人的命是没有定数,这一刻睁著眼 睛,下一刻也许就闭上眼睛了。”
大伙儿互看一眼,樊莫开口安抚道:“妈,您放心,您一定会长命百岁。”
拿起碗筷,彭文君也不再多说什么,安静的吃起晚餐。话都说得这么白了,他们如 果再不有所表示,她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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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干么一直瞪著我看?”不自觉的将屁股往后轻轻一挪,樊行戒慎的看著坐在 对面的三个人。一吃完晚餐,被他们三个架到老大的书房,然后往沙发上一扔,他心里 就有一种非常不安的预感,这三个人对他一定有什么不良的企图。
笑了笑,樊莫轻松地直说道:“早一点结婚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是没什么不好,不过,房里多了一个人的东西,耳边多了一个人唠叨,稍嫌麻烦了 点。樊行很怀疑,如果,真如他老大所说,早一点结婚没什么不好,那么为什么他老大 一把年纪了,都还不结婚呢?
轻轻地点点头,维良温和的附和道:“是啊!反正你早晚要把白语寒娶进门,现在 把婚结一结,对你并没有多大的差别啊!”
“而且,从此有老婆帮你暧床,你的夜晚将不再孤单,那不是很好吗?”樊砚状似 浪漫的接著道。
干笑了几声,樊行没好气的说道:“被指腹为婚的人又不是你们,你们当然很好。 ”就会说风凉话,真是一群没良心的家伙!
摇摇手,樊莫似笑非笑的悠哉道:“如果我是你,我会欣然接受这样的安排,娶老 婆既不用挑又不用选,多省事。”
天啊!说得好像在买东西一样。瞟了樊莫一眼,樊行有气无力地回道:“真是可惜 ,早知道你老大这么懒惰,当初就应该教爷爷把白语寒指定给你。”
像是没把樊行的讽刺放在心上,樊莫从容的笑道:“确实很可惜,不过,我很有自 知之明,事实就是事实,再怎么可惜,也是无法改变。”
脸色一沉,樊行恨恨地瞅著樊莫。可恶!就是因为无法改变,他心里才呕啊!
也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爷爷对这门亲事异常坚持,就连死后的遗嘱都提列条文— —交代他不能悔婚,真搞不懂他老人家干么把这事看得这么严肃?
看到樊行那副心有不甘的模样,樊砚不以为然的说道:“阿行,只不过让你提早几 年结婚,又不是叫你上吊,你何必这么计较?”
真是个笑话,他当然要计较,明明还有四年的青春可以自由挥霍,为什么他要白白 的把它浪费掉?
“二哥,自古有云“长幼有序,自为老么,我哪有抢在前头的道理?”虽然妈咪对 他们的管束一向开放,也表示一切取自由主义,但是,再过四年,老大三十六,二哥和 良哥三十四,他就不相信,妈咪可以容忍他们继续高唱单身贵族。
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意,樊莫淡然的说道:“阿行,你不是最讲究‘民主自由’ 吗?怎么,这会儿竟然变得那么八股?”
睨了樊莫一眼,樊行嘟著嘴道:“我现在改邪归正了,不行吗?”人家当哥哥的都 很爱护弟弟,他老大却是紧咬著他不放,有够缺德!算了,老大本来就不是什么多有爱 心的人,要不然,人家怎么会称老大“恶狼”?
戴著和煦的笑靥,维良摆出低姿态说道:“阿行,我们也知道叫你现在娶白语寒是 很为难你,不过,为了妈,你就牺牲一点。”
说得真好听,为了妈咪,他牺牲一点,难道,他牺牲的还不够多吗?老婆由不得他 作主,他已经很委屈了,现在……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同是妈咪的儿子,他们三个就 只会耍嘴皮子,他却要付出四年的自由岁月,这是什么道理啊?
“你们不用再浪费口水了,我不会答应的!”
一脸惋惜的摇摇头,樊砚叹道:“可怜啊!妈平日这么疼你,你竟然连这么一点小 事都不肯做,我真是替妈不值。”
毫无诚意地对著樊砚笑了笑,樊行直接挑明道:“省省吧!我这个人不接受激将法 。”其实,他也希望妈咪每天活力四射、生气勃勃,不要整日关在樊家的宅院里,但是 ,这事每个人都有责任啊,他们怎么可以因为他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就把事情全推 到他身上。
“阿行……”
伸手制止维良即将出口的说服,樊行故意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我困了,明天一早 还要上班,我先去睡了,晚安。”虽然他这个人精明得很,绝不会傻傻的被他们牵著鼻 子走,可是,他们三个对付他一个,软硬夹攻,他有一种预感,这场仗战下来,他只会 觉得良心不安。心里不停地咒骂自己小器、自私,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还是赶紧 溜了吧!
目送樊行溜之大吉的背影,樊砚好笑地讥讽道:“这家伙也太紧张了吧!人家白语 寒肯不肯承认这件婚事都还不知道,他就以为只要他点个头,人家马上跟他进入洞房。 ”虽然他们没有考虑到白语寒的想法,只希望藉由阿行和白语寒的婚事,来安妈的心, 然而不可讳言,这也许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爷爷是规定阿行绝不能退婚,但是, 他老人家可没载明白家不能悔婚。如果,白爸爸并没有同爷爷一样,死了还在遗嘱里明 定自己的孙女不能退婚,白语寒真要否决这门亲事,他们也是莫可奈何,毕竟,当初定 下这门亲事的两个人都已经作古了。
“阿砚,既然爷爷会那么慎重的在他的遗嘱中立下条文,以防止阿行背弃他和白爷 爷之间的约定,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他的道理。”站起身来,樊莫走到书桌旁坐了下来 。“大哥,你的意思是爷爷和白爷爷之间有一项约束彼此的秘密协议?”
耸耸肩,樊莫不甚在意地说道:“也许有,也许没有,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白爷爷 一定也不允许白语寒悔婚。”
顿了一下,维良导回正题问道:“大哥,阿行他不肯答应,我们就算了吗?”
“再说吧!不过,以后尽可能早一点回家陪妈。”拿起放在桌上每晚睡前都会看上 一段的杂志,樊莫转而说道:“很晚了,该睡了,明天还要上班。”